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纪壮舰(转帖台湾军旅作家黄河作品)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5/03 05:28:30
附注1:黄河的主页http://www.haodoo.net/?M=hhd&P=home。黄河先生简介:从军二十年,曾任台張騫艦(成功級艦)首任艦長,也曾在台海军总部担任武获室专案参谋,水兵科科长,及在台海军官校教学。2000年退伍后从事写作工作,现已出版各种类型小说十六本。《猎杀纪壮舰》写于2006年年底,主要内容为两岸发生冲突时围绕台外购八艘先进柴电潜艇首艇“纪壮舰”(虚拟)所发生的故事。小说故事曲折,悬念迭生,军事与政治斗争交错,对于潜艇的日常生活、战斗情景有细致描写,可读性很高。更重要的是,平时我们很少有机会可以接触台湾的军事作品,通过这部小说大家可以管窥台湾军民对大陆的了解与态度,我觉得这方面更有意义。
附注2:因为原文为竖版繁体字,拷贝原文后我直接用的WORD的简繁转换功能,文中有些地方的语言习惯和现在大陆不一致,希望CD的广大筒子们谅解。这里谢谢台湾的onepiece网友提供网络链接。

《猎杀纪壮舰》   黄河

楔子:魔咒

十月二十二日 美国
 波士顿 芬威球场

  九局下,爆满的球迷个个期待红袜队的重炮手普拉兹,能够在球队落后三分,两出局、满垒、两好三坏球之后,击出他这个球季的第六十四支全垒打。
  可是,站在投手丘的史特劳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是洋基队的王牌终结者,本季救援成功五十九次、投手自责分率一点零四,而且连续二十三局未曾失分。
  王牌对王牌,谁能预料它的结果?
  谁又能预料美联冠军争霸赛的第七战,红袜对上她的死敌洋基,结局竟会是这般地戏剧化与扣人心弦!最后这一球||事后也证明的确是这场球赛的最后一球||赢,迈向世界大赛;输,就此打包回家。
  两个球队的荣誉、数百万球迷的期盼、几十亿赌金的流向……,完全决定在这一球。
  这一球,紧紧握在投手史特劳的手中。他半弯着腰,两眼炯炯盯着捕手贝尔的暗号。
  内角指叉球?
  摇头。
  上升速球?
  摇头。
  外角伸卡球?
  摇头。
  捕手贝尔心里骂了句脏话,又比了个「内角速球」。
  史特劳微一点头,侧身瞄了眼三垒的跑者。
  普拉兹明白这一击的重要性。为了激励自己,他突然心血来潮,左手指向左外野的天空。
  球迷顿时爆出一阵狂吼。所幸芬威球场是开敞式,不像巨蛋有个屋顶,否则这声吼声可能会震垮屋顶。
  事后,许多人责怪普拉兹为芬威球场招来了恶耗。因为这动作是美国职棒有史以来最伟大球员||贝比鲁斯的招牌动作。而贝比鲁斯因为在一九一九年被波士顿红袜队卖到洋基,曾经说过「我诅咒红袜队在我死后一百年之内拿不到总冠军」,这就是美国职棒最赫赫有名的「贝比鲁斯魔咒」。
  史特劳一直等到球迷冷静下来,才向上帝祷告,再深吸一口气,武装起全身的细胞。
  普拉兹高高举起球棒。
  这极度关键的一球,终于在众人屏息以待中投了出来。
  球刚出手测速枪就显示九十九哩的惊人球速。这速度只要零点四秒球便会通过本垒板,打击手只有零点二秒的时间决定打或不打。电光石火的一剎那,普拉兹猛力挥动手中的球棒。
  鏮地一声,球应声飞了出去。
  单听那清脆的声音,满场球迷就爆发出轰雷似的欢呼。
  那球,果然如普拉兹所指的方向飞向左外野。再瞧它的飞行曲线,十之八九是一记力挽狂澜的全垒打。
  洋基队的球迷心碎了,红袜队的球迷几乎要喊破了嗓子。
  正当大家的目光顺着球看过去,他们愕然发现球的背后,那几百公尺后面的幽暗天空,怎么有几盏闪烁的灯光!?
  追着球的摄影师顺势将镜头的焦距向后拉,让模糊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
  球场的大屏幕、转播的电视,同时出现这幅清晰的画面。
  看见这幅画面,别说是现场的球迷,全球超过一亿四千万在电视机前观看现场转播的观众,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NBC电台的球评巴克失声喊道:「这是空中巴士三八○!」
  坐在贵宾室的美国总统汤森骂道:「该死!」
  现场最先僵立不动的是球迷,然后是裁判,接着是球员。等击出全垒打的普拉兹通过二垒,也骇然停步转身望着天空,整个球场就变成一幅冻结的画面||所有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死寂之中,空中巴士的影像逐渐变大,轰轰轰的引擎声逐渐增强。终于,某个胆子小的女高音发出一声「呀」,现场三万四千个球迷便同时发出一声「呀」。
  呀声之后,原本冻结的画面突然运转起来,众人以超过平常两倍、三倍的速度拔腿狂奔。
  可是,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时速三百二十公里的空中巴士。
  空中巴士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向美国最古老的芬威球场。它掠过号称「绿色怪物」的全垒打墙,以四十五度角撞向右边的观众看台。
  飞机上的五百零七位乘客和所有机组员是最幸运的。当机身撞击观众看台的瞬间,这些人在没有肉体痛苦的状态下迅速结束生命。
  其次幸运的是被直接撞击到的六千七百多位观众。空中巴士八十公尺宽、二十四公尺高、两百七十七吨重的庞大机身,几乎把右边看台整个撞塌。直接被撞击到的观众就算没有立即死亡,也很少活过一分钟。
  爆炸后扭曲变形的机体,夹杂着如刀锋般的金属片,像炸弹的破片向四方爆射,当场又造成两千七百多人死亡。这些人有的断头去肢,有的开肠破肚,鲜血流了一地,死亡之前饱受肉体的痛苦。
  最惨的是活生生被火烧死的那两千九百多人。飞机夹带了两百三十二吨重的高级航空用油,爆炸以后向四方溅射。不幸被这股热油波及的人,纷纷从烈焰腾空、浓烟弥漫的背景中冲出来,每个人都成了人体火把,一边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叫,一边挥动四肢试图打灭身上的火焰。
  那是一幅令人肝肠寸断的画面。
  这画面透过后来电视不断的回放,永永远远刻在美国人的心头。附注1:黄河的主页http://www.haodoo.net/?M=hhd&P=home。黄河先生简介:从军二十年,曾任台張騫艦(成功級艦)首任艦長,也曾在台海军总部担任武获室专案参谋,水兵科科长,及在台海军官校教学。2000年退伍后从事写作工作,现已出版各种类型小说十六本。《猎杀纪壮舰》写于2006年年底,主要内容为两岸发生冲突时围绕台外购八艘先进柴电潜艇首艇“纪壮舰”(虚拟)所发生的故事。小说故事曲折,悬念迭生,军事与政治斗争交错,对于潜艇的日常生活、战斗情景有细致描写,可读性很高。更重要的是,平时我们很少有机会可以接触台湾的军事作品,通过这部小说大家可以管窥台湾军民对大陆的了解与态度,我觉得这方面更有意义。
附注2:因为原文为竖版繁体字,拷贝原文后我直接用的WORD的简繁转换功能,文中有些地方的语言习惯和现在大陆不一致,希望CD的广大筒子们谅解。这里谢谢台湾的onepiece网友提供网络链接。

《猎杀纪壮舰》   黄河

楔子:魔咒

十月二十二日 美国
 波士顿 芬威球场

  九局下,爆满的球迷个个期待红袜队的重炮手普拉兹,能够在球队落后三分,两出局、满垒、两好三坏球之后,击出他这个球季的第六十四支全垒打。
  可是,站在投手丘的史特劳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是洋基队的王牌终结者,本季救援成功五十九次、投手自责分率一点零四,而且连续二十三局未曾失分。
  王牌对王牌,谁能预料它的结果?
  谁又能预料美联冠军争霸赛的第七战,红袜对上她的死敌洋基,结局竟会是这般地戏剧化与扣人心弦!最后这一球||事后也证明的确是这场球赛的最后一球||赢,迈向世界大赛;输,就此打包回家。
  两个球队的荣誉、数百万球迷的期盼、几十亿赌金的流向……,完全决定在这一球。
  这一球,紧紧握在投手史特劳的手中。他半弯着腰,两眼炯炯盯着捕手贝尔的暗号。
  内角指叉球?
  摇头。
  上升速球?
  摇头。
  外角伸卡球?
  摇头。
  捕手贝尔心里骂了句脏话,又比了个「内角速球」。
  史特劳微一点头,侧身瞄了眼三垒的跑者。
  普拉兹明白这一击的重要性。为了激励自己,他突然心血来潮,左手指向左外野的天空。
  球迷顿时爆出一阵狂吼。所幸芬威球场是开敞式,不像巨蛋有个屋顶,否则这声吼声可能会震垮屋顶。
  事后,许多人责怪普拉兹为芬威球场招来了恶耗。因为这动作是美国职棒有史以来最伟大球员||贝比鲁斯的招牌动作。而贝比鲁斯因为在一九一九年被波士顿红袜队卖到洋基,曾经说过「我诅咒红袜队在我死后一百年之内拿不到总冠军」,这就是美国职棒最赫赫有名的「贝比鲁斯魔咒」。
  史特劳一直等到球迷冷静下来,才向上帝祷告,再深吸一口气,武装起全身的细胞。
  普拉兹高高举起球棒。
  这极度关键的一球,终于在众人屏息以待中投了出来。
  球刚出手测速枪就显示九十九哩的惊人球速。这速度只要零点四秒球便会通过本垒板,打击手只有零点二秒的时间决定打或不打。电光石火的一剎那,普拉兹猛力挥动手中的球棒。
  鏮地一声,球应声飞了出去。
  单听那清脆的声音,满场球迷就爆发出轰雷似的欢呼。
  那球,果然如普拉兹所指的方向飞向左外野。再瞧它的飞行曲线,十之八九是一记力挽狂澜的全垒打。
  洋基队的球迷心碎了,红袜队的球迷几乎要喊破了嗓子。
  正当大家的目光顺着球看过去,他们愕然发现球的背后,那几百公尺后面的幽暗天空,怎么有几盏闪烁的灯光!?
  追着球的摄影师顺势将镜头的焦距向后拉,让模糊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
  球场的大屏幕、转播的电视,同时出现这幅清晰的画面。
  看见这幅画面,别说是现场的球迷,全球超过一亿四千万在电视机前观看现场转播的观众,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NBC电台的球评巴克失声喊道:「这是空中巴士三八○!」
  坐在贵宾室的美国总统汤森骂道:「该死!」
  现场最先僵立不动的是球迷,然后是裁判,接着是球员。等击出全垒打的普拉兹通过二垒,也骇然停步转身望着天空,整个球场就变成一幅冻结的画面||所有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死寂之中,空中巴士的影像逐渐变大,轰轰轰的引擎声逐渐增强。终于,某个胆子小的女高音发出一声「呀」,现场三万四千个球迷便同时发出一声「呀」。
  呀声之后,原本冻结的画面突然运转起来,众人以超过平常两倍、三倍的速度拔腿狂奔。
  可是,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时速三百二十公里的空中巴士。
  空中巴士以雷霆万钧之势撞向美国最古老的芬威球场。它掠过号称「绿色怪物」的全垒打墙,以四十五度角撞向右边的观众看台。
  飞机上的五百零七位乘客和所有机组员是最幸运的。当机身撞击观众看台的瞬间,这些人在没有肉体痛苦的状态下迅速结束生命。
  其次幸运的是被直接撞击到的六千七百多位观众。空中巴士八十公尺宽、二十四公尺高、两百七十七吨重的庞大机身,几乎把右边看台整个撞塌。直接被撞击到的观众就算没有立即死亡,也很少活过一分钟。
  爆炸后扭曲变形的机体,夹杂着如刀锋般的金属片,像炸弹的破片向四方爆射,当场又造成两千七百多人死亡。这些人有的断头去肢,有的开肠破肚,鲜血流了一地,死亡之前饱受肉体的痛苦。
  最惨的是活生生被火烧死的那两千九百多人。飞机夹带了两百三十二吨重的高级航空用油,爆炸以后向四方溅射。不幸被这股热油波及的人,纷纷从烈焰腾空、浓烟弥漫的背景中冲出来,每个人都成了人体火把,一边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叫,一边挥动四肢试图打灭身上的火焰。
  那是一幅令人肝肠寸断的画面。
  这画面透过后来电视不断的回放,永永远远刻在美国人的心头。
你转成简体了.偶觉得此作家还需要在专业知识上补充补充.不是指技术上的知识,而是基本的政治和社会的知识.
这只是引子,后面的内容我等等再发。刚才给黄河先生发了信息,希望能得到他的亲自确认(虽然他的网页上同意“个人”可以自由转帖他的文章)。其实给他发信息还是希望他能来超大转转,说不定以后又是超大的一个贵宾呢:D
如果后面继续发帖,希望有兴趣的筒子们能理性回帖,不要谩骂或搞人身攻击。黄河先生是蓝营的哦。
re 2楼:可能是小说描写的台湾的缘故,里面的社会、政治描写和我们常见的大陆的作品不一样。黄河在军中二十年,也进过台“海军总部”工作,对台湾的政治、社会理解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我转的可不是起点的文章,呵呵
这个 几十亿赌金流向....这位以为MLB是CPBL么.....
猜猜这是谁干的?基地?台独?咱们?
繁体倒没什么,这竖排看的真累
似曾相识的开头
《MIB-II》中掠过棒球场的UFO
竖排的.看得我花了眼.:') :')

期待横排的.:lol
期待ING~~~~
二○○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猎杀纪壮舰》黄河
第一章:周旋

十一月二日 中国
 北京 首都体育馆

  以牙还牙是美国现阶段的反恐政策。十月二十二日芬威球场遭受到恐怖攻击,七天以后美国兵出四路,同时发动对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以及伊拉克的惩罚性攻击。
  中亚战火虽然紧邻中国的西边,但是对于习惯隔岸观火的中国人而言
,那只是新闻报导中的一个素材,北京仍旧陶醉在歌舞升平的日子里。
  这一天,两万歌迷在首都体育馆齐声呦喝。舞台上的杜风疯狂地扭着
、舞着,他的舞技不怎么出色,但是只要前后轻轻摆动臀部,必能引起现场歌迷的声声尖叫。
  杜风是台湾的歌手,自己写词作曲,能够演奏七、八种乐器,出道十四年发行了九张个人专集、两张精选集。单是听他的歌声,有点像鸭子叫
;不看歌词,不知道他在喊什么;至于音乐,吵杂之外还是吵杂。

  偏偏就是有人喜欢听这样的歌。
  成名,有时候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杜风的言行和他的歌曲一样,都有点特立独行。他喜欢批评台湾的政治,三个月以前更公开发表支持北京一国两制的言论。在独派人士强势运作下,台湾媒体纷纷冷冻杜风。
  少了台湾的舞台,杜风全力向大陆发展。
  北京见缝插针,有心要把杜风塑造成台湾人的典范。透过半官方「北京娱乐公司」的安排,两个月之内杜风在大陆各主要城市举办十八场大型演唱会。由于官方暗地动员,演唱会场场爆满,再加上媒体大肆吹捧,如今杜风俨然成为华人流行音乐界的天王。
  北京首都体育馆是杜风「风华再现」系列演唱会的最后一站,也是最盛大的一场。为了报答全国热情歌迷的支持,除了由中央电视台现场转播
,更耗资三百七十万元打造一个超大型豪华舞台。此外,乐队、舞群、布景的投资也都创下国内演唱会的纪录
。而为了强化舞台的声光效果,主办单位甚至从日本进口价值日币三千万元的「安全焰火」。这些焰火布置在

舞台的四周,配合歌舞的节奏,不时向舞台中央喷洒出色彩艳丽的烟雾与火焰。
  一曲终了,舞群戛然而止,杜风在舞台中央凝立不动,四周的焰火适时喷出白雾。
  歌迷爆发出尖厉的啸叫。
  依照彩排,杜风这时应该趁着白雾离开舞台。然而,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却有点怪异的苹果味,接着便感到一阵昏眩。他以为是最近体力透支,想待在原地休息一下再离开。
  可是,太迟了!
  杜风吸入的是神经毒气沙林。现今毒性最强的毒物。只要少少的十分之一克,管他接触的是身体的哪个部位,都足以让人致命。
  几秒而已,杜风浑身开始冒冷汗
,两手沉重得举不起来,胸部因紧塞而无法呼吸,胃难过到想呕吐。他干呕一口,之后便失去全身力气倒下,手脚不自主抽搐起来。
  杜风很想呼吸,他需要新鲜空气
……;但是嘴巴一张却只在呕吐,肺好像要爆炸,身子忽冷忽热,每个关节都疼痛不已。在脑细胞未丧失最后一丝理智以前,杜风还不认为死神将至,尝试着要爬着离开舞台。

  从闻到淡淡、怪异的苹果味开始
,杜风总共活了二十三秒钟。
  又六秒钟以后,当弥漫的白雾逐渐散去之时,远处的歌迷发现舞台附近的群众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剎那间他们愣住了!等瞧见杜风和舞群全倒在舞台上,忽然有人大笑出声。一位身穿「杜风纪念夹克」,头戴「杜风纪念贝雷帽」,脸上有「杜风纪念贴纸」的时髦姑娘,把她手中的「杜风演唱会荧光棒」往前一指,咯咯笑道
:「这也要模仿呗?」
  模仿的人群似乎有扩大的趋势,东倒西歪的模仿者像涟漪般从舞台向外扩散。
  终于,有个公安在混乱中瞧见倒下的人群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情急之下张口高喊:「毒气||!」
  这一声的效果,直比十一天之前芬威球场的那一声「呀」。
  一声之后,原本拚命往前挤的两万歌迷,顿时像炸弹开了花,拚了命地往后奔逃。这种人推人、人挤人、人踩人、人压人的画面,同样是一幅令人肝肠寸断的画面。
  这画面透过后来电视不断的回放
,永永远远刻在中国人的心头。

