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杨尚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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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次反“围剿”作战开始后,由于“左倾”中央及其掌控的中革军委的错误指挥,在战略上画地为牢,在战术上死打硬拼,以致红军被迫与筑垒推进的优势国民党军进行正规作战,在敌人的飞机、大炮攻击下伤亡惨重,步步后退,苏区越打越小。特别是在广昌保卫战中,博古和李德亲赴前线指挥,要求红一、三、五、九军团各部死守广昌,搞“短促突击”,与敌人打阵地战,硬拼消耗。结果红军苦战18天,虽歼敌2626人,但自身伤亡达5093人,约占参战总兵力的五分之一,却仍然未能守住广昌,可以说是打了一个大败仗。其中红三军团的防御方向是主战场,损失最大,伤亡达2705人,约占全军团总人数的四分之一。战斗中,红三军团一个整营坚守在李德督修的所谓土木质“半永久性工事”里,遭到敌人炮火猛轰,最后工事几乎被炸平,一个营红军全部牺牲在阵地上,无一生还。如此惨况,令彭德怀、杨尚昆及红三军团指战员悲痛万分。打到紧张处,彭德怀、杨尚昆和军团参谋长邓萍来到战斗最激烈的西华山阵地指挥。中午吃饭的时候,国民党军飞机前来轰炸。彭德怀、杨尚昆等人端着饭碗刚钻进指挥所碉堡,一颗炸弹就在附近爆炸了。由于碉堡有木制顶盖,彭杨等人幸免于难,而外边堑壕中的两名战士就当场牺牲了。

博古、李德在下令撤守广昌时,曾打电话来要求部队实行焦土政策,即是把广昌城及附近的老百姓房子全部烧掉,不留给敌人。彭德怀和杨尚昆商量后,认为如此只会引起老百姓的反对,却妨碍不了敌人,这在历史上是有教训的,因而没有执行这个命令。回到瑞金后,彭德怀和杨尚昆去向李德、博古汇报工作。结果因为战术方针问题彭德怀与李德大吵了一架,激动之中骂出了那句著名的“崽卖爷田心不痛”!李德当时气得暴跳如雷,彭德怀也做好了被撤职、公审乃至杀头的准备。不过后来李德并没有处分他,据说是因为彭德怀在军内的威望太高,动起来怕不好收场。

第五次反“围剿”作战持续了一年之久,最后中央红军不得不撤离苏区突围西征。在离开苏区的前一天,彭德怀和杨尚昆去检查部队的出发准备情况。回来的路上,彭德怀拿出一块光洋,请杨尚昆在一家小饭铺吃了顿饭。彭德怀平素非常俭朴,在生活上要求很严格,并以身作责,平时下部队检查工作时都不允许加菜,谁加菜他就骂谁。这次拿出的一块光洋,也是用平时的伙食尾子攒起来的,对于彭德怀来说是难得的一次消费。彭德怀的性格嫉恶如仇,对士兵很和蔼,但经常骂干部,有时骂得很凶,且并不都占着道理。杨尚昆对于这点很不认同,有机会就提醒彭德怀。好在彭德怀常是骂过就完了,骂错了还会向下属道歉,因而仍然深得部下敬畏。不过,他对杨尚昆却从没骂过,二人的合作越发默契。如果不是后来政治上的原因使他们分开,彭杨这对搭档,也应该与著名的刘邓、陈粟、贺关并列了。

在连续突破了国民党军四道封锁线后,中央红军由出发时的8.6万锐减到了3万人,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红三军团在湘江血战中也受到了重大损失,只剩下不到9000人,约占出发时人数的一半,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在这种严峻形势下,毛泽东等人提出了关于战略方向的不同意见,经过“通道转兵”的折冲,中央红军改变了原定去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路线,而是折向敌人兵力薄弱的贵州。打下重镇遵义后,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改组了中央领导,毛泽东重新回到了军事领导岗位。彭德怀和杨尚昆紧急从前线赶回来参加了这次会议,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党中央政治局会议。遵义会议在最危急的关头挽救了党、挽救了红军,杨尚昆对此非常感慨,认为“参加遵义会议是上了极好的一课”。

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准备北渡长江进入四川开辟新的根据地,然而却遭到了川军和国民党中央军的前堵后追,不得不继续转兵突围。在敌情瞬息万变的关键时刻,彭德怀和杨尚昆先后多次向中革军委建议改变战略方向,如在川黔滇边建立根据地、南渡乌江跳出敌人重围、西进滇黔边境、反对滇东决战等,为促成中央红军实现四渡赤水、抢渡金沙江的战略突围做出了重大贡献。不过,在这一过程中,红军连续机动,战斗频繁,多走了不少路,减员很多,人马疲惫,造成下边的埋怨和议论也很多。时任红三军团担任政治部主任的刘少奇收集了反映上来的情况,写成一份给中革军委的电报,并找军团领导彭德怀和杨尚昆签字。当时彭德怀认为电报上并不都是自己的意见,加上另有考虑,便没有签字。杨尚昆则签了字,随后将电报发出。无独有偶,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也写了一封信给中央,要求由彭德怀来指挥红军北上,迅速与红四方面军会合,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随军主持大计”。上述这些因素集中在一起,导致高层人心浮动,结果到云南会理后就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来解决问题。此前杨尚昆在一次敌机轰炸时腿上负了较重的伤,有一块弹片未能取出,正发着高烧,是用担架抬去开会的。毛泽东在会上大发雷霆,严厉指责了彭德怀和林彪,把红三军团的刘少奇、杨尚昆、黄克诚等人也捎带上了。这次会议最后巩固了毛泽东的军事领导地位,林彪虽挨了批评但未受实际影响,彭德怀则被毛怀疑成林彪写信的后台,彭自己又未能申明清楚,结果这个瓜落一直吃到了59年的庐山会议。毛泽东还责令爱提意见的红三军团红4师政委黄克诚写检讨交上来。然而黄克诚脖子很硬,无论杨尚昆怎么劝,就是不写。等到了59年的时候,黄克诚仍“不知悔改”,自然也被算了总账。

离开会理后,中央红军又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翻越终年积雪的夹金山,终于在懋功与张国焘、徐向前率领的红四方面军会合。与人少弹缺、疲惫破烂的中央红军相比,红四方面军兵强马壮,军容整齐,双方高下立见。令杨尚昆印象深刻的是,当时中央红军团以上干部穷得至多有一只菜盒子,红三军团干部连这都没有,而红四方面军师以上干部每个人都有十几个背篓,里面装着腊肉、香肠等食品,真是让人羡慕!两军会师后,红四方面军先头部队红30军政委李先念请杨尚昆吃了一顿饭,席上有十几个菜,杨尚昆自称是“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饭了”。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的实力差距这样悬殊,加上张国焘的个人野心,终于引发了后来的“草地惊变”,中共中央不得不率红一、三军团单独北上。在此期间,杨尚昆奉令离开红三军团,由李富春接任军团政委。杨尚昆调任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给红四方面军政委兼红军总政治部主任陈昌浩当了一段时间副手。根据著名历史学家高华的说法,毛泽东“改派自己的老故旧李富春任彭德怀的政委,实负监军之责”。要说杨尚昆和陈昌浩也是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都是二十八个半之一,关系相当老了。然而陈昌浩此时正年少气盛、志得意满,平时都不太理杨尚昆。杨尚昆则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像“牛皮糖”一样硬贴在陈昌浩跟前,“一是了解一点动向,二是搞点烟抽”。

中央红军主力单独北上后,在甘肃哈达铺改编成了红军陕甘支队,由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委,杨尚昆则同时担任了红军总政治部和陕甘支队政治部的副主任。在毛泽东提议下,陕甘支队对外布告的署名只有彭德怀和杨尚昆二人,认为这样可以给国民党方面一个错觉,以为是只有红三军团单独北上了。后来陕甘支队到达了陕北苏区,与徐海东、程子华领导的红十五军团和朱理治等人主持的陕甘晋省委会合。中共中央纠正了陕北苏区搞得乌烟瘴气的错误“肃反”,将刘志丹、高岗、习仲勋等被捕领导人及大部分受害者释放,挽救了苏区面临的危机。其后建立了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并恢复了红一方面军番号,下辖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彭德怀顾全大局,主动提出将自己带出来红三军团并入了红一军团。1936年2月,毛泽东、彭德怀指挥红一方面军组成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锋军东征山西,杨尚昆担任了总政治部主任和渡河司令部政委,与司令员叶剑英一起组织部队东渡黄河。东征回师后,在大相寺召开了团以上干部总结会议。毛泽东在会上严厉批评了林彪的本位主义,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不得不站出来作自我批评。另外在红三军团改编成红4师并入红一军团时,政委是原红三军团改编成的陕甘支队第2纵队司令员彭雪枫,师长则调来了原红一军团红2师师长陈光。彭雪枫是有名的“不好惹”,连毛泽东都敢顶撞。陈光更是脾气大,到了50年代甚至因此而身败名裂。两个个性如此强的人在一起搭档难免磕磕碰碰,在东征中就表现得很影响团结。大相寺会议上特别提出了此事,二人也都做了自我批评。所谓“一、三军团关系问题”,由此可见一斑。

东征之后又是西征,由彭德怀任西征军司令员兼政委,主要目的是扩大苏区、打通与苏联的联系和接应红二、四方面军北上。这时中央在瓦窑堡开办了中国抗日红军大学,由林彪任校长,杨尚昆担任了政治部主任,负责培养和训练各级红军干部。西征军离开后,国民党军在太原成立了“晋陕绥宁四省边区剿共总指挥部”,由汤恩伯任总指挥,调动部队向陕北苏区发动进攻。当时中共中央已对张学良所部东北军搞了统战工作,双方不作正面交战和进行情报交换。鉴于瓦窑堡难以坚守,中央指示将该地交给张学良部队占领,以使其在蒋介石面前好交待。不料就在红军主力撤离后,一股国民党地方军偷袭了瓦窑堡。当时在瓦窑堡只剩下几百名红军大学学员,毛泽东、周恩来等军委领导也在镇内,毛泽东甚至还在睡觉,一时弄得措手不及。紧急之下,林彪、罗瑞卿指挥红大学员和警卫连边打边撤,掩护军委领导撤向保安。混乱中杨尚昆连匹马都没有搞到,一口气步行了15里才脱离险境,很是狼狈。后来东北军对此还埋怨红军:你们讲好把瓦窑堡让给我们的,让我们缓一两天,结果你们丢掉了,给国民党地方部队钻了空子。

三大主力红军会师后,杨尚昆奉毛泽东命令去迎接张国焘、朱德等在红四方面军的领导人。在此期间,杨尚昆担任了红军前敌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参加了彭德怀指挥的山城堡战役,胜利结束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最后一战。西安事变前后,杨尚昆出任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副主任,协助彭德怀开展对东北军、西北军的统战工作。战事倥偬之间,彭德怀又用珍藏下来的伙食尾子请杨尚昆吃了一顿饭。二人把盏畅谈,一气吃了几斤牛羊肉。

