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青宫呓语----靖康之变后的北宋宗室

赵达明

青宫者，青城斋宫也。

靖康元年（1126年）闰十一月，北宋都城汴京陷落，次年春，徽、钦二废帝及皇室人员被集中在汴京城外的青城斋宫看管，等待分批北遣。

本文根据靖康变故的亲历者――王成棣（又名王昌远）的《青宫译语》，以及今人崔文印的《青宫译语（节本）笺证》整理而成。王成棣精通女真语，他是作为翻译随第二批宋俘北行的。徽、钦二废帝不在此批宋俘之列，故，本讲述的是那些第二批北行的后妃宗室的行遣历程。康王赵构之母韦氏就在其中。赵构，即后来的南宋高宗皇帝。

金天会五年（1127年，北宋靖康二年）三月二十八日，金军左副元帅宗翰（又名粘罕）和右副元帅宗望（又名斡离不），下令金兵押解一批宋俘起程北上，负责带队的是珍珠大王设野马（宗翰长子），以下有国禄（又称骨碌都）、阿替纪等人，王成棣亦随之而行。在这批宋俘之中，重要人物包括：1、徽宗（赵佶）妃韦妃（韦氏，康王赵构之母），2、康王妻邢妃（邢秉懿）、郓王（赵楷）妻朱妃，3、徽宗六女赵富金和十女赵嬛嬛，4、相国王赵梴（徽宗23子，15岁）、建安王赵木英（木英实为合成一字，徽宗25子，13岁），等。根据《宋俘记》的说法，这一批起程的是第二批宋俘，皇室共计35人，有名号者基本与前同，其中还包括郓、康两王女各一名。

在相国王赵梴和建安王赵木英二人身份上，根据《南征录汇》引用《毳幕闲谈》的说法，出现了李代桃僵的故事。事情如下：天会五年（靖康二年）二月十五日，建安郡王赵木英死亡。有一个叫李浩的，被金兵误抓入拘押宋朝宗室的青城斋宫，他长得很像相国王赵梴。于是，钦宗赵桓密谋以李浩冒名顶替相国王，以便让赵梴逃脱。但是，赵梴始终没有得到逃脱的机会。结果是建安郡王赵木英之死的消息被秘密封锁，其身份由相国王赵梴顶替之，而那个倒霉的李浩只好当相国王赵梴。《宋俘记》的说法与之吻合。

设野马出发不久，就听说百里之外有宋兵游荡，气势很盛，于是便催促速行赶路，但是宋室诸妇不习惯于骑马，纷纷从马上坠落，队伍行进甚是迟缓，于是一行人员只好夜宿一座破旧的寺庙，设野马、宋俘后妃和宗室住在寺庙内，金兵则环帐寺外。

由于前一日的骑马颠簸，加之坠马，二十九日，两位王妃（邢妃和朱妃）和帝姬（赵富金和赵嬛嬛）腹中的胎儿流产。赵嬛嬛时年17岁，但是根据《宋俘记》的说法，靖康变故之际，她并未婚配。故，流产一说存疑，似有三种可能――1、《青宫译语》有误（无孕），2、与汴京陷落有关（未婚而孕），3、《宋俘记》有误（已婚）。

四月一日，宝山大王斜保（宗翰次子，设野马之弟）押解钦宗（赵桓）妻朱后和朱慎妃、女赵柔嘉，以及徽宗13女赵珠珠，赶到寺庙与前队会合。赵珠珠则已被斜保霸占，当时她16岁。根据《宋俘记》的说法，宝山大王这一批是第三批起程的，皇室共计三十七人。

