舒全智：中越外交战略中的老挝

http://www.zaobao.com/forum/views/world/story20151216-560393

2015年是第二次中南半岛战争结束40周年。40年前，中南半岛三国不仅告别了战争，而且还取得了国家独立与统一革命的胜利：共产主义在柬埔寨最先夺取政权，越南共产党实现了民族独立和统一，老挝于1975年底在越南的影响下也转向了共产主义。

然而，1975年仅仅是地区冲突史的一个拐点，意识形态战争结束，另一场共产主义内部的冲突再次深刻影响了中南半岛、乃至整个东南亚地区。越柬冲突结束了柬共统治，被惹怒了的中国认为越南怀揣着中南半岛联邦梦，于是中越陷入了长达十多年的非正常关系，在越共的影响下，老挝对华关系也步随后尘。时过境迁，中老与中越屏弃前嫌，在冷战结束前后恢复了正常关系。

长期以来，陆锁国老挝处于世界和地区的边缘，发展严重滞后。但重要的战略位置使其在周边邻国外交中始终占据重要一环。12月2日，老挝迎来建国40周年，在首都永珍塔銮广场，政府隆重举行庆祝建国40周年的群众游行与阅兵式。在这一重要时刻，中越两大社会主义邻国派出高级别领导人参加庆祝活动，老挝再次站在邻国外交的关键一环，其战略重要性再次体现。

越南与老挝：特殊关系

在越南与老挝的官方定位中，两国关系是“世所稀有”的特殊关系，越老特殊关系不是表面的政治口号，而是前者对后者实质性的政治影响力。越老特殊关系源于第一次中南半岛战争时期越盟与巴特寮的关系。越战时期，美国的狂轰滥炸迫使北越开辟邻国通道援助在越南南方革命，老挝是这条通道的起点，战略位置攸关。北越把老挝纳入其战略当中，并加强了在老挝的存在和对老挝人民革命党的影响，对老挝革命胜利起得了不可或缺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

美国撤离后，共产主义在中南半岛三国取得胜利。战后不久，即1977年7月18日，越南党政高级代表团访问老挝，并签订了有效期25年的《友好合作条约》，从法理上正式确立了特殊关系，从此老挝完全落入越南的影响轨道上。

越老特殊关系在对华关系上得到了最直观的体现。直到中越交恶前夕，中国还一直开展援建老挝工作。当中越冲突不可避免后，“友好合作条约”使老挝被迫选择站在越南一边，中老关系被拖入非正常关系。受困于内部困难，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两国开始调整内外政策，对内注重发展经济，对外努力打破孤立状态，越南对老挝的控制力开始放松，老挝在中越关系正常化过程中发挥了沟通桥梁作用，中老关系得以率先正常化。

冷战结束后，越老先后加入东盟（亚细安），试图利用地区平台，以求最大化利益和生存。但特殊关系一直存在，在政治特殊关系的指引下，两国更加从经济层面上丰富特殊关系内涵，长期以来，越南一直是老挝重要的经贸伙伴。步入本世纪，两国继续强调了政治上的特殊关系，政府和民间交流非常频繁。2002年，两国政府延长了《友好合作条约》。五年后，为纪念友好条约签订30周年，两国还开始联合撰写《越老特殊关系：1930-2007》丛书，为两国“友好传统”与“团结”立论。

此次老挝建国40周年，越南格外重视。越南权力的四驾马车纷纷发去贺电，越共党的高级领导人出席永珍庆祝活动，国会主席阮生雄也出席，并在河内举行的老挝建国40周年暨凯山·丰威汉诞辰95周年大会上讲话，盛赞老挝成就及凯山与胡志明缔造的越老特殊关系。

从战争到和平，时代在变，但不变的是国家安全，不变的更是空间意义。越战时期，老挝是越南民族统一革命的通道，和平发展的今天，老挝对国土狭长、战略纵深严重不足的越南来说仍然具有非常重要安全意义。

中国与老挝：命运共同体

1949年后的相当一段时间，中国外交总体上是支持亚非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对地理相邻的老挝而言，援老不仅出于道义，还在于国家安全。因此，自老挝人民革命党早期，中国就曾给予大量帮助。老挝建国后，中国继续对老挝进行援助，但不久中老关系就陷入困境，直至80年代中期。

上世纪80年代，由于苏越内部严重困难，越南从苏越取得的援助减少，老挝也随之陷入了困难。此时，中国已就内外政策进行调整，外交上致力于创造和平外部环境，服务于内部经济发展的中心，这为中老关系于1989年正常化创造了条件。中老关系正常化后，双边关系全面恢复和发展，政经各领域的交流与合作不断深化。

