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力量将要过时？

审时度势
约瑟夫·奈

　　在未来数十年，军事力量将变得较不重要了吗？的确，大规模国家间战争的数目正持续减少，发达民主国家之间因为各种课题兵戎相见的可能性也很低。然而，正如奥巴马在2009年接受诺贝尔和平奖时所说：“我们必须首先承认这个严酷的事实，我们此生将无法根除暴力冲突。或独立、或一致行事、一些国家会在某些时候发现：使用武力不但是必要的，也可以说是合乎道德原则的。”

　　人们谈及军事力量时，想到的往往是士兵、坦克、飞机、战舰等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的硬实力行为的资源基础。最终，若迫不得已的话，这类军事资源是重要的。拿破仑留下了“天助强者”的名言，毛泽东也曾说枪杆子里出政权。

　　然而，在当今的世界，军事资源远远不止于枪炮和军队，硬实力也不只是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军事力量也被用来为盟国提供保护，和向友邦伸出援手。此类非攻击性军事资源的使用，也可作为在制定国际议事日程、说服他国政府、及在世界政治赢得支持的软实力行为的重要基础。

非正规的军事冲突

　　即便只是谈到使用武力和威胁，许多分析家还是只把注意力放在国家之间的战争，和以正式军事建制形式存在，由国家组织并配发装备的正规军上。不过，在21世纪，大部分“战争”却出现在国家内部，而非国家之间，许多参战者也没有制服。在1945年至2002年间的226次重大武装冲突中，发生在上世纪50年代的，只有不到半数是国家与武装组织之间的战斗。到了90年代，这类冲突已成了主流。

　　当然，内战与非正规参战者并非什么新现象，传统的战争法中便已认识到它们的存在。非正规战斗数目的增加，和让小规模组织得到日益强大毁灭力量的技术变革（他们以前根本没有能力购买大规模杀伤力的武器），才是新的情况。而且，如今技术还带来了新的战争层面：即网络攻击。凭借这种方式，敌方（国家或非国家）在无需实际派兵侵入他国境内的情况，便可造成（或威胁造成）巨大的实质破坏。

　　战争与武力或许已经消退，却并未消失。武力的使用正以新的形式出现。目前，军事理论家们描述的，是有时并不具有“可界定的战场或前线”的“第四代战争”。事实上，军民之间的差别可能也将消失。

　　第一代现代战争，反映了法国大革命后产生的线式、纵队式战术。第二代战争依赖密集火力，并于一战期间臻于极致。它的口号是：炮兵摧枯拉朽、步兵攻城略地。第三代战争则脱胎于德国人在1918年，为破解堑壕战僵局而发展出的战术，此后德国又将其完善为闪电战，并利用这种战术在1940年征服法兰西的战役中，击败了规模更为庞大的英法坦克部队。
　理念与技术共同驱动着这些变革，对如今以敌方社会以及参战政治意愿为焦点的第四代现代战争而言，情况同样是如此。
　　武装组织将冲突视为一系列非常规的长期政治与暴力行动，让他们可以控制当地民众。许多脆弱的国家因为缺乏有效控制自身领土的合法性及能力，让这些组织得以从中获益。其结果，正如曾任英国驻北爱尔兰以及巴尔干地区司令官的史密斯爵士（Sir Rupert Smith）所说，是“民众间的战争”。在此类混合战争中，常规力量与非正规军、参战者与平民、实质毁灭与信息战争等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

　　即便国家间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的可能性已经下降，它仍具有巨大的冲击力。正是因为这种情况，理性的人才会花费巨资购买保险，而美国可能就是这种保单的主要发行者。

　　这带出了军事力量在世界政治中扮演角色的更重大问题。由于军事力量构建了世界政治的结构，因此它仍具有重要意义。的确，对于国家而言，在许多关系与问题上，使用军事力量正变得日渐困难或昂贵。军事力量在一些特定情况下并不足够，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已失去了构建期望和决定政治考量的能力。

　　市场与经济权力建立在政治框架的基础上：在政治存在巨大不确定性的混乱情况下，市场将会失灵。政治框架又建立在规范与机制的基础上，但也依赖对军事力量的管理。一个秩序井然的现代国家，必须能够垄断武力的合法使用，使国内市场得以运作。

　　在秩序更为薄弱的国际层面上，即便使用武力的几率较低，国家对它还存有的疑虑，仍能产生重大的影响力。军事力量，加上规范和机制，可以帮助提供最低限度的秩序。

　　我们可以这样比喻，军事力量对政治与经济秩序所提供的一定程度安全，就如氧气对呼吸一般重要：在它开始变得稀缺之前，很少会受人关注。一旦这种情况出现，它的缺乏便会凌驾于其他所有考虑上。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军事力量在塑造世界政治所扮演的角色，似乎仍将在21世纪长期延续。尽管对于国家而言，军事力量已不再拥有19世纪时的功用，但它仍将是世界政治权力中的关键成分之一。

作者Joseph S. Nye曾任美国国防部助理部长，现为哈佛大学教授，是《软实力——国际政治中的制胜之道》一书的作者。


军事力量也被用来为盟国提供保护，和向友邦伸出援手。此类非攻击性军事资源的使用，也可作为在制定国际议事日程、说服他国政府、及在世界政治赢得支持的软实力行为的重要基础。审时度势
约瑟夫·奈