十一月三日 中国 北京 公安部

  完全出乎气象专家的预料,半夜
,下雪了。今年北京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比往年大,好像在为演唱会的一千三百二十六位死难者哀悼

  竟夜没睡的公安部「刑事侦查局
」局长段守正,两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不堪,等看完死者名单中竟然有二十五个是中央政治局委员的直系亲属,把愕然的目光转向副局长林震坤

  林副局长先叹息一声,再解释道
:「都是贵宾券,最靠近舞台的座位
。」
  段局长忽然怒从中来,咬牙骂道
:「这些王八羔子吃撑了,去听什么演唱会?」
  「这要怪主办单位。他们送给所有在北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员两张贵宾券,每张价值两千九百八十元。这么贵的票就算自己不用,肯定会转送给亲朋好友。」
  「他们总共送出几张票?」
  「四十六张。」
  段局长吓得压低了声音:「除了直系亲属,还有更多中央政治局委员
速度~~大坑~~占位~~:b
杜风是台湾的歌手,自己写词作曲,能够演奏七、八种乐器,出道十四年发行了九张个人专集、两张精选集。单是听他的歌声,有点像鸭子叫
;不看歌词,不知道他在喊什么;至于音乐,吵杂之外还是吵杂。:D

:D :D 此人对号如座乃周某:D
看完全文,我很难相信此公是蓝营人士

文风与国内军事 YY小说 基本一致
段局长吓得压低了声音:「除了直系亲属,还有更多中央政治局委员的『亲朋好友』?」
  「死的大部分是靠近舞台的观众
。那附近全是高价票,不是有关系拿贵宾票,就是花得起钱的大爷。他们就算不是领导的亲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爷。」
  段局长右拳重击左掌,同时发出
「唉」地一声长叹。
  在这令人懊恼的时刻,「反恐局」局长洪魁匆匆跑进来,一路拉着嗓门说:「老段,有自称是『台独圣战联盟』的组织打电话到央视,说演唱会那案子是他们干的。」
  「谁?」
  「台独圣战联盟。」
  「这他娘的是什么组织?」
  「管他娘的什么组织,赶快向部长同志报告。」
  林副局长这一生没听过两个局长骂脏话,更没看过两个局长同时跑步
。今天是例外,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两个局长进入部长室时,发现部长李奇两眼红肿。那不单是彻夜未眠所留下的痕迹,很可能还哭了一段时间。
  段局长这时才想起,李部长也是中央政治局委员。部长的独子虽然不

在死亡名单之中,难不成那两张贵宾券给了部长某个至亲好友?
  听完洪局长的报告,李部长怒骂一句「该死的台独」,再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咬牙道:「我是李奇,有事向总理同志报告。」
  李部长等了十二秒,扼要的报告也只花了十七秒。可是,接着他不断地回答「是」,持续听训大约有五分钟之久。
  两个局长听不清楚总理在说什么
,只晓得激动的声调不时自话筒中传来。

十一月六日 台湾 台北 总统府

  北京演唱会的恐怖攻击震惊了国际。四天以后北京发出最后通碟,要求台湾在十一月十日派代表团前往新加坡,参加两岸「一国两制协调会」
;且强硬地表示,台北若不参加协调会,或是会议无法达成共识,十一月二十日零时开始,中共将派出南、北两支舰队封锁台湾的海运。
  消息传来,举国哗然。总统府和行政院随即召集紧急会议。总统府的会议在商讨两岸会谈的协商内容,行政院的会议在研究国内各部会相关因

应措施。
  接到总统府的紧急通知,急匆匆赶去参加会议的有负责两岸事务与国家安全的官员,有各大政党代表,有国内知名的意见领袖,有形象清新的立法委员。这些人平常多半稳重自持
,但是今天他们激动的心情与四天前中共总理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伙不眠不休地从下午四点协商到半夜十一点,七嘴八舌的意见非常多,同舟共济的共识没有一个。海基会会长刘文峰终而忍无可忍,猛然压下身前的按钮,麦克风前端的红灯一亮,他扬声喊道:「各位||」
  三十六支麦克风前端的红灯,大约有一半是亮的。
  刘文峰连续喊了三声「各位」,一声比一声重,这才让争论不休的「
各位」安静下来。
  等大家发红的目光转向刘文峰,他再义愤填膺地责问道:「大敌当前
,内斗不已,这是亡国的征兆||你们有没有听过这句箴言?都什么时候了,大家还吵个没完?能不能请各位放下心中的成见,静心听我讲几句话
?」
  若非刘文峰是谈判代表团的团长

、国际间素有重望的学者、前台湾大学校长,否则,这段言论大概又会引起众人一阵围剿。不过,纵然大家嘴巴不讲,但是个个是不服气的神色。
  刘文峰以手势加强语气,很恳切地说:「既然大家决定派我去谈判,出发以前我一定要确定三件事:第一
,谈判的立足点;第二,谈判的筹码
;第三,谈判的底线。
  「什么叫谈判?那不就是双方在各自的『立足点』上谈『各退让多少
』?人家凭什么退让?不就是因为我们手中握有能够交换的筹码?我们这里退一点、那里进一点……,最后协商出一个妥协点。假如妥协点能落在双方『底线』的范围之内,谈判不就圆满达成了?」
  立法委员张建升不耐烦地打断道
:「我们现在不就在讨论这些问题?

  「像我们这样讨论,可能讨论出结果?」刘立峰不客气地反问,再分析道:「这次谈判,北京的立足点很明确||一国两制。他们从杨力宇教授在一九八三年提出一国两制,邓小平拍板定案,到今天超过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全中国的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老老幼幼,从来就没有人提出

过第二个不同的意见。
  「我们呢?我们的立足点在哪?独立、邦联、联邦、联盟、一国两制
、一国两宪……?不管什么制度,几十年来我们台湾何曾几时有过一段时间,对这问题建立过一次共识?」刘立峰头发花白、身材削瘦,一口气讲到这好像不胜其劳,重重咳了几声。
  少部分人露出惭愧的神色。
  「我们台湾没有谈判的立足点,又哪来的谈判的底线?」刘立峰幽幽一叹道:「没错,我们现在在讨论这些问题。也没错,立足点和底线是可能讨论出来||假如我们都能冷静、理智,抛开个人利益。可是各位,谈判的筹码呢?筹码是用嘴巴就能讨论出来的吗?国际间只有武力和利益两种语言。不管是国防武力的威吓也好
,或是经济贸易的利诱也好,谈判的对象是中共,我们手中能握有什么筹码?没有筹码,我们能拿什么语言和他们谈?」
  讲到这,刘立峰忧心忡忡地看着总统曾彦荣。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集中在总统曾彦荣。
  曾彦荣内心压力之大,可以从会议开始就始终皱着眉头这点看个大概


  若不是极大、极重的压力,如何能连续皱眉七个小时?
  曾彦荣心里清楚,他||中华民国总统,正站在历史的关键点。他可能成为英雄,也可能成为狗雄。而英雄或狗雄的分野,又取决于刘立峰所说的「筹码」。
  没有筹码,唯有任凭北京宰割。
  可是,面对的是全球第二大军事强国、廿一世纪掘起的经济巨人,无论是武力或利益,台湾哪来的筹码?
  也难怪总统愁不展,会议期间很少说话,不时低着头翻看一本厚厚的红色卷宗,偶尔抬头凝思,或侧身和国安局局长邓复兴窃窃私语。又由于后来窃窃私语的时刻太频繁,坐在总统右手侧的副总统郭瑞群,索性把座椅向旁边挪了挪,再令人拿了张椅子塞在中间靠后,教邓局长就近坐在总统的身侧。
  没人晓得那本红色卷宗里面写的是什么。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场危机之中,邓局长和红色卷宗都扮演相当吃重的角色。
  邓局长是陆军上将,政界出名的智多星,曾经担任驻南非武官、驻美武官、军购局局长、军情局局长、中

科院院长、陆军总司令。他拥有国际观,懂得情报、科技、武器采购,又具备作战指挥官的经验,由这种人出任国安局局长,在危机之际给予总统适当的建言,让许多大老对国家的安全放下不少的心。
  最起码,邓局长比那些靠裙带关系,靠逢迎拍马往上爬的小人,要好得太多太多。
  当然,今天遭遇的状况不一样。当总统不断侧身和邓局长交头接耳,有些人抱着看笑话的态度||看你邓局长这次如何为总统解套!不过,有更多的人抱着高度的期许||邓局长铁定能想出破敌之策。
  因而这一刻,当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总统,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总统将要说出的对策,必然是那本红色卷宗里面的计划。而那计划,又一定来自于邓局长周密的规划。
  总统站起身来,沉稳地压下身前的按钮,再把闪着红灯的麦克风往上扳。
  看到总统的动作,那些红灯未熄的长官们,连忙切断座前的麦克风按钮。
  「各位辛苦了,彦荣我先谢谢大家。」总统礼貌地一鞠躬:「刘会长

刚才提到谈判的三个条件,是很重要
。但是彦荣我觉得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前提,没有这个前提,有再多的谈判筹码都没用。这个前提是什么?只有两个字||团结!假如我们不能团结在一起,我们不能把台湾人民的力量凝聚起来,不需要敌人打我们,我们也完了。」
  众人纷纷点头,但是心里暗暗摇头。废话,不要说是全台湾的人民,单单是会议室的这群人,就团结不起来。
  「刚才大家都说了很多,细节不需要我重复。现在我只针对刘会长刚才提出的三个问题做原则性的提示。第一,谈判的立足点是什么?很简单
,就是台湾的现状||独立。」
  十几个人脸色骤变,抢着压下麦克风按钮。
  总统不耐烦地大手一挥,要大家专心听下去:「第二,谈判的底线是
『维持现状』。要明确地让北京知道
,假如他不太过分,我们可以考虑拿
『不独』来换他们的『不武』。
  「至于谈判的筹码,那就是邪不胜正||台湾自由民主的制度,必定能战胜共产专制独裁的政权。」
  没想到,讲完以后总统随即调头

而去。所有的人……,不管原先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或抱着高度的期许,都忍不住连连摇头。

台湾 高雄 左营外海 纪壮舰

  舰长萧念宗上校把航行帽压了又压,对着镜子左顾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头发太长。不仅难看,也扎得耳尖难过。
  他用手顺了顺耳尖的发梢,想把它向后理,但是像钢刷般的头发压了又弹回来,压了又弹回来。
  假如有人看到他频频照镜的动作
,可能会认为他是注重外表的绣花枕头。其实他不是,他也很少照镜子。实在是这次纪壮舰进行「耐航训练」
,在海上已经连续航行了四十二天。四十二天不理头发,对将近三十年习惯于两周理一次头发的人而言,这如同逼他穿女装上街,令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话说回来,撇开「习惯」这个问题,留着长发的他看起来还不错||乌溜溜的长发配上颇有个性的剑眉,再加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整体给人的感觉是英俊挺拔、炯炯有神。

  不过,习惯这怪东西说不出什么道理,那不是好与坏的问题。习惯就是习惯。正好像有人说榴莲是水果之王,也有人说它是臭袜子。一旦养成某种习惯,习惯就像一个紧箍咒,它会牢牢圈住人们的行为和思想。
  全舰广播器传来「全体就进出港
」的声音。
  萧念宗把航行帽压到最底,只让最少的发梢露出帽缘。左右又看了看
,即使心中还是觉得别扭,但是基于职责而不得不离开舰长室。
  说是舰长「室」,勉强只能放一张床、一张桌,底端是一间仅容转身的浴室。空间比牢房还要窄小,却是纪壮舰唯一的一间套房。比起舰上其他官兵所睡的住舱,这里有如皇宫。
  萧念宗弓着身子跨过舰长室的门坎。他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对于潜舰来讲太高了。为了避免走路时撞到头,他必须经常弯着腰,长年下来弄得他有点驼背。
  走出舰长室,他转向舰艏,进入控制室。
  控制室是全舰的作战指挥与舰船的操控中心。正中央是一个凸起约二十公分的潜望镜平台,平台上方有两台潜望镜,左舷是一号||导航潜望

镜,右舷是二号||攻击潜望镜。
  潜望镜平台的前方||靠舰艏的一侧,左边是一张类似飞机驾驶舱的座位,称做「潜航操控台」。
  旧式潜舰的操控需要两个人,分别是「水平翼操作手」与「舵手」。水平翼操作手控制帆罩上方左右两侧的水平翼,也就是潜航的角度与深度
;舵手控制舰艉的舵与船速操控杆,也就是船的航向与速率。
  纪壮舰是新式潜舰,舰船操控只需要一个人||潜航手。除了船速的操控杆||往前推是前进,往后扳是后退;另外有一个类似战斗机自动线控的操纵杆,扳动操纵杆的「前、后
、左、右」代表「下潜、上浮、左转
、右转」的信号,再透过计算机系统整合,控制位于帆罩的水平翼与舰艉的十字翼,可轻易完成潜舰三度空间的运动。
  左舷那张像驾驶舱的座位就是潜航手的位置。他身后通常站的是负责督导的值更官。
  值更官的右侧有一张比较高,可以旋转、可以用卡闩固定旋转轴,又有安全带的椅子。这张椅子是舰长专用的「舰长座」。
  舰长座不是用来休息,而是潜航

的作战指挥中心。备战时舰长坐在这
,较低的桌面是一张六十乘九十公分的「电子海图桌」,是一个整合「海底地形」、「自动推算船位」,以及最多包含六个目标、六个本舰发射武器,能够实时呈现战场环镜,又完全自动化的电子海图。
  电子海图桌前面有一个「ㄇ」型立式仪表板,开口朝舰长,以各种仪表、数字、图形显示各种战术数据。例如电瓶与高压空气的容量,压舱柜进水百分比,垂直水温的变化,本舰车舵、航向、航速、深度、摇摆与纵倾角度、海底距离、鱼雷发射管状态等;另外有数字时钟,以及一个能传达全舰的1MC广播器。
  潜望镜平台的后方||最靠近舰长室的一侧||有两张方桌,分别是海图桌与描迹桌。海图桌在右,用于人工船位测绘。描迹桌的桌面是一块透明玻璃,桌子中间有些机械组合,可自动接收舰上电罗经的「航向」以及船速仪的「航速」数据,再随着船的移动,等比例移动一盏由下往上投影的聚光灯,光点中心就代表纪壮舰的「推算船位」。
  当电子海图桌故障,作战指挥才会移到描迹桌,改用老式人工描绘的

方式。也因此,描迹桌附近有部分战术数据显示器,例如电瓶容量,本舰航向、航速、车舵、深度、海底距离等。
  在全自动化作业的要求下,纪壮舰的战斗系统拥有六部操控台,对称分配在潜望镜平台的左右两舷,右边三台负责射控与导航,左边三台是声纳、雷达,以及电侦操控台。六部操控台的硬件完全相同,差的是「选择功能钮」||不同的选择使用不同的软件,屏幕也就呈现不同的信息,相对应的触控面板也因而不同。
  控制室有那么多的装备,却只安装在一个宽不及四公尺、长约六公尺的狭小空间。由于现在是半夜十一点二十分,控制室几乎关闭所有的灯,只留下操控台屏幕极微弱的绿色显示灯与仪表灯。才离开明亮的舰长室,萧念宗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因而不得不放慢脚步,一路摸着走向前方的垂直梯。
  沿途不停地有人说「舰长好」,都是被萧念宗摸到的弟兄。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但是听得出谁是谁,以及每个人的声音里都带着点兴奋与期待。
  是值得令人兴奋与期待。在漫长

、艰苦的四十二天航行之后,终于要回家了。
  越过声纳操控台,再前方是是电信室……,与其说是「室」,还不如说是「一条」走道。走道内舷安装各式频率的通信机,近端有个方桌,桌上放的是中科院自制的「天韵」保密器,以及电传打字机与打印机各一台

  垂直梯在电信室入口前右转,船舯的位置。
  萧念宗沿着垂直梯往上爬,穿出压力舱水密门,继续沿着帆罩向上,最后进入顶端的指挥塔。
  这时全舰已就进出港部署,狭小的指挥塔更是显得狭小。两平方公尺左右的空间有负责传车舵令的战系长
,有负责情资交换的电话手,有负责观察水面目标的左、右舷瞭望,还有负责看风景的辅导长。
  是的,看风景。进出港的时候人人有工作,只有辅导长没事做。
  辅导长在舰上三十七种部署操演中,所有的职责都是「督导」。
  督导就是只看不做。
  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只有这一任职务待在潜舰,不可能为了这任职务就投入一、两年的时间进行严

苛的潜航签证。也因此,辅导长右胸并没有配挂潜航合格的纪念章||中间是潜舰正视图,两侧是两只海豚向内弯的金质纪念章。
  纪壮号的辅导长是麦永强,由于个头小,熟识的人多叫他小麦。小麦是一个好辅导长,真心关怀官兵的生活。举例来说,他很在意舰上的伙食
,除了亲自开菜单、亲自监看伙委买回来的食物,还经常到厨房教导伙食兵做菜。这些工作都不是辅导长的职责,但是麦永强抢过来做,而且做得很好。
  可能这和麦永强是原住民有关。他是潜舰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原住民辅导长,虽然历经政战学校的洗礼,却仍保有原住民善良纯朴与乐天知命的本性。更难得的是,他是全国军学历最高的辅导长||台湾大学社会学博士;博士论文曾经被教育部评定为全国年度优良论文,在军中总共只有三个人得过这项荣誉。
  指挥塔的光线比控制室还要暗,人与人如此的近,也只能看到一个黑影。钻进指挥塔的萧念宗,毫不犹豫地拍了拍后方最矮黑影的肩头,那人肯定是小麦。
  「舰长好。」果然是小麦不太标

准的国语。
  萧念宗从战系长张子铭的手中接过望远镜,慢慢扫了圈四周的水面||风浪平静,没有碍航目标,左营港红、白灯塔在右前方。
  纪壮舰航行在熟悉安全的航道上
。萧念宗放下望远镜的同时也放下心来。他默不作声望着远方半屏山的黑影、炼油厂耀眼的火炬,在别离四十多天以后再看到它们,那种熟悉的、回家的感觉,真棒!
  只是……,这一次,萧念宗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甚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
  「舰长,这趟航行太辛苦了。」麦永强挨向前,姆指和食指在嘴前做出举杯状:「等下要不要先聚聚,大家再回家?」
  「你不怕被反应上去?」
  「哪个长官有意见?谁有意见,教他们来耐航耐航,尝尝四十二天在潜舰是什么滋味。」
  「现在能主动这么想的长官不多啦。」萧念宗有感而发道:「小麦,在我刚毕业那几年,如果属舰执行完一趟艰苦的任务,你知道返港后舰队长会怎么做?」
  「请个歌舞团在码头跳脱衣舞?