抗日战争的爆发成为了杨尚昆人生履历的一个分界点。1937年8月,杨尚昆被中央任命为北方局副书记,奔赴华北,协助北方局书记刘少奇创建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这样,他就离开了军队主要领导岗位,而转向了行政工作。原定杨尚昆要先行前往北平组织开展工作,但因平津陷落,日军南下,遂折往山西太原与北方局主要成员会合。在此期间,杨尚昆协助刘少奇大刀阔斧开展工作,除领导山西省委、工委、牺盟会的党团工作外,还负责指导山东、河北、热河、内蒙等地党组织的工作,并组织开办北方局党校,为抗日战争培训领导骨干。当时刘少奇提出华北势必要沦陷于敌手,因而不要受统一战线拘束,不要费力气帮着阎锡山打仗,而应该放手发展,发动群众,迅速建立各级政权和扩大八路军等武装力量。刘少奇的这一主张与负责对阎锡山统战工作的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八路军总政治部主任任弼时的观点不同,周、任认为应该照顾统一战线,适当配合晋绥军和中央军作战。在延安的毛泽东则与刘少奇的看法接近,认为必须贯彻洛川会议的精神,八路军不要总想着打大仗,而应以分散的山地游击战为主,迅速在各处建立根据地。他和张闻天专门打电报给前方,指示不要发文章批判刘少奇的观点。在这一期间,杨尚昆鼎力支持刘少奇的意见,二人成为了亲密的合作伙伴。杨尚昆同父异母的十二弟杨尚正(后改名杨白冰),也是在这一时期参加革命,进入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毕业后分到八路军第129师政治部组织部担任了青年干事。

在1938年11月刘少奇改调华中工作后,杨尚昆接任了北方局书记,成为一方诸侯,担负起了领导华北敌后抗战的重任。此时原北方局组织部长彭真出任了北方局下属晋察冀边区(后升格为中共晋察冀分局)书记一职。原北方局成员刘澜涛、黄敬、林枫、安子文、姚依林、胡锡奎、林铁、刘仁、李葆华、李大章、宋一平、刘锡五等人,再加上牺盟会出来的薄一波,也分别担任了晋察冀、太行、太岳、晋绥等抗日根据地的党政军领导职务。这些人逐渐团结在了刘少奇周围,由此形成了中共党内以刘少奇为核心的一个班底。等到了50年代初,在高岗的散布下,就成了党内流传的“刘少奇有个圈圈”,加上“周恩来有个摊摊”,从而引起了建国后的第一场党内斗争。

由于日军攻势凌厉,山西地区的主要城镇和交通线已沦入敌手,北方局机关遂与朱德、彭德怀、左权率领的八路军总部一起行动,在太行山深处领导敌后抗日斗争。杨尚昆与时为八路军副总司令的彭德怀又到了一起工作,心情非常愉快。在此期间,杨尚昆除做了大量建设根据地的工作外,还协助八路军总部朱德、彭德怀反击阎锡山制造的山西“十二月事变”,粉碎国民党顽固派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杨尚昆亲自出席了与顽军将领朱怀冰的谈判,有理有节,有力驳斥了对方的诬蔑。杨尚昆还与彭德怀、左权共同组织发动了著名的“百团大战”,狠狠打击了华北日军。后来在延安召开的华北工作座谈会上,彭德怀因发动“百团大战”而遭到了诸多批评指责,直至发展到对彭德怀历史的总清算,批判时间长达43天。彭德怀内心委屈不平,又不得不违心地做了检讨。直到59年的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再次遭到没有道理的围攻指责,才爆发出了“在延安你操了我40天娘”的惊人之语。杨尚昆对华北工作座谈会上的批彭之举深感不平,认为“会议的结果不好,批评者上纲上线,被批评者有口难辩,会议不了了之,以致长期间是非不清,以讹传讹,使上下之间、同志之间心存块垒。这是深刻的历史教训。”

1940年11月,杨尚昆奉命离开太行回到延安,准备参加党的七大。原定七大于1941年5月1日前召开,但由于发生了皖南事变,国内局势紧张,会期就推迟了。1941年2月,中央决定杨尚昆协助王稼祥管理中央华北委员会的工作,因此他得以经常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整风运动开始后,中央成立了总学委,领导整风,实际上一度代行了中央政治局的职权。杨尚昆也被编入了有48名成员的中央学习组,开始系统地学习整风文件。此后在李富春提名下,杨尚昆与柯庆施又参加了中直系统学委会常委会。随着整风运动的深入,各抗日根据地的大批干部被调回延安参加整风,人人都要过关检查历史问题。在毛泽东宣布了党的历史上有“教条主义”、“经验主义”两个宗派后,其代表人物王明、博古、张闻天、王稼祥、凯丰、周恩来、朱德、彭德怀、陈毅等人都遭到了批判,不得不大会小会作自我批评。杨尚昆也没有幸免,被划入“教条主义宗派”中,只得缴械投降,努力检讨。

众所周知,延安整风期间打出了王实味的《野百合花》、丁玲的《三八节有感》等著名的思想批判事件。王实味甚至还被上纲为“反革命托派奸细分子”,发展成政治案件,后来在解放战争撤离延安时遭到错误处决。说起来,这些人也不过是对延安还存在等级分化、享有特权等官僚主义现象而不满,凭着从国统区带来的追求自由平等的理想主义心态才有感而发。著名的东北作家萧军就力挺王实味,甚至不惜与数百文艺界的整风积极分子进行论战。他对后来发起的“抢救运动”更是深恶痛绝,在自己的日记中大加鞭挞。他本来非常崇敬和热爱中共领袖毛泽东,常无拘无束地去毛那里串门。但由于整风运动中的很多严酷现象令他无法承受,爱之深、责之切,后来竟至对毛泽东也疏远起来。由于萧军的对抗情绪,使他成为了众矢之的,屡遭指责批判。好在毛泽东对他格外宽容,着意保护,才令这个“鲁迅大弟子”没有成为又一个反面典型。不过萧军在日记中可真没有客气,挺笔直斥了他去看望住院的妻子王德芬时,听到的“很多丑恶的事情”:“李伯钊自带小鬼,每天做饭五次,罐头、牛乳、鸡蛋、香肠等应有尽有,馒头也是白的”,“杨尚昆买鸡蛋总是成筐的,每天早晨以牛乳,鸡蛋,饼干代早餐”;“毛泽东女人生产时,不独自带看护,而且门前有持枪卫兵。产后大宴宾客。去看病人时,总是坐汽车一直开进去,并不按时间……。”萧军慨叹:“卑污地存在原来到处一样……中国革命的路还是遥远的。”

1945年4月,中共召开了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经过延安整风的洗礼后,毛泽东成为了无可争议的中共最高领袖,毛泽东思想也成为了全党的指导思想。大会选出了新的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政治局,中国共产党第一代成熟的中央领导集体就此形成。由于“教条主义宗派”问题的影响,担任过六届中央候补委员、中央委员、原北方局书记的杨尚昆没有进入新的中央委员会。与他一同倒霉的还有前政治局候补委员、瑞金时代的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前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宣部代理部长凯丰,前中央候补委员、原中共山东分局书记朱瑞等人。“教条主义宗派”的头子王明、博古虽然被保留在中央委员会内,但却名列33名中央委员中的倒数第一和第二名。另一名较早从“教条主义宗派”中分化出来的前政治局候补委员、原中央军委副主席王稼祥,还是在毛泽东的亲自出面动员下才被选为了中央候补委员。唯一保留在中央政治局中的原“教条主义宗派”分子,只有前中共中央总书记张闻天一人,且还是有职无权的象征性人物,解放战争时到东北只能管几个县的工作,建国后更是成为了罕见的政治局委员驻外大使。

杨尚昆虽然没有进入七届中央委员会,但在实际任用中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这与他一贯的为人处事方式有很大关系。七大之后,杨尚昆被任命为中央军委秘书长,主持中央军委总部日常工作。在此期,他还兼任中央外事工作组副组长,协助军委总参谋长叶剑英接待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美军观察组等中外团体,做了很多工作,表现出了出色的统战工作能力。

抗战胜利后,中共中央派出了大批干部和部队挺进东北。中共中央副秘书长兼书记处办公厅主任李富春也奉命前往冀热辽,中共五大书记之一的任弼时就提议由杨尚昆接任书记处办公厅主任,不过当时并没有正式任命。杨尚昆就此成为了传说中的“大内总管”,一干就是20年。

整个解放战争期间,杨尚昆先是在延安主持中央办公厅工作,尔后与叶剑英、李维汉等负责领导“中央后方工作委员会”东渡黄河移驻晋西北,向中央提供情报并统筹后方工作。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共中央离开陕北东过黄河后,杨尚昆与之会合,并率领后委部分人员随中央领导机构向晋察冀军区转移,与驻在河北平山县西柏坡的刘少奇、朱德率领的“中央工作委员会”会合。在西柏坡,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指挥了解放战争的战略大决战,彻底打垮了蒋介石的精锐军事集团。由于杨尚昆的直接领导、兼任中共中央秘书长的任弼时身体患病,难以工作,兼任总参谋长的周恩来就成为了中共中央的“大管家”,事无巨细都要操劳。杨尚昆此际被正式任命为中共中央副秘书长、中央军委秘书长,并兼中央办公厅主任、中直机关党委书记和中直机关警卫司令等要职。他全力协助周恩来工作,具体处理和组织实施中央领导交办的各项政务要事。在此过程中,杨尚昆目睹了周恩来每日于千头万绪中却思考周密、处置细致的工作作风,令他钦佩不已。

平津战役胜利后,中共中央决定移驻北平,用毛泽东的话是“进京赶考”。杨尚昆为中央打前站,先行到了北平。当时早进入北平的机关单位已占了很多房子,都想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办公和生活。杨尚昆目睹了一些机关单位在北平纪律松驰的现象,为此大发感慨。近年来公开出版了一部杨尚昆从1949年1月到1965年12月的日记,全书达110万字,成为了研究中共党史的珍贵资料。杨尚昆对进京后的观感有过如此记述:“似乎大家都变了”,“一进城市,大家对居住生活条件的要求就提高了,都爱从好的方面去布置”,“要能维持简朴的作风,恐不容易,城市的引诱实在太大。”杨尚昆首先在清静安全的香山找好了房子,毛泽东及中央机关到北平后就入住了香山。然而要筹备建国的事情太多,毛泽东往往需要城里和香山两头跑。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办事地点又很分散,结果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这时杨尚昆就考虑把中央机关的办公地点移到北平城内。他考察了很多地方,最后选定了皇家禁苑中南海。有意思的是,先进京的很多单位没有一家选择入住中南海,似乎都知道那是专门为中央领导人准备的。毛泽东喜欢清静的香山,不愿意到皇帝老统治臣民的地方去住,因而在开始是反对的。但来回进出城办事实在是不方便,最后也只好同意了。进了中南海后,毛泽东被安排到了菊香书屋,住了17年;周恩来则被安排到了西花厅,一直住到27年后逝世。

