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有多少错可以重来？

月30日，美国占领当局将向伊拉克人移交主权，伊拉克现在到底怎样了？美国人这一年多来的作为究竟怎样？伊拉克今后将走向何方？《华盛顿邮报》从6月20日起推出连续报道，本文是第一部分。 　　
<P>　　据《华盛顿邮报》巴格达6月20日消息，在将伊拉克改造成“稳定的民主国家”的许多目标和公开承诺落空后，美国将于本月正式结束对伊拉克的占领。
<P>　　四面楚歌的重建计划
<P>　　从对美伊高官的采访和对占领当局内部文件的分析中，可以看出由于一系列的失误，导致为期15个月的占领在跌跌撞撞中一路延伸开来，这一开始是由于承诺的资源不到位，后来又因对被占领的伊拉克政治、宗教和社会的不理解而雪上加霜。
<P>　　“我们显然行为失当，”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高级成员、占领当局顾问拉里·迪亚蒙德说，“我们看看记录，就不可能躲过这一结论：我们挥霍了史无前例的机遇。”
<P>　　从2003年4月的巴格达一路看过来，对伊拉克的占领，已从最初美国人和伊拉克人之间乐观的伙伴关系，演变成如今充满挫折和憎恨的对立面。美国重建专家们常常抱怨伊拉克人忘恩负义。巴格达一强悍社区的居民，去年春天曾用冷冻的桔子苏打水来迎接美军，如今在美军军车轰隆驶过时，他们都要嘲弄一番。在数周前，当地的一名年轻男子，在一辆被路边炸弹炸毁的“悍马”军车上手舞足蹈，最后又将它点燃了。
<P>　　在许多方面，占领对美国人的改变超过了对伊拉克人。伊拉克人持续忍受着断电、排长队买汽油、无所不在的失业，和在美军坦克驶进巴格达时开始的不确定的政治未来。
<P>　　但一度曾四出游逛与伊拉克人共享“使命感”的美国官员们，现在面临的是致命的危险，因而不得不呆在由混凝土墙和铁丝网环绕的建筑物里。那些前来拜访他们的伊拉克人，现在必须出示两种形式的身份证，并接受三次搜索。
<P>　　去年以来掌管着伊拉克的CPA（联军临时管理局），摆出了其任期内的许多成就。据CPA介绍，有近2500座中小学得到修理，300万孩子获免疫，分发了500万美金资助小商业，印刷了800万册教科书。新的钞票取代了带有垮台总统萨达姆图像的货币。每个省和每座城市都建立了地方政务会，全国性的过渡政府有望于明年1月举行大选。
<P>　　但在大量可以量化的关键领域，占领可以说是远远落后于其最初的目标。
<P>　　到现在为止，伊拉克军队还只有美国官员们当初承诺的三分之一的规模。70%的警官还没接受训练。当暴力今年春天肆虐于全国各地时，许多士兵和警察拒绝执行任务，原因是美军未能配置装备、任命得力的领导和赢得他们的信任。
<P>　　在美国援建的价值186亿美金的工程中，只雇用了约1.5万名伊拉克人，而当初他们承诺到本月至少要雇用25万伊拉克人。直到6月初，由美国国会去年批准的援建“大礼包”，还有80%原封不动。
<P>　　发电能力仍然停滞在4000兆瓦左右，其结果是巴格达的大多数家庭每天只能供电9小时，而美国驻伊最高行政长官布雷默曾一再承诺到6月1日要达到6000兆瓦。
<P>　　伊拉克正在形成的政治系统，也在与美国起初的目标发生冲突。美国官员们曾打算在制定永久性宪法和举行民主选举前，一直充当占领力量，但这些计划现在都匆匆放弃了。相反，布雷默将给伊拉克人留下一部临时宪法———而他曾经一再承诺不会这样，同时留下一个临时政府———而这也并非布什当局所希望的。
<P>　　高峰时期曾有3000名雇员的CPA，在6月30日向伊拉克过渡政府移交主权后将解体。以美军为首的联军———13.8万名美军和其它国家的2.3万名士兵还会留下来，可以不经临时政府批准自由行动。重建工程的管理和其它的民事任务，将由新组建的美国大使馆负责。
<P>　　在整个占领中，CPA和军队的关系越来越苦涩。士兵们已经指责文职人员重建步伐缓慢，未能安抚伊拉克人；文职人员也已指责军方未能提供稳定的安全形势来推动重建进程。
<P>　　在这里的几位高官看来，美军军力的短缺，使得安全形势日益失去控制。针对联军和外国平民的袭击，从1月份以来增长了两三倍，现在每天平均达40次以上。暗杀伊拉克政治领导人，对该国石油和电力基础设施的破坏，现在成了家常便饭。
<P>　　在大多数伊拉克人的眼里，处于解散前夜的CPA成了美国人失败的象征。在近来由美国政府主持的一次民间测验中，85%的作答者说他们对CPA没有信心。这种批评也在为占领当局工作的一些美国人中得到响应。他们指责说，CPA的大多数成员狂热地支持布什当局和入侵行动，却偏偏缺乏重建技巧和在中东的工作经验。他们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能说阿拉伯语。
<P>　　由大理石墙环绕着的CPA总部，位于巴格达警卫森严的“绿区”内，但这里弥漫着一种“壮志未酬”的灼痛感。“我们真的做了我们本来必须做的事情吗？我们过去是怎么承诺的？”CPA一高官说，“这儿没有人相信这一点。”
<P>　　这些描述来自对CPA20几名现任和前任官员的采访，包括几名高官、其他美国官员和与CPA合作的伊拉克人。他们中大多数人是在要求对姓名保密的条件下透露情况的，因为他们未经CPA公共事务官员准许，就不得与记者交谈。