  「去你的。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时间多晚,舰队长会亲自到码头接你
;等船靠好,再亲自带着船上官员出去吃消夜。」
  「有没这样?」麦永强姆指和食指又在嘴前做出举杯状。
  「不这样还叫吃消夜?」
  「哇!这种舰队长在今天,大概吃两次消夜就被拔掉喽。」
  「那是『上有情、下有义』的年代。现在是『上无情、下无义』,假如靠港的时候舰队长在码头等你,铁定你是要倒大楣。」
  「报告舰长,」电话手插口道:
「船位偏左五十码,转向点距离两千三百码。战情建议航向冻两拐。」
  萧念宗低声令道:「右舵航向冻两拐。」
  战系长嘴靠近话筒,朗声喊道:
「右舵航向冻两拐。」
  军中以「冻、么、两、拐、勾」取代「零、一、二、七、九」,是因为它们的咬字比较清晰,紧张的时候讲话不容易产生混淆。同样的,为了防范英文字母的混淆,军中对单一字母的发音也和民间不同,例如「A」是「alfa」,「B」是「bravo」,

「C」是「charlie」…… 「T」是「tango」。拉法叶案海军的代号是「B」案,因而讲成「 bravo」案;幻象案空军的代号是「T」案,也就称之为「tango」案。不明究理的媒体记者联想力甚高,硬是把拉法叶案说成「鼓掌行动」,幻象案翻成「探戈行动」,好像海空军因为这两个案子而贪污分赃,高兴得既鼓掌又跳舞,实在是不了解军中习惯所犯的错误。
  战系长下达车舵令以后,话筒随即传来控制室的复诵声。
  纪壮舰徐徐向右修正航向,向进港前的最后一个转向点驶去。
  等四周陷入寂静,麦永强不死心地说:「舰长,等下我们也来一下『
上有情、下有义』?」
  「就算我们想,我看也没机会。

  「为什么?」
  「原来耐航要五十天,为什么忽然命令我们提前八天回来?」
  「不是考虑我们太辛苦?」
  「谁会考虑我们辛苦?上面没让我们多航行几天就谢天谢地啦。」
  「紧急任务?」
  「假如有紧急任务,命令应该是

『尽速返港』或『以最大速率返港』
。可是电报指定『冻冻冻冻靠好码头
』!为什么是冻冻冻冻?凌晨的视界不良、官兵精神差、岸勤设施难以配合||这是一个注意航行安全的长官可能下达的命令?」
  麦永强愕然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好奇道:「舰长,你认为是怎么回事?」
  「我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有预感,这次舰队长会在码头等我们
。」
  这道理别说是辅导长没想到,战系长也没想到,两个资浅的瞭望兵和电话手,更是想它百遍也想不到。听完舰长的分析,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舰长。
  炼油厂的火炬忽然一亮,照亮了五张忧虑的脸庞。

台湾 台北 总统府

  「不是我不愿意为国家做事。」海基会会长刘长峰态度执拗地说:「
问题是我能为国家做什么事?」
  「刘老,」总统曾彦荣拱拱手道
:「您是国之栋梁。这次谈判……」
  「不。」刘会长挥手打断道:「

没有谈判的筹码,谁去谈都是同样的结果,为什么非得要我去当这个李鸿章?」
  「刘老,」总统忽然露出不顾一切的坚毅表情道:「你别担心,我们怎么会让你去当李鸿章?我们当然有谈判的筹码。」
  「什么筹码?」
  「相对报复的能力。」
  「相对报复!」刘会长低声念了遍,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他的好友总统府秘书长许世浩。
  许秘书长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总统对国安局局长邓复兴使了个眼色。
  邓局长表情怪怪的,好像在责怪总统不应该透露这情报;迟疑了下,才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国际组织叫『南约』?」
  刘会长和许秘书长同时摇头。
  「北约?」
  两人同时点头。北约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简称。那是一种「共同防御」的国际性组织,规定任何缔约国发生战争,成员国必须给予帮助

  「二十多年前有三个遭到国际打

压的国家,为了自己的生存与防御,秘密签订了一个条约。由于这三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在北约国家的南边,因此有些知道这秘约的人戏称这秘约是『南约』。南约的三个国家是我们台湾||因为中共而受到国际排挤,南非||因为种族隔离政策受到国际排挤,以及以色列||因为巴勒斯坦问题受到国际排挤。至于秘约的内容…
…」说到这,邓局长犹豫地看了眼总统。
  总统明白指示道:「你讲。」
  「是共同研发一种武器。这武器需要以色列的技术、台湾的钱、南非的铀。」
  刘会长骇然问:「成功了?」
  邓局长慎重地点头。
  「美国不知道?」
  「后来他们才知道。」
  「他们没干涉?」
  「美国人以为制成的核弹全被销毁了。」
  「我们有核弹?」
  「有。」
  许秘书长插口问:「这些核弹现在在哪?我们有几颗?」
  「细节不需要讨论。」总统打断道:「刘老,这次你去新加坡谈判的

筹码就是相对报复的能力。」
  「我能公开讲?」
  「不行。」
  「既然不能讲,又算什么筹码?

  「让你心里有底,让你谈判的态度强硬起来。」
  刘会长脸色很难看,默然半晌问
:「我们真会使用?」
  邓局长回道:「别人伤害我们,我们就以牙还牙||这是野蛮世界的生存法则。很不幸,现今的国际就是野蛮世界。我建议总统,希望以牙还牙成为我们标准的政策、标准的行动程序,而不是老要到白宫去哭天喊地告洋状。」
  「当然,」总统接口道:「北京不把我们逼到绝境,我们不会采取报复手段。而采取报复手段之前,我们会先宣称我们拥有核武。要是北京还不退让,那再看事情的发展。不到最后关头,我们绝不会使用核武。」
  使用核武做为谈判筹码,刘会长感到万分为难。可是,接着他想到自己的祖先为了追求自由的生活,是如何千辛万苦从大陆逃出来,如何对抗大自然、对抗原住民、对抗荷兰人、对抗日本人、对抗国民党;又如何在

漫长的等待中建立台湾人的政权,之后还要忍受中共霸权与国际间不平等的打压与对待……。台湾的历史不就是一长页对抗强权、坚忍奋斗、为理想绝不妥协的历史?
  想到这,刘会长浑身一凛,情不自禁挺了挺削瘦的身子,两眼露出坚毅的光芒。
  总统站起来,感激地和刘会长握手,也露出他参加会议以来的第一个微笑。然而,即便是微笑,也掩饰不住他沉重的心情。
  今天总统的面容,看起来比他实际的年龄要老得多。刘会长很熟悉这种未老先衰的面容。今天在会议室,每个人的脸上……,他也相信此刻自己脸上,也必然挂着这种面容。
二○○六年十二月一日
《猎杀纪壮舰》黄河
第二章:出航

十一月七日 台湾 高雄 左营军港

  这个夜晚,是个意外不断的夜晚

  首先令萧念宗意外的是,进港时港务队没有派领港、拖船||这意谓着萧念宗必须自己靠泊码头。以萧念宗熟练的船艺,这难不倒他;问题是纪壮舰是新购八艘潜舰的第一艘,海军目前唯一的一艘,算得上国宝。靠泊时若有丝毫差错,别说他这个舰长承担不起,可能舰队长、军区司令、舰队司令……,一连串的长官都会遭受到上面的责难。
  第二个让他意外的是,专门给潜舰靠泊的码头整个是空的!海龙、海虎、海狮、海豹,都去哪儿了呢?
  假如其他潜舰都出港了,码头上的那几几辆大卡车不就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萧念宗拿起望远镜,发现有三辆「副食中心」的运菜车、一辆吊车、两辆可能载着鱼雷的大卡车。看到这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
  不想可知,上面急于要纪壮舰执行什么任务。
  不是萧念宗怕什么任务,而是三卡车的菜足够纪壮舰三、四十天的伙食。在连续航行四十二天之后,突然又要他们出海三、四十天,身为舰长的他必需考虑到全舰官兵的士气。
  大国海军的核子潜舰,一次出海连续航行七、八十天是家常便饭。但是中华民国是小国小海军,别说是七
、八十天,四十二天都是史无前例。再加上纪壮舰是小型柴油潜舰,生活空间狭小、淡水与食物的支持有限,不身历其境,绝难想象那是多么艰苦的滋味!
  那滋味就像萧念宗此刻穿在身上的军服。出港前他带了两套黄军服、两套连身工作服,航行时为了节约淡水而不能送洗,四十二天以后不管他怎么整理,都是皱的、脏的、臭的。
  全舰官兵的士气比衣服还难整理
。日复一日抛妻别子的日子,天天做的是相同的事、接触的是相同的人,生活单调到了极点。五天洗一次「战斗澡」、不准送洗衣物,不难想见船舱里的怪味越来越丰富。不过,久入鲍肆,不知其臭;怪味还是次要的,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新鲜蔬果越来越少,而后来不管是什么菜、下多重的调味料,怎么也盖不住那股挥之不去的馊味。
  正当萧念宗在为全舰官兵的士气而忧心,一转眼又注意到码头灯光的幽暗处停了辆「中将车」!他顿时心里发毛。所幸再仔细看看,伫立在码头的是舰队司令的侍从官,而不是司令本人。
  看到待从官,萧念宗才发现换季了。码头上的军官都穿着冬季黑军服
,只有他们纪壮舰的军官还穿着黄军服。这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那么四十多天,纪壮舰彷佛和海军
……,或是说和整个世界脱离了。
  萧念宗强烈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心中的好奇比天还要高。不过,任何好奇都是次要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纪壮舰安全地靠上码头。萧念宗甩了甩脑袋,想把所有杂念抛开,低声令道:「右满舵。」
  「右满舵。」战系长张子铭复诵道。
  「哇!」辅导长麦永强惊道:「
舰长,码头两边有宪兵咧!」
  萧念宗没心情看宪兵,要注意码头和船之间的距离。他接续令道:「

停车。」
  「停车。」
  「哇,舰长,你看,有好多长官咧。」辅导长指着舰队部。
  舰队部在靠泊码头的正前方。萧念宗瞥了眼,昏暗的路灯下中有七、八个军官走过来。他没时间看他们是谁,紧接着下令:「后退五节。」
  「后退五节。」
  「哇,舰长,舰令部主任也来了呢。」说到这,辅导长远远对主任敬了个礼。
  「正舵。」
  「正舵。」
  「舰长,」辅导长拉了拉舰长衣角:「主任在跟你打招呼。」
  「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讲话。」萧念宗怒道:「让我专心靠码头行不行
?」
  辅导长愕然呆视着舰长。他惊讶的不是舰长责怪他,而是舰长居然发脾气。要知道,萧念宗是他所有认识长官中最没有官架子、最少发脾气的好长官。难道舰长今天的压力太大…
…?没错,一定是舰长压力太大。他缩了缩脖子,在纪壮舰靠好码头以前没有再多话。
  潜舰是单车单舵,慢速航行时运

转能力有限。萧念宗船艺一流,精确地将纪壮舰停在靠泊的位置,才带上第一根缆绳,舰令部主任李文宗少将便仰头喊道:「萧舰长,你现在下来
。」
  站在指挥塔上的萧念宗,纳闷地指指舰艏、舰艉。舰艏、舰艉的士兵正忙着带缆。
  「带缆交给副长,你尽快下来。

  副长!?萧念宗有点犹豫。副长吴世益是船上他唯一不中意,也是唯一未经他同意就空降到纪壮舰的干部
。但是没办法,吴世益在调任纪壮舰之前是现任总司令的侍从官,背景大得不容人拒绝。
  尽管萧念宗对吴世益不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吴世益仪表堂堂、谈吐有度、官场人脉极佳、野心勃勃、锁定目标后就坚定不移,将来别说是升将军,有朝一日当上总司令也不令人意外。可惜的是,吴世益根本不热爱潜舰,也不热爱海军,只是在精确地计算「仕途」。将来即使当上总司令,也不过是个一心想「更上一层楼
」的「不敬业」总司令。
  不过,那还是总司令,而且是个外形英俊挺拔的总司令。

  想到这萧念宗就有点气馁,无可奈何地交待副长到指挥塔。
  没多久吴世益钻出帆罩。一如以往||即使航行了四十二天,依旧能保持笔挺整洁的军服、容光焕发的仪容,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简单交代完,萧念宗从帆罩后方的楼梯直接到主甲板。
  六根缆绳还没固定,舷梯已经搭上。
  萧念宗来到码头,舰令部主任没有解释一个字,只是催着他尽快坐进司令座车。
  往舰令部奔驰的路途中,萧念宗注意到每个路口都有荷枪实弹的宪兵
,也都架设了路障。他心里益发担忧与好奇。追问司令侍从官。侍从官只说老共逼台湾接受一国两制,国军提升战备到「状况三」,至于纪壮舰的可能任务,他完全不清楚。
  司令座车停在舰令部大楼的正门
。他快步走进司令室,里面坐着四个长官||总司令王启闵上将、舰队司令应镇安中将、舰队长魏政强少将、爆破大队大队长李岩上校||四个官阶各不相同的长官,脸上凝重的表情却是一模一样。
  萧念宗向总司令敬礼的同时,发

现舰队长的左手腕栓着一个精光闪闪的手铐!他暗暗大吃一惊,以为舰队长犯了什么重罪。等走向总司令,拉近距离、转换角度,这才发现手铐另一端连着一个黑色手提箱。
  今天意外的事太多了。再多几条
,也吓不死萧念宗。

台湾 台北 新店

  平常若是加班到这么晚,秘书长许世浩会睡在总统府。可是今天不行
。今天他必须赶回家。家里有急事等着要办。
  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平常早睡的老婆王士菁还待在客厅,睁着惶恐不已的大眼盯着电视。
  可以想象,今晚不知有多少人心急如焚地守在电视机前,关心政府采取什么紧急措施?
  王士菁对乐天知命、从不向困难妥协的先生是了解的,眼见他此刻愁眉不展,不必多说,她明白了!弹簧似地站起来,快步迎上去。
  他紧紧抱着她,先长长叹了一口气,再低声嘱咐道:「明天妳尽快和长忆坐第一班飞机到日本。」
  长忆是他们的独子,上个月才服

完兵役,如今在台电担任技师。听到他的嘱咐,她忽然推开他,用震惊的语调问:「这么严重?」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痛苦地点点头。
  「不就是谈判吗?」
  他差点说出核弹的事,但是随即警觉说不得。不管是谁,这种事一个都说不得;否则一个传一个,消息很快会曝光,几天以后台北可能会变成空城。他再度紧握她的手,希望手劲能传达一些秘密,隔了半晌才说:「
别再问。明天一早尽快到日本。」
  「出入境全面管制,我们怎么去日本?」
  「管制……!」
  「行政院刚刚宣布的紧急命令||全国戒严,股汇市暂停交易、出入境管制……」
  他厌烦地挥挥手,心里忍不住咕哝起来。哪个白痴做的决定?这么做
,除了让浮动不安的民心雪上加霜,对全民团结能有什么帮助?
  「你不晓得这些措施?」
  许世浩没有回答,谈判的事已经够让他烦恼的。他脱下黑丝边眼镜,用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心,烦恼地思索着。不能透过关系为她们弄出国证明

,那会被媒体捅出来。可是,留在台湾要冒多大的风险……?
  忽然间他想到邱旻忠||他早年留日的同学,娶了日本老婆,毕业没多久就入籍成日本人。
  邱旻忠虽然是日本籍,对台湾的感情不曾稍减,经商致富以后积极支持台湾独立运动,出钱出力从不落人后,是台湾独立联盟日本大阪分会的会员,早年还曾遭受国民党政府通缉
。直到民进党执政,邱旻忠才光荣归国,坚辞总统入阁的邀请而继续从商
,如今是文昌集团的总裁,游走日、中、港、台的殷实商人。
  想到邱旻忠,不是想到台独,也不是想到他的钱,而是想到邱旻忠的远洋渔船。
  十年前邱旻忠一头栽进完全陌生的渔业,耗资台币二十九亿购买六艘远洋渔船,许多朋友当时都取笑他。如今看来,邱旻忠最有远见。
  他想都没想现在几点,拿出手机就拨邱旻忠的手机。电话接通后只响了两声,就听到邱旻忠警觉的声音:
「Hello?」
  「是我。」
  「还没睡?」
  「你不是一样?」

  早年他们从事违法的台独运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养成电话中不多话、不明讲,以及听声辨人的本事。从「来电号码」再加上熟悉的声音,两个人都能肯定对方是谁。
  邱旻忠是精明的商人,即使此刻喝了五分醉,心里还是清楚,两岸关键的时刻,一个非常的人物,在凌晨这个不该打电话的非常时刻打给他,谈的一定是非常的事。他故意先「哈哈哈」笑笑,再故作轻松道:「好久不见啰。」
  「咯咯咯……」许世浩笑得十分牵强:「好久不见。」
  「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是这样,我有两个朋友要去日本,都是我非常亲近的朋友,能不能麻烦你买两张船票?」
  「……」
  「飞机全客满,你听到这新闻了吧?」
  「听到了。」
  「只好拜托你买船票喽。」
  「没问题,我安排一下。确定时间和地点再告诉你。」
  「多谢。」许世浩对老婆点点头,表示没问题,再应酬道:「最近忙什么?」