进城后,中共成为了执政党,职能事务越来越多。中央办公厅作为党和国家的心脏中枢机构,担负着上承下达的重要工作,上至中央开会的组织筹备工作、各种文书的草拟下发,下至中南海各职能部门的调度,以至房屋修缮和花草栽培等,都要全面管起来。杨尚昆这个昔日红军主力军团的政治委员,变身成为整天找人谈话、听取汇报、布置检查的行政高管,伺候中央不能有一丝马虎,就这样在极其琐碎的高强度工作中一直度过了17年。在1956年的中共八大上,杨尚昆当选为中央委员,并在八届一中全会上被选为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在党务上成为了书记处总书记邓小平的副手之一。

应该说,杨尚昆能呆在如此重要敏感的职位上这么多年,除了自身拥有的素质外,没有毛泽东的信任是不可能的。而杨尚昆对毛泽东也是非常崇敬,甚至在日记中称其为“主”、“主座”,自觉于双方的君臣关系。刚进城时,杨尚昆在日记中写道:“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亲自看见中国革命一步一步地照毛主席所规定的进程,走向全国大胜利,实在是值得兴奋,值得为自己庆祝。”“没有毛主席的领导,这种合乎国情而又使革命加速胜利的办法是难于想像的。”在1951年元旦中国人民志愿军发起第三次战役突破三八线时,他又感慨地在日记中记述:“(出兵朝鲜之举)实是万分英明的,有远见的决定……如果当时要由我来决定,我则会偏于‘苟安’!”杨尚昆这天在日记中的评价确实是客观的历史真实。如果没有毛泽东的乾纲独断,以当时许多中共中央领导人的态度而论,出兵朝鲜参战是不可能发生的,20世纪的中国历史乃至亚洲历史也必将完全不一样。即便后来杨尚昆因为毛泽东的态度而身陷囹圄12年,但在晚年的回忆录中仍对毛泽东衷心盛赞,极力歌颂其对中国革命立下的不朽功勋。但杨尚昆毕竟是党和国家第二代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经历过解放思想的洗礼,不会止步于对毛泽东的迷信。他在晚年留下了不少关于中共党史的谈话,以一个亲历者的角度反思针砭,对于毛泽东晚年所犯的错误也进行了独特剖析。后来这些谈话结集为《杨尚昆谈新中国若干历史问题》,公开出版,成为了极其珍贵的史料。

毛泽东开始对杨尚昆也是既信又用的,否则不会留杨在卧榻之畔这么多年。特别是在一些敏感的事情上,杨尚昆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如在1953底毛泽东准备要解决高饶问题时,特别召正在北京开军事系统高干会议的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来谈话。毛似乎不经意地问起了饶漱石的情况,这是他一贯的方式,以此来试探对方的态度,从而决定自己的“火力”。陈毅一时不明就里,没敢多说,便按照一般党内规矩谈了饶漱石的一些优点。这当然不是毛泽东所希望听到的,但他也不明说,就让陈毅回去了。杨尚昆对此事很清楚,立即追上来提醒了陈毅,促使陈毅又返回去向毛泽东揭发了饶漱石的问题。

59年庐山会议时,毛泽东主持对彭德怀进行批判。他感到需要加强火力,就想到了去年挨了彭德怀整的刘伯承。于是,便让杨尚昆去找刘伯承谈话。谈什么呢?杨尚昆在日记中并没有透露。但综合其他史料看,当时出马的各色人等,无非就是主动动员和被动应付发起对彭黄张周等人的揭发批判。值得注意的是,在58年军队反“教条主义”运动中,虽然是由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彭德怀出面,但毛泽东讲话中对刘伯承的错误评价是很重的,甚至当时还有了要撤掉刘伯承政治局委员的想法。如今又要动员刘伯承出来批彭,中间须如何转圜是颇有讲究的。杨尚昆出马就是关键之处。刘伯承一生淡泊,换了别人去劝,很难说能起什么影响。但杨尚昆不同,他的四哥杨闇公当年与刘伯承的关系非比寻常。1924年1月,杨闇公曾在日记中写道:“伯承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于军人中尤其罕见。返川许久,阅人不可谓不多,天才何故如此罕出。”“伯承机警过人,并且很勤学的,头脑也异常清晰,不是碌碌者比;又兼有远大志向。得与之交,我心内是很快活的。目前我们虽说不上深厚的感情来,但我已决意与渠长久交好,因他堪当益友之列,并可同行于一个道路。”刘伯承后来也回忆道:“1924年我在成都与闇公同志一起,可以说朝夕不离,论说当时局势。”应该说,刘伯承能投身革命,与杨闇公的影响是密不可分的。故人之弟来访,又兼领袖亲信之位,刘伯承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分量。从这个角度上说,不管刘伯承后来在批彭时表示了什么态度,杨尚昆的身份作用都是他人不可替代的。

庐山会议过后,如何发落彭德怀也是一件费心思的事。当时彭德怀已经被撤去了主持军委日常工作和国防部长的权力职务,虽然还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国务院副总理,但在中南海的办公室已被查封。他知道势必要搬出中南海,但到哪里去住,今后如何往来等都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然而上边又没人来通知,只好自己主动点提出来。可找谁提出呢?只有去找老战友中办主任杨尚昆了。为了避免因二人的历史关系再连累杨尚昆,彭德怀自己没有出面,而是让夫人浦安修去找了杨。自然,杨尚昆也没有权力决定彭的去向。不过毛泽东却正是要借彭杨的历史关系去安抚彭,因此指示杨尚昆在西郊中央党校附近的吴家花园为彭德怀安排了住处。彭德怀日后的联系和生活安排,也都由杨尚昆来负责。由此可见,对于性烈如火的落难元帅彭德怀,连朱老总去看他都不给面子,也只有杨尚昆可以去做联系工作了。毛还专门作了指示:“常去彭处,每月两次。”

上边说的都是杨尚昆在关键任事上的一些特点和作用。然而中办的工作异常重要敏感,可以说是“伴君如伴虎”,再有能力再受信任的人,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在1956年毛泽东号召的开门整风运动和后来的反右运动期间,中南海出了一个“八司马事件”(也称“黑旗事件”)。说起来并不复杂,中办秘书室的戚本禹、林克等人贴出大字报,对中秘室主持工作的负责人何载提出了几条批评,后来又牵扯到了中秘室党支部书记王文。当时中直机关党委、中办及中南海党总支对此表示反对,而戚本禹、林克等人就喊出“踢开支部、总支、中直党委和中央办公厅闹革命”的过激口号,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刘少奇、杨尚昆都不同意贴大字报的搞法,中直机关党委因此向中秘室派出工作组,认为何载在工作上的错误可以批评教育,但不是敌我矛盾。戚本禹、林克等8名整风积极分子却不依不饶,坚持要将何载定为右派分子,并将两种意见比喻成红黑旗帜,主张定右派的是举“红旗”,不同意的是举“黑旗”。身为中直机关党委书记的杨尚昆不禁大怒,认为“这不是一般的问题,而是他们对党不满,是向党进攻。林克、戚本禹都是反党分子,一定要严肃处理”。因此,在反右运动过后,何载不但没有被定为右派,戚本禹、林克等8人倒被打成了“反党集团”。

毛泽东当时在成都主持开会,知道这一情况后气愤地说:“想不到我身边也发生了‘八司马事件’!他们只不过对领导人的右倾错误有看法,提了一些批评,就要把人家打成‘反党’,简直岂有此理!依我看,中直党委应该撤销,政治秘书室也要撤销,真正要受处分的不是林克、戚本禹这些人,而是整他们的人!”于是事情反转,毛泽东从成都到了广州,把杨尚昆召去狠狠训了一顿,指责他是“扶右反左插黑旗”。后又责成总书记邓小平查清问题,并向中央报告。邓小平问过之后,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积极去管。毛泽东回到北京后,亲自处理了此事,批评中直机关党委和中南海党总支不该压制年轻人提批评意见,并发出了“反对杨尚昆就算反对党吗”的愤怒之言。结果何载、王文被打成右派分子,开除党籍,降级下放。中秘室60%的人员受到了错误处理,在此后20年中都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直到1979年10月才得以平反。杨尚昆在这一事件后,曾向毛泽东提出要辞去中直机关党委书记和中央办公厅主任的职务,但未获得批准。事后来看,双方都有上纲上线的倾向,动辄就打对方的“右派”、“反党”,而不是实事求是、与人为善地解决问题。这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政治烙印,杨尚昆自然也不能免俗。

另外,在1961年还发生了著名的“窃听器事件”。杨尚昆根据中央政治局会议决议,布置了对毛泽东的谈话进行录音工作,以作为重要的历史文献保存。毛泽东本人也曾认可这一做法,还指示中办机要室对录音的范围和内容作出规定。不过,毛泽东十分反感未经过他允许的录音,曾两次公开批评了这一做法。当在他出行的专列上发现了窃听器时,毛泽东大为光火,严厉批评了中办机要室,并对各负责人做了相应处分。不久,中央书记处就作出了“中央和地方党政军群一律不准搞录音”等五项规定。杨尚昆在这一事件中大大失分,毛泽东对其已是恶感大增。



第五次反“围剿”作战开始后,由于“左倾”中央及其掌控的中革军委的错误指挥,在战略上画地为牢,在战术上死打硬拼,以致红军被迫与筑垒推进的优势国民党军进行正规作战,在敌人的飞机、大炮攻击下伤亡惨重,步步后退,苏区越打越小。特别是在广昌保卫战中,博古和李德亲赴前线指挥,要求红一、三、五、九军团各部死守广昌,搞“短促突击”,与敌人打阵地战,硬拼消耗。结果红军苦战18天,虽歼敌2626人,但自身伤亡达5093人,约占参战总兵力的五分之一,却仍然未能守住广昌,可以说是打了一个大败仗。其中红三军团的防御方向是主战场,损失最大,伤亡达2705人,约占全军团总人数的四分之一。战斗中,红三军团一个整营坚守在李德督修的所谓土木质“半永久性工事”里,遭到敌人炮火猛轰,最后工事几乎被炸平,一个营红军全部牺牲在阵地上,无一生还。如此惨况,令彭德怀、杨尚昆及红三军团指战员悲痛万分。打到紧张处,彭德怀、杨尚昆和军团参谋长邓萍来到战斗最激烈的西华山阵地指挥。中午吃饭的时候,国民党军飞机前来轰炸。彭德怀、杨尚昆等人端着饭碗刚钻进指挥所碉堡,一颗炸弹就在附近爆炸了。由于碉堡有木制顶盖,彭杨等人幸免于难,而外边堑壕中的两名战士就当场牺牲了。

博古、李德在下令撤守广昌时,曾打电话来要求部队实行焦土政策,即是把广昌城及附近的老百姓房子全部烧掉,不留给敌人。彭德怀和杨尚昆商量后,认为如此只会引起老百姓的反对,却妨碍不了敌人,这在历史上是有教训的,因而没有执行这个命令。回到瑞金后,彭德怀和杨尚昆去向李德、博古汇报工作。结果因为战术方针问题彭德怀与李德大吵了一架,激动之中骂出了那句著名的“崽卖爷田心不痛”!李德当时气得暴跳如雷,彭德怀也做好了被撤职、公审乃至杀头的准备。不过后来李德并没有处分他,据说是因为彭德怀在军内的威望太高,动起来怕不好收场。