<P>　　在上周的采访中，布雷默坚持认为：在占领下，“伊拉克已经从根本上有了很好的发展方向”。他说，在经历了30余年的残暴统治之后，CPA已让伊拉克走向通往民主政府和开放的经济的道路。他说，他的一些最大的成就，就是降低了伊拉克的税率，放宽了外国投资法，削减了进口关税。
<P>　　他承认，与当初的设想相比，他改变伊拉克政治制度和经济的计划，包括国营企业私有化，并没有全部实现。他很痛惜未能实现电力生产和削减暴力的目标。在对其任期可能是最坦诚的自我批评中，他说在训练伊拉克安全力量上，CPA由于对应征者“过分强调数量”而不是质量，结果犯下了错误。
<P>　　一幅“天真”的蓝图
<P>　　布雷默说，当他2003年5月12日到达巴格达时，他被所见的一切震住了。
<P>　　没有警察在当班。首都的两座陈旧的电厂几乎完全停工。横遭抢劫的政府建筑正在冒烟。那些归国运转政府的著名流亡人士，不愿与生活在萨达姆统治下的伊拉克同胞分享权利。
<P>　　由于那时还没有明显的安全威胁来消解他们的雄心，布雷默和他的人马开始从下至上重建伊拉克社会，他们着眼于长期的解决方案，而非短期的修修补补。他们宣告说，在美国归还主权前，伊拉克人必须达到一系列的政治里程碑。
<P>　　他们没有选择改造伊拉克军队，而是决定从零起步，打造一支新型的防卫力量。布雷默指挥着顾问们去改组伊拉克各部委。他鼓吹扩大市场经济改革。作为与过去决裂的一个标志，布雷默发布命令，禁止萨达姆领导的复兴党员中的许多人参与政府。
<P>　　CPA的几名现任与前任官员争辩说，布雷默青睐的一些关键决策，都是一些超越伊拉克现实的华而不实之举，反映了军事胜利者想入非非的傲慢。CPA内部的批评人士指责布雷默专注于推进新保守主义者的减税和自由贸易主张，而没有聚集于提供基本服务。“我们曾有如此宏大的目标，要将伊拉克变成一个模范国家，有着堪称模范的民主制度，理想的宪法，理想的经济和理想的军队。”国务院为CPA工作过几个月的一名官员说，“这纯粹是太天真。”
<P>　　尽管计划的规模如此宏大，而且布雷默去年7月确定伊拉克重建需要“好几十亿美金”，但CPA的专家们实际上没有任何资源来资助他们负责的工程，以在战后数月间创造为民众所急需的地方工作岗位。相反，他们得依赖“哈利伯顿 Halliburton ”和“柏克德 Bechtel ”这两家美国公司，两者获得了丰厚的合同，负责修补伊拉克的基础设施。
<P>　　另外，CPA还缺乏有经验的职员。有几名开发专家是从国务院和非政府组织招募的。但CPA的大多数招募是由白宫和五角大楼人事办公室操作的，职位流向了与布什当局或共和党有关系的人。重组巴格达证券交易所的工作，去年9月落到了一位在白宫找工作的24岁的年轻人肩上；这证券交易所到现在也还没开门。“忠诚在这里盖过了经验。”CPA一高官说。
<P>　　到去年夏末，一连串汽车炸弹案震荡着巴格达，伏击也在上升，布雷默和顾问们决定收敛雄心。私有化的计划放弃了。军队指挥官们被吩咐尽可能多地雇用并武装官员，而不是进行彻底的扫描和加强警力培训。由于面临着伊拉克宗教领袖和地方上不耐烦的政治人物的反对，白宫和CPA改弦易辙，答应在制定永久宪法之前就移交权力。
<P>　　但布雷默仍然执着于重建工作。他9月间来到国会，请求批准一个巨大的一揽子援助计划；在他看来，重建一个国家需要雇用数十万的伊拉克人，因而有助于实现长时期的稳定。
<P>　　经济算盘打错
<P>　　人们本来想让巴格达南部的多纳电厂，成为美国重建伊拉克的一个典范。该电厂在1991年海湾战争中炸塌，随后被萨达姆政权忽略，发电能力只有其额定功率的四分之一，导致首都长期停电。
<P>　　CPA的专家去年夏天巡察了这处破败的设施，他们发誓让它重焕生机。他们雇用了德国和俄罗斯的公司来进行维修，该工程也列在优先重点工程首位，以实现伊拉克全国6000兆瓦发电能力的目标。布雷默本来希望：更多的电力将推动经济发展，改善日常生活，从而减少暴力，稳定伊拉克。
<P>　　到今天，多纳电厂确实是个典范——美国重建努力未能达到目标的一个典型案例。
<P>　　出于安全原因，德国承包商4月间逃命去了。俄罗斯人也在5月底开溜；此前他们的两名同事在乘小型货车接近电厂时，被反叛者射杀。在电厂内，零件散落在地上等待安装。身着蓝色罩衫的伊拉克技工四处游逛，抽烟，等待指令。锅炉房墙壁上有一行涂鸦文字：“抵抗运动万岁！”
<P>　　CPA本来指望多纳电厂到6月1日出电能达到500兆瓦。但它最顺时也只有100兆瓦——只有去年夏天的一半。
<P>　　对多纳以及其它电厂修理的失败，还有骚乱者对输电线路的破坏，又让去年夏天曾席卷整个伊拉克的停电卷土重来。水厂和炼油厂的维修也大大落后于预定计划，迫使这个有着世界第二的石油储量和两条大河的国家，还得进口汽油和瓶装水。近日对于燃料运输和石油管理的袭击，已经耗尽了储备。
<P>　　CPA的几名官员说，布什当局长期以来就低估了重建的代价。在战前规划中，尽管联合国和非政府组织认为重建代价将相当巨大，但当局只安排了9亿美金资金。在占领的头几个月里，白宫又另追加了11亿。但只是到了9月份，当局才请求国会再追加数十亿。
<P>　　尽管国会11月份批准了总额高达186亿的一揽子援助计划，但五角大楼掌管开支的官员运作迟缓。据CPA介绍，援建资金到今年6月1日才分发了37亿。由于民间承包商遭到袭击，西方各国公司撤回了雇员，许多已经得到资助的工程进展缓慢，或者干脆就停工了。
<P>　　CPA官员们认为，这笔资金本来应当指定用途，并迅速派发；如果能这样的话，CPA也许能留住美国入侵初期伊拉克人存有的好感中的很大一部分，从而可能削弱反叛者。