第二天一大早，会合后的一行人员就出发上路了。在途中停留的间隙，郓王妻朱妃先是吵闹不走，然后又想登上钦宗妻朱后之车舆，结果遭到宝山大王的鞭打。

在他们经过胙城的时候，后面批次（第四、五、六、七批）出发的宋俘队伍也超越上来，几批人马都在道路上奔走，十分拥挤。

因为黄河以北有宋兵和游寇活动，故王成棣所在的这一批队伍暂时没有渡过黄河，中午就停休息了。其他几批队伍也在黄河以南停留时间不等。

其间，设野马和斜保兄弟二人让王成棣向宋俘打听宋朝皇宫男女淫秽之事，借以消遣娱乐。于是金人获得到以下信息：1、徽宗赵佶好色而迷恋淫道，每隔5～7天就宠幸一名处女并予之名号（以至于赵佶禅位之后，有六千多名宫女被打发出宫）；2、康王赵构好色如父，且“侍婢多死者”（康王好色，玩死婢女？）；3、钦宗赵桓不痴迷于女色，登基以来只御幸三个女人。

根据《呻吟语》的说法，在渡河之前的停留其间，韦妃等人在这里还遇到过徽宗赵佶。同如丧家沦落之犬，据说分别时徽宗还“泪下竟日”。

四月三日，在探知河北的宋兵和流寇已经离开之后，押解宋俘的各批队伍争先恐后地向河岸奔去。当天傍晚，他们来到黄河岸边，次日，渡过黄河到达北岸。上岸之后，国禄挟持徽宗女赵嬛嬛（17岁）同乘一匹马，被在那里迎候的盖天大王赛里（汉名宗贤）撞见，赛里妒火中烧，就把国禄给杀掉弃尸于河了。赛里本想将赵嬛嬛占为己有，设野马以“奉诏入京”劝阻之。四月五日，他们一行人马行至汤阴县，赛里便借机调戏逼迫康王妻邢妃，邢妃几欲自尽。之后，他们分别经过邯郸、邢州、柏乡、栾城。在栾城，他们与三月中旬押送器物至此的阿懒会合。阿懒因担心遇上敌兵袭击，耽搁于此。经考证，阿懒应是宗翰之弟，汉名宗宪。

在北行路上，时有战乱后人死房倒的凄惨景象映入眼帘，可谓“屋庐俱烬，尸骸腐朽，白骨累累”。例如，四月六日在丰乐的一个村子里，所见则是二十多个男女被埋在残垣断壁之下，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
四月十一日中午，宋俘一行经过真定。真定守将设宴为设野马和斜保接风，席间二人强迫钦宗妻朱后和朱慎妃赋词吟咏助兴。二朱先是推辞，强之再三，乃赋词二首。次日，设野马醉酒，斜保亦病，一日未行。再次日上午，设野马、斜保、宋俘一行离开真定，先后经过中山、保州，十六日遭遇大雨，十八日抵达燕山府。

听说宋俘来到燕山府，居住在那里的金国官员的眷属们很是好奇，都赶来围观这些南国后妃帝姬，就如同观赏奇珍异宝一般。更有甚者，她们还与后妃帝姬们行“抱见礼”以示问候，中原汉妇从未见过这种风俗，个个惊恐万状。所谓的“抱见礼”，抑或类似与现在的拥抱之礼。《黑鞑事略》载“其礼交抱以为揖”，徐霆在注释中说：“见其交抱即是厮搂。”宋俘被押解至燕山的消息在当地传播开来，燕人街谈巷议多以此为话题。

关于燕山府，根据《宋史》的说法，唐代为幽州范阳郡；后晋石敬塘以燕、云十六州贿赂契丹，契丹（辽）时为南京，又改号燕京。金灭辽，将燕京及六州二十四县给予宋朝（实际上宋朝要交付租金）。北宋宣和四年（1122年），宋改燕京为燕山府（又改为广阳郡，领十二县）。宣和七年，郭药师以燕山降金，金国于是又占有之。

宋俘一行到达燕山府之后，住在一座叫“愍忠祠”的祠堂里。根据《虏廷事实》的说法，愍忠祠位于燕京城东，为唐太宗李世民在出征辽东高勾丽之际，回返路过此地所建，为的是纪念忠烈（阵亡将士）。十九日，设野马逼迫徽宗女赵富金（18岁，已婚），把她带到府第求欢。