  「下个月在北京要开一个店,在忙新店的事。」
  「你在北京?」
  「对。」
  「……」
  「有问题?」
  「没问题。先预祝你新店开门大吉。」
  「谢谢。」
  「好久没见,最近有没空?哪天安排去日本,我们喝几杯?」
  「……」
  「工作是重要,老朋友的交情更重要,去日本喝一杯||这可是我的金玉良言噢。」
  「好,我安排一下。」
  「这么说定了。再见。」

台湾 高雄 左营军港

  走进司令室的时候,四个长官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念宗过长的头发。坐下之际,距离他最近的司令应镇安身子微微后倾,舰队长魏政强则不悦地看着他颜色不对的黄制服,以及制服上的汗渍。
  萧念宗心里冒火,但是客气对众人欠欠身道:「四十多天没洗衣服,

也不能好好洗澡,下了码头就直接被接过来,衣服来不及换,实在抱歉。

  「辛苦了,萧舰长。」总司令王启闵指着身旁的座位,示意萧念宗坐过去。
  虽然说萧念宗因为官阶逐渐高升
,和高层长官接触的机会日渐增多,而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一下子和总司令坐得这么近,仍让他有点敬畏。他迟疑片刻,在总司令眼神的鼓励下拘谨地移座过去。
  总司令拿出一页资料放到萧念宗面前。
  萧念宗低头一看,上面是这么写的:

  卫疆作战计划保密切结书

  具切结人   自中华民国  年  月  日起参与卫疆作战计划
。基于国家安全之需要,保证在未来之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本计划相关之内容,且不得承认曾经参与本计划。如有违背,视同叛国,愿无条件接受军法起诉。

  具切结人:

  单位:
  职级:
  姓名:
  签章:     (右手拇指)

  中华民国  年  月  日

  萧念宗曾经签过许多切结书,多到他记不清楚有几张,却没有一次用词如此的严厉。剎那间看得他心中突地一跳。
  「签吧。」总司令指指切结书,语气虽然缓和,却是拒绝不得的军令

  萧念宗签名画押,还在擦拇指的红印泥,总司令已迫不及待地交给他一个密封信函,并低声嘱咐道:「这是任务指示。你现在打开看。」
  信封的正面是黑毛笔书写的「任务舰舰长 亲启」,右上角有四道深蓝色斜杠,左上角盖着「绝对机密」的红印。
  萧念宗心里有两分的震撼、八分的好奇,急不迭地拆开信封,白纸黑字写着:

  机密等级:绝对机密
  发文单位:总统府

  机密等级:绝对机密
  发文单位:总统府
  受文单位:纪壮舰(舰长 海军上校 萧念宗)
  命令内容:卫疆作战计划
  一、任务舰启航时间:05:00。
  二、出港后尽速下潜,当日24:00前抵达「寂」、「静」、「
隐」、「密」四点所围成的侦巡区。各点经纬度如下:
  (一)寂点:22?30"N 121?20"E
  (二)静点:22?30"N 121?40"E
  (三)隐点:22?20"N 121?20"E
  (四)密点:22?20"N 121?40"E
  三、至侦巡区后每日02:00至 04:00上浮充电,其余时段保持深度一百二十二公尺潜航。
  四、充电期间之行动指导:
  (一)除了任务指挥官,禁止任何人透过任何方式与外界联系。
  (二)舰方人员禁止接收电视、广播,或任何形式之无线电通讯。
  (三)非「必要人员」禁止至指挥塔或上层甲板。
  (四)必要人员为「任务指挥官
」与「任务舰舰长」。
  五、任务指挥官发布「新任务」以前,任务舰不得远离侦巡区。

  六、新任务之确认:任务指挥官于潜舰上浮时透过手机与指挥中心联系,发布命令的简讯中包含「指」、
「行」、「舰」三组密码;这三组密码若与「任务指挥官」、「任务行动官」,以及「任务舰舰长」所拥有的密码相符,即表示为指挥中心发布的新任务。
  七、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执行新任务,否则以叛国罪论处。

  看完命令,萧念宗内心波涛起伏
。打从投入军校的第一天,他就明白自己加入的是一种特殊的行业。一种学习如何杀人,而且要竭尽所能杀得干净利落的行业。然而,万万没想到
,真要他发挥职业专长的时候,竟会是这种处境!霎那间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很想在长官面前表现出一股坚毅的神色,但是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只好绷着脸问:「谁是任务指挥官?」
  魏舰队长微举右手。
  「谁是任务行动官?」
  李大队长挺直腰杆,右掌精神地竖起,表现出爆破队勇猛剽悍的队风

  「我是不是该有一个密码?」

  总司令拿出另一个密封的信封袋

  沉甸甸地拿在手里,萧念宗觉得奇怪。等拆开信封,原来是一条精钢制的颈炼,炼头串着十几片圆形钢片
。每片都薄得像纸张,直径比十圆硬币大一点。
  第一张钢片浮刻着「舰长」。萧念宗顺时针转开,第二页有个「一」
,底下是一组十二位数字的密码。再往后,依序从「二」到「十」,并各有一组不同的密码。
  不等萧念宗发问,舰队长低声解释道:「执行的任务可能有十个,每次都需要不同的密码。」
  「简讯只会告诉你们执行任务的代号。详细内容都密封在那个手提箱
。」总司令指着舰队长:「手提箱里面有二十八个密封套。收到执行任务的简讯,你们三个人一起核对密码,假如正确,再把指定的密封套拆开,依据里面的要求执行任务。」
  萧念宗瞥了眼手提箱,慎重点头

  「这次任务随同你一起出海的有魏舰队长、李大队长带领五个爆破队弟兄,以及中科院的两个工程师,总共九个人。你们在海上待到危机解除

,指挥中心命令你们回来。目前谁也无法预料危机何时能够解除。所以我已经命令,让你们紧急上五十天的航行菜。五十天是纪壮舰设计最大的续航天数。有没问题?」
  有问题。问题大了。可是,萧念宗只直觉地回道:「没问题。」
  总司令站起来和三个即将出征的战士握手。一边握手,一边以军人气节鼓励他们。最后,他拉着魏舰队长来到窗边,耳语交代道:「只要完成任务,总统说回来就让你升中将。」
  对魏舰队长而言,所有鼓励的话
,全抵不过最后这句话。他精神地行了个举手礼,昂声道:「是!」

台湾 台北 总统府

  总统曾彦荣今天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说到此刻他觉得口干舌燥,因而破例要人准备两大杯冰镇的啤酒,再配上六道热炒的下酒菜。忙了一天,唯有此刻他能稍微放松自己。可是,一想到连心计划,他浑身再度紧绷,大饮一口啤酒,连吃四口菜。
  「来,邓局长。」总统筷子指着啤酒杯劝道:「喝点冰啤酒,对舒解压力非常有帮助。」
  国安局邓复兴局长微啜一口啤酒
,没有动筷子,神色恭谨而且专注。在长官面前,他永远非常小心,不管长官是如何的和霭可亲,他不会越矩
、不会逾分,始终表现出恭谨专注的神态。这不是伪装,这是长年军人生涯所养成的习惯。除此以外,邓局长还有一个优点||标准革命军人的优点||心中只有命令,没有蓝绿、没有统独、没有仁义道德。所有命令||不管什么命令||对邓局长都是一种挑战。为了克服这个挑战,他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圆满完成长官交待的命令、获得长官的重用,意谓着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官阶。因而邓局长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国民党时代是如此,民进党时代也是如此,甚至亲民党、新党
、台联党、建国党……,都和邓局长维持不错的关系。
  总统喝了半杯的啤酒,肚子有饱涨的感觉,慢慢地放下酒杯,若有所思道:「连心计划能够发挥预定的效果?」
  「报告总统,没有保证。」邓局长冷静地看着总统:「这是死中求生唯一的可能。」
  「为什么是纪壮舰?」

  「只有纪壮舰能发射雄五。」
  雄五是中科院新近研发完成的攻陆巡弋飞弹,配合最新建造的纪壮舰
,战斗系统已完成改装。总统懂这个道理,点点头,又问:「不能紧急施工,让别的船加装雄五?」
  「或许可以,但是不容易骗过中共。就算骗过,也很难达成连心计划的效果。」
  总统忽然又想到什么,双眉一扬道:「纪壮舰会不会拒绝执行任务?

  「『拒绝执行任务』用军中的术语叫『抗命』。纪壮舰在敌前。『敌前抗命』军法是唯一的死刑。」邓局长略一顿,觉得话讲得太满,改口道
:「当然,这世界没有绝对的担保。能不能够贯彻命令,这需要看他们的服从性。就国家所有的公务人员来说
,军人的服从性最高。」
  「这当然。」
  「所有军人之中,又以潜舰官兵的服从性最高。」
  这道理总统不懂,脸微微一偏。
  「我在美国担任陆军武官的时候
,海军武官是个潜舰出身的军官。他告诉我,海军潜舰只有四艘,潜舰军官的总人数不超过一百人,调来调去

就是这几个人,生活圈子非常窄;假如有个仇人,想要避着不见,完全不可能。这种天狭地小的环境,不能招惹身旁的敌人,更容不得积怨结恨,待不住,只有走。偏偏潜舰的待遇优渥,一旦通过潜航签证,很少人愿意放弃。也因此,实在不幸和人结怨,只有咬着牙和血吞。长久压抑下来,潜舰军官个个养成高度服从的习性。他甚至说,潜舰军官面对命令的直觉反应是大声喊『是』,『是』完以后才去想命令的内容。」
  这种部属,正是所有长官喜欢的
。总统这才明白,当初阿扁总统身边的国防部部长、总统府侍卫长,以及海军武官,全是潜舰军官的原因。他出神地喝了口啤酒,暗自决定要把空军侍卫长,那个不长眼的白痴,换成海军出身的潜舰将领。

台湾 高雄 左营 前峰国宅

  海军上士许玉雯白天忙了一整天
,下班回到家,看电视又看到半夜,不知什么时候就躺在沙发上睡觉了。睡得正熟,忽然被一声「叮咚」吓醒
。看看钟,又怀疑是自己听错,这时间谁会上门?

  又是一声「叮咚」。
  她再度吓了一跳。三更半夜,她一个人在家,什么声音都吓人。她压低了声音问:「谁?」
  「我啦。」
  是丈夫李立威,海军爆破队中尉小队长。她深深舒了一口气,起身把门儿打开,一边伸懒腰,一边用责问的口气问:「现在才回来?」
  伸懒腰的女人格外有一分味道。他潜藏在体内的兽性当场被撩拨起来
,反手把门关上,一句话没说便把她压倒在沙发上,七手八脚便将两人的衣服扒个精光。
  她可以感受到他两眼射出火一般的欲光,有心挑逗他似地娇嗔道:「
想干什么嘛?」
  他脑袋很快爆炸开来,迅速进入她的身体。
  她喉咙发出猫一般的呻吟,不知不觉间,腰部配合起他的动作。
  结婚已经六个多月,军人聚少离多的日子,让他们仍渴望于夫妻间的性爱生活。事后,他显得很温馨、很满足的样子,依恋地抚摸着她的纤腰

  「你今天怎么了嘛?」她柔柔点着他的鼻尖:「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

?」
  「我等下要执行秘密任务。」
  「什么秘密任务?」
  「不能说。」
  「我也不能说?」
  「总司令亲自交代的,谁也不能说。」
  听到「总司令」,她两眼一亮道
:「总司令亲自跟你讲的?」
  「对。非常重要的任务,总司令亲自跟我讲的。」
  剎那间,她觉得丈夫不再是一个小中尉,而是一个能和总司令面对面讲话的重要干部。当然,剎那之后她就明白,丈夫终究只是一个毕业才两年的小中尉,但也了解到丈夫性欲高涨的原因||权力。权力让人有脱胎换骨的魔力,权力让人有高度操控的欲望。她在舰令部人事处工作了五年
,看着官场起起伏伏,深刻了解这个道理,也深受官场权力至上的影响。想到丈夫几小时之前就坐在总司令的面前,她与有荣焉地问:「总司令有多高?」
  「比我矮几公分。」
  「到你这呀?」
  「再高一点。」
  「这?」

  「差不多。」
  「总司令凶不凶?」
  「很和气。还和我握手呢。」
  她两眼再度一亮:「我听处长说
,总司令当舰长的时候是很凶的长官呢。」
  「我不觉得总司令很凶啊。」
  「总司令跟你说些什么?」
  「总司令要我谁都不能讲。」
  「哼,我也不讲,你死到哪里我都不知道。」
  「别生气,这趟秘密任务可能要几十天,老爸只准我回来一个小时。没时间生气,春宵一刻值千金……」
  李立威的老爸就是大队长李岩。听到这消息,许玉雯蓦然一愕道:「
什么任务要这么久?」
  「当然是重要任务啰。妳听着,你老公执行完这趟任务,身份就不一样喽。」
  「少臭美吧。老公,我在哪里做事?每天看着进出人事处,积极关说的那些长官,都是因为什么原因关说
?」她重重点着他胸口:「跟你讲,大家都知道的,想要升上去,就是要跟对人。跟错人,你有三头六臂也没用,别人不用你就是不用你。」
  「是、是,说教完吶?」说着,

他身子又压上去。
  「不休息一下呀?」她很欢喜地斜溜他一眼。
  「休息什么?后面三、四十天要停业,现在要赶工吶。」

台湾 高雄 左营军港

  回到码头,眼见全舰官兵都在卖命地搬菜,舰长萧念宗心中起了一种巨大的感动。他不是容易感动的人,实在是眼前景象让他不得不动容。
  说「全舰官兵」,其实连舰长算上也不过是三十五个人。
  说他们「卖命地搬菜」,那可是一点儿也不夸张。这趟任务要上五十天的航行菜,食物在码头推得像一座小山。又因潜舰受限于一次仅容许一个人通过的水密舱口盖,所有食物必须一箱一箱依序穿过圆形的水密舱口盖,再经由垂直梯搬到下一层甲板||想想这过程,有点想象力的人都能够明白个中之辛苦。
  再如果能亲眼看到眼前的景象||从辅导长麦永强到声纳下士黄福兴
,每个人都卷起衣袖,个个披头散发
、汗流浃背……,再想到他们已经在海上航行了四十二天,返港后不能回

家、不能理发、不能洗澡、不能休息
,上下一心为紧急任务卖命搬菜,这如何能让萧念宗心中不起一种巨大的感动?
  不过,巨大的感动之后是一股巨大的愤怒。
  为什么只有纪壮舰的官兵在搬菜
?潜舰「支持队」的人力在哪里?
  支持队有四十多个士兵,是潜舰正常「舰艇兵」之外的「勤务队」,平常负责营区的清洁保养与三餐烹煮
,紧急时要支持潜舰的任何任务。
  萧念宗无法置信地张眼四看,确定没有支持队,却瞧见迎面而来的舰队部主任高威元上校,身旁跟着保防官林劭剀少校。看到这两个人,他猜到了原因,故意装作不懂,用深表疑惑的语调问:「支援队的人呢?」
  「这是绝对机密的任务。」高主任正经八百解释道:「为了保密,上面要求一定要尽量减少参与的人数。

  萧念宗深呼一口气。要忍耐!为了忍耐,他又深吸两口气,再问:「
谁是『上面』?」
  「……」
  「什么是『尽量减少』参与的人数?」

  「……」
  「这么点人,这么多的航行菜,要搬到什么时候?」
  「……」
  「主任,你晓不晓得『上面』规定我什么时候出港?」
  高主任的脸色很难看。林保防官挤出一个苦笑道:「报告舰长,我们只是奉命,这趟任务保密最重要。」
  「支持队的人都不知道这趟任务
?」
  「……」
  「刚才进港帮我们带缆的士兵,是不是支持队的人?现在舰队部门口站岗的卫兵,是不是支持队的人?等下出港帮我们解缆的士兵,是不是支持队的人?」萧念宗越问越快、越问越气:「还有这几个站在路口的宪兵
、副食中心运菜卡车的司机、吊车的司机、兵器工厂的技工、作战中心的参谋、港口信号台的士兵……,谁不晓得纪壮舰紧急进港,又紧急出港?保密!你他妈的保了谁的密?」
  林保防官脸色骤变。
  高主任是个专攻心计的人物,这时脸色由阴转晴,淡然一笑道:「规定就是规定。」
  说完,高主任对保防官丢个眼色

,两人转身背手而去。
  萧念宗气得手脚发凉,但是他心里清楚,气有什么用?他不再多说,自己卷起袖子,带头搬起推在码头的食物。
  舰长身先士卒,官兵一个告诉一个,全舰士气大振。没多久已经登舰的中科院工程师和爆破队,都听到了这消息,在李岩大队长的呦喝下,大家无分职务高低,全体加入搬菜的行列。
  站在远处的高主任,瞧见了这一切。剎那间他很感动,产生了调派支持队帮忙的念头。但是剎那终究是剎那,良心只会一闪而过,那战胜不了职务赋予他的尊荣,更克服不了刚才被责难的羞辱。隐身在阴影之中,他冷哼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搬到一半,萧念宗忽然发现,怎么不见副长的身影?回头问辅导长。辅导长有点骄傲地说总司令的侍从官来到码头,说总司令有事找副长||这反应,看得萧念宗暗暗难过。
  船上官员对吴世益自私又自傲的行为都不太欣赏。大家心里虽不欣赏
,却情不自禁地以副长为荣,并想尽方法赢取副长的好感。人类趋炎附势的卑劣本性,萧念宗莫可奈何,也改