<P>　　“重建工作未能早早开始，将被视为最关键的失败，”布雷默的一名高参说，“如果我们的维修工作能快些，今天的形势就会大不一样。”
<P>　　该高参说，由于起步迟缓，CPA陷入了“安全陷阱”。据CPA官员们估计，有20亿以上援助资金，耗费在为承包商雇用私人卫兵，为他们购买装甲车和修建安全住宅上。他说：“如果我们在局势逆转前就花出这笔钱，那其中的更大部分将花在帮助伊拉克上。”
<P>　　另一名参与重建的官员说，在这186亿资助的2300项工程中，有许多是使用外国而非伊拉克劳工的重大项目，它们对地方经济的推动远远落后于CPA的承诺。这些工程的选定大体上没有参考伊拉克人的意见。
<P>　　这位重建高官说：“令人悲哀的现实情况就是，这项庞大的援建计划本身对伊拉克人并无多少影响。援建首要的受益者是美国各家公司。”
<P>　　安全盘算失误
<P>　　当反占领的民兵今年4月4日聚集在纳菲登警察站时，站里的警官们一跃而起，拿起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跑回了家中。
<P>　　这些民兵属于迈赫迪军，他们没受过多少训练但装备精良；领头羊就是被美军认为无法无天的什叶派教士萨德尔。美军前一天封了他的报纸，还逮了他的一名顶级助手，他的追随者们于是抢占了几座什叶派圣城和巴格达贫民窟“萨德尔城”的政府建筑。
<P>　　这些民兵遇到的抵抗惊人的少。位于“萨德尔城”中心的纳菲登也不例外。“如果向那些人开枪，那就大错特错了，”下士法拉·哈桑说；这位瘦削的老兵身着由皱皱巴巴的牛仔裤和蓝衬衫组成的制服，“如果来的是位有原则的人，而我也相信这些原则，那我就不会开火。”
<P>　　警察和民防部队在萨德尔乌合之众前土崩瓦解，让CPA官员们头晕目眩，官员们本来还指望他们能抵挡一下子的。几天之后，CPA又大吃了一惊：一整营的伊拉克新军，不但不受令帮助美军在费卢杰街头打击逊尼派反叛者，而且竟然在阵前倒戈。
<P>　　布雷默和CPA的高官们得出结论说，伊拉克新的安全力量的缔造出了问题。为了在街头安排更多的警官来稳定人心，CPA招募了尽可能多的前警察，甚至连那些根本没有受训的也要。这样一来，成千上万准备不充分甚至与反叛者纠缠的人，都进入了安全队伍，CPA长期以来对此心存芥蒂，但直到萨德尔反叛时才深有体会。
<P>　　“数量压倒了质量，”CPA高级顾问道格拉斯·布兰德说；这位英国警官指导着伊拉克警力。“我们淘出了许许多多不合标准的人，让他们进入了警察队伍。”
<P>　　伊拉克现有9万名警察当差，其中6.2万以上没有受过任何训练。
<P>　　但几名CPA官员争辩说，安全方面的问题比训练警察更具根本性。他们说，美军在伊拉克的人数太少了，没法维持秩序，也无法在伊拉克边境上阻击外来恐怖分子。“我还没有看到谁认为这里的兵力足够了。”布雷默的一名高参说。
<P>　　这些官员们说，美军兵力本来不足，而布雷默解散伊军的决定又是火上浇油。这不仅使得美军丧失了数万名武装军人来帮助维持秩序，而且有相当数量的士兵与反叛者携手合作，打击占领军。“我们本来应当将他们拉过来，并逐步地整合他们，而不是说：‘我们不需要你。’”在巴格达的一名美军高官说。但布雷默说，在萨达姆溃败后，伊军就解体了，再要其重新回来服役，也是不可行的。而在警察队伍里，人们也对这些士兵的忠诚度和能力表示怀疑。
<P>　　CPA官员们说，另一重大的失误，就是未能为警察和人数达4万人的“民防兵团”提供足够的装备。在纳菲登警察站的140名官员中，只有一半配备了手枪，器械库里只有10把AK 47步枪，停车场上是三辆卡车，控制室里只有两台无线电。除了前门卫兵披挂的几件美军盔甲，再也没有什么护身设备了。
<P>　　“没有枪，没有无线电，没有小车，我们怎么来保护自己？”该警察站少校雷德·加德希姆说，“美国人向我们许诺了这一切。现在这些东西在哪里？”
<P>　　直到今天，这里的警官们在星期五去清真寺祈祷前，都要在制服上别上萨德尔的图像，对他的这种同情表明，这些警察抗击萨德尔民兵的可能性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善。CPA的几名官员说，如果在去年8月法庭对萨德尔颁发逮捕证后，美军就对他下手，冲突的规模会小很多。但他们让他逍遥了好几个月，使得他得以为其反占领观点寻求支持。
<P>　　官员们说，到4月份，CPA主持的民意测验发现：80%的伊拉克人对萨德尔抱有好感，CPA本来应该寻求政治解决方案。他们说，最根本的是CPA的战略家和军事指挥官应当意识到：许多的安全官员会和萨德尔站到一块。“美国人脑子动歪了，”加德希姆说，“我们将为伊拉克而战。我们不会为他们战斗的。”
<P>　　政治上失算
<P>　　从占领开始时起，美国人改造伊拉克政治制度的努力，就受到了另一名什叶派领袖西斯坦尼的挑战，而且他的影响比萨德尔要大得多。CPA在与其交往时的无力所导致的一系列妥协，将在布雷默离任后长期发挥影响。
<P>　　70来岁的西斯坦尼银须飘飘，过去6年来一直隐居在什叶派圣城纳杰夫。有着数以百万计的追随者的他，被视为占伊拉克人口大多数的什叶派最有影响的领袖，什叶派政治家谁也不指望逾越他。
<P>　　西斯坦尼的立场很明白：决定伊拉克政治未来的，只能是伊拉克人而不是美国人。他在2003年6月发布宗教法令，呼吁伊拉克宪法应当由民选代表来撰写，这一要求与布什当局的政治过渡计划针锋相对。