四月二十一日，宋室后妃帝姬应邀出席设野马家宴，次日午间又回请设野马家眷以示答谢。当天夜里，设野马和斜保又宴邀后妃帝姬，通宵达旦，盖天大王赛里也在席间。

斜保与朱后等人滞留在燕山府。

二十四日，设野马、阿替纪和王成棣等人押解韦妃启程，赛里送行至城外三里。他们很快就先后经过玉田、滦州、榆关，二十八日即出长城进入迁州地界，次日又到来州。

自燕山登程以来，他们日行一百五十里，宋俘疲于奔命，饥渴憔悴。其间路荒人稀，绵延无尽。

四月三十日抵海云寺。

五月一日，宋室女眷皆入海云寺，洗手焚香，许愿他日还乡，并请王成棣代写家信。设野马暗自嘲笑这些女人的愚蠢举止，但是也没有加以禁止。此日，由寺庙和尚提供给饮食，酒肉俱备，和尚也并不避讳荤腥。设野马与之丰厚的酬金。第二天，众人驻屯一日，共浴寺后温泉。

五月三日早行，抵盐场，先后经过锦州、显州，七日和八日分别走过兔儿涡和梁鱼涡。兔儿涡和梁鱼涡皆为沼泽湿地，行进于此十分费力，妃子和公主虽然置身于马背兜袋之中，亦不免被沼泽和马背的汗水湿透，“地狱之苦，无加于此”。《宣和乙巳奉使行程录》载：“自兔儿涡六十里至梁鱼务。离兔儿涡东行，即地势卑下，尽皆萑苻沮洳积水，是日凡三十八次渡水，多被溺。有河名曰辽河……秋夏多蚊虻，不分昼夜，无牛马能至。行以衣被包裹胸腹，人皆重裳而披衣，坐则蒿草熏烟稍能免。”文中“梁鱼务”即梁鱼涡，译名末字不同而已。五月九日至孛堇铺，晾晒衣服。之后一行人先后过咸州、同州、蒲里寨、黄龙府、吐撒寨、漫漆里、乌舍，渡混同江，宿于报打孛堇寨，又渡来流河，住宿于阿萨铺，二十二日抵会宁头铺。《三朝北盟会编》载：“会宁头铺至上京三十里”。这里的上京即指金国都城会宁，为女真老巢，位于今黑龙江省阿城市南两公里，金太祖（阿骨打）、太宗（吴乞买）、熙宗（完颜亶）和海陵王（完颜亮）四人在此为君前后 38年（1115～1153年）。

二十三日抵上京，住宿毡帐之中；二十五日，设野马托病，缓十日上朝。

六月七日早晨，设野马催促韦妃和帝姬等人装束打扮，之后登车一同前往御寨，朝见金国皇帝吴乞买。韦妃、帝姬等人到时，看到朝臣分列寨内，等待她们的到来。设野马引导宋俘进入干元殿，皇帝吴乞买正端坐于殿上，他的后妃们坐在两旁。韦妃等人行“胡跪”两叩之礼，不起，吴乞买的后妃们于是离开座位，抱住她们的腰身使之站起，赐坐殿旁。

关于“胡跪”，《三朝北盟会编》说，女真“跪右膝，蹲左膝着地”为“胡跪”。即使如此，笔者亦不知如何摆弄出“胡跪”这种姿势。

金国皇帝赐宴，韦妃等赐宴殿左，吴乞买的后妃六人相陪；相国王赵梴、建安王赵木英赐宴殿右，四位郎君、设野马、阿替纪、王成棣陪宴。

宴毕，宣皇帝诏，对宋室女眷进行分派。徽宗女赵富金、王妃徐圣英等四人，赏赐珍珠大王设野马为妾，郡国夫人陈桃花等四人陪赐为婢女。与上面八位女性相比，大多数女眷命运则更为悲惨。她们被分配到官办妓院――浣衣院，屈降为娼妓。这些女性是，徽宗妃韦氏，郓王妃朱凤英、康王妃邢秉懿、姜醉媚，徽宗女赵嬛嬛，肃王长女、四女、康王二女，以及宫嫔十人。