第五次反“围剿”作战持续了一年之久,最后中央红军不得不撤离苏区突围西征。在离开苏区的前一天,彭德怀和杨尚昆去检查部队的出发准备情况。回来的路上,彭德怀拿出一块光洋,请杨尚昆在一家小饭铺吃了顿饭。彭德怀平素非常俭朴,在生活上要求很严格,并以身作责,平时下部队检查工作时都不允许加菜,谁加菜他就骂谁。这次拿出的一块光洋,也是用平时的伙食尾子攒起来的,对于彭德怀来说是难得的一次消费。彭德怀的性格嫉恶如仇,对士兵很和蔼,但经常骂干部,有时骂得很凶,且并不都占着道理。杨尚昆对于这点很不认同,有机会就提醒彭德怀。好在彭德怀常是骂过就完了,骂错了还会向下属道歉,因而仍然深得部下敬畏。不过,他对杨尚昆却从没骂过,二人的合作越发默契。如果不是后来政治上的原因使他们分开,彭杨这对搭档,也应该与著名的刘邓、陈粟、贺关并列了。

在连续突破了国民党军四道封锁线后,中央红军由出发时的8.6万锐减到了3万人,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红三军团在湘江血战中也受到了重大损失,只剩下不到9000人,约占出发时人数的一半,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在这种严峻形势下,毛泽东等人提出了关于战略方向的不同意见,经过“通道转兵”的折冲,中央红军改变了原定去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路线,而是折向敌人兵力薄弱的贵州。打下重镇遵义后,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改组了中央领导,毛泽东重新回到了军事领导岗位。彭德怀和杨尚昆紧急从前线赶回来参加了这次会议,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党中央政治局会议。遵义会议在最危急的关头挽救了党、挽救了红军,杨尚昆对此非常感慨,认为“参加遵义会议是上了极好的一课”。

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准备北渡长江进入四川开辟新的根据地,然而却遭到了川军和国民党中央军的前堵后追,不得不继续转兵突围。在敌情瞬息万变的关键时刻,彭德怀和杨尚昆先后多次向中革军委建议改变战略方向,如在川黔滇边建立根据地、南渡乌江跳出敌人重围、西进滇黔边境、反对滇东决战等,为促成中央红军实现四渡赤水、抢渡金沙江的战略突围做出了重大贡献。不过,在这一过程中,红军连续机动,战斗频繁,多走了不少路,减员很多,人马疲惫,造成下边的埋怨和议论也很多。时任红三军团担任政治部主任的刘少奇收集了反映上来的情况,写成一份给中革军委的电报,并找军团领导彭德怀和杨尚昆签字。当时彭德怀认为电报上并不都是自己的意见,加上另有考虑,便没有签字。杨尚昆则签了字,随后将电报发出。无独有偶,红一军团军团长林彪也写了一封信给中央,要求由彭德怀来指挥红军北上,迅速与红四方面军会合,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随军主持大计”。上述这些因素集中在一起,导致高层人心浮动,结果到云南会理后就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来解决问题。此前杨尚昆在一次敌机轰炸时腿上负了较重的伤,有一块弹片未能取出,正发着高烧,是用担架抬去开会的。毛泽东在会上大发雷霆,严厉指责了彭德怀和林彪,把红三军团的刘少奇、杨尚昆、黄克诚等人也捎带上了。这次会议最后巩固了毛泽东的军事领导地位,林彪虽挨了批评但未受实际影响,彭德怀则被毛怀疑成林彪写信的后台,彭自己又未能申明清楚,结果这个瓜落一直吃到了59年的庐山会议。毛泽东还责令爱提意见的红三军团红4师政委黄克诚写检讨交上来。然而黄克诚脖子很硬,无论杨尚昆怎么劝,就是不写。等到了59年的时候,黄克诚仍“不知悔改”,自然也被算了总账。

离开会理后,中央红军又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翻越终年积雪的夹金山,终于在懋功与张国焘、徐向前率领的红四方面军会合。与人少弹缺、疲惫破烂的中央红军相比,红四方面军兵强马壮,军容整齐,双方高下立见。令杨尚昆印象深刻的是,当时中央红军团以上干部穷得至多有一只菜盒子,红三军团干部连这都没有,而红四方面军师以上干部每个人都有十几个背篓,里面装着腊肉、香肠等食品,真是让人羡慕!两军会师后,红四方面军先头部队红30军政委李先念请杨尚昆吃了一顿饭,席上有十几个菜,杨尚昆自称是“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吃过如此丰盛的饭了”。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的实力差距这样悬殊,加上张国焘的个人野心,终于引发了后来的“草地惊变”,中共中央不得不率红一、三军团单独北上。在此期间,杨尚昆奉令离开红三军团,由李富春接任军团政委。杨尚昆调任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给红四方面军政委兼红军总政治部主任陈昌浩当了一段时间副手。根据著名历史学家高华的说法,毛泽东“改派自己的老故旧李富春任彭德怀的政委,实负监军之责”。要说杨尚昆和陈昌浩也是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都是二十八个半之一,关系相当老了。然而陈昌浩此时正年少气盛、志得意满,平时都不太理杨尚昆。杨尚昆则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像“牛皮糖”一样硬贴在陈昌浩跟前,“一是了解一点动向,二是搞点烟抽”。

中央红军主力单独北上后,在甘肃哈达铺改编成了红军陕甘支队,由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委,杨尚昆则同时担任了红军总政治部和陕甘支队政治部的副主任。在毛泽东提议下,陕甘支队对外布告的署名只有彭德怀和杨尚昆二人,认为这样可以给国民党方面一个错觉,以为是只有红三军团单独北上了。后来陕甘支队到达了陕北苏区,与徐海东、程子华领导的红十五军团和朱理治等人主持的陕甘晋省委会合。中共中央纠正了陕北苏区搞得乌烟瘴气的错误“肃反”,将刘志丹、高岗、习仲勋等被捕领导人及大部分受害者释放,挽救了苏区面临的危机。其后建立了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并恢复了红一方面军番号,下辖红一军团和红十五军团。彭德怀顾全大局,主动提出将自己带出来红三军团并入了红一军团。1936年2月,毛泽东、彭德怀指挥红一方面军组成中国工农红军抗日先锋军东征山西,杨尚昆担任了总政治部主任和渡河司令部政委,与司令员叶剑英一起组织部队东渡黄河。东征回师后,在大相寺召开了团以上干部总结会议。毛泽东在会上严厉批评了林彪的本位主义,红一军团政委聂荣臻不得不站出来作自我批评。另外在红三军团改编成红4师并入红一军团时,政委是原红三军团改编成的陕甘支队第2纵队司令员彭雪枫,师长则调来了原红一军团红2师师长陈光。彭雪枫是有名的“不好惹”,连毛泽东都敢顶撞。陈光更是脾气大,到了50年代甚至因此而身败名裂。两个个性如此强的人在一起搭档难免磕磕碰碰,在东征中就表现得很影响团结。大相寺会议上特别提出了此事,二人也都做了自我批评。所谓“一、三军团关系问题”,由此可见一斑。

东征之后又是西征,由彭德怀任西征军司令员兼政委,主要目的是扩大苏区、打通与苏联的联系和接应红二、四方面军北上。这时中央在瓦窑堡开办了中国抗日红军大学,由林彪任校长,杨尚昆担任了政治部主任,负责培养和训练各级红军干部。西征军离开后,国民党军在太原成立了“晋陕绥宁四省边区剿共总指挥部”,由汤恩伯任总指挥,调动部队向陕北苏区发动进攻。当时中共中央已对张学良所部东北军搞了统战工作,双方不作正面交战和进行情报交换。鉴于瓦窑堡难以坚守,中央指示将该地交给张学良部队占领,以使其在蒋介石面前好交待。不料就在红军主力撤离后,一股国民党地方军偷袭了瓦窑堡。当时在瓦窑堡只剩下几百名红军大学学员,毛泽东、周恩来等军委领导也在镇内,毛泽东甚至还在睡觉,一时弄得措手不及。紧急之下,林彪、罗瑞卿指挥红大学员和警卫连边打边撤,掩护军委领导撤向保安。混乱中杨尚昆连匹马都没有搞到,一口气步行了15里才脱离险境,很是狼狈。后来东北军对此还埋怨红军:你们讲好把瓦窑堡让给我们的,让我们缓一两天,结果你们丢掉了,给国民党地方部队钻了空子。

三大主力红军会师后,杨尚昆奉毛泽东命令去迎接张国焘、朱德等在红四方面军的领导人。在此期间,杨尚昆担任了红军前敌总指挥部政治部主任,参加了彭德怀指挥的山城堡战役,胜利结束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的最后一战。西安事变前后,杨尚昆出任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副主任,协助彭德怀开展对东北军、西北军的统战工作。战事倥偬之间,彭德怀又用珍藏下来的伙食尾子请杨尚昆吃了一顿饭。二人把盏畅谈,一气吃了几斤牛羊肉。

抗日战争的爆发成为了杨尚昆人生履历的一个分界点。1937年8月,杨尚昆被中央任命为北方局副书记,奔赴华北,协助北方局书记刘少奇创建华北敌后抗日根据地。这样,他就离开了军队主要领导岗位,而转向了行政工作。原定杨尚昆要先行前往北平组织开展工作,但因平津陷落,日军南下,遂折往山西太原与北方局主要成员会合。在此期间,杨尚昆协助刘少奇大刀阔斧开展工作,除领导山西省委、工委、牺盟会的党团工作外,还负责指导山东、河北、热河、内蒙等地党组织的工作,并组织开办北方局党校,为抗日战争培训领导骨干。当时刘少奇提出华北势必要沦陷于敌手,因而不要受统一战线拘束,不要费力气帮着阎锡山打仗,而应该放手发展,发动群众,迅速建立各级政权和扩大八路军等武装力量。刘少奇的这一主张与负责对阎锡山统战工作的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八路军总政治部主任任弼时的观点不同,周、任认为应该照顾统一战线,适当配合晋绥军和中央军作战。在延安的毛泽东则与刘少奇的看法接近,认为必须贯彻洛川会议的精神,八路军不要总想着打大仗,而应以分散的山地游击战为主,迅速在各处建立根据地。他和张闻天专门打电报给前方,指示不要发文章批判刘少奇的观点。在这一期间,杨尚昆鼎力支持刘少奇的意见,二人成为了亲密的合作伙伴。杨尚昆同父异母的十二弟杨尚正(后改名杨白冰),也是在这一时期参加革命,进入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毕业后分到八路军第129师政治部组织部担任了青年干事。

在1938年11月刘少奇改调华中工作后,杨尚昆接任了北方局书记,成为一方诸侯,担负起了领导华北敌后抗战的重任。此时原北方局组织部长彭真出任了北方局下属晋察冀边区(后升格为中共晋察冀分局)书记一职。原北方局成员刘澜涛、黄敬、林枫、安子文、姚依林、胡锡奎、林铁、刘仁、李葆华、李大章、宋一平、刘锡五等人,再加上牺盟会出来的薄一波,也分别担任了晋察冀、太行、太岳、晋绥等抗日根据地的党政军领导职务。这些人逐渐团结在了刘少奇周围,由此形成了中共党内以刘少奇为核心的一个班底。等到了50年代初,在高岗的散布下,就成了党内流传的“刘少奇有个圈圈”,加上“周恩来有个摊摊”,从而引起了建国后的第一场党内斗争。