变不了,只有暗自叹气,再继续搬菜


中国 北京 三元桥 凤凰城

  切断电话以后,文昌集团总裁邱旻忠像在虔诚祈祷一般,双手抱着手机,右拇指顶着额头,一个人在客厅闭目沉思起来。
  许世浩有两个至亲的友人急着逃离台湾,到日本喝两杯,老朋友说的是金至良言……!
  身为总统府的秘书长,许世浩最近可能离开台湾?
  约他去日本,是不是在警告他什么?
  警告什么呢?
  不管什么,以邱旻忠对人性的了解,许世浩不是轻易怯懦的人。
  不能再犹豫,自己也要采取行动

  他拿起桌上的半杯酒,仰头一干而尽,然后踩着坚定的步伐往二楼,到儿子阿宏的卧室,嘓嘓敲敲门,再轻轻推开。
  阿宏头上戴着耳机,身子随着音乐左右轻晃,嘴中哼的是杜风的歌,两手快速操作着键盘,正在上网玩游

戏。
  凌晨两点多,还在上网,而且是非常快乐的上网!
  阿宏具备现代年轻人所拥有的一切缺点||没有一点自醒,没有一点羞耻,没有一点未雨筹谋的忧虑心;眼高手低、好逸恶劳,学得是没出息的音乐,以为自己能成为杜风第二。毕业六年多,大部分时候失业在家,偶尔工作的薪水从没超过台币三万元
,每个月的花费却很少低于二十万。
  当一个人的月开支不低于二十万
,他不可能对五万元的薪水感兴趣,而实际上他连赚三万元的本事都没。因此,阿宏只好靠父母,终日游手好闲、做白日梦,除了电玩、音乐,对任何工作都提不起兴趣。每天看到他
,十之八九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只要坐到计算机桌前,转眼间浑身来劲、精神抖搂。
  看着没出息的儿子,邱旻忠酒气一涌,血压骤然升高,大步走进去,抢了耳机,啪的一声往地上砸下去。
  阿宏愕然回头,看到一身酒气、眼球发红的父亲,血压也是骤然升高
。他沉着脸站起来,置于腰际的双手握成了拳状。
  说个子,儿子比他高半个头;说

臂膀,儿子比他粗两吋;说体重,儿子比他重四十公斤;说火气,儿子比他高数丈。邱旻忠虽然气得浑身发抖
,但是现实逼得他强自忍耐下来,怒气冲冲地说:「你明天回日本。」
  「为什么?」
  邱旻忠突然提高音量,指着儿子的鼻头吼道:「教你回去就回去!」
  这一吼让阿宏向后退了半步。他没见过老爸如此生气,一时之间愣住了。他又没犯错,老爸凭什么对他发脾气?回日本就回日本,大呼小叫叫什么?阿宏本想顶回去,但是转念一想,老爸的直觉通常是对的。做生意是如此,几天前禁止他参加杜风演唱会,也是如此。
  想到几天前老爸几乎救了自己一命,阿宏这才压下心头的怒火,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回去就回去。」

台湾 高雄 左营军港

  航前点名的时候,舰长萧念宗在队伍的前面,对全舰官兵训示了这么一段话: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这句听了千百遍的话,当它变成我们生活中真实的一部分,当我们要面对它的

时刻,大家心里有什么感觉?……紧张吗?……害怕吗?我实话实说。舰长我现在是既紧张,又害怕。
  「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可是,我们都是军人。当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不管我们心里多紧张、多害怕,我们只能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不管这任务有多么困难、多么不合理,我们的行动绝不能犹豫、成果绝不能打折。
  「出发之前我只有一句话叮咛大家||团结一心!不管做什么事,假如我们能像刚才搬菜一样,不管大家身体有多累、心里有多干,只要大家能齐心协力去做它,就没有我们达不成的使命。我对大家有信心,我也对自己有信心,我坚决地相信:纪壮舰能圆满地达成这次任务。」
  这段话,萧念宗字字发自内心。他的确对纪壮舰的官兵有信心,他也对自己有信心。当时他以为自己讲的很得体,等站在指挥塔,纪壮舰驶到左营港外的时候,他忽然回想起这段话,也才发现这中间有语病。
  军人讲的是三信心||信任部属
,自己自信,信仰长官。为什么漏掉第三个?
  是他忘了讲,还是潜意识之中他

对长官,或舰队长魏政强没信心?
  凭良心说,他的确对魏政强没信心。
  魏政强是第一个「非潜舰出身」
,却能担任潜舰部队指挥官的人。当初潜舰的人都强力反对,没待过一天潜舰的水面舰军官,怎么有资格担任潜舰部队的指挥官?可是,总部人事署说,魏政强调离总统府海军侍从武官,长官交待必须给他一个少将缺;而潜舰正逢大批官员派赴国外接舰,国内人力真空,希望能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空降人物。人事署署长甚至反问潜舰队:「陆战队都能干海军总司令,现在国军还有谁不能干什么职务
?」
  萧念宗甩甩头,不愿意多想。想太多,不是一个好军人||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他同意。但是要他当一个什么都不想,任凭无耻政客操纵的傀儡……,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
,而是谁能操控自己的思想?
  传声筒传来控制室「船位已过A点」的报告。
  萧念宗轻声令道:「解除进出港
,甲板人员下舱。」
  主甲板上穿着红色救生衣的士官兵迅速钻进水密舱。等舱口盖牢牢关

起,船速增至十二节,为的是尽速赶到「下潜点」。夜暗中,纪壮舰舰艏掀起白色的浪花,浪花覆盖过船头,从圆滑的舰身划过,到舰艉加入车叶卷起的巨大浪花之中。
  萧念宗转回身,出神地望着舰艉的那道白浪,以及更后方的左营港。
  往事忽然像万顷波涛般向他袭来
……
  想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又有点任性的小男孩,一个人扛着行李坐火车南下,曙光中蹲在左营火车站前
,远远看见海军的灰色大巴士夹着滚滚沙尘而来。在既好奇又有点恐惧的等待中,车上跳下来两个凶巴巴的学长,其中一个就是舰队长魏政强。
  上了巴士,进入校区,他第一次看到椰子树就暗暗立下他加入海军的第一个志愿||来日要偷光这些椰子
,牛饮他从来没有喝过的椰子汁。如今想来好笑,当年却非常认真,尤其在椰子汁非常昂贵的年代。
  报到的第一天晚上,一群互不相识的同学脱光了衣服挤在浴室,哪些人长毛哪些人没长,他到今天还记得很清楚。紧接着因为查舱后讲话,他在整容镜前被罚站半个小时,脚边是南台湾嘤嘤嗡嗡的蚊子群,大而且饥

饿,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忽然好怀念左营。中山堂前的木瓜牛乳、黑轮、蛋饼,市场的芝麻烧饼、馄饨、汤圆,莒光的猪头肉、卤蛋、干面,后街的冰啤酒、羊肉炉
、海鲜……
  他忽然好怀念海军官校。第一次穿上雪白制服的喜悦,兄弟帽、小皮靴、BVD内衣裤;半夜爬到顶楼阳台,躺在夜空下细数流星,胡乱向同学吹嘘自己的人生抱负,立志当一个海战英雄,现实生活中却尽在干偷木瓜、偷番石榴、私酿芒果酒的勾当。寒冬中游训,烈日下长跑,严苛的陆操课、冗长的服装和三级保养校阅……
,当时苦不堪言的经历,如今全成了他人生最甜密的回忆。甚至是洗衣房略有三分姿色的阿兰;额头总是淌着汗水,不停在餐厅切水果的欧威;福利社老奸巨滑的老唐;认命的修鞋老班长……,这几张早八百年前就忘掉的面孔,此时也轮番浮现在他的眼前
……
  他不是感情泛滥的人,也从没依恋任何东西。比如说出国接舰这两年
,他不曾想念过家人,也不曾怀念过烧饼油条……。但是此时此刻,他对人生的回顾,让他对这趟航程起了不

祥的预感。乍然间他好后悔好后悔…
…,上次离家,是为什么原因和老婆吵架……?有多久没陪十二岁的女儿聊天?又有多久没有去探望年迈的父母?
  「报告舰长,」电话手低声道:
「船位已过B点。」
  B点是下潜点。萧念宗点点头,低声令道:「你们先下去。」
  战系长取下铜质话筒,锁牢水密孔盖,东摸西摸留到最后,等指挥塔没有其他人,才像要透露什么秘密似地说:「舰长,刚才兵器工厂卸下两颗雷,让中科院上两颗雄五巡弋飞弹
,然后把鱼雷本地操控面板做了一些加改装,并且加锁。另外,作战长说舰令部送来一批海图,全是大陆沿岸的海图。」
  从战系长神秘兮兮的声调听得出来,他很忧心。萧念宗不愿意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只是无力地挥挥手

  或许,真的不必大惊小怪,这趟任务会和九六年导弹危机一样。当年他是海虎舰的副舰长,同样是油弹满载、紧急出港,结果只是虚惊一场。那时候,他完全不像现在的心情。现在,他是舰长,有权,也有责任,要

为全舰官兵的安危负责。
  曾经有个长官说他过度关心部属
,在当今这个势利的环境是划不来的
,身为一个舰长如果太照顾部属,不会是一个好舰长。
  好比说刚才何苦和高主任争吵?主任又没逼他身先士卒,反正是别人搬菜,有什么好吵的呢?
  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想照顾部属的心思,脾气来的时候就是会吵

  东方露出第一道曙光,恰好能让他对左营望最后一眼。他深吸一口气
,让新鲜、清凉的空气深入他的肺腑
,借着长长吐气的同时,把忧虑、烦恼、后悔、依恋……,一骨脑地给吐了出去。
二○○六年十二月八日
《猎杀纪壮舰》黄河
第三章:王牌

十一月九日 台湾
 绿岛南方海域 纪壮舰

  舰长萧念宗穿了件蓝色绵质连身工作服,头上反戴黑色航行帽,闭目坐在控制室的一号射控台。闭目,不是在打盹,而是要让瞳孔适应阴暗的光线。等副长吴世益报告纪壮舰上浮至潜望镜深度,他两眼瞿张,一大步跨上潜望镜平台,同时下令:「升二号潜望镜。」
  在液压系统的趋动下,二号潜望镜的控制机具离开镜座。潜望镜上升的同时,战系长张子铭主动将平台四周的深色布幔拉起。
  布幔类似病床的隔离塑料布,有彻底的绝光效果,一方面在防止升出海平面的潜望镜反射控制室内的灯光
,以致曝露潜舰的位置;另一方面也在维持舰长的视觉,以避免受到控制室里其他灯光的影响。
  布幔拉起以后众人听到一声清脆的「锵」,大家就不约而同转移视线

,看着潜航手上方悬挂的那台潜望镜屏幕。屏幕呈现的是潜望镜看到的画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布幔里,萧念宗熟练地将潜望镜扶手向下扳,压成水平,两眼贴近潜望镜的护目罩,再顺时针旋转潜望镜。
  二号潜望镜是攻击潜望镜,视角窄,拥有红外线镜头,也具备数字照相与摄影的能力,还能将目标放大三十二倍。如果有需要,事后可在屏幕回放,容许舰上人员从容不迫地检查摄影到的数字画面。
  另一台潜望镜||一号潜望镜,是导航潜望镜,视角虽宽,但是仅仅具备光仪「看」的功能。此刻是凌晨两点,漆黑的海面可能什么都「看」不到,所以选用二号潜望镜。
  在红外线镜头之中,热度越高的目标亮度就越大,屏幕中出现的如同一幅黑白画面||绿岛的轮廓清晰可见。
  看见绿岛,确定船位在推算航迹附近,大家放下一半的心。再瞧见附近海域清静,看不到水面目标,那另外一半的心也放了下来。
  「船位?」布幔内传来舰长的声音。

  副长吴世益兼任航海官,两眼转向电子海图显示的GPS船位,咬字清晰地说:「船位在侦巡区,静点方位冻八四、距离七点四海浬。」
  「电侦?」
  电战上士李志明扬声道:「未截收目标信号。」
  「报告要明确,我有跟你说过吧
?」
  作战长夏建仁举手便在李志明的后脑勺敲了一个暴栗子。
  李志明头一点,脸色微红道:「
电战报告,没有水面目标信号,没有空中目标信号。」
  舰长满意地「嗯」一声,接着下令:「上浮。」
  上浮、下潜都是副长的责任。听到舰长的命令,副长先昂声喊「上浮
」,右手再轻拍航海士官长林宗伦的肩头。
  林宗伦是潜航手。他的目光转向
「压舱柜计算机控制显示屏」,伸手按下「主压舱柜」的「进气」键,接着报告:「主压舱柜开始排水。」
  压舱柜是一个空柜,上方有「空气阀」,下方是「海水阀」。只要同时开启空气阀和海水阀,海水就会顺着压力流入压舱柜;反之关闭空气阀

,开启海水阀,再从压舱柜的顶端灌入高压空气,柜里的海水就会受压从柜底的海水阀排出。
  纪壮舰有三种压舱柜,分别是主压舱柜、平衡压舱柜,以及紧急压舱柜。
  主压舱柜有前后两个柜,完全充气时纪壮舰比重小于海水,此时只能上浮;完全充水时比重和海水概等,潜舰下沉潜航。
  潜航最理想的状况是「船的比重等于海水」,这时只要稍稍调整水平翼的角度就可调整潜舰的深度。然而
,潜舰自身的重量经常在变,例如排除污水、垃圾,发射武器、诱标,燃油、淡水的消耗,管路不够水密……
;而即使潜舰本身的重量不变,不同区域海水的比重也会改变。为了追求潜航时船的比重等于海水,「平衡压舱柜」应运而生。
  平衡压舱柜平常保持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海水。它的功能在「微调
」空气与海水的比例,不像主压舱柜是大量进水或排水。
  使用「主压舱柜」上浮或下潜,是正常的状况;假如遭受危险需要紧急上浮或下潜,则需要「紧急压舱柜
」。紧急压舱柜像主压舱柜一样,可

以在瞬间大量进水或排水,又因为它只存在于舰艏,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改变舰艏的浮力,迫使舰艏上倾或下斜,再配合原本就具备的速率,达到潜舰快速上浮或下潜的目的。纪壮舰在浮航的时候,不使用紧急压舱柜,可以在四十秒之内完全下潜;使用紧急压舱柜,可以缩短到二十五秒。
  压力每平方吋高达四千五百磅的高压空气释放以后,以几近一马赫的速率在气阀中穿梭,这时不管在潜舰的哪个部位,都可以听到刺耳的「嘶
」声。
  二号潜望镜继续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转动,屏幕的画面规律地变化着。等纪壮舰完全上浮,战系长拉开布幔
,舰长把潜望镜的扶手向上扳,一边下令「降二号潜望镜」,一边走向通往帆罩的垂直梯。
  紧跟在舰长身后的,是内心紧张异常的舰队长魏政强。怪不得他,控制室的每一个官兵都很紧张,这是纪壮舰执行秘密任务的首次上浮,每个人都是既紧张又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萧念宗到达垂直梯上方,反时针转动水密门旋转把手,八根砌形水密插橇同时内缩,几乎不须他往上推,沉重的水密盖就因潜舰内外压差而向

上抬起。只闻「呼」地一声,一股热气由下而上,似乎想抢先冲出潜舰的压力壳,也使得萧念宗的头发和衣角直往上卷。
  潜舰内外压力平衡以后,一股新鲜的空气直往下贯,同时带来几滴不安于份的海水。
  海水很凉,顺着脖子往下流,触碰到萧念宗紧贴着胸膛的密码项链,让他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项链似乎是一个无形的枷锁,牢牢扣着他的心房。

台湾 台北 阳明山 国安局

  常光裕重复问了三遍,了解局长的的确确要他扮演背叛国家的情报员
,吓得他呆愣了约五秒钟,才颤抖着下巴骨问:「我跟谁接触?」
  局长邓复兴拍拍常秘书的肩头,安慰道:「别担心,明天我会给你所有的数据||和谁接触、什么时候接触、泄露什么情报给他。细节我全帮你安排妥当了。」
  常秘书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我全帮你安排妥当了。他担任邓局长两年多的秘书,非常清楚邓局长机关算尽、薄幸寡恩的斗性。当一切都顺

利的时候,没错,他会惊讶邓局长的神机妙算。可是,万一出了差错,邓局长断尾求生、翻脸不认人的功力,更是如火纯青。
  出于直觉,常秘书想婉辞这个任务。但是理智紧接着告诉他:要坚定地接受。他见识过那些婉辞邓局长「
建议」同仁的下场,无论那人原本是多么的炙手可热,一句「没有工作精神」,便被打入冷宫。
  官阶越大,越容不得部属不同的意见。担任过陆军总司令的邓局长,官架子比天还要大。
  想到这,常秘书勇敢地站起来,用坚定的声调说:「我完全听从局长的安排。」

台湾 绿岛南方海域 纪壮舰

  钻出压力船壳,萧念宗沿着垂直梯往上,水滴不断从上方掉落,双手摸到的也全是湿漉漉的海水;这些,他觉也不觉得,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到指挥塔。
  到达帆罩顶端,他向上推开栅形踏板,弯着身子进入狭小的指挥塔,把头顶的滑板向后拉,冰凉的月光就像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挺直腰杆,感觉今天的月光分外的白,分外的冷,不自觉拉了拉连身工作服的衣领,这才发现肩头滴得都是海水。他掸掸衣服,舰队长魏政强这时也钻进指挥塔。等舰队长开启手机的时候,他把栅形踏板平放回去