需要说明一下，被分配进浣衣院的，有一些是年幼的王女，这或许算是权宜的托养之计，例如三位王女年龄最大者（肃王长女）不过六岁，康王二女四岁。又，查《开封府状》，未见肃王四女，疑为其她某位王女之误。

康王赵构的亲人也在被分配到浣衣院的女子之中，韦氏为其母亲，邢秉懿和姜醉媚为其王妃，此外还有两位年幼的女儿。这或许是因为康王赵构作为漏网之鱼，还有跑到江南延续赵宋政权的可能，故金人以此羞辱之。事实上，宗翰后来还曾经组织编撰韦氏等人的淫书向外散发。关于韦氏的年龄，根据《开封府状》的说法，韦氏在靖康元年的时候为38岁，但是。又根据《宋史》所记录的韦氏死亡时间与年龄，即绍兴二十九年（1259年）“寿登八十……九月，得疾……俄崩于慈宁宫”，反推其靖康年间应为47～48岁。学者崔文印〔《青宫译语（节本）笺证》作者〕认为47～48岁之说可信。

另外，一些女子因各种原因死于北上路途之上，否则等待她们的也将是悲惨的命运。她们是，康王妃田春罗、王女肃二姬、肃三姬、康大姬，宫嫔徐金玉、沈知礼、褚月奴，等等。不过《宋俘记》载“田春罗六月四日至洗衣院”，似未死于路途，与上有别。

又诏赐，相国王赵梴、建安王赵木英，徙燕山居住。

诏书宣读完毕，设野马指挥宋俘分列两边，一边站立那些被分配到妓院的那些女子，一边站立被赏赐给设野马的赵富金等八名女子，以及赵梴和赵木英。众人齐声谢恩，之后各赴归处。

珍珠大王设野马获赐妾婢之后，当天即按女真习俗行纳妾礼。纳妾礼由金国皇帝派遣的宫中女官主持。女官首先代表皇帝赏赐设野马一百两黄金、十匹马及一些表缎，赵富金等八女各获一套女真国服。然后，女官请珍珠大王坐上座，并引导八女向他行女真的“胡跪”和两叩。再后，妾婢八人进入内幄，脱去衣服，请珍珠大王入幄合卺（jǐn）。所谓合卺，为男女结合的一种仪式，就是把一个匏（páo）瓜一切为二，掏空成两个瓢，男女各持一瓢饮酒。不过，珍珠大王只与其中的赵富金等六人合卺。最后，设野马拿来六套女真国服给她们六人穿上，六人则至客厅接受宾客的祝贺。

纳妾礼以全猪宴客，演奏契丹乐曲。

第二天（六月八日），珍珠大王设野马带领受赐的妾婢向皇帝吴乞买辞谢。然后他又去了一趟浣衣院看望徽宗妃韦氏，并通知郓王妃朱凤英和徽宗女赵嬛嬛，准备接受金国皇帝的御幸。之后，设野马又催促赵梴和赵木英到皇宫大门口向皇帝谢恩与辞行。

六月九日，设野马等人登程离开上京会宁，七月七日，抵燕山府愍忠祠。

注释：

《青宫译语》作者王成棣，又名王昌远，于金天会五年（北宋靖康二年，1127年），作为翻译跟随金军珍珠大王设野马，押送第二批出发的宋俘北上。王成棣后来还娶徽宗女为妻（妾）。

《呻吟语》云：“纯福帝姬归真珠大王……后嫁王昌远。”关于纯福帝姬，根据《开封府状》的说法，此人即徽宗21女赵金铃，靖康变故之时年仅四岁。根据《宋俘记》的说法，她是靖康二年随第四批宋俘出发北行的，次年即金天会六年（1128年）八月被送洗衣院。赵达明