由于日军攻势凌厉,山西地区的主要城镇和交通线已沦入敌手,北方局机关遂与朱德、彭德怀、左权率领的八路军总部一起行动,在太行山深处领导敌后抗日斗争。杨尚昆与时为八路军副总司令的彭德怀又到了一起工作,心情非常愉快。在此期间,杨尚昆除做了大量建设根据地的工作外,还协助八路军总部朱德、彭德怀反击阎锡山制造的山西“十二月事变”,粉碎国民党顽固派的第一次反共高潮。杨尚昆亲自出席了与顽军将领朱怀冰的谈判,有理有节,有力驳斥了对方的诬蔑。杨尚昆还与彭德怀、左权共同组织发动了著名的“百团大战”,狠狠打击了华北日军。后来在延安召开的华北工作座谈会上,彭德怀因发动“百团大战”而遭到了诸多批评指责,直至发展到对彭德怀历史的总清算,批判时间长达43天。彭德怀内心委屈不平,又不得不违心地做了检讨。直到59年的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再次遭到没有道理的围攻指责,才爆发出了“在延安你操了我40天娘”的惊人之语。杨尚昆对华北工作座谈会上的批彭之举深感不平,认为“会议的结果不好,批评者上纲上线,被批评者有口难辩,会议不了了之,以致长期间是非不清,以讹传讹,使上下之间、同志之间心存块垒。这是深刻的历史教训。”

1940年11月,杨尚昆奉命离开太行回到延安,准备参加党的七大。原定七大于1941年5月1日前召开,但由于发生了皖南事变,国内局势紧张,会期就推迟了。1941年2月,中央决定杨尚昆协助王稼祥管理中央华北委员会的工作,因此他得以经常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整风运动开始后,中央成立了总学委,领导整风,实际上一度代行了中央政治局的职权。杨尚昆也被编入了有48名成员的中央学习组,开始系统地学习整风文件。此后在李富春提名下,杨尚昆与柯庆施又参加了中直系统学委会常委会。随着整风运动的深入,各抗日根据地的大批干部被调回延安参加整风,人人都要过关检查历史问题。在毛泽东宣布了党的历史上有“教条主义”、“经验主义”两个宗派后,其代表人物王明、博古、张闻天、王稼祥、凯丰、周恩来、朱德、彭德怀、陈毅等人都遭到了批判,不得不大会小会作自我批评。杨尚昆也没有幸免,被划入“教条主义宗派”中,只得缴械投降,努力检讨。

众所周知,延安整风期间打出了王实味的《野百合花》、丁玲的《三八节有感》等著名的思想批判事件。王实味甚至还被上纲为“反革命托派奸细分子”,发展成政治案件,后来在解放战争撤离延安时遭到错误处决。说起来,这些人也不过是对延安还存在等级分化、享有特权等官僚主义现象而不满,凭着从国统区带来的追求自由平等的理想主义心态才有感而发。著名的东北作家萧军就力挺王实味,甚至不惜与数百文艺界的整风积极分子进行论战。他对后来发起的“抢救运动”更是深恶痛绝,在自己的日记中大加鞭挞。他本来非常崇敬和热爱中共领袖毛泽东,常无拘无束地去毛那里串门。但由于整风运动中的很多严酷现象令他无法承受,爱之深、责之切,后来竟至对毛泽东也疏远起来。由于萧军的对抗情绪,使他成为了众矢之的,屡遭指责批判。好在毛泽东对他格外宽容,着意保护,才令这个“鲁迅大弟子”没有成为又一个反面典型。不过萧军在日记中可真没有客气,挺笔直斥了他去看望住院的妻子王德芬时,听到的“很多丑恶的事情”:“李伯钊自带小鬼,每天做饭五次,罐头、牛乳、鸡蛋、香肠等应有尽有,馒头也是白的”,“杨尚昆买鸡蛋总是成筐的,每天早晨以牛乳,鸡蛋,饼干代早餐”;“毛泽东女人生产时,不独自带看护,而且门前有持枪卫兵。产后大宴宾客。去看病人时,总是坐汽车一直开进去,并不按时间……。”萧军慨叹:“卑污地存在原来到处一样……中国革命的路还是遥远的。”

1945年4月,中共召开了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经过延安整风的洗礼后,毛泽东成为了无可争议的中共最高领袖,毛泽东思想也成为了全党的指导思想。大会选出了新的中央委员会和中央政治局,中国共产党第一代成熟的中央领导集体就此形成。由于“教条主义宗派”问题的影响,担任过六届中央候补委员、中央委员、原北方局书记的杨尚昆没有进入新的中央委员会。与他一同倒霉的还有前政治局候补委员、瑞金时代的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前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宣部代理部长凯丰,前中央候补委员、原中共山东分局书记朱瑞等人。“教条主义宗派”的头子王明、博古虽然被保留在中央委员会内,但却名列33名中央委员中的倒数第一和第二名。另一名较早从“教条主义宗派”中分化出来的前政治局候补委员、原中央军委副主席王稼祥,还是在毛泽东的亲自出面动员下才被选为了中央候补委员。唯一保留在中央政治局中的原“教条主义宗派”分子,只有前中共中央总书记张闻天一人,且还是有职无权的象征性人物,解放战争时到东北只能管几个县的工作,建国后更是成为了罕见的政治局委员驻外大使。

杨尚昆虽然没有进入七届中央委员会,但在实际任用中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这与他一贯的为人处事方式有很大关系。七大之后,杨尚昆被任命为中央军委秘书长,主持中央军委总部日常工作。在此期,他还兼任中央外事工作组副组长,协助军委总参谋长叶剑英接待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美军观察组等中外团体,做了很多工作,表现出了出色的统战工作能力。

抗战胜利后,中共中央派出了大批干部和部队挺进东北。中共中央副秘书长兼书记处办公厅主任李富春也奉命前往冀热辽,中共五大书记之一的任弼时就提议由杨尚昆接任书记处办公厅主任,不过当时并没有正式任命。杨尚昆就此成为了传说中的“大内总管”,一干就是20年。

整个解放战争期间,杨尚昆先是在延安主持中央办公厅工作,尔后与叶剑英、李维汉等负责领导“中央后方工作委员会”东渡黄河移驻晋西北,向中央提供情报并统筹后方工作。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中共中央离开陕北东过黄河后,杨尚昆与之会合,并率领后委部分人员随中央领导机构向晋察冀军区转移,与驻在河北平山县西柏坡的刘少奇、朱德率领的“中央工作委员会”会合。在西柏坡,毛泽东和中央军委指挥了解放战争的战略大决战,彻底打垮了蒋介石的精锐军事集团。由于杨尚昆的直接领导、兼任中共中央秘书长的任弼时身体患病,难以工作,兼任总参谋长的周恩来就成为了中共中央的“大管家”,事无巨细都要操劳。杨尚昆此际被正式任命为中共中央副秘书长、中央军委秘书长,并兼中央办公厅主任、中直机关党委书记和中直机关警卫司令等要职。他全力协助周恩来工作,具体处理和组织实施中央领导交办的各项政务要事。在此过程中,杨尚昆目睹了周恩来每日于千头万绪中却思考周密、处置细致的工作作风,令他钦佩不已。

平津战役胜利后,中共中央决定移驻北平,用毛泽东的话是“进京赶考”。杨尚昆为中央打前站,先行到了北平。当时早进入北平的机关单位已占了很多房子,都想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办公和生活。杨尚昆目睹了一些机关单位在北平纪律松驰的现象,为此大发感慨。近年来公开出版了一部杨尚昆从1949年1月到1965年12月的日记,全书达110万字,成为了研究中共党史的珍贵资料。杨尚昆对进京后的观感有过如此记述:“似乎大家都变了”,“一进城市,大家对居住生活条件的要求就提高了,都爱从好的方面去布置”,“要能维持简朴的作风,恐不容易,城市的引诱实在太大。”杨尚昆首先在清静安全的香山找好了房子,毛泽东及中央机关到北平后就入住了香山。然而要筹备建国的事情太多,毛泽东往往需要城里和香山两头跑。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办事地点又很分散,结果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路上。这时杨尚昆就考虑把中央机关的办公地点移到北平城内。他考察了很多地方,最后选定了皇家禁苑中南海。有意思的是,先进京的很多单位没有一家选择入住中南海,似乎都知道那是专门为中央领导人准备的。毛泽东喜欢清静的香山,不愿意到皇帝老统治臣民的地方去住,因而在开始是反对的。但来回进出城办事实在是不方便,最后也只好同意了。进了中南海后,毛泽东被安排到了菊香书屋,住了17年;周恩来则被安排到了西花厅,一直住到27年后逝世。

进城后,中共成为了执政党,职能事务越来越多。中央办公厅作为党和国家的心脏中枢机构,担负着上承下达的重要工作,上至中央开会的组织筹备工作、各种文书的草拟下发,下至中南海各职能部门的调度,以至房屋修缮和花草栽培等,都要全面管起来。杨尚昆这个昔日红军主力军团的政治委员,变身成为整天找人谈话、听取汇报、布置检查的行政高管,伺候中央不能有一丝马虎,就这样在极其琐碎的高强度工作中一直度过了17年。在1956年的中共八大上,杨尚昆当选为中央委员,并在八届一中全会上被选为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在党务上成为了书记处总书记邓小平的副手之一。

应该说,杨尚昆能呆在如此重要敏感的职位上这么多年,除了自身拥有的素质外,没有毛泽东的信任是不可能的。而杨尚昆对毛泽东也是非常崇敬,甚至在日记中称其为“主”、“主座”,自觉于双方的君臣关系。刚进城时,杨尚昆在日记中写道:“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亲自看见中国革命一步一步地照毛主席所规定的进程,走向全国大胜利,实在是值得兴奋,值得为自己庆祝。”“没有毛主席的领导,这种合乎国情而又使革命加速胜利的办法是难于想像的。”在1951年元旦中国人民志愿军发起第三次战役突破三八线时,他又感慨地在日记中记述:“(出兵朝鲜之举)实是万分英明的,有远见的决定……如果当时要由我来决定,我则会偏于‘苟安’!”杨尚昆这天在日记中的评价确实是客观的历史真实。如果没有毛泽东的乾纲独断,以当时许多中共中央领导人的态度而论,出兵朝鲜参战是不可能发生的,20世纪的中国历史乃至亚洲历史也必将完全不一样。即便后来杨尚昆因为毛泽东的态度而身陷囹圄12年,但在晚年的回忆录中仍对毛泽东衷心盛赞,极力歌颂其对中国革命立下的不朽功勋。但杨尚昆毕竟是党和国家第二代领导集体的重要成员,经历过解放思想的洗礼,不会止步于对毛泽东的迷信。他在晚年留下了不少关于中共党史的谈话,以一个亲历者的角度反思针砭,对于毛泽东晚年所犯的错误也进行了独特剖析。后来这些谈话结集为《杨尚昆谈新中国若干历史问题》,公开出版,成为了极其珍贵的史料。