<P>　　布雷默及其手下起初低估了该法令的影响，认为什叶派领导人能说服西斯坦尼改变立场。但直到11月，布雷默才得出结论说，与他从未谋面的西斯坦尼，是不可动摇的，而布什当局让指定的伊拉克人制定宪法的计划，只能识相地取消。
<P>　　在参加白宫匆匆忙忙的一串会议后，布雷默在11月15日发布了一个新的过渡计划，放弃了在移交主权前制订永久宪法和举行大选的打算。相反是由布雷默挑选的25人组成的“临管会”来起草一部临时宪法。过渡政府人选也将由预备会议来挑选。
<P>　　谁也没就细节咨询过西斯坦尼。他在数天后就表示反对，于是又作了一通改动，并导致布什邀请联合国特使布拉希米出面挑选过渡政府人选。最后，布雷默想要的伊拉克总统落马了：他青睐的阿德兰·帕查奇，在什叶派政治家威胁不与他合作后打了退堂鼓，使得布拉希米选中了亚瓦尔，这位部族酋长在“临管会”任职前从未有过从政经历。
<P>　　西斯坦尼也反对临时宪法。1991年以来一直生活在自治地区的库尔德人，坚持要在永久宪法文本中，出现让他们拥有否决权来保护自己权益的条款。但因为什叶派占到了总人口的60%左右，而库尔德人只占20%上下，西斯坦尼担心这会让少数民族的意志凌驾于多数派之上。
<P>　　布雷默这回不想退却。如果该条款被剔除，那库尔德人就会沸反盈天。他说服“临管会”什叶派成员签署临时宪法，置西斯坦尼的基本反对于不顾。
<P>　　然后在本月早些时候，布什当局提议将签署临时宪法包括在联合国安理会决议中。西斯坦尼迅速发表声明，他说：“临时宪法是在占领下由非经选举产生的委员会制订的，被伊拉克大众所拒绝。”
<P>　　但当美国剔除了有关临时宪法的内容时，伊拉克库尔德领导人火冒三丈，两名顶级领导人随即致信布什，威胁要退出本月早些时候组建的临时政府。
<P>　　这种争执意味着什叶派和库尔德人将不得不亲手来消解分歧。什叶派中意的是废除过渡宪法，重写一个新版本，这一结果将潜在地让布什当局感到尴尬，它已经将现文本视为CPA最重要的成就之一。
<P>　　伊拉克领导人和外国外交官指责CPA没有迅速地把握西斯坦尼敲打的要旨。CPA的一些官员说，布雷默确实领会到了西斯坦尼的能量，但问题在于与这位宗教领袖的沟通上：西斯坦尼拒绝接见任何来自CPA的人，信息是由什叶派政治家们转达的，这些人出于自身好恶阉割了信息。
<P>　　尽管CPA里的一些人说，他们相信更好的办法，是在6月30日后由伊拉克自行来排解对于临时宪法的争议，其他一些人争辩说，占领当局本来应该保证拥有一个得到西斯坦尼支持的文本。“我们本来想为他们留下一部永久宪法，”CPA一高官说，“然后我们就决定只为他们留下一部临时宪法。现在我们留下的是一部大多数人不喜欢的临时宪法。”
<P>　　与伊拉克人隔绝
<P>　　在因高度安全而被一些CPA谑称为“翡翠城”的“绿区”内的生活，与在巴格达的其它地区有着本质区别。这里总是有电，闪亮的穿梭巴士拉着乘客四处跑。室外咖啡馆到深夜还在开放。
<P>　　这里不怎么理睬伊斯兰的习俗。宾馆里啤酒在自由流淌。女人们穿着短裤到处晃。熏肉汉堡出现在CPA的午餐菜单上。“这似乎是另一个星球，”一名伊拉克裔美国人说，“它与真正的伊拉克是相隔绝的。”此人是CPA高官，现在生活在绿区内，不过经常斗胆出外走访亲戚。
<P>　　尽管CPA试图带伊拉克人进总部来开会或从事其它活动——绿区甚至还有一个“伊拉克文化之夜”，但无法与广大伊拉克人相处使得美国人与外界隔绝。“我们不了解外界，”布雷默的一名高级顾问说，“我们中有多少人出去买过一瓶牛奶或者一双袜子？”
<P>　　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们也没有去城里的社交场合结交朋友，相反，他们只是在自己位于绿区内由藤条装饰的酒吧里饮酒。CPA雇员不去当地的市场里游荡，而是去绿区内的“购物集市”。
<P>　　由于与绿区外伊拉克人缺乏联系，CPA官员不得不倚重由布雷默挑选的临管会成员。当联合国特使布拉希米因考虑过渡政府人选，曾向CPA咨询几名伊拉克人的情况；据在场的一名官员说，布拉希米告诉助手们：他很“震惊地发现他们（CPA官员）真的没掌握多少信息”。
<P>　　在四处走动得最多的CPA官员就是布雷默，他常常和一批私人卫队走动，他们大多为前海军海豹特种兵，还装备着直升机和一队装甲车。布雷默愿意多走动，而且每天工作18个小时，这为他在CPA赢得了尊敬。对他任期的主要批评就是：他未能招募足够多有中东工作经历的资深外交家。
<P>　　在CPA最后的这些日子里，许多官员大倒苦水。有些人谴责军事指挥官们没有召集更多的军队来稳定伊拉克各地，从而使得他们无法出去工作。而军官们说，CPA的人员在这258个房间里耗了太多的时间。参加过世界其它重建行动的资深人士说，在伊拉克的美国军方与文职人员之间的关系，是他们所遇到过的最为糟糕的。这位重建专家说：“这是有害的。”
<P>　　占领当局内的冲突，使得那些因忠实于布什当局而被挑中的年轻职员，与来自美国国务院和英国外交部的年长的自由派外交家们对抗。有几名外交官说，他们认为这些小子没有经历而又喜欢到处炫耀学历。
<P>　　他们特别指责了“战略沟通办公室”，认为它在向伊拉克人传递信息上是失败的。这家办公室的几名职员，直接来自共和党党务工作者队伍或者国会，他们并没有推出一个全新的新闻频道，来与其它被CPA认为是反抗占领的阿拉伯传播媒体竞争，相反却设立了一个频道播放儿童节目和埃及厨艺秀。