青宫者，青城斋宫也。

靖康元年（1126年）闰十一月，北宋都城汴京陷落，次年春，徽、钦二废帝及皇室人员被集中在汴京城外的青城斋宫看管，等待分批北遣。

本文根据靖康变故的亲历者――王成棣（又名王昌远）的《青宫译语》，以及今人崔文印的《青宫译语（节本）笺证》整理而成。王成棣精通女真语，他是作为翻译随第二批宋俘北行的。徽、钦二废帝不在此批宋俘之列，故，本讲述的是那些第二批北行的后妃宗室的行遣历程。康王赵构之母韦氏就在其中。赵构，即后来的南宋高宗皇帝。

金天会五年（1127年，北宋靖康二年）三月二十八日，金军左副元帅宗翰（又名粘罕）和右副元帅宗望（又名斡离不），下令金兵押解一批宋俘起程北上，负责带队的是珍珠大王设野马（宗翰长子），以下有国禄（又称骨碌都）、阿替纪等人，王成棣亦随之而行。在这批宋俘之中，重要人物包括：1、徽宗（赵佶）妃韦妃（韦氏，康王赵构之母），2、康王妻邢妃（邢秉懿）、郓王（赵楷）妻朱妃，3、徽宗六女赵富金和十女赵嬛嬛，4、相国王赵梴（徽宗23子，15岁）、建安王赵木英（木英实为合成一字，徽宗25子，13岁），等。根据《宋俘记》的说法，这一批起程的是第二批宋俘，皇室共计35人，有名号者基本与前同，其中还包括郓、康两王女各一名。

在相国王赵梴和建安王赵木英二人身份上，根据《南征录汇》引用《毳幕闲谈》的说法，出现了李代桃僵的故事。事情如下：天会五年（靖康二年）二月十五日，建安郡王赵木英死亡。有一个叫李浩的，被金兵误抓入拘押宋朝宗室的青城斋宫，他长得很像相国王赵梴。于是，钦宗赵桓密谋以李浩冒名顶替相国王，以便让赵梴逃脱。但是，赵梴始终没有得到逃脱的机会。结果是建安郡王赵木英之死的消息被秘密封锁，其身份由相国王赵梴顶替之，而那个倒霉的李浩只好当相国王赵梴。《宋俘记》的说法与之吻合。

设野马出发不久，就听说百里之外有宋兵游荡，气势很盛，于是便催促速行赶路，但是宋室诸妇不习惯于骑马，纷纷从马上坠落，队伍行进甚是迟缓，于是一行人员只好夜宿一座破旧的寺庙，设野马、宋俘后妃和宗室住在寺庙内，金兵则环帐寺外。

由于前一日的骑马颠簸，加之坠马，二十九日，两位王妃（邢妃和朱妃）和帝姬（赵富金和赵嬛嬛）腹中的胎儿流产。赵嬛嬛时年17岁，但是根据《宋俘记》的说法，靖康变故之际，她并未婚配。故，流产一说存疑，似有三种可能――1、《青宫译语》有误（无孕），2、与汴京陷落有关（未婚而孕），3、《宋俘记》有误（已婚）。

四月一日，宝山大王斜保（宗翰次子，设野马之弟）押解钦宗（赵桓）妻朱后和朱慎妃、女赵柔嘉，以及徽宗13女赵珠珠，赶到寺庙与前队会合。赵珠珠则已被斜保霸占，当时她16岁。根据《宋俘记》的说法，宝山大王这一批是第三批起程的，皇室共计三十七人。