毛泽东开始对杨尚昆也是既信又用的,否则不会留杨在卧榻之畔这么多年。特别是在一些敏感的事情上,杨尚昆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如在1953底毛泽东准备要解决高饶问题时,特别召正在北京开军事系统高干会议的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来谈话。毛似乎不经意地问起了饶漱石的情况,这是他一贯的方式,以此来试探对方的态度,从而决定自己的“火力”。陈毅一时不明就里,没敢多说,便按照一般党内规矩谈了饶漱石的一些优点。这当然不是毛泽东所希望听到的,但他也不明说,就让陈毅回去了。杨尚昆对此事很清楚,立即追上来提醒了陈毅,促使陈毅又返回去向毛泽东揭发了饶漱石的问题。

59年庐山会议时,毛泽东主持对彭德怀进行批判。他感到需要加强火力,就想到了去年挨了彭德怀整的刘伯承。于是,便让杨尚昆去找刘伯承谈话。谈什么呢?杨尚昆在日记中并没有透露。但综合其他史料看,当时出马的各色人等,无非就是主动动员和被动应付发起对彭黄张周等人的揭发批判。值得注意的是,在58年军队反“教条主义”运动中,虽然是由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彭德怀出面,但毛泽东讲话中对刘伯承的错误评价是很重的,甚至当时还有了要撤掉刘伯承政治局委员的想法。如今又要动员刘伯承出来批彭,中间须如何转圜是颇有讲究的。杨尚昆出马就是关键之处。刘伯承一生淡泊,换了别人去劝,很难说能起什么影响。但杨尚昆不同,他的四哥杨闇公当年与刘伯承的关系非比寻常。1924年1月,杨闇公曾在日记中写道:“伯承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于军人中尤其罕见。返川许久,阅人不可谓不多,天才何故如此罕出。”“伯承机警过人,并且很勤学的,头脑也异常清晰,不是碌碌者比;又兼有远大志向。得与之交,我心内是很快活的。目前我们虽说不上深厚的感情来,但我已决意与渠长久交好,因他堪当益友之列,并可同行于一个道路。”刘伯承后来也回忆道:“1924年我在成都与闇公同志一起,可以说朝夕不离,论说当时局势。”应该说,刘伯承能投身革命,与杨闇公的影响是密不可分的。故人之弟来访,又兼领袖亲信之位,刘伯承自然也知道这是什么分量。从这个角度上说,不管刘伯承后来在批彭时表示了什么态度,杨尚昆的身份作用都是他人不可替代的。

庐山会议过后,如何发落彭德怀也是一件费心思的事。当时彭德怀已经被撤去了主持军委日常工作和国防部长的权力职务,虽然还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国务院副总理,但在中南海的办公室已被查封。他知道势必要搬出中南海,但到哪里去住,今后如何往来等都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然而上边又没人来通知,只好自己主动点提出来。可找谁提出呢?只有去找老战友中办主任杨尚昆了。为了避免因二人的历史关系再连累杨尚昆,彭德怀自己没有出面,而是让夫人浦安修去找了杨。自然,杨尚昆也没有权力决定彭的去向。不过毛泽东却正是要借彭杨的历史关系去安抚彭,因此指示杨尚昆在西郊中央党校附近的吴家花园为彭德怀安排了住处。彭德怀日后的联系和生活安排,也都由杨尚昆来负责。由此可见,对于性烈如火的落难元帅彭德怀,连朱老总去看他都不给面子,也只有杨尚昆可以去做联系工作了。毛还专门作了指示:“常去彭处,每月两次。”

上边说的都是杨尚昆在关键任事上的一些特点和作用。然而中办的工作异常重要敏感,可以说是“伴君如伴虎”,再有能力再受信任的人,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在1956年毛泽东号召的开门整风运动和后来的反右运动期间,中南海出了一个“八司马事件”(也称“黑旗事件”)。说起来并不复杂,中办秘书室的戚本禹、林克等人贴出大字报,对中秘室主持工作的负责人何载提出了几条批评,后来又牵扯到了中秘室党支部书记王文。当时中直机关党委、中办及中南海党总支对此表示反对,而戚本禹、林克等人就喊出“踢开支部、总支、中直党委和中央办公厅闹革命”的过激口号,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刘少奇、杨尚昆都不同意贴大字报的搞法,中直机关党委因此向中秘室派出工作组,认为何载在工作上的错误可以批评教育,但不是敌我矛盾。戚本禹、林克等8名整风积极分子却不依不饶,坚持要将何载定为右派分子,并将两种意见比喻成红黑旗帜,主张定右派的是举“红旗”,不同意的是举“黑旗”。身为中直机关党委书记的杨尚昆不禁大怒,认为“这不是一般的问题,而是他们对党不满,是向党进攻。林克、戚本禹都是反党分子,一定要严肃处理”。因此,在反右运动过后,何载不但没有被定为右派,戚本禹、林克等8人倒被打成了“反党集团”。

毛泽东当时在成都主持开会,知道这一情况后气愤地说:“想不到我身边也发生了‘八司马事件’!他们只不过对领导人的右倾错误有看法,提了一些批评,就要把人家打成‘反党’,简直岂有此理!依我看,中直党委应该撤销,政治秘书室也要撤销,真正要受处分的不是林克、戚本禹这些人,而是整他们的人!”于是事情反转,毛泽东从成都到了广州,把杨尚昆召去狠狠训了一顿,指责他是“扶右反左插黑旗”。后又责成总书记邓小平查清问题,并向中央报告。邓小平问过之后,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积极去管。毛泽东回到北京后,亲自处理了此事,批评中直机关党委和中南海党总支不该压制年轻人提批评意见,并发出了“反对杨尚昆就算反对党吗”的愤怒之言。结果何载、王文被打成右派分子,开除党籍,降级下放。中秘室60%的人员受到了错误处理,在此后20年中都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直到1979年10月才得以平反。杨尚昆在这一事件后,曾向毛泽东提出要辞去中直机关党委书记和中央办公厅主任的职务,但未获得批准。事后来看,双方都有上纲上线的倾向,动辄就打对方的“右派”、“反党”,而不是实事求是、与人为善地解决问题。这是那个时代特有的政治烙印,杨尚昆自然也不能免俗。

另外,在1961年还发生了著名的“窃听器事件”。杨尚昆根据中央政治局会议决议,布置了对毛泽东的谈话进行录音工作,以作为重要的历史文献保存。毛泽东本人也曾认可这一做法,还指示中办机要室对录音的范围和内容作出规定。不过,毛泽东十分反感未经过他允许的录音,曾两次公开批评了这一做法。当在他出行的专列上发现了窃听器时,毛泽东大为光火,严厉批评了中办机要室,并对各负责人做了相应处分。不久,中央书记处就作出了“中央和地方党政军群一律不准搞录音”等五项规定。杨尚昆在这一事件中大大失分,毛泽东对其已是恶感大增。

1965年7月,毛泽东在中南海颐年堂召开会议,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彭真、康生等人都参加了。会议本来是讲在罗马尼亚党代会上如何同苏联人接触的事,不料毛泽东突然指责起了杨尚昆。他说杨尚昆从来不检讨,打右派打错了(指“八司马事件”),翻过来了,也不检讨。还说杨尚昆搞窃听,居心不良,早就要他离开北京,为什么还不走?与会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说马上就叫杨尚昆走。然而大家都知道,毛泽东说话向来真真假假,有些话并不是那个意思。他要不正式下命令,你去贸然行事,往往就会搞错,弄得自身还遭了忌。当年高岗翻船的教训,中央高层还都记忆犹新。果然,事后毛泽东又不提这出了,大家也都乐得不管。不过,毛泽东在颐年堂会议上还提出了要给彭德怀分配工作,去西南三线当副总指挥,这个事却落实了。9月中旬,党内第八号人物彭真约见了彭德怀,提出中央要其去西南三线担任副总指挥。彭德怀已被搁置了6年,中央还搞了他的专案,现在突然给他分配工作,彭感到很意外,便婉言谢绝了。过了几天,毛泽东在中南海召见了彭德怀,与其亲切地畅谈往事,并表示“庐山会议已经过去了,现在看来,也许真理在你那边。让历史去做结论吧……”云云。毛又提出了要彭去西南三线任副总指挥的事,鼓励其“既往不咎,意见保留,努力工作,做出成绩,必要时再带兵打仗去。”对于毛泽东如此胸襟广阔、亲切大度的姿态,彭德怀非常感动,当场表示自己听主席的话,愿意去西南。10月19日,杨尚昆应彭德怀的要求在中南海约其见面,谈了3个小时。杨彭不仅谈了去西南工作的事,还忆及了30多年的往事,越谈越激动。临分别时,二人都流下了眼泪。他们万万也想不到,这竟是彼此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

当彭德怀还没离开北京的时候,上海《文汇报》发表了姚文元的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这是一颗重磅炸弹,立即在全国激起了波澜。当时彭真极力阻拦这篇文章在北京的报纸上转载,但在毛泽东的压力下没能成功。其后他又力求将关于这篇文章的讨论限制在学术范畴内,而不使其成为新的政治批判。毛泽东对此非常不满,下令将姚文印成小册子送往北京。由此,他更认定了北京市委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坚定了要“打倒阎王,解放小鬼”的决心。一个月后,毛泽东在杭州发表讲话,将《海瑞罢官》与庐山会议罢彭德怀的官联系起来,问题陡然升级。已到了成都上任的彭德怀也觉得姚文元的文章来者不善,对于强加在他身上的各种指责诬蔑愤懑不已。他激愤地说:“我想不通,我要给毛主席写信,向他请教,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然而在左思又想之后,他还是放下了笔。

彭德怀是太单纯了。他想遵从领袖的教诲,在有生之年多做些工作,把耽误的时间补回来,甚至还能恢复名誉。然而别人却不是那样想的。这边亲切地要他去西南三线工作,那边又提出“要害问题是‘罢官’”,“彭德怀也是海瑞”,二者之间能没有联系吗?!事情发展的结果已是众所周知,姚文元的这篇文章成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动的导火线,彭德怀则成为吴晗获罪并进而打倒北京市委、中宣部的直接罪证。彭老总后来被造反派揪回北京,横遭凌辱,最终含冤而逝,成为了刻在中华民族心灵上的一道深深伤痕。