  只有两个人,指挥塔勉强有点活动的空间。萧念宗睁眼四看,远方的绿岛像一粒鸡蛋,岛上的人看他们||如果有人在看||可能只是半颗黑芝麻。
  「报告舰长,」战系长张子铭在控制室,仰头朝上喊着:「请示启动发电机、排放污水、倒垃圾?」
  萧念宗干脆利落地回道:「可、可、可,教轮机长自己决定。」
  纪壮舰在侦巡区的最北边,距离绿岛十海浬。污水和垃圾在这区域排放,天亮以前假如不能沉到海底、不被鱼群吞食,也会随着洋流漂到岸边
,不会曝露纪壮舰的行踪。
  隐密,是潜舰致胜的法宝。失去隐密的潜舰就像现身的忍者,飞镖袖箭耍得再是厉利,也打不过拿了把机枪的黑道小弟。
  舰上发电机启动的同时,萧念宗听到一声「嘟」,晓得是手机收到简

讯的信号,连忙把好奇的目光转向舰队长。
  清冷的月光下,舰队长面色青黯
,嘴角和眼角的笑纹、额头的抬头纹
,像刀刻一样。乍一看,舰队长竟像一个阴险凶悍的老头子。
  简讯很短||家人平安||四个字,一眨眼就看完了。看完以后舰队长说不出是喜或忧。
  「家人平安」当然好,但是也不能一直「好」,否则那两颗星要何年何月才能挂在肩上?
  舰队长把手机正面转向萧念宗。萧念宗长长吁了口气,没再多话。
  舰队长收起手机,做了两个深呼吸,随口扯道:「你认为上面会教我们执行什么任务?」
  「应该是返港、换侦巡区、到新的就位点,或是攻击某个目标吧。」萧念宗也不确定,说完以后无奈地摇摇头。
  「攻击什么目标?」
  「以前只有鱼雷,比较好推断。现在多了两枚雄五,问题复杂了。但是不管攻击什么目标,一艘潜舰能发挥的威吓效果有限,很难左右大局。

  舰队长好像同意似地叹口气,再

说:「总司令特别夸奖你,说导弹危机的时候你在海虎,表现很好,有经验,绝对可以承担这次任务的压力。

  「那次是不同的经验。上次我是副长,只要照舰长说的做。这次是舰长……」说到一半萧念宗忽然发现有语病||这次有舰队长在,不也只要照着舰队长说的做?连忙住口,假装研究远方的光点,岔开话题问:「那是飞机还是星光?」
  舰队长定眼看去,肯定地说:「
星光。」
  萧念宗好像不放心地往其他地方搜寻。
  「你们船上我只认识吴世益。」舰队长又扯道:「我在总统府,他在总司令办公室,我们常有事情要联系
。他是很灵光的一个参谋。」
  「是很灵光,从我在学校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很灵光。」
  「哦?」
  「我官四的时候他入校,迎新会他一鸣惊人||先表演小提琴独奏,再独唱一首现场没人听得懂的艺术歌曲。从那天开始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我们『大不相同』。」
  舰队长听得出来这是话中有话,

暗自记在心里,顺着话题再问:「辅导长怎么样?」
  「他是我见过最有运动细胞的人
,跑得快、跳得高,可惜矮了点,否则不管专攻什么运动,都会成为国手
。」
  「工作方面?」
  「照顾官兵、操守正直,是难得的好辅导长。」
  「老轨呢?」
  老轨是海军对「轮机长」的简称
。谈到轮机长,萧念宗点点头,满意地说:「老轨看着纪壮舰从一块一块钢板焊接起来,舰上的每一个阀、每一条管路、每一条电缆、每一部泵,都像他手掌的指纹。本质学术绝没问题,但是脾气拗一点,是那种凡事会尽力去做,不能随便责难的军官。」
  「老轨就要这种个性。作战长呢
?」
  舰队长想趁这个机会了解船上的官员,同时也算是对舰长「知兵识兵
」的考核。萧念宗明白,坦率地批评道:「作战长夏建仁,别人背后给他取了个外号||下贱的人。他对部下很严,对自我要求也很严,有时候严到有点苛;工作绩效一流,假如个性能改一改……,具体的说就是EQ高

一点,是个优秀的军官。」
  「我看他是张娃娃脸,很温和的样子。」
  「是很温和,假如不发脾气。有次他女朋友请他到国家剧院看云门舞集,买了两张各两千元的贵宾区座位
,因为他迟到,工作人员禁止他们坐到前面,只让他们待在最后排、最侧边的便宜座。票价大概差了很多,他们一边看,他女朋友就一边低声唠叨
。他听火了,在那种观众连咳嗽都不太敢的国家剧院,他突然站起来,几乎用吼地问他女朋友:我就是迟到了
,妳想要怎么样?」
  「真的?」
  「他自己讲的。」
  「EQ不够。」舰队长摇摇头,又问:「战系长呢?」
  「他是温吞吞的大好人,总是默默的做事,很少抱怨或自夸什么。假如当个老师,可能不错,当个革命军人就好像缺少了什么。他的脾气假如能和作战长平均一下,都会是非常均衡的好军官。」
  「人没有十全十美。」
  「的确是这样。」
  「船上还有什么军官?」
  「鱼雷官周冠伦,刚通过潜航签
证,个性浮燥了点,年轻人嘛。」
  在清亮的月光下,他们接着闲聊其他轻松的话题,好比说哪些退伍的同学在干什么、哪些长官干过什么糗事。两个小时他们闲谈的话,超过过去二十多年谈话的总和。虽说不上是
「交心」,至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似乎为后续的任务,揭开一个不错的开始。

十一月十一日 台北 国安局

  看到局长邓复兴要他泄露给中共的情报,秘书常光裕觉得局长疯了…
…;不,不应该这么说,不是局长疯了,而是现在台湾大部分的人都疯了
。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丧失了理想、没有目标……;不,也不应该说没有目标;他们有,而且有很明确的目标||钱!
  为了这个目标,昨天是提倡大中华情操的文化人,今天是台独急先锋
;昨天是民进党菁英,今天是国民党战将;昨日是民主斗士,今天大声疾呼要支持政府;旧政府时代贪污集团的核心分子,如今是激进的改革派代表……。
  在这个人格错乱、党性错乱、统

独错乱、价值错乱……,什么都错乱的社会,只有一样东西不乱||向钱看的目标不乱。
  既然大家都向钱看,常秘书暗自做了决定,自己也要向钱看。

十一月十二日 新加坡
 圣淘沙 香格里拉酒店

  台北代表团团长刘文峰忍耐了三天,终于忍无可忍,再也顾不得谈判桌上的礼仪,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怒不可遏地站起来,言语刚硬地质问:「我们在谈判吗?这是谈判吗?什么是谈判?」
  刘文峰愤怒地看着谈判桌对面的北京代表,他们的嘴脸不是带了点嘲弄,就是带了点傲慢。
  大多数北京高层在跟台湾本土性强烈一点的政治人物打交道时,都是这个态度。
  不过,他们之中有一个例外……
,唯一的例外,坐在谈判桌的右边、后排,一个参谋型的中年男子。这人的皮肤白晰、身材高瘦、高眉大眼、头发秃了一半,会谈期间从不曾听他说过一句话,自始至终始终拿着一对凌厉的目光观察每一个发言人。

  看到这人此时又紧盯着自己,刘文峰觉得浑身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
,借着脱去眼镜的机会重新整理思绪
……,索性把眼镜往桌上一敲,再次表达内心的不满道:「文明世界的谈判,是双方在各自的『立足点』上谈
『各退让多少』。我们谈了三天,请问各位,这三天来你们可曾在谈判桌上做过一丝一毫、一丁一点的退让?

  文明世界的谈判||这句话说得很重。对岸的谈判代表们,除了那个中年人仍然是一副研究的专注神态,其余都变了脸色。不过,刘文峰已经脱了眼镜,看不清楚,所以目光灼灼环视全场:「何必要如此霸道?中国人说:狗急跳墙。莎士比亚说:需要毒药的人,并不是真爱毒药。不要把台湾逼入死巷,不要忽视台湾人的战斗决心,也不要轻估台湾的防卫力量
。假如魔鬼能救我们,我们愿意和魔鬼握手,必要的时候,我们不惜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而放手一搏。」
  说到这,刘文峰硬绑绑地坐下,重新戴上眼镜,眼神益发威猛。
  北京派出的代表团团长是海协会会长杜章羽,副团长是中央军委会委员傅鸣。

  傅鸣是陆军上将,现任解放军总参谋长。北京派他来参加谈判,中共中央对台动武的决心不言可喻。
  会谈期间傅鸣的话不多,但是在这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刻,团长杜章羽才压下麦克风的按键,傅鸣左手就轻轻压着他的手臂,右手同时压下自己麦克风的按键||从这个小动作,台北的代表们恍然大悟,傅鸣才是谈判幕后的主导者。
  傅鸣轻咳一声,集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字正腔圆地说:「文明世界的谈判,是商讨双方各退让多少||我能理解。说得好!不过,我也想提醒提醒你们尊贵的台湾代表们,在商量各退让多少以前得要有个前提,这个前提比任何东西都重要。这个重要的前提就是『诚意』。」
  北京代表纷纷点头,台北代表则暗暗摇头。
  「诚意不仅仅是文明世界谈判的前提,诚意也是文明社会做人处世的基本原则。请问尊贵的台湾代表们,你们这次带了诚意来谈判吗?说你们没有谈判的诚意,武断了,有点对不住各位。不过,大家不妨听我讲个故事,再检讨检讨我是不是武断。」傅鸣略一顿,口气变得缓和:「康熙派

施琅攻打台湾以前,前后总共进行了四次七回合的谈判。在二十二年漫长的谈判过程中,康熙渐次做出重大让步,细的不必谈,重大的像封王、封藩、准许明郑世守台湾。我们可以这么说,康熙除了国家认同这一单项,他几乎放弃了一切,把台湾的统治权全交给明郑。
  「明郑怎么回答?他们回答得妙
:第一,坚持不削发;第二,要求台湾和清朝的关系比照琉球、朝鲜。康熙能答应他们吗?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削发是清朝人民对国家认同的象征。至于清朝和琉球、朝鲜的关系又是什么?那是国与国的关系,还是中央与地方的关系?
  「明郑看准了这两点,紧抓不放
,最后谈判破裂,逼得大家兵戎相见
,澎湖之役经过七天七夜血战,明郑死了一万两千多人,浮尸遍海,死的是谁?苦的是谁?这又该怪谁?是康熙没有谈判的诚意,还是明郑没有谈判的诚意?」
  众人静静地听着这个陈年老故事
。台北代表听得心里不爽,纷纷皱眉表达抗议。
  傅鸣不理会台湾代表的反应,接续道:「拜伦曾经说过:历史内容浩

瀚无垠,综整起来可以归纳成一页。这话是什么意思?很简单||历史写了又写,其实在重复相同的故事。当初康熙收复台湾的历史,三百多年后到了今天,又在重复。
  「小平同志提的一国两制,承诺给台湾行政独立、立法独立、司法独立、财政独立,享有一定程度的外事权,『党、政、军、经、财、文』全都自行管理;有自己的军队,北京不派军队或行政人员驻台,中央政府还要给台湾留出名额;税不必上缴,国家总预算还倒过来分一部分给台湾||这些承诺,还不够吗?
  「你们还想要什么?直白了说吧
,不就是独立?我也不客气地点明了
,你们和三百多年前的明郑如出一辙||谈判,打从心底就没诚意。谈判不过是你们拖延的老技俩。今天答应你们这个,明天你们又会要求那个;明天答应你们那个,后天你们还是会要求什么。
  「举个例说吧,零四年台湾领导人选举,你们要求将瞄准台湾的五百枚导弹后撤。第二年,也就是零五年
,连战主席到大陆访问,我们才放出要后撤飞弹的风声,你们就改口要我们销毁所有导弹。可能销毁吗?真销

毁了又如何?你们就肯接受一国两制
?还是接着你们又要换一个新的要求
?」说到这,傅鸣「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这声「啪」很清脆、很响,台北代表一听就晓得傅鸣是个习惯拍桌的人。大家暗暗摇头,心中都大不以为然。
  海协会会长杜章羽是个文化人,脾气好,这时柔声总结道:「由于这次谈判没有结果,我们将会依计划在十一月二十日的凌晨,派出南北两支舰队封锁台湾的南北海运。希望在这时限以前台湾当局能认清一个现实||两岸必须统一,也肯定能够统一,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台独是统一的障碍,没有道理,也没有前途。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迷途知返也不过是多走一段路,不要固执继续往前,一旦跨过最后的极限,想回头就很难。」
  傅鸣冷哼一声,又接口说道:「
我最后几句话忠告各位尊贵的台湾代表们:不要忽视北京统一台湾的决心
;必要的时候,剑对剑、矛对矛,人民解放军的战士绝不手软。」

台湾 台东 绿岛南方海域 纪壮舰

  勤务通知用餐的时候,舰长萧念宗正躺在床上看柏杨版的《通鉴纪事本末》。不是他懒,躺在床上是被迫
,因为只有这个小小的床铺是属于他私人的空间。
  全舰人员都已经适应了新的时程
,主宰他们日常生的是纪壮舰这部水下机器,为了使它的运作正常,舰内作息是十八小时周期的时间表||六小时值勤、十二小时休息,持续不停地交互轮替。潜舰创造出他们自己的世界,舰上乘员所能感受到的时间变化,只有用餐时间的更替。
  萧念宗关了床头灯,侧过身,两脚伸到铺位之外,头再探出去,屁股挂在床缘,双手一撑,一跃而下。
  下床得要有点技术。轮机长曾经在下床时跌落下去,扭伤了腿,几个礼拜行动不方便。
  这时候他真怀念「舰长室」,这次任务却必须让给更高阶的舰队长。
  不是他抱怨,让出舰长室给「驻舰长官」,绝对是错误的决定。因为无论多高阶的长官驻舰,航行安全仍得由舰长负责。航安,永远是舰长独有的责任;即使领港在舰,或航行时舰长不在指挥塔由值更官操控,只要出了意外,首先追究的就是舰长的责

任。舰长不能以「我不在」、「我不了解」、「这不是我下的车舵令」来规避自己的责任。而任何一艘军舰,「舰长室」是除了指挥中心之外,唯一拥有「航行数据」显示的舱房。
  躺在舰长室的床铺,睁开眼就可以看到电罗经,耳边还有话筒直通控制室。舰长室也一定是全舰距离控制室最近的一间睡舱。这些设计,无不是考虑在紧急状况下,舰长可以在第一时间接收来自控制室的讯息,并在最短的时间赶到控制室。
  纪壮舰是最新型的潜舰,舰长室除了传统的电罗经与话筒,还有显示航行数据的屏幕。屏幕就嵌在床头的墙上,只要开启电源,侧过头就可以清楚看到海图、计划航线、推算航迹
,本舰航向、航速。浮航的时候屏幕更可以显示全球定位系统的精确船位
,实际航迹,实际流向、流速、风向
、风速,以及附近海域的声纳、电侦
,以及雷达数据||这些舰长极度关心的航安数据,对一个驻舰的长官而言,只是干扰他睡眠的「闪亮显示」
。因此,把舰长室让给驻舰长官,长官不是切断屏幕电源,就是把亮度调到最弱。
  让一个不负航安责任的长官住在

舰长室,浪费宝贵的航安信息,实在是不智的传统。但是,这道理能说给谁听?哪个舰长敢自己住在舰长室,而让驻舰长官和底下的官员挤在官员住舱?
  说「挤」,那一点儿也不假。
  纪壮舰的官员住舱分左右两挂,各三张床。萧念宗如今睡在右边的中铺,上面是战系长,底下是辅导长;对面三铺由上往下,依序是轮机长、爆破大队大队长、副长。至于空间,两挂床的间隔八十公分,上下铺距离五十五公分。想想看这空间,倘若六个人全在舱内,有两个人站着,其余四个就必须躺在那只容侧转的床上。
  至于士官或士兵的住舱,都是四挂四层,总共三十二个铺位,更挤。所幸人躺下时肚子是塌平的,否则体重过百公公斤的胖子,肚皮铁定会顶到上层床铺。
  不过,就住的舱间讲来讲,纪壮舰的官兵算是幸运的。至少他们都拥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铺。若是海龙舰或海虎舰,它的铺位数量不足,航行时多是三人分两铺;由于三人之中永远有一个人在值更,也因此,「下更者」是钻进一个还保有「上更者」体温的床铺。好的形容是「暖铺」||

让人有温馨的感觉,其实是「热铺」

  此刻想想,「热铺」也不错。纪壮舰四十多天床单不换、被套没洗,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脏铺」。
  这趟任务多了九位不速之客,对原本空间就显得拥挤的纪壮舰是雪上加霜。所幸纪壮舰有四个多余的铺位
,正好分给搬出「官员住舱」的作战长、鱼雷官,以及中科院的两个工程师。此外,爆破队还外一个中尉小队长、四个队员,五个人只好七横八竖地睡在鱼雷库。
  舰长整了整皱得像梅干菜的连身工作服,穿上软胶鞋,微躬着身子走出官员住舱,放眼一看,感觉上空间没有变得更大,反而更小。
  狭窄的通道||两人交错时必须侧身||如今还得挪出部分空间当临时粮食库。舰长跨过一筐芋头,绕过四筐地瓜、三筐苦瓜、四筐茄子,屏住气息走过已经发出异味的小黄瓜。
  不是说小黄瓜不容易保鲜,而是这批小黄瓜送来的时候就不够新鲜。
  铺位的问题勉强可以解决,真正的麻烦||极大的麻烦||是这批航行菜。
  想到航行菜,舰长不禁暗暗叹息