第二天一大早，会合后的一行人员就出发上路了。在途中停留的间隙，郓王妻朱妃先是吵闹不走，然后又想登上钦宗妻朱后之车舆，结果遭到宝山大王的鞭打。

在他们经过胙城的时候，后面批次（第四、五、六、七批）出发的宋俘队伍也超越上来，几批人马都在道路上奔走，十分拥挤。

因为黄河以北有宋兵和游寇活动，故王成棣所在的这一批队伍暂时没有渡过黄河，中午就停休息了。其他几批队伍也在黄河以南停留时间不等。

其间，设野马和斜保兄弟二人让王成棣向宋俘打听宋朝皇宫男女淫秽之事，借以消遣娱乐。于是金人获得到以下信息：1、徽宗赵佶好色而迷恋淫道，每隔5～7天就宠幸一名处女并予之名号（以至于赵佶禅位之后，有六千多名宫女被打发出宫）；2、康王赵构好色如父，且“侍婢多死者”（康王好色，玩死婢女？）；3、钦宗赵桓不痴迷于女色，登基以来只御幸三个女人。

根据《呻吟语》的说法，在渡河之前的停留其间，韦妃等人在这里还遇到过徽宗赵佶。同如丧家沦落之犬，据说分别时徽宗还“泪下竟日”。

四月三日，在探知河北的宋兵和流寇已经离开之后，押解宋俘的各批队伍争先恐后地向河岸奔去。当天傍晚，他们来到黄河岸边，次日，渡过黄河到达北岸。上岸之后，国禄挟持徽宗女赵嬛嬛（17岁）同乘一匹马，被在那里迎候的盖天大王赛里（汉名宗贤）撞见，赛里妒火中烧，就把国禄给杀掉弃尸于河了。赛里本想将赵嬛嬛占为己有，设野马以“奉诏入京”劝阻之。四月五日，他们一行人马行至汤阴县，赛里便借机调戏逼迫康王妻邢妃，邢妃几欲自尽。之后，他们分别经过邯郸、邢州、柏乡、栾城。在栾城，他们与三月中旬押送器物至此的阿懒会合。阿懒因担心遇上敌兵袭击，耽搁于此。经考证，阿懒应是宗翰之弟，汉名宗宪。

在北行路上，时有战乱后人死房倒的凄惨景象映入眼帘，可谓“屋庐俱烬，尸骸腐朽，白骨累累”。例如，四月六日在丰乐的一个村子里，所见则是二十多个男女被埋在残垣断壁之下，尸体还没有完全腐烂。
四月十一日中午，宋俘一行经过真定。真定守将设宴为设野马和斜保接风，席间二人强迫钦宗妻朱后和朱慎妃赋词吟咏助兴。二朱先是推辞，强之再三，乃赋词二首。次日，设野马醉酒，斜保亦病，一日未行。再次日上午，设野马、斜保、宋俘一行离开真定，先后经过中山、保州，十六日遭遇大雨，十八日抵达燕山府。

听说宋俘来到燕山府，居住在那里的金国官员的眷属们很是好奇，都赶来围观这些南国后妃帝姬，就如同观赏奇珍异宝一般。更有甚者，她们还与后妃帝姬们行“抱见礼”以示问候，中原汉妇从未见过这种风俗，个个惊恐万状。所谓的“抱见礼”，抑或类似与现在的拥抱之礼。《黑鞑事略》载“其礼交抱以为揖”，徐霆在注释中说：“见其交抱即是厮搂。”宋俘被押解至燕山的消息在当地传播开来，燕人街谈巷议多以此为话题。

关于燕山府，根据《宋史》的说法，唐代为幽州范阳郡；后晋石敬塘以燕、云十六州贿赂契丹，契丹（辽）时为南京，又改号燕京。金灭辽，将燕京及六州二十四县给予宋朝（实际上宋朝要交付租金）。北宋宣和四年（1122年），宋改燕京为燕山府（又改为广阳郡，领十二县）。宣和七年，郭药师以燕山降金，金国于是又占有之。

宋俘一行到达燕山府之后，住在一座叫“愍忠祠”的祠堂里。根据《虏廷事实》的说法，愍忠祠位于燕京城东，为唐太宗李世民在出征辽东高勾丽之际，回返路过此地所建，为的是纪念忠烈（阵亡将士）。十九日，设野马逼迫徽宗女赵富金（18岁，已婚），把她带到府第求欢。