杨尚昆的噩运也来了。1965年10月29日,周恩来、邓小平、彭真代表中央与杨尚昆谈话,宣布根据毛泽东的意见将他解职,调任为广东省委书记处书记。杨尚昆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这是一次不寻常的谈话,十分值得记着,永远不要忘记!”杨尚昆时为中央委员和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而下边的省委一级书记处往往有5、6名书记,这次调职明显是一次贬黜。更为关键的是,此决定是毛泽东做出的,这尤其令杨尚昆忐忑不安。11月5日,杨尚昆的工作调令正式发出,由汪东兴接任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希望能见见毛泽东,谈谈心里话,于是在交接完工作后,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11月10日,毛泽东接见了杨尚昆。几十年后,杨尚昆回忆,毛当时要他下去后多深入,多调查,还很幽默地问道:“广东那么热,你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杨尚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已经有所察觉了。11月19日,杨尚昆去向周恩来汇报,二人进行了彼此间的最后一次谈话。杨尚昆当时表示:“由于我工作岗位特殊,涉及面广,做了些工作,也犯过些错误。许多事情你都了解,有些问题只有你知道,我没有向中央其他同志说过;但也有你不了解的,我不愿意多说。如果发生意外的情况,要处分我,甚至要开除我出党,只要你知道我是坦白的、无辜的,我就心安了。我决不计较个人利害,也不愿意说不应当说出的事。”周恩来听完后,安慰杨说:“不至于如此,你放心!”杨尚昆后来回忆了周当时的表情:“眼睛特别明亮,似乎含着眼泪。”

半年以后,中共中央下达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式发动的《五•一六》通知。与此同时,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揭发批判了“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反党集团”的问题,作出撤销四个人职务的决定,并对之进行专案审查。随后杨尚昆得到中央通知:停止他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职务,免除广东省委书记处书记职务,改任广东省肇庆地委副书记。在杨尚昆的要求下,中央又将他改调到山西,担任临汾地委副书记。同时夫人李伯钊及其子女也搬出了中南海,移居到丰盛胡同。

杨尚昆遭到批判后,他在国务院教育部机关党委办公室工作的妹妹杨白琳也遭到了株连。杨白琳是杨尚昆的十三妹,也是时任北京军区政委廖汉生的夫人。杨尚昆出事后,中央军委第二副主席贺龙来找廖汉生转达了周恩来的意见,隔一天副总参谋长王尚荣又向廖汉生转达了贺龙的意见。于是,杨白琳因“不适合做党办工作,调整到其他处工作”,并“接受组织的考察”。事后,廖汉生又分别向贺龙、叶剑英、李雪峰、杨勇、郑维山汇报了情况。

杨尚昆当时不知道的是,在这次批判他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给他定的罪名是:“不顾中央多次关于禁止安装窃听器的决定,背着中央,私设窃听器,私录毛主席和常委同志的讲话,盗窃党的机密。”周恩来还发言说:“彭、罗、陆、杨的问题,早有察觉,杨不能与那三个人相比。他自己成不了气候,只是抱了腿。” 邓小平的表现更有意思,他在主持会议揭发批判杨尚昆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天棚,江青后来就骂邓是袒护杨尚昆的“总后台老板”。对于自己被突然免职的原因,杨尚昆后来终于有所觉悟,回忆说:“毛泽东认为我是教条主义者,又和彭德怀的关系密切,如果不撤掉我的中央办公厅主任职务,我将成为他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绊脚石。所以,他首先拿我开刀。” 1966年12月12日,杨尚昆被从山西揪回北京,在工人体育场的12万人大会上,和彭真、罗瑞卿、陆定一同时被批斗,成为了“文革”中第一批被打倒的当权派。

此后杨尚昆在北京被“监护审查”了9年,直到1975年6月才和李伯钊一起被送回山西临汾,又继续接受审查。6月下旬,江青等人控制的“专案审查委员会”派人向杨尚昆宣布了审查结论:“阴谋反党”,“清除出党”。杨尚昆已忍无可忍,立即上书毛泽东,认为审查结论不符合事实,自己不能接受。然而,没有回音。

经过了12年的风霜磨难,杨尚昆侥幸不死,终于苦尽甘来。1978年11月25日,中共中央工作会议作出决定:恢复杨尚昆党的组织生活,分配工作。中央组织部随即安排他从临汾返回北京,住进协和医院进行健康检查和治疗。

12月10日,中央任命杨尚昆担任中共广东省委第二书记、省革委会副主任,兼广州市委第一书记、市革委会主任。去了广东后,杨尚昆协助省委第一书记习仲勋大刀阔斧地开展工作,坚持中央拨乱反正的方针,认真落实干部政策,解决大量历史遗留问题,解放思想,领导广东实行特殊政策,一步步将全省工作导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与邓小平一样,晚年的十多年,是杨尚昆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

还在杨尚昆刚解放出来的时候,一回北京就急切地打听彭德怀的消息。当他知道彭老总已于1974年含冤辞世后,不禁悲痛失声,老泪纵横。后来,杨尚昆见到了彭德怀的夫人浦安修,得知浦安修和彭德怀传记组的人员已将彭晚年遗留下来的手稿整理成了《彭德怀自述》一书,希望能公开出版。但由于该书涉及了党史、军史上的许多重大是非问题,有一些问题中央都没有做过结论,不熟悉的人更是真假难辩,因此争议很大。有人说不能出,有人说只能内部出版。为了能让这本书公开出版,浦安修将书稿送给了一些曾和彭德怀共过事的老将军、老干部校阅,其中的关键知情者就是杨尚昆。对于老战友的书稿,杨尚昆视如己出,每天忙完省委、市委的繁重工作后,还要抽出两小时来校阅书稿。杨尚昆曾感慨地说:“读着《自述》中彭老总那一如战争年代草拟电文的半文半白的文体,好像他就在眼前!《自述》中的许多事情,我都曾亲历,《自述》中关于他青少年时期的生活和在湘军中的活动,他也在行军中对我谈过很多。《自述》是德怀同志蒙冤中的严正申辩。我相信《彭德怀自述》的出版,定会引起广泛的关注。”后来杨尚昆将此事报送给了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在胡耀邦的过问下,《彭德怀自述》终于得以公开出版,先后发行达290万册,感动了无数读者。

杨尚昆在广东干得政绩斐然,后来又兼任了广东省军区第一政委、党委第一书记的职务。1979年9月,杨尚昆在中共十一届四中全会上被补选为中央委员。1980年9月,杨尚昆被补选为五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兼秘书长。10月,中共中央决定将他和习仲勋调中央工作。1981年2月25日,73岁的杨尚昆偕夫人李伯钊回到了北京。不久,杨尚昆遇到了人生的又一个转折。

在1981年6月27~29日召开的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上,华国锋辞去了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的职务,胡耀邦被选为中共中央主席,邓小平被选为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掌军后,准备推动酝酿已久的军队现代化改革,这时就需要一个在军委中有足够协调能力和执行能力的主要助手。原军委秘书长罗瑞卿能力足够,可惜意外去世。现军委秘书长耿飚的协调性差一些,邓小平不是很满意。考虑来考虑去,邓小平就想到了曾经一同在太行战斗过的老乡兼同学杨尚昆。他为此征求了不少人的意见,大多数人都认为杨尚昆虽然离开军队久了些,但为人公道,协调能力一流。罗瑞卿一个断了退的人都能把军委秘书长干得很好,杨尚昆更不会有问题。因此,1981年7月10日,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决定,杨尚昆为中共中央军委常委、秘书长,同时免去耿飚中央军委秘书长的职务。

时隔36年后,杨尚昆又回到了军队领导岗位,要说老骥伏枥的心态,那是很有一点的。在1982年9月的中共十二届一中全会上,杨尚昆又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军委副主席。当时其他几位军委副主席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都是年事已高,并不太管具体事务,还算“少壮派”的杨尚昆就成为了唯一的常务副主席。在任上,他积极协助军委主席邓小平推动和平时期军队的现代化、正规化建设,厉行军事改革,先后完成了军队的领导指挥机构精编改制、百万大裁军、编制体制调整等牵一发动全身的大动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走上现代化的精兵之路创造了条件、打下了基础。

为了适应新时期的形势,从1982年起,党和国家共同设立了中央军事委员会。党的军委与国家军委是“一个机构,两个牌子”,其组成人员完全相同,同时向中共中央和全国人大负责。这种体制,既贯彻了党对军队绝对领导的根本原则,又适应人民解放军已成为国家主要成分的实际,进一步完善了国家武装力量领导体制。因此,杨尚昆在担任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常务副主席的同时,又担任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事委员会副主席。

1984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发起收复云南中越边境老山、者阴山的战斗,并演变成了绵延5年多的两山轮战。杨尚昆协助邓小平掌握战略全局,调动协调各军区部队赴南疆参加轮战,最后胜利完成了这一影响深远的作战任务。在1984年的“八一”建军节招待会上,杨尚昆举杯向参加老山作战的英雄模范敬酒,激动地说:“前线回来的英雄们,你们的功绩将载入我军史册,祝你们在部队建设中继续成长,再立新功!”当他得知战斗英雄杨国跃是不久前参加过“李海欣高地”血战的勇士后,还特意为杨国跃举杯:“为‘李海欣高地’的英雄们,干杯!”

80年代中期以后,根据邓小平的指示,军队要服从于国家经济发展的大局,因而进入了“忍耐”期,军费增长速度年均递减,军费开支长期在低水平维持。如此一来,军队经费不足的部分就需要自筹解决,于是部队的经营性生产便逐步发展起来。一位中央领导后来就干脆提出,要给军队一个政策,叫作“自我发展、自我补充、自我完善”。此后,部队办工厂、建矿山、开公司、跑运输,大做买卖,军队经商现象严重泛滥起来。虽然解决了一部分经费不足,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部队生活,但却败坏了部队风气,影响了军队形象,耽误了战备训练,负面因素很大。一些军队老干部对此非常忧急,时任军委委员、国防部长张爱萍就曾在军委常务会议上激动地提出:“军队和政府经商,势必导致官倒,官倒必然导致腐败。穿着军装倒买倒卖,是军队的耻辱,国家的悲哀。提倡部队做买卖赚钱,无异于自毁长城!”然而,大势之下,独力难支。一直到了1998年,在江泽民为主席的中央军委领导下,才作出了关于军队、武警部队和政法机关不再从事经商活动的决定。

除了党政军大事外,杨尚昆对军队文艺工作也很关心,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关于拍摄电影《大决战》。1986年1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指示将三大战役拍成故事片。由中央军委牵头,将任务交给了八一电影制片厂。要拍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就避不开林彪这个党史、军史上的重要人物。然而80年代时林彪的历史研究还是个禁区,要不要将他写入剧本中,还真是让编剧犯了难。有人担心影片中出了林彪会有麻烦,主张在剧本中不写林彪;还有人认为如果要写林彪,就把他写成反面人物,至少不要自找麻烦。然而这样一来,就根本难以说是真实反映了三大战役的历史,拍成的影片在艺术价值上就要大打折扣了。就在此时,中央军委常务副主席杨尚昆说话了:“剧中要有林彪,如果不写林彪,那当年东北战场的仗是谁打的?而且写林彪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因为他后来不好,就把这个人写成从头至尾都坏。”就是在这个指示下,主创人员埋头苦干,反复酝酿推敲,力求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相统一,终于写出了比较满意的剧本。影片拍出来公映后,反响很好,认为将林彪形象塑造得很成功。可以说,如果没有杨尚昆的绿灯放行,那么电影《大决战》就不会是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杨尚昆在老一代领导人中的口碑很好,待人真诚,念旧,关心同志,颇有古道热肠的风范。他对军队老干部很是爱护,解决了不少人的问题,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为大将粟裕平反时所做的努力。粟裕夫人楚青曾写了一篇长文来记述粟裕冤案平反的曲折历程,在此就不多赘述了。杨尚昆于1987年9月11日主持中央军委常务会议,在审核《中国大百科书 军事卷》时,对军事家“粟裕”的条目释文中,加上了“1958年在所谓反教条主义中受到错误的批评”一句,并派人向粟裕的家属致意。当时还向粟裕夫人楚青转达了杨尚昆的一句话:“我已费了很大劲,这件事只能办成这样了。”