周边外交在中国外交战略基本格局中占据首要位置。冷战结束后，中国开始重视发展对东盟关系，对东盟关系开始升温，政经关系不断密切。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和南中国海岛争的日益复杂化，东南亚国家在中国外交的位置日益凸显：一方面，中国崛起惠及了周边，也加强了双边经济联系；另一方面，近年来热化的南中国海局势让区内部分国家忧虑，尤其对声索国而言，他们希望借助东盟平台发出一个声音，以应对南中国海困局。

2013年，中国首次倡导的“一带一路”战略给中国与东南亚关系注入了新动力，双边关系翻开了新篇章，中国积极致力于建立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利益与命运共同体，积极参与东南亚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在中国与东盟关系发展的大背景下，作为东盟的一员，老挝乐见与中国的双边关系快速发展。按照官方的说法，中老正深入推进“高度互信互助互惠的中老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打造牢不可破的中老命运共同体”。

为加快国家发展，老挝制定了宏大战略，力图打造“东南亚的电池”，在湄公河上截河蓄水，中国积极参与了老挝的电站建设，但招致了包括越南在内的邻国批评和抗议。上月底，中国为老挝发射了首颗卫星，不仅增强了老挝的国家自豪感，更被老挝媒体盛赞其“历史性”，是为国庆献礼。

“一带一路”的首站便是东南亚国家，老挝则是“一带一路”陆路进入东南亚最佳选择。作为未来连接中国与新加坡铁路一段，同时也是第一条与中国国内铁路网连接的境外铁路中老铁路，在老挝国庆当天宣布动土开建，老挝媒体盛赞国家将由陆锁国变为陆联国。

然而，老挝的战略重要性不仅局限于双边范畴。在南中国海问题热化的背景下，老挝扮演了非常微妙的角色。中国在菲律宾南中国海诉华案遭遇被动，不久前马来西亚举行的峰会上受到大国和声索国刁难，中国需要更加灵活的策略。明年，老挝将担任东盟轮值主席国，中国有理由重视中老“利益与命运共同体”。未来，南中国海问题还将成为中国与东盟关系的重要议题，中国同样有理由继续发展对老挝“牢不可破的命运共同体”关系。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院博士生
http://www.zaobao.com/forum/views/world/story20151216-560393

2015年是第二次中南半岛战争结束40周年。40年前，中南半岛三国不仅告别了战争，而且还取得了国家独立与统一革命的胜利：共产主义在柬埔寨最先夺取政权，越南共产党实现了民族独立和统一，老挝于1975年底在越南的影响下也转向了共产主义。

然而，1975年仅仅是地区冲突史的一个拐点，意识形态战争结束，另一场共产主义内部的冲突再次深刻影响了中南半岛、乃至整个东南亚地区。越柬冲突结束了柬共统治，被惹怒了的中国认为越南怀揣着中南半岛联邦梦，于是中越陷入了长达十多年的非正常关系，在越共的影响下，老挝对华关系也步随后尘。时过境迁，中老与中越屏弃前嫌，在冷战结束前后恢复了正常关系。

长期以来，陆锁国老挝处于世界和地区的边缘，发展严重滞后。但重要的战略位置使其在周边邻国外交中始终占据重要一环。12月2日，老挝迎来建国40周年，在首都永珍塔銮广场，政府隆重举行庆祝建国40周年的群众游行与阅兵式。在这一重要时刻，中越两大社会主义邻国派出高级别领导人参加庆祝活动，老挝再次站在邻国外交的关键一环，其战略重要性再次体现。

越南与老挝：特殊关系

在越南与老挝的官方定位中，两国关系是“世所稀有”的特殊关系，越老特殊关系不是表面的政治口号，而是前者对后者实质性的政治影响力。越老特殊关系源于第一次中南半岛战争时期越盟与巴特寮的关系。越战时期，美国的狂轰滥炸迫使北越开辟邻国通道援助在越南南方革命，老挝是这条通道的起点，战略位置攸关。北越把老挝纳入其战略当中，并加强了在老挝的存在和对老挝人民革命党的影响，对老挝革命胜利起得了不可或缺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

美国撤离后，共产主义在中南半岛三国取得胜利。战后不久，即1977年7月18日，越南党政高级代表团访问老挝，并签订了有效期25年的《友好合作条约》，从法理上正式确立了特殊关系，从此老挝完全落入越南的影响轨道上。