四月二十一日，宋室后妃帝姬应邀出席设野马家宴，次日午间又回请设野马家眷以示答谢。当天夜里，设野马和斜保又宴邀后妃帝姬，通宵达旦，盖天大王赛里也在席间。

斜保与朱后等人滞留在燕山府。

二十四日，设野马、阿替纪和王成棣等人押解韦妃启程，赛里送行至城外三里。他们很快就先后经过玉田、滦州、榆关，二十八日即出长城进入迁州地界，次日又到来州。

自燕山登程以来，他们日行一百五十里，宋俘疲于奔命，饥渴憔悴。其间路荒人稀，绵延无尽。

四月三十日抵海云寺。

五月一日，宋室女眷皆入海云寺，洗手焚香，许愿他日还乡，并请王成棣代写家信。设野马暗自嘲笑这些女人的愚蠢举止，但是也没有加以禁止。此日，由寺庙和尚提供给饮食，酒肉俱备，和尚也并不避讳荤腥。设野马与之丰厚的酬金。第二天，众人驻屯一日，共浴寺后温泉。

五月三日早行，抵盐场，先后经过锦州、显州，七日和八日分别走过兔儿涡和梁鱼涡。兔儿涡和梁鱼涡皆为沼泽湿地，行进于此十分费力，妃子和公主虽然置身于马背兜袋之中，亦不免被沼泽和马背的汗水湿透，“地狱之苦，无加于此”。《宣和乙巳奉使行程录》载：“自兔儿涡六十里至梁鱼务。离兔儿涡东行，即地势卑下，尽皆萑苻沮洳积水，是日凡三十八次渡水，多被溺。有河名曰辽河……秋夏多蚊虻，不分昼夜，无牛马能至。行以衣被包裹胸腹，人皆重裳而披衣，坐则蒿草熏烟稍能免。”文中“梁鱼务”即梁鱼涡，译名末字不同而已。五月九日至孛堇铺，晾晒衣服。之后一行人先后过咸州、同州、蒲里寨、黄龙府、吐撒寨、漫漆里、乌舍，渡混同江，宿于报打孛堇寨，又渡来流河，住宿于阿萨铺，二十二日抵会宁头铺。《三朝北盟会编》载：“会宁头铺至上京三十里”。这里的上京即指金国都城会宁，为女真老巢，位于今黑龙江省阿城市南两公里，金太祖（阿骨打）、太宗（吴乞买）、熙宗（完颜亶）和海陵王（完颜亮）四人在此为君前后 38年（1115～1153年）。

二十三日抵上京，住宿毡帐之中；二十五日，设野马托病，缓十日上朝。

六月七日早晨，设野马催促韦妃和帝姬等人装束打扮，之后登车一同前往御寨，朝见金国皇帝吴乞买。韦妃、帝姬等人到时，看到朝臣分列寨内，等待她们的到来。设野马引导宋俘进入干元殿，皇帝吴乞买正端坐于殿上，他的后妃们坐在两旁。韦妃等人行“胡跪”两叩之礼，不起，吴乞买的后妃们于是离开座位，抱住她们的腰身使之站起，赐坐殿旁。

关于“胡跪”，《三朝北盟会编》说，女真“跪右膝，蹲左膝着地”为“胡跪”。即使如此，笔者亦不知如何摆弄出“胡跪”这种姿势。

金国皇帝赐宴，韦妃等赐宴殿左，吴乞买的后妃六人相陪；相国王赵梴、建安王赵木英赐宴殿右，四位郎君、设野马、阿替纪、王成棣陪宴。

宴毕，宣皇帝诏，对宋室女眷进行分派。徽宗女赵富金、王妃徐圣英等四人，赏赐珍珠大王设野马为妾，郡国夫人陈桃花等四人陪赐为婢女。与上面八位女性相比，大多数女眷命运则更为悲惨。她们被分配到官办妓院――浣衣院，屈降为娼妓。这些女性是，徽宗妃韦氏，郓王妃朱凤英、康王妃邢秉懿、姜醉媚，徽宗女赵嬛嬛，肃王长女、四女、康王二女，以及宫嫔十人。