<P>　　“它并没有作出任何努力来与伊拉克人沟通，”CPA的一名英国官员说，“这些人认为自己的工作就是帮助布什连任。”</P>月30日，美国占领当局将向伊拉克人移交主权，伊拉克现在到底怎样了？美国人这一年多来的作为究竟怎样？伊拉克今后将走向何方？《华盛顿邮报》从6月20日起推出连续报道，本文是第一部分。 　　
<P>　　据《华盛顿邮报》巴格达6月20日消息，在将伊拉克改造成“稳定的民主国家”的许多目标和公开承诺落空后，美国将于本月正式结束对伊拉克的占领。
<P>　　四面楚歌的重建计划
<P>　　从对美伊高官的采访和对占领当局内部文件的分析中，可以看出由于一系列的失误，导致为期15个月的占领在跌跌撞撞中一路延伸开来，这一开始是由于承诺的资源不到位，后来又因对被占领的伊拉克政治、宗教和社会的不理解而雪上加霜。
<P>　　“我们显然行为失当，”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高级成员、占领当局顾问拉里·迪亚蒙德说，“我们看看记录，就不可能躲过这一结论：我们挥霍了史无前例的机遇。”
<P>　　从2003年4月的巴格达一路看过来，对伊拉克的占领，已从最初美国人和伊拉克人之间乐观的伙伴关系，演变成如今充满挫折和憎恨的对立面。美国重建专家们常常抱怨伊拉克人忘恩负义。巴格达一强悍社区的居民，去年春天曾用冷冻的桔子苏打水来迎接美军，如今在美军军车轰隆驶过时，他们都要嘲弄一番。在数周前，当地的一名年轻男子，在一辆被路边炸弹炸毁的“悍马”军车上手舞足蹈，最后又将它点燃了。
<P>　　在许多方面，占领对美国人的改变超过了对伊拉克人。伊拉克人持续忍受着断电、排长队买汽油、无所不在的失业，和在美军坦克驶进巴格达时开始的不确定的政治未来。
<P>　　但一度曾四出游逛与伊拉克人共享“使命感”的美国官员们，现在面临的是致命的危险，因而不得不呆在由混凝土墙和铁丝网环绕的建筑物里。那些前来拜访他们的伊拉克人，现在必须出示两种形式的身份证，并接受三次搜索。
<P>　　去年以来掌管着伊拉克的CPA（联军临时管理局），摆出了其任期内的许多成就。据CPA介绍，有近2500座中小学得到修理，300万孩子获免疫，分发了500万美金资助小商业，印刷了800万册教科书。新的钞票取代了带有垮台总统萨达姆图像的货币。每个省和每座城市都建立了地方政务会，全国性的过渡政府有望于明年1月举行大选。
<P>　　但在大量可以量化的关键领域，占领可以说是远远落后于其最初的目标。
<P>　　到现在为止，伊拉克军队还只有美国官员们当初承诺的三分之一的规模。70%的警官还没接受训练。当暴力今年春天肆虐于全国各地时，许多士兵和警察拒绝执行任务，原因是美军未能配置装备、任命得力的领导和赢得他们的信任。
<P>　　在美国援建的价值186亿美金的工程中，只雇用了约1.5万名伊拉克人，而当初他们承诺到本月至少要雇用25万伊拉克人。直到6月初，由美国国会去年批准的援建“大礼包”，还有80%原封不动。
<P>　　发电能力仍然停滞在4000兆瓦左右，其结果是巴格达的大多数家庭每天只能供电9小时，而美国驻伊最高行政长官布雷默曾一再承诺到6月1日要达到6000兆瓦。
<P>　　伊拉克正在形成的政治系统，也在与美国起初的目标发生冲突。美国官员们曾打算在制定永久性宪法和举行民主选举前，一直充当占领力量，但这些计划现在都匆匆放弃了。相反，布雷默将给伊拉克人留下一部临时宪法———而他曾经一再承诺不会这样，同时留下一个临时政府———而这也并非布什当局所希望的。
<P>　　高峰时期曾有3000名雇员的CPA，在6月30日向伊拉克过渡政府移交主权后将解体。以美军为首的联军———13.8万名美军和其它国家的2.3万名士兵还会留下来，可以不经临时政府批准自由行动。重建工程的管理和其它的民事任务，将由新组建的美国大使馆负责。
<P>　　在整个占领中，CPA和军队的关系越来越苦涩。士兵们已经指责文职人员重建步伐缓慢，未能安抚伊拉克人；文职人员也已指责军方未能提供稳定的安全形势来推动重建进程。
<P>　　在这里的几位高官看来，美军军力的短缺，使得安全形势日益失去控制。针对联军和外国平民的袭击，从1月份以来增长了两三倍，现在每天平均达40次以上。暗杀伊拉克政治领导人，对该国石油和电力基础设施的破坏，现在成了家常便饭。
<P>　　在大多数伊拉克人的眼里，处于解散前夜的CPA成了美国人失败的象征。在近来由美国政府主持的一次民间测验中，85%的作答者说他们对CPA没有信心。这种批评也在为占领当局工作的一些美国人中得到响应。他们指责说，CPA的大多数成员狂热地支持布什当局和入侵行动，却偏偏缺乏重建技巧和在中东的工作经验。他们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能说阿拉伯语。
<P>　　由大理石墙环绕着的CPA总部，位于巴格达警卫森严的“绿区”内，但这里弥漫着一种“壮志未酬”的灼痛感。“我们真的做了我们本来必须做的事情吗？我们过去是怎么承诺的？”CPA一高官说，“这儿没有人相信这一点。”
<P>　　这些描述来自对CPA20几名现任和前任官员的采访，包括几名高官、其他美国官员和与CPA合作的伊拉克人。他们中大多数人是在要求对姓名保密的条件下透露情况的，因为他们未经CPA公共事务官员准许，就不得与记者交谈。
<P>　　在上周的采访中，布雷默坚持认为：在占领下，“伊拉克已经从根本上有了很好的发展方向”。他说，在经历了30余年的残暴统治之后，CPA已让伊拉克走向通往民主政府和开放的经济的道路。他说，他的一些最大的成就，就是降低了伊拉克的税率，放宽了外国投资法，削减了进口关税。