  全舰官兵三十五个人、五十天的航行菜,是纪壮舰「设计库储」最大的极限。而这「设计」是依据西方人的食材,例如火腿、各式肉排、鸡蛋
、牛奶、罐头水果与罐头蔬菜、面包蛋糕的材料、浓缩果汁等。在美国海军,这些食材是密封包装、冷冻上船
,纸箱的大小一样,储存的空间小,更易于保鲜。
  保鲜,对一艘长期在海上执行任务的军舰而言,意谓着健康、士气、战力。
  纪壮舰呢?
  这趟任务多了九个人,以潜舰一日四餐,每顿「两荤、两半荤、两素一汤」,每道菜以「素菜十人两公斤
、荤菜十人一公斤」概算,出发前纪壮舰总计上了六千公斤左右的食材,单是分类就让伙委伤透了脑筋。而副食中心又不用密封的箱子装菜,只是使用笨重的塑料筐;反正筐子要押金
,用多少副食中心全不在乎,工作人员图个方便,多半是随手一扔便将食材甩进筐子。
  概略算算,这次上了将近一百五十筐的航行菜,能摆进冷冻库的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只好「找到空间就

塞」,什么走道、储藏室、桌子底下
、住舱……,能塞上一筐是一筐。但是也不能胡乱塞,容易腐坏的要优先摆在有中央空调的舱间,所有的筐子还要用细麻绳固定;否则潜舰上浮,海象不好,船晃起来,那撞来撞去的菜筐不把人砸伤,也会把装备砸坏。
  船上到处都是菜筐,开航的前几天大家不是脚常踢到筐子,就是头不小心撞到东西。现在熟了,舰长左闪右绕像穿越十项障碍般走进官厅,里面的六个官员半站半坐地翘起屁股。
  按照海军传统,舰长到官厅时所有官员必须起立致敬。纪壮舰的官厅太小,软皮垫的U字型长椅绕着一张长桌,开口是「舰长座」,横三直一
,官厅最多只能坐八个人。椅子紧贴着墙,椅缘与桌缘切齐,除非腿骨能呈S形弯绕,否则是不可能把两腿打直,以标准的立正姿式向舰长致意。
  官厅的壁纸是富丽堂皇的鹅黄色
,唯一的装饰是挂在「舰长座」对面墙上的那幅「巨鲸长游」的横匾,字写得差强人意,只因为是总统曾彦荣的署名,挂在这就显得意义非凡。
  舰长示意大家坐下,先低头看桌上的菜色||生菜色拉、火腿起司汉堡||满意地点了下头,再抬眼四看

,只见顺时针方向依序坐着爆破队李岩大队长、辅导长麦永强、轮机长廖沛元、战系长张子铭、副长吴世益,顺口便问:「老作值更?」
  「是。」副长一边说,一边对站在官厅门外的士兵打个手势,要他请舰队长用餐。
  辅导长翻开汉堡的面包,上下看看中间的夹层,鼓舞士气般地赞叹道
:「不错、不错,新鲜的火腿,新鲜的起司,新鲜的蕃茄,连小黄瓜也是新鲜的。唉,只要新鲜,管他什么都好啊。」然后两个手掌相互搓搓,一副准备大克一番的样子。
  大队长鼻尖朝餐桌比了比,笑问
:「舰长,你们这样一天吃四餐,怎么大家身材都保持得这么好?」
  舰长半开玩笑道:「这是经过特别调配的潜航餐,吃了该长肉的地方会长肉,不该长肉的地方绝不长。」
  「不会吧?」大队长难以置信地看着餐桌。
  「Trust me. You can make it.」
  众人都笑了,大队长也笑了。
  大家总算能开怀地笑了。舰长感慰地想着。刚启航的时候全舰笼罩在一片低沉、紧张的气压下,战争好像

随时会闯进他们的生活。但是随着平安顺畅的日子过下去,这股气压逐渐减弱,如今越来越习惯水下航行的生活||每天只是值更、吃饭、睡觉,睡醒之后又是值更、吃饭、睡觉……
,日复一日,没有变化。也因此,大家越来越觉得这次又是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
  辅导长才咧口笑完,随即愁眉不展道:「报告舰长,好多青菜要烂了
。」
  「凡事有好有坏。往坏处想,桌上的青菜会越来越少;往好处想,生活的空间会越来越大。」
  大家再度咧口而笑,只有辅导长
,还是忧心地说:「这次上菜太急,许多该放进冷冻柜的东西都没放进去
,我担心不要过多久,这些东西也会跟着腐烂。」
  「哦,我们生活的空间不就更大了?」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其实,这也不是舰长的真意。只是这种紧张的日子过久了,他喜欢开开玩笑。只要有笑声就有士气。等大家笑完,舰长再悠然一叹道:「应该再几天就会命令我们返航。」
  大队长「嗯」一声同意,其他几

个官员也都肯定地点头。毕竟在座所有的人……,包含全中华民国所有的现役军人,没一个不是在中共的威胁下长大,却没一个真正经历过战争。打、打、打……,喊了几十年,什么时候真打过?
  没错,舰长说得对。返航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新加坡 圣淘沙 香格里拉酒店

  「换作是别人,我没法肯定。刘文峰,我敢拍胸脯担保。他说『我们不惜抱着玉石俱焚的态度而放手一搏
』、『需要毒药的人,并不是真爱毒药』、『假如魔鬼能救我们,我们愿意和魔鬼握手』||前后三句话连起来,代表什么?」袁凌微一顿,再道
:「我认为是||台湾可能使用魔鬼提供的毒药而放手一搏!」
  总参谋长傅鸣微低着头,鹰隼一样的双眼死盯着袁凌,脑海中反复思索着袁凌的论点,原本坚定不移的信心……,逐渐动摇起来。
  袁凌是个怪胎,却也是个很有天份的怪胎。他那颗脑袋之所以秃了一半,很可能是用于生发的养分都供应到了脑细胞||这么说,好像有点夸

张;假如了解袁凌的工作成效,又觉得太保守。
  袁凌是负责情报的「总参二部」专门撰写台湾「人物志」的组长。
  所有台湾的政治人物、军事将领
、作战部队长、工商巨贾、意见领袖
……,只要有点权力、有点声望,都是总参二部对台工作小组搜集与研究的对象。参谋们会搜集这些人的出身
、教育、就业与从政背景,综整他们曾经说过的话、发表过的文章,从而分析他们的政治倾向、个性、志向,并进一步研究每个人的喜好、操守、财力、性癖好、同性恋倾向,或管他什么,只要和研究对象有关,全是搜集与分析研究的范围。而这些数据所建立的档案,就是「人物志」。
  人物志是持续不停的研究工作,资料一直在搜集、分析,直到这个人死亡,档案还会保存在计算机的数据库里。
  可以这么说,许多研究对象自己都忘掉的琐事,人物志都帮他记得清清楚楚。
  统一台湾是最近二十余年中共中央最重视的历史任务。也因此,台湾人物志理所当然地交由中共最具情报分析的天才负责。

  这个天才,就是袁凌。
  袁凌是有严重工作狂的天才,负责台湾人物志撰写的工作超过二十一年,每天待在办公室的时间超过十八个小时,缺少日晒的结果使得他的皮肤像女人一样白晰,而他心思的细密与敏感程度比女人还要细。他是北京大学的心理学博士,专长在观察人、研究人,可以说一辈子在学习透过肢体语言看透人的心思、准确地听出弦外之音。
  从袁凌嘴里说出「台湾可能使用魔鬼提供的毒药而放手一搏」,傅鸣不得不做退一步想。可是,他冷静地思前想后,不以为然道:「谁是魔鬼
?」
  袁凌耸耸肩,两手一摊。
  「美国?」
  还是耸耸肩,两手一摊。
  「日本?」
  懒得耸肩,索性两手直接一摊。
  傅鸣心底在冒火。这世界没有几个人敢用这种轻率的态度回答他的问题。他沉着脸假装在低头凝思,其实在调整自己恼怒的心境。几个深呼吸以后,才抬眼问:「『毒药』是什么
?」
  袁凌看得懂总参谋长的姿体语言

,不敢再怠慢,恳切地说:「某种致命武器。」
  「例如F十六载一颗两千磅的炸弹?」
  「例如F十六载一颗相当于『两千万磅』TNT的核弹。」
  「台湾有核弹?」
  「虽然没有这个情报,但是假如情报是百分之百,就不需要情报分析员。」
  「就算台湾有核弹,他们敢打过来?」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有『
可能』的问题。只要台湾有可能,我们就应该把这个『可能』的因素排除
。」
  傅鸣固执地挥手道:「台湾不可能有核弹。有,这么大的事儿,我们不可能跟聋子一样没有情报。」
  「假如台湾方面重金收买我们二炮某独立营的营长和营政委呢?」
  傅鸣呆了呆,这假设出乎他的意料,不服气的眼神慢慢垂下去,暗自思索起来。
  袁凌看得出来,再几句话就可说服傅鸣。他身子前倾,恳切地分析道
:「台湾拥有致命武器的可能或许只有万分之一,可是党中央承担不起这

万分之一。统一台湾已经等了五、六十年,不差这几个月。肯定要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决定下一步行动。至于今天的会议,跟主席报告,请主席出面,说党中央愿意给台湾第二次谈判的机会。」
二○○六年十二月十五日
《猎杀纪壮舰》黄河
第四章:转折

十一月十二日 台湾 台东
 绿岛南方海域 纪壮舰

  进入官厅以前,舰队长魏政强听到官厅传来阵阵的笑声,心底便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好几次了,只要他在官厅,气氛就很低迷。他一离开,官员在舰长的带领下,气氛就变得热络、笑声不断。他明显地感觉自己是这艘船上的局外人。以前他不在乎,但是这趟任务能为他肩上添一颗星星,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打进这群人。
  他带着微笑走进官厅,所有人立时收起笑脸,大伙半坐半站地翘起屁股。他挥手要大家坐下,表现出和霭可亲的姿态问:「你们刚才笑什么?

  舰长萧念宗直言道:「随便扯,也没什么好笑。」
  没什么好笑为什么笑?魏政强心里不爽,却挤出笑容表示了解,拿起刀叉准备吃饭。

  吃饭?去他妈的,又是生菜色拉
、火腿起司汉堡。出航到现在吃了多少餐的汉堡?他尽量保持脸上的微笑
,柔声问:「老吃外国人的东西?」
  舰长回答道:「潜航的时候厨房不能开火。」
  「炒一道青菜、煎个荷包蛋也不行?」
  「报告舰队长,」轮机长寥沛元说明道:「深度超过潜望镜深度,外界水压就高过排气管的压力。打开排气管,油烟不单排不出去,海水反而会倒灌进来。不排油烟,让它一直混在压力舱里面,对官兵健康有影响。

  「一天只能吃一顿正餐。」舰长补充道:「就是浮航结束以后的那一餐。」
  「那一餐的主食还是面包,没有提供米饭啊?」舰队长追问。
  「报告舰队长,」辅导长麦永强抢着解释:「厨房所有炊具都是西式
,只有烤箱、油炸锅、电板、蒸气锅
。唯一可能煮饭的是蒸气锅,我们试着用过一次,结果蒸气管差点被米堵住,以后就再也不敢试了。」
  轮机长左手握拳,右手食指贴着拳底,补充道:「蒸气管连接着锅底

。水一滚动,米粒会向下渗到管子里
,清理起来很麻烦。」
  「这样哦。」魏政强装出体谅的表情,其实听不懂,心里更不爽。
  大家都在低头用餐,没人说话,气氛颇为低沉,又隐隐带了点尴尬。魏政强感觉自己吃饭的动作都不太自然,好像他是众人观察的目标,而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排外……?没错,这群他妈的「
潜舰帮」有强烈的「排外」情节。他们和水面舰军官处不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认为他们比较优秀||最起码他们这么认为。其次,台湾的潜舰从来没有面对过真正的敌人,久而久之把演习中的敌人||水面舰军官||想象成敌人。想象久了就难免会表现在日常行为之中。
  当然,魏政强也承认,潜舰军官的平均素质确实优于水面舰军官。好比说萧念宗,这个比他低两届,从进校开始就一路看着他成长的学弟,的确是官校难得的人才。
  学生时代的萧念宗是个鬼灵精,始终有惹不完的麻烦,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问题学生。几次濒临开除,几次被长官保下来,全都是因为他聪明、机灵、社团活动表现优异,是官

校有点名气的才子。
  毕业以后他们各奔东西,他不太清楚萧念宗的表现,但是偶尔听到的都是正面的消息。这可以想见,好学生是「守规矩」,好军官是「能达成任务」。萧念宗虽然不守规矩,但是正因他不守规矩,所以总是有方法达成任务。
  这次调到潜舰队,他才亲眼见识到萧念宗卓越的表现。
  萧念宗是潜舰官兵眼中的英雄,因为他创下许多纪录,其中一项是潜航签证。潜航签证很严格,绝少人能在一年内通过,但是萧念宗却只花了破纪录的七个月。他热爱工作、照顾部属、讲话坦率、不拐弯抹角,高超的船艺众人有目共睹,天生的领导能力令人无法漠视。
  想到这,想到这趟重要的任务,魏政强觉得有必要拉近和萧念宗的关系。饭后,大伙闲聊时,他故作正经问:「萧舰长,为什么潜舰的军官特别团结?」
  「我们不得不团结。船上随便有个人犯错,不管这个人是谁,负出的代价可能是全舰所有官兵的生命。」
  魏政强点点头,好像了解,却又问:「为什么潜舰官员对舰长好像特

别……,怎么说……?」
  李岩猜道:「忠心?服从?」
  魏政强同意道:「跟水面舰比起来,你们官员对舰长的忠心度、服从性,确实高了许多。」
  萧念宗会心地笑了笑,再解释道
:「潜舰一旦下潜,便和外界隔绝…
…,彻彻底底的隔绝;即使偶尔浮航
,为了保持行踪隐密,也要保持无线电静止。换言之,潜舰一旦出航,他们和外界完全的隔离,作战的时候没有外界的帮助,没有上级的指导,完完全全由舰长一个人决定。因此,潜舰的传统是百分之百相信舰长,从舰上什么时候向外发射垃圾,到什么时候发射鱼雷,全都听舰长一个人的命令。可以这么说,现今国军唯一要『
独立』作战的人,只有潜舰舰长。水面舰舰长看起来也需要独立作战,但是在航行时他们随时会收到来自舰队部、舰令队、总部,或是衡山指挥所的指示和命令。讲不好听的,水面舰不过是岸上伸出去的一个拳头,大脑始终是岸上的那个作战指挥中心。」
  为了讨好萧念宗,魏政强频频点头道:「没错、没错,是这样。不过我想,这也应该和每个人的领导统御有关系。副长,你说说看,什么是领

导统御?」
  吴世益愣了一下,没想到问题会转向他,略一凝思,回答道:「Leadership包含三件事:第一、Know your men. 第二、Know your jobs. 第三、Never ask your men to do any job unknown by yourself.」
  大家都在默然点头,越是听不懂的点得越起劲。
  萧念宗晓得这是副长卖弄学问的老毛病,也晓得在座有些人听不懂。不露痕迹地说明道:「你说的这三点||了解你的部属、了解你的工作、不要命令部属做你自己不懂的工作||是理想。低阶军官做得到,越到高阶越困难。」
  魏政强现在完全听懂了,非常同意地点头道:「确实如此,越到高阶管得事情越多,你很难什么事都了解
。萧舰长,你说说看,什么是领导统御?」
  萧念宗用指尖在桌面写了个「人
」字,而后解释道:「领导统御针对的是『人』。」
  众人点头。
  萧念宗又写了三个「人」字,再画一个大圆把四个「人」字圈在中间

,指着圆心说:「领导统御就是把一群人团结起来,让他们愿意追随你、为你卖命。」
  浅显易懂的道理,李岩鼓掌叫好道:「对,想办法让部属团结就是领导统御。」
  魏政强再度恭维道:「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们潜舰舰长的素质特别好。」
  「潜舰很单纯,复杂的是水面舰
。」萧念宗客气道:「我跟郑和舰出过海,发觉航行时岸上管东管西,一下问这个,一下问那个。干一个水面舰舰长,单是应付这些回答就伤透了脑筋。其次,备战的时候水面舰的战情室充满了各种声音||对空网、主战网、辅战网、舰内通讯、人员的报告词……,叽叽喳喳,很难令人保持冷静。可是你看我们潜舰备战,控制室是静悄悄的,全舰只有一个人在发号司令||舰长。比较起来,水面舰舰长更难干。」
  「以前我很羡慕潜舰舰长,现在可不。」李岩说:「潜舰的生活空间太差。即使舰长室也小得可以。住在潜舰,开始还勉强凑和,现在我觉得比关在我们爆破队的禁闭室还难受。


  「空间小不算什么。」魏政强笑道:「潜舰潜航的时候不受海浪影响,和住在岸上差不多。假如你现在在水面舰,晃起来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难受。」
  「尤其是纪壮舰。」萧念宗补充道:「它的吨位大约两千吨,舰体又短又圆,风浪要是超过四级,厨房连做饭都有困难。」
  听到这李岩听想到一个疑问,直率地问:「成功舰吨位超过四千吨,上面有各式各样复杂的战斗装备,为什么它们的造价不到纪壮舰的一半?

  「军舰的功效不是比体积的大小
,而是比作战的能力。」萧念宗辩护道:「二次大战美军潜舰兵力只占全海军比例的百分之二,可是他们击沉日本三分之二的货轮,再加上三分之一的军舰。在潜舰眼里,这个世界只有两种船||潜舰、潜舰的猎物。潜舰意味着『隐密』与『致命』||爱到哪,就到哪;想破坏什么,就破坏什么,然后随兴地突然消失,并再攻击。讲句舰队长不中听的话||只有在水面舰遭受到攻击的时候,你们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潜舰在附近水域活动。」

  是不中听。魏政强心里骂了句「
去你妈的」,再点头道:「是这样。纪壮舰可能抵得上十艘成功级舰的作战能力。两倍的造价不算贵。」
  讲完这段话,魏政强暗骂自己「
真他妈的虚伪」!难道是长年待在高级长官身边所养成的奴性使然?否则
,自己怎么会讲这种侮辱水面舰的屁话?