需要说明一下，被分配进浣衣院的，有一些是年幼的王女，这或许算是权宜的托养之计，例如三位王女年龄最大者（肃王长女）不过六岁，康王二女四岁。又，查《开封府状》，未见肃王四女，疑为其她某位王女之误。

康王赵构的亲人也在被分配到浣衣院的女子之中，韦氏为其母亲，邢秉懿和姜醉媚为其王妃，此外还有两位年幼的女儿。这或许是因为康王赵构作为漏网之鱼，还有跑到江南延续赵宋政权的可能，故金人以此羞辱之。事实上，宗翰后来还曾经组织编撰韦氏等人的淫书向外散发。关于韦氏的年龄，根据《开封府状》的说法，韦氏在靖康元年的时候为38岁，但是。又根据《宋史》所记录的韦氏死亡时间与年龄，即绍兴二十九年（1259年）“寿登八十……九月，得疾……俄崩于慈宁宫”，反推其靖康年间应为47～48岁。学者崔文印〔《青宫译语（节本）笺证》作者〕认为47～48岁之说可信。

另外，一些女子因各种原因死于北上路途之上，否则等待她们的也将是悲惨的命运。她们是，康王妃田春罗、王女肃二姬、肃三姬、康大姬，宫嫔徐金玉、沈知礼、褚月奴，等等。不过《宋俘记》载“田春罗六月四日至洗衣院”，似未死于路途，与上有别。

又诏赐，相国王赵梴、建安王赵木英，徙燕山居住。

诏书宣读完毕，设野马指挥宋俘分列两边，一边站立那些被分配到妓院的那些女子，一边站立被赏赐给设野马的赵富金等八名女子，以及赵梴和赵木英。众人齐声谢恩，之后各赴归处。

珍珠大王设野马获赐妾婢之后，当天即按女真习俗行纳妾礼。纳妾礼由金国皇帝派遣的宫中女官主持。女官首先代表皇帝赏赐设野马一百两黄金、十匹马及一些表缎，赵富金等八女各获一套女真国服。然后，女官请珍珠大王坐上座，并引导八女向他行女真的“胡跪”和两叩。再后，妾婢八人进入内幄，脱去衣服，请珍珠大王入幄合卺（jǐn）。所谓合卺，为男女结合的一种仪式，就是把一个匏（páo）瓜一切为二，掏空成两个瓢，男女各持一瓢饮酒。不过，珍珠大王只与其中的赵富金等六人合卺。最后，设野马拿来六套女真国服给她们六人穿上，六人则至客厅接受宾客的祝贺。

纳妾礼以全猪宴客，演奏契丹乐曲。

第二天（六月八日），珍珠大王设野马带领受赐的妾婢向皇帝吴乞买辞谢。然后他又去了一趟浣衣院看望徽宗妃韦氏，并通知郓王妃朱凤英和徽宗女赵嬛嬛，准备接受金国皇帝的御幸。之后，设野马又催促赵梴和赵木英到皇宫大门口向皇帝谢恩与辞行。

六月九日，设野马等人登程离开上京会宁，七月七日，抵燕山府愍忠祠。

注释：

《青宫译语》作者王成棣，又名王昌远，于金天会五年（北宋靖康二年，1127年），作为翻译跟随金军珍珠大王设野马，押送第二批出发的宋俘北上。王成棣后来还娶徽宗女为妻（妾）。

《呻吟语》云：“纯福帝姬归真珠大王……后嫁王昌远。”关于纯福帝姬，根据《开封府状》的说法，此人即徽宗21女赵金铃，靖康变故之时年仅四岁。根据《宋俘记》的说法，她是靖康二年随第四批宋俘出发北行的，次年即金天会六年（1128年）八月被送洗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