<P>　　他承认，与当初的设想相比，他改变伊拉克政治制度和经济的计划，包括国营企业私有化，并没有全部实现。他很痛惜未能实现电力生产和削减暴力的目标。在对其任期可能是最坦诚的自我批评中，他说在训练伊拉克安全力量上，CPA由于对应征者“过分强调数量”而不是质量，结果犯下了错误。
<P>　　一幅“天真”的蓝图
<P>　　布雷默说，当他2003年5月12日到达巴格达时，他被所见的一切震住了。
<P>　　没有警察在当班。首都的两座陈旧的电厂几乎完全停工。横遭抢劫的政府建筑正在冒烟。那些归国运转政府的著名流亡人士，不愿与生活在萨达姆统治下的伊拉克同胞分享权利。
<P>　　由于那时还没有明显的安全威胁来消解他们的雄心，布雷默和他的人马开始从下至上重建伊拉克社会，他们着眼于长期的解决方案，而非短期的修修补补。他们宣告说，在美国归还主权前，伊拉克人必须达到一系列的政治里程碑。
<P>　　他们没有选择改造伊拉克军队，而是决定从零起步，打造一支新型的防卫力量。布雷默指挥着顾问们去改组伊拉克各部委。他鼓吹扩大市场经济改革。作为与过去决裂的一个标志，布雷默发布命令，禁止萨达姆领导的复兴党员中的许多人参与政府。
<P>　　CPA的几名现任与前任官员争辩说，布雷默青睐的一些关键决策，都是一些超越伊拉克现实的华而不实之举，反映了军事胜利者想入非非的傲慢。CPA内部的批评人士指责布雷默专注于推进新保守主义者的减税和自由贸易主张，而没有聚集于提供基本服务。“我们曾有如此宏大的目标，要将伊拉克变成一个模范国家，有着堪称模范的民主制度，理想的宪法，理想的经济和理想的军队。”国务院为CPA工作过几个月的一名官员说，“这纯粹是太天真。”
<P>　　尽管计划的规模如此宏大，而且布雷默去年7月确定伊拉克重建需要“好几十亿美金”，但CPA的专家们实际上没有任何资源来资助他们负责的工程，以在战后数月间创造为民众所急需的地方工作岗位。相反，他们得依赖“哈利伯顿 Halliburton ”和“柏克德 Bechtel ”这两家美国公司，两者获得了丰厚的合同，负责修补伊拉克的基础设施。
<P>　　另外，CPA还缺乏有经验的职员。有几名开发专家是从国务院和非政府组织招募的。但CPA的大多数招募是由白宫和五角大楼人事办公室操作的，职位流向了与布什当局或共和党有关系的人。重组巴格达证券交易所的工作，去年9月落到了一位在白宫找工作的24岁的年轻人肩上；这证券交易所到现在也还没开门。“忠诚在这里盖过了经验。”CPA一高官说。
<P>　　到去年夏末，一连串汽车炸弹案震荡着巴格达，伏击也在上升，布雷默和顾问们决定收敛雄心。私有化的计划放弃了。军队指挥官们被吩咐尽可能多地雇用并武装官员，而不是进行彻底的扫描和加强警力培训。由于面临着伊拉克宗教领袖和地方上不耐烦的政治人物的反对，白宫和CPA改弦易辙，答应在制定永久宪法之前就移交权力。
<P>　　但布雷默仍然执着于重建工作。他9月间来到国会，请求批准一个巨大的一揽子援助计划；在他看来，重建一个国家需要雇用数十万的伊拉克人，因而有助于实现长时期的稳定。
<P>　　经济算盘打错
<P>　　人们本来想让巴格达南部的多纳电厂，成为美国重建伊拉克的一个典范。该电厂在1991年海湾战争中炸塌，随后被萨达姆政权忽略，发电能力只有其额定功率的四分之一，导致首都长期停电。
<P>　　CPA的专家去年夏天巡察了这处破败的设施，他们发誓让它重焕生机。他们雇用了德国和俄罗斯的公司来进行维修，该工程也列在优先重点工程首位，以实现伊拉克全国6000兆瓦发电能力的目标。布雷默本来希望：更多的电力将推动经济发展，改善日常生活，从而减少暴力，稳定伊拉克。
<P>　　到今天，多纳电厂确实是个典范——美国重建努力未能达到目标的一个典型案例。
<P>　　出于安全原因，德国承包商4月间逃命去了。俄罗斯人也在5月底开溜；此前他们的两名同事在乘小型货车接近电厂时，被反叛者射杀。在电厂内，零件散落在地上等待安装。身着蓝色罩衫的伊拉克技工四处游逛，抽烟，等待指令。锅炉房墙壁上有一行涂鸦文字：“抵抗运动万岁！”
<P>　　CPA本来指望多纳电厂到6月1日出电能达到500兆瓦。但它最顺时也只有100兆瓦——只有去年夏天的一半。
<P>　　对多纳以及其它电厂修理的失败，还有骚乱者对输电线路的破坏，又让去年夏天曾席卷整个伊拉克的停电卷土重来。水厂和炼油厂的维修也大大落后于预定计划，迫使这个有着世界第二的石油储量和两条大河的国家，还得进口汽油和瓶装水。近日对于燃料运输和石油管理的袭击，已经耗尽了储备。
<P>　　CPA的几名官员说，布什当局长期以来就低估了重建的代价。在战前规划中，尽管联合国和非政府组织认为重建代价将相当巨大，但当局只安排了9亿美金资金。在占领的头几个月里，白宫又另追加了11亿。但只是到了9月份，当局才请求国会再追加数十亿。
<P>　　尽管国会11月份批准了总额高达186亿的一揽子援助计划，但五角大楼掌管开支的官员运作迟缓。据CPA介绍，援建资金到今年6月1日才分发了37亿。由于民间承包商遭到袭击，西方各国公司撤回了雇员，许多已经得到资助的工程进展缓慢，或者干脆就停工了。
<P>　　CPA官员们认为，这笔资金本来应当指定用途，并迅速派发；如果能这样的话，CPA也许能留住美国入侵初期伊拉克人存有的好感中的很大一部分，从而可能削弱反叛者。
<P>　　“重建工作未能早早开始，将被视为最关键的失败，”布雷默的一名高参说，“如果我们的维修工作能快些，今天的形势就会大不一样。”