　　在未来数十年，军事力量将变得较不重要了吗？的确，大规模国家间战争的数目正持续减少，发达民主国家之间因为各种课题兵戎相见的可能性也很低。然而，正如奥巴马在2009年接受诺贝尔和平奖时所说：“我们必须首先承认这个严酷的事实，我们此生将无法根除暴力冲突。或独立、或一致行事、一些国家会在某些时候发现：使用武力不但是必要的，也可以说是合乎道德原则的。”

　　人们谈及军事力量时，想到的往往是士兵、坦克、飞机、战舰等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的硬实力行为的资源基础。最终，若迫不得已的话，这类军事资源是重要的。拿破仑留下了“天助强者”的名言，毛泽东也曾说枪杆子里出政权。

　　然而，在当今的世界，军事资源远远不止于枪炮和军队，硬实力也不只是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军事力量也被用来为盟国提供保护，和向友邦伸出援手。此类非攻击性军事资源的使用，也可作为在制定国际议事日程、说服他国政府、及在世界政治赢得支持的软实力行为的重要基础。

非正规的军事冲突

　　即便只是谈到使用武力和威胁，许多分析家还是只把注意力放在国家之间的战争，和以正式军事建制形式存在，由国家组织并配发装备的正规军上。不过，在21世纪，大部分“战争”却出现在国家内部，而非国家之间，许多参战者也没有制服。在1945年至2002年间的226次重大武装冲突中，发生在上世纪50年代的，只有不到半数是国家与武装组织之间的战斗。到了90年代，这类冲突已成了主流。

　　当然，内战与非正规参战者并非什么新现象，传统的战争法中便已认识到它们的存在。非正规战斗数目的增加，和让小规模组织得到日益强大毁灭力量的技术变革（他们以前根本没有能力购买大规模杀伤力的武器），才是新的情况。而且，如今技术还带来了新的战争层面：即网络攻击。凭借这种方式，敌方（国家或非国家）在无需实际派兵侵入他国境内的情况，便可造成（或威胁造成）巨大的实质破坏。

　　战争与武力或许已经消退，却并未消失。武力的使用正以新的形式出现。目前，军事理论家们描述的，是有时并不具有“可界定的战场或前线”的“第四代战争”。事实上，军民之间的差别可能也将消失。

　　第一代现代战争，反映了法国大革命后产生的线式、纵队式战术。第二代战争依赖密集火力，并于一战期间臻于极致。它的口号是：炮兵摧枯拉朽、步兵攻城略地。第三代战争则脱胎于德国人在1918年，为破解堑壕战僵局而发展出的战术，此后德国又将其完善为闪电战，并利用这种战术在1940年征服法兰西的战役中，击败了规模更为庞大的英法坦克部队。
　理念与技术共同驱动着这些变革，对如今以敌方社会以及参战政治意愿为焦点的第四代现代战争而言，情况同样是如此。
　　武装组织将冲突视为一系列非常规的长期政治与暴力行动，让他们可以控制当地民众。许多脆弱的国家因为缺乏有效控制自身领土的合法性及能力，让这些组织得以从中获益。其结果，正如曾任英国驻北爱尔兰以及巴尔干地区司令官的史密斯爵士（Sir Rupert Smith）所说，是“民众间的战争”。在此类混合战争中，常规力量与非正规军、参战者与平民、实质毁灭与信息战争等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

　　即便国家间使用武力或威胁使用武力的可能性已经下降，它仍具有巨大的冲击力。正是因为这种情况，理性的人才会花费巨资购买保险，而美国可能就是这种保单的主要发行者。

　　这带出了军事力量在世界政治中扮演角色的更重大问题。由于军事力量构建了世界政治的结构，因此它仍具有重要意义。的确，对于国家而言，在许多关系与问题上，使用军事力量正变得日渐困难或昂贵。军事力量在一些特定情况下并不足够，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已失去了构建期望和决定政治考量的能力。

　　市场与经济权力建立在政治框架的基础上：在政治存在巨大不确定性的混乱情况下，市场将会失灵。政治框架又建立在规范与机制的基础上，但也依赖对军事力量的管理。一个秩序井然的现代国家，必须能够垄断武力的合法使用，使国内市场得以运作。

　　在秩序更为薄弱的国际层面上，即便使用武力的几率较低，国家对它还存有的疑虑，仍能产生重大的影响力。军事力量，加上规范和机制，可以帮助提供最低限度的秩序。

　　我们可以这样比喻，军事力量对政治与经济秩序所提供的一定程度安全，就如氧气对呼吸一般重要：在它开始变得稀缺之前，很少会受人关注。一旦这种情况出现，它的缺乏便会凌驾于其他所有考虑上。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军事力量在塑造世界政治所扮演的角色，似乎仍将在21世纪长期延续。尽管对于国家而言，军事力量已不再拥有19世纪时的功用，但它仍将是世界政治权力中的关键成分之一。

作者Joseph S. Nye曾任美国国防部助理部长，现为哈佛大学教授，是《软实力——国际政治中的制胜之道》一书的作者。


军事力量也被用来为盟国提供保护，和向友邦伸出援手。此类非攻击性军事资源的使用，也可作为在制定国际议事日程、说服他国政府、及在世界政治赢得支持的软实力行为的重要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