杨尚昆自从年轻时离开家乡潼南参加革命后,还一直没有回去过。1987年4月1日,为参加“三三一”惨案60周年纪念会及杨闇公烈士陵园揭幕典礼,他才终于回到了家乡潼南。下了车,杨尚昆说的第一句话是:“终于回到潼南了!我已经三天没睡好觉!”其激动的心情,可以想见。4月2日,杨尚昆挥笔题下“潼南奋进”四个大字,显示出了对家乡发展的殷殷期盼。

1987年11月,中共十三届一中全会决定赵紫阳为中央军委第一副主席,杨尚昆为军委常务副主席兼军委秘书长。1988年4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的提名,决定赵紫阳、杨尚昆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副主席,洪学智、刘华清、秦基伟、迟浩田、杨白冰、赵南起为国家军委委员。上述人员中的杨白冰就是杨尚昆的十二弟杨尚正,是从二野出来的干部,时任总政治部主任。

1988年4月,在邓小平的推荐下,杨尚昆于全国人大七届一次会议上当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并继续兼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副主席。杨尚昆成为了继毛泽东、刘少奇、李先念之后的第四位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登上了人生事业的最高峰。在1980年代,杨尚昆与邓小平、陈云、李先念、彭真、邓颖超、薄一波、王震一起,被海外媒体称为是“中共八老”、“八老治国”。

1988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重新实行军衔制,中央军委委员洪学智、刘华清、秦基伟、迟浩田、杨白冰、赵南起均被授予上将军衔。当时在上将之上还设立了一级上将的军衔,是专为军委主要领导人设置的,便于在国家进入战争状态等需要时授予。不过军委主席邓小平表示过自己不要授一级上将,常务副主席杨尚昆也表示不要,一级上将便空缺了,后来干脆被取消。

在管理军队之余,杨尚昆对海峡两岸关系和国家统一也非常关心,做了不少实事。除了前边说过的杨尚昆与蒋经国秘密信件往来外,还促成了两岸37年来首次通过直接谈判解决问题。1986年5月,台湾中华航空公司机长王锡爵驾驶一架波音747货机突然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要求与在大陆的家人见面。自从两岸分离后,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以致惊动了中共中央。杨尚昆当时提出了三点建议:除机长外,飞机及飞机上的其他人员均可回台湾;不准外国插手;台方可选择在北京、广州、香港任何一地接回飞机。中共中央批准了杨尚昆的建议。由此,大陆释放了善意,使这个事件成为了改善两岸关系的重要契机。

1989年11月,中共十三届五中全会同意邓小平辞去中央军委主席职务的请求,决定江泽民任中央军委主席,杨尚昆任军委第一副主席,刘华清任军委副主席,杨白冰任军委秘书长。

1990年3月19日,全国人大七届三次会议接受邓小平辞去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主席职务的请求。4月3日,选举江泽民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主席。4月4日,决定刘华清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副主席,杨尚昆不再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副主席。

1992年1月,88岁的邓小平坐火车巡视南方,发表重要谈话,大讲改革开放,从而一举扭转了中国历史的车轮。这次南巡发表讲话被外国媒体称为是邓小平的“天鹅之舞”,也成为了中国改革开放两大历史时期的重要分水岭。时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中央军委第一副主席的杨尚昆,在南巡期间紧随邓小平的身边,多次与邓同时在媒体上亮相,接见各地的党政军负责人和老同志。由此,中国改革开放再次扬帆起航,进入了新的大发展时期。

1992年10月,在中共十四大上,杨尚昆和杨白冰双双退出了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刘华清、张震成为新的中央军委副主席,军委秘书长一职也被取消。

1993年3月,杨尚昆出席全国人大八届一次会议,会后退出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领导岗位,正式退休了。

从1995年开始,杨尚昆酝酿并撰写了回忆录,与他的口述回忆一起,成为了见证中共党史的宝贵资料。

1996年4月,89岁的杨尚昆带着王若飞、秦邦宪、叶挺、邓发等“四八烈士”的遗属100余人,专程去延安扫墓。自从1946年4月8日王若飞、秦邦宪、叶挺、邓发等高级领导人乘飞机失事遇难后,杨尚昆在多年中对他们的家属子弟多有关怀照顾,同时也收获了众多革命后代的敬仰和爱戴。

1997年,邓小平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其时杨尚昆正在海南三亚度假,得知这一消息后,他立刻要求飞回北京。偏偏这时专机出了点问题,不能起飞。杨尚昆急切地说:“今天不能飞就明天飞,你们今天必须把它修好!”他让秘书去了解邓小平遗体告别的时间,先是听说根据邓小平的遗嘱中央不搞遗体告别,后来又打听到会举行小规模遗体告别,就是中央常委们参加。杨尚昆很着急,口中自言自语道:“唉呀,赶不上,赶不上见小平同志最后一面。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的!”两位曾在太行山、中央书记处、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军委共事多年的老战友,自从1993年后就再没见过。对于杨尚昆这个一生念旧的老人来说,想见小平同志最后一面的焦急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杨尚昆于2月21日飞回了北京。不知什么原因,他还是没有参加2月24日在八宝山举行的邓小平遗体告别仪式,而是送了花圈,并亲手写下了挽联。挽联上的字都是他先在报纸上反复练好了,才认真写上的。2月25日举行了邓小平追悼大会,杨尚昆身着深色西装站在最前排,以90岁高龄硬是站了两个多小时。当时会场里有人悲痛哭倒,也有不少老同志挺不住而倒了下去。杨尚昆则一直安静地站着,不让人扶,满脸悲痛,但没有哭。

1997年3月29日,杨尚昆赴重庆参加了杨闇公烈士遇难70周年纪念活动。其后回到家乡潼南祭扫了杨闇公烈士陵墓,并去双江镇看望了家乡父老和亲属。这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回家乡。

1997年9月,杨尚昆出席了中共十五大,并被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

1998年6月,杨尚昆被确诊患上了白血病,不得不住进了解放军301医院。他在病床上还关心着当年长江、嫩江、松花江流域发生的洪水灾害,并将自己和李伯钊用恢复工作后补发的部分工资攒下的两万元钱全部捐了出去。杨尚昆当时说:“这笔钱存了二十多年了,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

1998年分别是周恩来(3月5日)、彭德怀(10月24日)、刘少奇(11月24日)诞辰100周年。杨尚昆先后为三位老战友写下了《相知相识五十年——我所了解的恩来同志》、《追念彭大将军》、《卓著功勋,彪炳春秋》三篇纪念文章,均在《人民日报》上发表。

在杨尚昆病重期间,江泽民、李鹏、李瑞环、朱镕基、胡锦涛、尉健行、李岚清等中央领导同志都来到医院看望,并指示医护人员全力进行抢救。

9月2日,杨尚昆预感来日无多,就把家人召集到病床前,开了最后一个家庭会。然后,他向中央递交了一个报告,以表示自己的态度和遗愿:“我在医院病床上开了家庭会议,人总是要死的,我叫他们不要太伤心,我现在很平静。在党内我也算是一个老同志,我相信我的生平中央会作出评价,我告诉他们不必争这个高低。关于我的后事,一是向中央表示要从简,今年遭了大灾更要从简;二是火化,火化以后送回我的老家潼南县,同四哥杨闇公埋在一起。”

祖国统一,一直是杨尚昆晚年的最大心愿。香港回归后,他专程去了趟香港,替小平同志偿了其未了的心愿。他还要等到1999年12月澳门回归,再去澳门看看。杨尚昆曾对澳门中华总商会会长马万祺说:“待澳门回归后,我要去你家做客,看看回归后的澳门。”然而,来不及了。

1998年9月14日凌晨1时17分,杨尚昆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92岁。

杨尚昆的遗体火化后,从他的骨灰中捡出了一块指甲大的弹片。这就是1935年中央红军四渡赤水进入云南后,杨尚昆随部队行军中在云南沾益县白水镇遭到敌机轰炸,右腿被打入三块弹片中的一块。当时有个被俘虏过来的国民党军医给杨尚昆动手术,取出了两块弹片,但还有一块嵌进肌肉太深而未能取出。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便处理了伤口继续行军了。由于这名俘虏军医很快逃跑,长征路上没有条件再进行手术,只好将弹片留在了腿里。后来到了延安,杨尚昆又请医生查了一下,看是否要动手术。医生说弹片已和肌肉长在一起了,开刀没有多大意思。于是,这块弹片就伴随了杨尚昆63年。

2001年5月,杨尚昆的骨灰被家属和他关怀照顾过的革命后代子弟送回家乡潼南县,安葬在距其出生地双江镇6.5公里的梓潼镇卫星村杨家嘴杨尚昆陵园内。他的夫人李伯钊已于1985年去世,这次骨灰也被迎到潼南,与相守了56年的爱人杨尚昆同墓长眠。
是沈听雪的系列吗?
这个文章是不是抄袭沈听雪的啊?从飞扬转过来的?
不写怎样搬倒杨家将?
杨尚昆于2月21日飞回了北京。不知什么原因,他还是没有参加2月24日在八宝山举行的邓小平遗体告别仪式,而是送了花圈,并亲手写下了挽联。挽联上的字都是他先在报纸上反复练好了,才认真写上的。2月25日举行了邓小平追悼大会,杨尚昆身着深色西装站在最前排,以90岁高龄硬是站了两个多小时。当时会场里有人悲痛哭倒,也有不少老同志挺不住而倒了下去。杨尚昆则一直安静地站着,不让人扶,满脸悲痛,但没有哭。


1992年10月,在中共十四大上,杨尚昆和杨白冰双双退出了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刘华清、张震成为新的中央军委副主席,军委秘书长一职也被取消。
这两段对照,第一段那些什么不知道就知道了
私活真多,唯一的遗憾杨主席奉了二主,否则真的可以青史留名了
原来杨的妹妹是廖汉生的夫人。
装“窃听器”是杨的败笔。
窃听器这个说不过去,正常的录音录音机都应该放在醒目的位置。


时任军委委员、国防部长张爱萍就曾在军委常务会议上激动地提出:“军队和政府经商,势必导致官倒,官倒必然导致腐败。穿着军装倒买倒卖,是军队的耻辱,国家的悲哀。提倡部队做买卖赚钱,无异于自毁长城!”
这位耆老可称国家之宝。
为什么这一段没有提杨?杨在此事中起过什么作用?

时任军委委员、国防部长张爱萍就曾在军委常务会议上激动地提出:“军队和政府经商,势必导致官倒,官倒必然导致腐败。穿着军装倒买倒卖,是军队的耻辱,国家的悲哀。提倡部队做买卖赚钱,无异于自毁长城!”
这位耆老可称国家之宝。
为什么这一段没有提杨?杨在此事中起过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