<P>　　该高参说，由于起步迟缓，CPA陷入了“安全陷阱”。据CPA官员们估计，有20亿以上援助资金，耗费在为承包商雇用私人卫兵，为他们购买装甲车和修建安全住宅上。他说：“如果我们在局势逆转前就花出这笔钱，那其中的更大部分将花在帮助伊拉克上。”
<P>　　另一名参与重建的官员说，在这186亿资助的2300项工程中，有许多是使用外国而非伊拉克劳工的重大项目，它们对地方经济的推动远远落后于CPA的承诺。这些工程的选定大体上没有参考伊拉克人的意见。
<P>　　这位重建高官说：“令人悲哀的现实情况就是，这项庞大的援建计划本身对伊拉克人并无多少影响。援建首要的受益者是美国各家公司。”
<P>　　安全盘算失误
<P>　　当反占领的民兵今年4月4日聚集在纳菲登警察站时，站里的警官们一跃而起，拿起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跑回了家中。
<P>　　这些民兵属于迈赫迪军，他们没受过多少训练但装备精良；领头羊就是被美军认为无法无天的什叶派教士萨德尔。美军前一天封了他的报纸，还逮了他的一名顶级助手，他的追随者们于是抢占了几座什叶派圣城和巴格达贫民窟“萨德尔城”的政府建筑。
<P>　　这些民兵遇到的抵抗惊人的少。位于“萨德尔城”中心的纳菲登也不例外。“如果向那些人开枪，那就大错特错了，”下士法拉·哈桑说；这位瘦削的老兵身着由皱皱巴巴的牛仔裤和蓝衬衫组成的制服，“如果来的是位有原则的人，而我也相信这些原则，那我就不会开火。”
<P>　　警察和民防部队在萨德尔乌合之众前土崩瓦解，让CPA官员们头晕目眩，官员们本来还指望他们能抵挡一下子的。几天之后，CPA又大吃了一惊：一整营的伊拉克新军，不但不受令帮助美军在费卢杰街头打击逊尼派反叛者，而且竟然在阵前倒戈。
<P>　　布雷默和CPA的高官们得出结论说，伊拉克新的安全力量的缔造出了问题。为了在街头安排更多的警官来稳定人心，CPA招募了尽可能多的前警察，甚至连那些根本没有受训的也要。这样一来，成千上万准备不充分甚至与反叛者纠缠的人，都进入了安全队伍，CPA长期以来对此心存芥蒂，但直到萨德尔反叛时才深有体会。
<P>　　“数量压倒了质量，”CPA高级顾问道格拉斯·布兰德说；这位英国警官指导着伊拉克警力。“我们淘出了许许多多不合标准的人，让他们进入了警察队伍。”
<P>　　伊拉克现有9万名警察当差，其中6.2万以上没有受过任何训练。
<P>　　但几名CPA官员争辩说，安全方面的问题比训练警察更具根本性。他们说，美军在伊拉克的人数太少了，没法维持秩序，也无法在伊拉克边境上阻击外来恐怖分子。“我还没有看到谁认为这里的兵力足够了。”布雷默的一名高参说。
<P>　　这些官员们说，美军兵力本来不足，而布雷默解散伊军的决定又是火上浇油。这不仅使得美军丧失了数万名武装军人来帮助维持秩序，而且有相当数量的士兵与反叛者携手合作，打击占领军。“我们本来应当将他们拉过来，并逐步地整合他们，而不是说：‘我们不需要你。’”在巴格达的一名美军高官说。但布雷默说，在萨达姆溃败后，伊军就解体了，再要其重新回来服役，也是不可行的。而在警察队伍里，人们也对这些士兵的忠诚度和能力表示怀疑。
<P>　　CPA官员们说，另一重大的失误，就是未能为警察和人数达4万人的“民防兵团”提供足够的装备。在纳菲登警察站的140名官员中，只有一半配备了手枪，器械库里只有10把AK 47步枪，停车场上是三辆卡车，控制室里只有两台无线电。除了前门卫兵披挂的几件美军盔甲，再也没有什么护身设备了。
<P>　　“没有枪，没有无线电，没有小车，我们怎么来保护自己？”该警察站少校雷德·加德希姆说，“美国人向我们许诺了这一切。现在这些东西在哪里？”
<P>　　直到今天，这里的警官们在星期五去清真寺祈祷前，都要在制服上别上萨德尔的图像，对他的这种同情表明，这些警察抗击萨德尔民兵的可能性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善。CPA的几名官员说，如果在去年8月法庭对萨德尔颁发逮捕证后，美军就对他下手，冲突的规模会小很多。但他们让他逍遥了好几个月，使得他得以为其反占领观点寻求支持。
<P>　　官员们说，到4月份，CPA主持的民意测验发现：80%的伊拉克人对萨德尔抱有好感，CPA本来应该寻求政治解决方案。他们说，最根本的是CPA的战略家和军事指挥官应当意识到：许多的安全官员会和萨德尔站到一块。“美国人脑子动歪了，”加德希姆说，“我们将为伊拉克而战。我们不会为他们战斗的。”
<P>　　政治上失算
<P>　　从占领开始时起，美国人改造伊拉克政治制度的努力，就受到了另一名什叶派领袖西斯坦尼的挑战，而且他的影响比萨德尔要大得多。CPA在与其交往时的无力所导致的一系列妥协，将在布雷默离任后长期发挥影响。
<P>　　70来岁的西斯坦尼银须飘飘，过去6年来一直隐居在什叶派圣城纳杰夫。有着数以百万计的追随者的他，被视为占伊拉克人口大多数的什叶派最有影响的领袖，什叶派政治家谁也不指望逾越他。
<P>　　西斯坦尼的立场很明白：决定伊拉克政治未来的，只能是伊拉克人而不是美国人。他在2003年6月发布宗教法令，呼吁伊拉克宪法应当由民选代表来撰写，这一要求与布什当局的政治过渡计划针锋相对。
<P>　　布雷默及其手下起初低估了该法令的影响，认为什叶派领导人能说服西斯坦尼改变立场。但直到11月，布雷默才得出结论说，与他从未谋面的西斯坦尼，是不可动摇的，而布什当局让指定的伊拉克人制定宪法的计划，只能识相地取消。