越老特殊关系在对华关系上得到了最直观的体现。直到中越交恶前夕，中国还一直开展援建老挝工作。当中越冲突不可避免后，“友好合作条约”使老挝被迫选择站在越南一边，中老关系被拖入非正常关系。受困于内部困难，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两国开始调整内外政策，对内注重发展经济，对外努力打破孤立状态，越南对老挝的控制力开始放松，老挝在中越关系正常化过程中发挥了沟通桥梁作用，中老关系得以率先正常化。

冷战结束后，越老先后加入东盟（亚细安），试图利用地区平台，以求最大化利益和生存。但特殊关系一直存在，在政治特殊关系的指引下，两国更加从经济层面上丰富特殊关系内涵，长期以来，越南一直是老挝重要的经贸伙伴。步入本世纪，两国继续强调了政治上的特殊关系，政府和民间交流非常频繁。2002年，两国政府延长了《友好合作条约》。五年后，为纪念友好条约签订30周年，两国还开始联合撰写《越老特殊关系：1930-2007》丛书，为两国“友好传统”与“团结”立论。

此次老挝建国40周年，越南格外重视。越南权力的四驾马车纷纷发去贺电，越共党的高级领导人出席永珍庆祝活动，国会主席阮生雄也出席，并在河内举行的老挝建国40周年暨凯山·丰威汉诞辰95周年大会上讲话，盛赞老挝成就及凯山与胡志明缔造的越老特殊关系。

从战争到和平，时代在变，但不变的是国家安全，不变的更是空间意义。越战时期，老挝是越南民族统一革命的通道，和平发展的今天，老挝对国土狭长、战略纵深严重不足的越南来说仍然具有非常重要安全意义。

中国与老挝：命运共同体

1949年后的相当一段时间，中国外交总体上是支持亚非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对地理相邻的老挝而言，援老不仅出于道义，还在于国家安全。因此，自老挝人民革命党早期，中国就曾给予大量帮助。老挝建国后，中国继续对老挝进行援助，但不久中老关系就陷入困境，直至80年代中期。

上世纪80年代，由于苏越内部严重困难，越南从苏越取得的援助减少，老挝也随之陷入了困难。此时，中国已就内外政策进行调整，外交上致力于创造和平外部环境，服务于内部经济发展的中心，这为中老关系于1989年正常化创造了条件。中老关系正常化后，双边关系全面恢复和发展，政经各领域的交流与合作不断深化。

周边外交在中国外交战略基本格局中占据首要位置。冷战结束后，中国开始重视发展对东盟关系，对东盟关系开始升温，政经关系不断密切。随着中国的不断崛起和南中国海岛争的日益复杂化，东南亚国家在中国外交的位置日益凸显：一方面，中国崛起惠及了周边，也加强了双边经济联系；另一方面，近年来热化的南中国海局势让区内部分国家忧虑，尤其对声索国而言，他们希望借助东盟平台发出一个声音，以应对南中国海困局。

2013年，中国首次倡导的“一带一路”战略给中国与东南亚关系注入了新动力，双边关系翻开了新篇章，中国积极致力于建立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利益与命运共同体，积极参与东南亚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在中国与东盟关系发展的大背景下，作为东盟的一员，老挝乐见与中国的双边关系快速发展。按照官方的说法，中老正深入推进“高度互信互助互惠的中老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打造牢不可破的中老命运共同体”。

为加快国家发展，老挝制定了宏大战略，力图打造“东南亚的电池”，在湄公河上截河蓄水，中国积极参与了老挝的电站建设，但招致了包括越南在内的邻国批评和抗议。上月底，中国为老挝发射了首颗卫星，不仅增强了老挝的国家自豪感，更被老挝媒体盛赞其“历史性”，是为国庆献礼。

“一带一路”的首站便是东南亚国家，老挝则是“一带一路”陆路进入东南亚最佳选择。作为未来连接中国与新加坡铁路一段，同时也是第一条与中国国内铁路网连接的境外铁路中老铁路，在老挝国庆当天宣布动土开建，老挝媒体盛赞国家将由陆锁国变为陆联国。

然而，老挝的战略重要性不仅局限于双边范畴。在南中国海问题热化的背景下，老挝扮演了非常微妙的角色。中国在菲律宾南中国海诉华案遭遇被动，不久前马来西亚举行的峰会上受到大国和声索国刁难，中国需要更加灵活的策略。明年，老挝将担任东盟轮值主席国，中国有理由重视中老“利益与命运共同体”。未来，南中国海问题还将成为中国与东盟关系的重要议题，中国同样有理由继续发展对老挝“牢不可破的命运共同体”关系。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