新加坡 圣淘沙 香格里拉酒店

  背景是香格里拉酒店迎宾大厅的四支金色巨柱,以及正中央那幅色彩艳丽的巨幅油画。CNN记者杰夫.史迈克一眼瞥见摄影机闪亮的红灯,便把在内心演练了十多遍的台词一骨脑地倒出来:「北京和台北为期三天的『一国两制』协调会,终于在今天结束。由于双方各有坚持,协调会可以用『破裂』||这是台北代表团的用语||来形容。台北依旧指控北京演唱会的恐怖攻击是中国自导自演的戏码,用这个虚假的理由逼台北坐上谈判桌,台湾人绝不会妥协。
  「北京代表团对台北的指控没有响应,会后只发表简短的声明:中共人民解放军将依计划在十一月二十日

派出两支舰队,分别封锁台湾海峡的南部和北部。不过,这是下午会议结束以后所发生的事。刚才又收到最新的消息,中共国家主席吴朝纲决定再给台湾一个机会,第二回合谈判将在十二月一号,也就是十八天以后在同一个地点举行。
  「第二回合谈判是否会谈出结果||我们将会持续为你报导这个消息
。台湾海峡能否维持和平和稳定||目前来看,最起码二十天之内是不会有变化。杰夫,CNN,新加坡。」
  摄影师雷利.金切断电源,对杰夫打个OK的手势,一边收线,一边问:「会挤进热门时段?」
  杰夫气馁地说:「能播出就要感谢上帝,别指望热门时段。」
  两个人同时失望地摇摇头。现在全世界的焦点都在「反恐战争」,美国和四个国家正打得火热,谁还关心台湾的小问题?

十一月十三日 香港 维多丽雅港
 文昌八八号远洋渔船

  王士菁万万没想到,搭乘渔船会是这等的痛苦,从台南到香港不过才二十个小时的航程,她感觉在地狱待

了二十年。七百四十吨的渔船,平常只容纳十八个船员,这次却拥上四十七个额外的乘客。这些人她大部分都认得,他们有的要去美洲,有的要去欧洲……,不管去哪,大家都到香港转机。出港后大家寒喧不到半个小时
,恶劣的风浪就好像在惩罚他们临阵脱逃般,老的倒、小的哭、年轻力壮的也吐得只求自保。那随着舰体摇晃而四溢横流的污秽物、那恶心的臭气味、那呕到小肠都要吐出的痛苦……
,假如世间有地狱,最多不过如此。
  极度的痛苦中,她还要装作坚强安慰儿子长忆||快到了、快到了…
…,说到后来她自己都失去了信心,真有那种生不如死的绝望。
  是的,绝望。她年轻的时候遇过多少困难,没一次像这趟航程这么绝望。是这次的痛苦太深,或过去几年富裕的日子过得太久?
  夜里她不知偷偷流了几次泪,到达香港时终因喜极而泣,而忍不住抱着长忆哭起来。
  渔船的老板,文倡集团总裁邱旻村在码头接他们。见面以后她诚恳地说谢谢,邱旻村客套地和众人打招呼
,便把她拉到码头边,低声询问:「
秘书长有没说什么?」

  她不解地反问:「说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去日本?」
  「可能要发生战争吶。」
  「就因为这原因?」
  「不严重……?」王士菁纳闷地看着邱旻村。
  邱旻村心里更是纳闷。单是这理由,许世浩不会暗示他离开北京。背后一定有什么事……。他暗暗做了个决定||坐这艘船回台湾,当面问许世浩,到底是为了什么?

台湾 台东 绿岛南方海域 纪壮舰

  走进餐厅,看到四个爆破队的士官在里面打拱猪,爆破队小队长李立威霸占着仅有的运动器材,副长吴世益内心就有一股强烈的厌恶感。
  餐厅是士官与士兵用餐的地方,非用餐时间也是他们看电视、打牌,或运动的地点。除了两张各能坐六人的长桌,另外有「仰卧起坐椅」一台

  吴世益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与健康。只要在岸,每天清晨或下午,他必定花一个小时的时间慢跑。出航期间洗澡有限制,汗流浃背不太妥当,但是他每天仍会找空档适度运动,活
看完了,写的有够烂:@
不是我故意挖坑啊,这两天周末有事情,CD的网络最近也很不稳定,经常上不去。不过今天收到好读网的回复了,黄河先生同意转贴[:a4:]
另外谢谢一刀兄的帮忙,但转的有遗漏,可能有的人回看不明白。我接着贴
因为一刀兄贴的有遗漏,所以我只好占用点版面继续我在2楼的帖,不好意思了。至于文章写的怎么样,大家自己看吧,我不做评论。转载这个小说的目的也并不仅在于它是军事题材的,也是希望大家能看写对岸的文章,了解对岸的一些情况。

第一章:周旋(1)

十一月二日 中国
 北京 首都体育馆

  以牙还牙是美国现阶段的反恐政策。十月二十二日芬威球场遭受到恐怖攻击,七天以后美国兵出四路,同时发动对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以及伊拉克的惩罚性攻击。
  中亚战火虽然紧邻中国的西边,但是对于习惯隔岸观火的中国人而言,那只是新闻报导中的一个素材,北京仍旧陶醉在歌舞升平的日子里。
  这一天,两万歌迷在首都体育馆齐声呦喝。舞台上的杜风疯狂地扭着、舞着,他的舞技不怎么出色,但是只要前后轻轻摆动臀部,必能引起现场歌迷的声声尖叫。
  杜风是台湾的歌手,自己写词作曲,能够演奏七、八种乐器,出道十四年发行了九张个人专集、两张精选集。单是听他的歌声,有点像鸭子叫;不看歌词,不知道他在喊什么;至于音乐,吵杂之外还是吵杂。
  偏偏就是有人喜欢听这样的歌。
  成名,有时候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杜风的言行和他的歌曲一样,都有点特立独行。他喜欢批评台湾的政治,三个月以前更公开发表支持北京一国两制的言论。在独派人士强势运作下,台湾媒体纷纷冷冻杜风。
  少了台湾的舞台,杜风全力向大陆发展。
  北京见缝插针,有心要把杜风塑造成台湾人的典范。透过半官方「北京娱乐公司」的安排,两个月之内杜风在大陆各主要城市举办十八场大型演唱会。由于官方暗地动员,演唱会场场爆满,再加上媒体大肆吹捧,如今杜风俨然成为华人流行音乐界的天王。
  北京首都体育馆是杜风「风华再现」系列演唱会的最后一站,也是最盛大的一场。为了报答全国热情歌迷的支持,除了由中央电视台现场转播,更耗资三百七十万元打造一个超大型豪华舞台。此外,乐队、舞群、布景的投资也都创下国内演唱会的纪录。而为了强化舞台的声光效果,主办单位甚至从日本进口价值日币三千万元的「安全焰火」。这些焰火布置在舞台的四周,配合歌舞的节奏,不时向舞台中央喷洒出色彩艳丽的烟雾与火焰。
  一曲终了,舞群戛然而止,杜风在舞台中央凝立不动,四周的焰火适时喷出白雾。
  歌迷爆发出尖厉的啸叫。
  依照彩排,杜风这时应该趁着白雾离开舞台。然而,他突然闻到一股淡淡,却有点怪异的苹果味,接着便感到一阵昏眩。他以为是最近体力透支,想待在原地休息一下再离开。
  可是,太迟了!
  杜风吸入的是神经毒气沙林。现今毒性最强的毒物。只要少少的十分之一克,管他接触的是身体的哪个部位,都足以让人致命。
  几秒而已,杜风浑身开始冒冷汗,两手沉重得举不起来,胸部因紧塞而无法呼吸,胃难过到想呕吐。他干呕一口,之后便失去全身力气倒下,手脚不自主抽搐起来。
  杜风很想呼吸,他需要新鲜空气……;但是嘴巴一张却只在呕吐,肺好像要爆炸,身子忽冷忽热,每个关节都疼痛不已。在脑细胞未丧失最后一丝理智以前,杜风还不认为死神将至,尝试着要爬着离开舞台。
  从闻到淡淡、怪异的苹果味开始,杜风总共活了二十三秒钟。
  又六秒钟以后,当弥漫的白雾逐渐散去之时,远处的歌迷发现舞台附近的群众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剎那间他们愣住了!等瞧见杜风和舞群全倒在舞台上,忽然有人大笑出声。一位身穿「杜风纪念夹克」,头戴「杜风纪念贝雷帽」,脸上有「杜风纪念贴纸」的时髦姑娘,把她手中的「杜风演唱会荧光棒」往前一指,咯咯笑道:「这也要模仿呗?」
  模仿的人群似乎有扩大的趋势,东倒西歪的模仿者像涟漪般从舞台向外扩散。
  终于,有个公安在混乱中瞧见倒下的人群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情急之下张口高喊:「毒气||!」
  这一声的效果,直比十一天之前芬威球场的那一声「呀」。
  一声之后,原本拚命往前挤的两万歌迷,顿时像炸弹开了花,拚了命地往后奔逃。这种人推人、人挤人、人踩人、人压人的画面,同样是一幅令人肝肠寸断的画面。
  这画面透过后来电视不断的回放,永永远远刻在中国人的心头。


十一月三日 中国 北京 公安部

  完全出乎气象专家的预料,半夜,下雪了。今年北京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比往年大,好像在为演唱会的一千三百二十六位死难者哀悼。
  竟夜没睡的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局长段守正,两眼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不堪,等看完死者名单中竟然有二十五个是中央政治局委员的直系亲属,把愕然的目光转向副局长林震坤。
  林副局长先叹息一声,再解释道:「都是贵宾券,最靠近舞台的座位。」  
        段局长忽然怒从中来,咬牙骂道:「这些王八羔子吃撑了,去听什么演唱会?」
  「这要怪主办单位。他们送给所有在北京的中央政治局委员两张贵宾券,每张价值两千九百八十元。这么贵的票就算自己不用,肯定会转送给亲朋好友。」
  「他们总共送出几张票?」
  「四十六张。」
  段局长吓得压低了声音:「除了直系亲属,还有更多中央政治局委员的『亲朋好友』?」
  「死的大部分是靠近舞台的观众。那附近全是高价票,不是有关系拿贵宾票,就是花得起钱的大爷。他们就算不是领导的亲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爷。」
  段局长右拳重击左掌,同时发出「唉」地一声长叹。
  在这令人懊恼的时刻,「反恐局」局长洪魁匆匆跑进来,一路拉着嗓门说:「老段,有自称是『台独圣战联盟』的组织打电话到央视,说演唱会那案子是他们干的。」
  「谁?」
  「台独圣战联盟。」
  「这他娘的是什么组织?」
  「管他娘的什么组织,赶快向部长同志报告。」
  林副局长这一生没听过两个局长骂脏话,更没看过两个局长同时跑步。今天是例外,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令人意外的是,两个局长进入部长室时,发现部长李奇两眼红肿。那不单是彻夜未眠所留下的痕迹,很可能还哭了一段时间。
  段局长这时才想起,李部长也是中央政治局委员。部长的独子虽然不在死亡名单之中,难不成那两张贵宾券给了部长某个至亲好友?
  听完洪局长的报告,李部长怒骂一句「该死的台独」,再拿起话筒,拨了个号码,咬牙道:「我是李奇,有事向总理同志报告。」
  李部长等了十二秒,扼要的报告也只花了十七秒。可是,接着他不断地回答「是」,持续听训大约有五分钟之久。
  两个局长听不清楚总理在说什么,只晓得激动的声调不时自话筒中传来。
期待下文!:victory:
俺还是回起点吧。[:a13:] [:a13:] [:a13:] [:a13:] [:a13:]
我暂时无语,可能犯什么忌讳了
]]
挑一个BUG,在这么紧张的战备中,台湾人会白痴到用手机联络吗?且不说他们巡逻的地方有没有手机信号,只要手机一开,那么他们的无线电静默也就成了空话。恐怕任何海军单位的电战军官都不会采用类似的白痴做法。
这篇小说的序也很值得看看。
追击红十月滴翻版。
yy的没有起点的好。只有核弹?太差了。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敢想到这啊:@ :')
原帖由 -刀 于 2008-2-24 13:15 发表
看完全文,我很难相信此公是蓝营人士

文风与国内军事 YY小说 基本一致

那一刀兄认为的蓝营人士当是怎样的呢?我觉得挺符合他的身份啊。这个作者还有其他一些文章可以看看,怎么看都不是个绿营人士。他的观点文章里写的很清楚。
这文章的价值恐怕不在于里面描写的战争的发展过程,而是作者身为一个在台海军服役了17年、曾经做到成功级舰长的军官对台湾内部生态的解读。
]]
楼主漏掉一段黄河舰长的自序,这放在的地方的

====================

二○○七年一月五日
《猎杀纪壮舰||自序》黄河
  《猎杀纪壮舰》是我一直想写,却一直没有勇气写的小说。直到前年
,终於下定决心,费了一整年心力完成。
  為什麼一直想写?
  台湾的未来是统或独,可能是现在所有台湾人最关心的政治话题。对这话题,我始终有强烈的想法。
  所谓「强烈」,并不是我认為「
应该」怎麼样,而是根本没有太多选择。
  台湾独,又能独到哪?
  从此脱离中共政权的威胁?
  试想:美国和台湾的空间距离有多远!台湾施政能完全不理会美国的
「意见」?
  為什麼我们一定要理会美国的意见?
  因為美国市场是台湾的经济支柱

  经济不独立,政治很难独立。
  正如同一个孩子,口口声声喊著要独立,可是隔个三两天便伸手向爸爸妈妈要生活费,他凭什麼独立?
  明白吗?即使台湾独立,也只是形式上的独立。对於中共如此一个庞大的政权、世界最大的经济市场,偏偏又位於我们的对门,台湾施政绝无可能不理会北京的意见。
  本来想写一本政治性的论著,但是考虑再三,觉得理论性文章自己写不来,於是念头一转,试图把它写成小说。
  试图归试图,想要找到合适、能够表达我心中想法的情节,不容易。
  《猎杀纪壮舰》的情节从十年前就开始酝酿,很早就有大的方向。若要动手,早该动手,却是始终没有勇气。
  為什麼没有勇气?
  我自詡為「小说家」,也希望写几本流传久远、受广大读者喜爱的小说。想要达到这个心愿,我心裡清楚
,第一原则就是不要触碰政治。
  政治有时效性。例如《一九九五闰八月》,不管当年如何大卖,到了一九九六年就是它的死期。
  除了时效,更要讨好读者。
  当然要讨好,那是市场的需求。写的小说如果没人看,再有理想,也只是空想。
  因此,聪明的小说家会避免写「
可能刺激」读者的小说。
  写一本有关「统、独」的小说,无论支持统或独,都会招惹很多的台湾人。
  台湾人对政治特别热中,热中到
「不辨是非,只问立场」。一旦看到不合他们立场的小说,肯定把作者骂得臭头,从此划入「永不购买」作者的行列。
  也因此,何必花费那麼大的力气
,结果却是惹毛了一大群读者!
  不是说这本小说会引起多麼广泛的争论,而是在原本有限的读者群中
,又少掉了一大半。
  明白了吧?下决心写《猎杀纪壮
舰》,的确需要一些勇气。
  所幸,用小说的方式表达心裡的想法,不像文章那麼严肃。一旦动手去写,就完全投入小说的情景,也就不太去想「读者喜不喜欢」这问题。
  《猎杀纪壮舰》描写未来两岸摊牌,台湾派出新採购八艘新型潜舰的第一艘||纪壮舰||执行核弹攻击任务。啟航之初,全舰官兵(包含舰长)都不清楚任务的性质,等到后来逐渐发现事实真相,全舰便「分裂」成不共戴天的两派。
  故事的结局令人心碎,不管是蓝或绿,没有几个台湾人看了心裡会舒服。
  总的来讲,《猎杀纪壮舰》不是讨好读者的小说。但却是一部反应「
最可能事实」的小说(最起码,我这麼认為)。
  我喜欢这部小说吗?
  不太喜欢。
  尤其是整个故事没有一个英雄,没有一个令读者神往的角色,台湾人看了只会生气。正好像看到现今台湾政界大部分的人物,尤其是立法院那一大群袞袞「猪」公,大部分台湾人看了也是生气。
  虽然生气,但是平心静气想一想
,不是事实吗?
  由於《猎杀纪壮舰》以纪壮舰為主,描写了许多和海军有关的回忆。海军同仁看了必然很熟悉,许多地方甚至会发出会心的一笑。实在要说我喜欢《猎杀纪壮舰》的什麼部分,大概只有这一部分。
  最后,我愿意用《猎杀纪壮舰》中一段人物的对话做这篇文章的总结


  两岸能不能统一的关键在哪?在经济!两岸人民的平均所得差得越多
,就越不可能统一。锁国、仇中、花大钱买武器……,你们执政这几年
,什麼都没搞起来,只搞得台湾越来越分裂,人民越来越贫穷。李登辉搞垮了国民党,陈水扁搞垮了民进党,你们这批口口声声爱台湾的人,其实才是真正搞垮台湾的人。谁促成两岸统一?是李登辉,是陈水扁,是你们
,不是对岸!

  不认同这段话吗?
  假如不认同,最好不要看《猎杀纪壮舰》。否则,看了以后一定骂我

  黄河 九六、十一、八
]]
俺 倒觉得,让黄河来写个舰艇生涯故事更真实,更容易把握

直觉黄河在政治 大局观上 把握非常吃力。。。
“台湾独,又能独到哪?”
这几个字,难得。
其实,看到最后就知道,到最后整艘潜舰上的人,没有一个
知道真正的「真相」,慢慢看到最后就知道了。
嘿嘿!核弹党光大了!;P
情节还是不错的,不过开场的两个恐怖事件没有交待清楚,与全篇结构而言,也可没必要开场扯这么大个动静.感觉象学老美的大片开场.个人认为没必要.
行文中借商人之口表达出了自己对统独的见解,非常滴深刻!
其他的作为科普很不错.
表达了台湾的一部分精英对未来的看法.
看了个开头感觉对TG高层的描写跟以前米国对苏联高层的描写是一样的,都是情绪极易激动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