<P>　　在参加白宫匆匆忙忙的一串会议后，布雷默在11月15日发布了一个新的过渡计划，放弃了在移交主权前制订永久宪法和举行大选的打算。相反是由布雷默挑选的25人组成的“临管会”来起草一部临时宪法。过渡政府人选也将由预备会议来挑选。
<P>　　谁也没就细节咨询过西斯坦尼。他在数天后就表示反对，于是又作了一通改动，并导致布什邀请联合国特使布拉希米出面挑选过渡政府人选。最后，布雷默想要的伊拉克总统落马了：他青睐的阿德兰·帕查奇，在什叶派政治家威胁不与他合作后打了退堂鼓，使得布拉希米选中了亚瓦尔，这位部族酋长在“临管会”任职前从未有过从政经历。
<P>　　西斯坦尼也反对临时宪法。1991年以来一直生活在自治地区的库尔德人，坚持要在永久宪法文本中，出现让他们拥有否决权来保护自己权益的条款。但因为什叶派占到了总人口的60%左右，而库尔德人只占20%上下，西斯坦尼担心这会让少数民族的意志凌驾于多数派之上。
<P>　　布雷默这回不想退却。如果该条款被剔除，那库尔德人就会沸反盈天。他说服“临管会”什叶派成员签署临时宪法，置西斯坦尼的基本反对于不顾。
<P>　　然后在本月早些时候，布什当局提议将签署临时宪法包括在联合国安理会决议中。西斯坦尼迅速发表声明，他说：“临时宪法是在占领下由非经选举产生的委员会制订的，被伊拉克大众所拒绝。”
<P>　　但当美国剔除了有关临时宪法的内容时，伊拉克库尔德领导人火冒三丈，两名顶级领导人随即致信布什，威胁要退出本月早些时候组建的临时政府。
<P>　　这种争执意味着什叶派和库尔德人将不得不亲手来消解分歧。什叶派中意的是废除过渡宪法，重写一个新版本，这一结果将潜在地让布什当局感到尴尬，它已经将现文本视为CPA最重要的成就之一。
<P>　　伊拉克领导人和外国外交官指责CPA没有迅速地把握西斯坦尼敲打的要旨。CPA的一些官员说，布雷默确实领会到了西斯坦尼的能量，但问题在于与这位宗教领袖的沟通上：西斯坦尼拒绝接见任何来自CPA的人，信息是由什叶派政治家们转达的，这些人出于自身好恶阉割了信息。
<P>　　尽管CPA里的一些人说，他们相信更好的办法，是在6月30日后由伊拉克自行来排解对于临时宪法的争议，其他一些人争辩说，占领当局本来应该保证拥有一个得到西斯坦尼支持的文本。“我们本来想为他们留下一部永久宪法，”CPA一高官说，“然后我们就决定只为他们留下一部临时宪法。现在我们留下的是一部大多数人不喜欢的临时宪法。”
<P>　　与伊拉克人隔绝
<P>　　在因高度安全而被一些CPA谑称为“翡翠城”的“绿区”内的生活，与在巴格达的其它地区有着本质区别。这里总是有电，闪亮的穿梭巴士拉着乘客四处跑。室外咖啡馆到深夜还在开放。
<P>　　这里不怎么理睬伊斯兰的习俗。宾馆里啤酒在自由流淌。女人们穿着短裤到处晃。熏肉汉堡出现在CPA的午餐菜单上。“这似乎是另一个星球，”一名伊拉克裔美国人说，“它与真正的伊拉克是相隔绝的。”此人是CPA高官，现在生活在绿区内，不过经常斗胆出外走访亲戚。
<P>　　尽管CPA试图带伊拉克人进总部来开会或从事其它活动——绿区甚至还有一个“伊拉克文化之夜”，但无法与广大伊拉克人相处使得美国人与外界隔绝。“我们不了解外界，”布雷默的一名高级顾问说，“我们中有多少人出去买过一瓶牛奶或者一双袜子？”
<P>　　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们也没有去城里的社交场合结交朋友，相反，他们只是在自己位于绿区内由藤条装饰的酒吧里饮酒。CPA雇员不去当地的市场里游荡，而是去绿区内的“购物集市”。
<P>　　由于与绿区外伊拉克人缺乏联系，CPA官员不得不倚重由布雷默挑选的临管会成员。当联合国特使布拉希米因考虑过渡政府人选，曾向CPA咨询几名伊拉克人的情况；据在场的一名官员说，布拉希米告诉助手们：他很“震惊地发现他们（CPA官员）真的没掌握多少信息”。
<P>　　在四处走动得最多的CPA官员就是布雷默，他常常和一批私人卫队走动，他们大多为前海军海豹特种兵，还装备着直升机和一队装甲车。布雷默愿意多走动，而且每天工作18个小时，这为他在CPA赢得了尊敬。对他任期的主要批评就是：他未能招募足够多有中东工作经历的资深外交家。
<P>　　在CPA最后的这些日子里，许多官员大倒苦水。有些人谴责军事指挥官们没有召集更多的军队来稳定伊拉克各地，从而使得他们无法出去工作。而军官们说，CPA的人员在这258个房间里耗了太多的时间。参加过世界其它重建行动的资深人士说，在伊拉克的美国军方与文职人员之间的关系，是他们所遇到过的最为糟糕的。这位重建专家说：“这是有害的。”
<P>　　占领当局内的冲突，使得那些因忠实于布什当局而被挑中的年轻职员，与来自美国国务院和英国外交部的年长的自由派外交家们对抗。有几名外交官说，他们认为这些小子没有经历而又喜欢到处炫耀学历。
<P>　　他们特别指责了“战略沟通办公室”，认为它在向伊拉克人传递信息上是失败的。这家办公室的几名职员，直接来自共和党党务工作者队伍或者国会，他们并没有推出一个全新的新闻频道，来与其它被CPA认为是反抗占领的阿拉伯传播媒体竞争，相反却设立了一个频道播放儿童节目和埃及厨艺秀。
<P>　　“它并没有作出任何努力来与伊拉克人沟通，”CPA的一名英国官员说，“这些人认为自己的工作就是帮助布什连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