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随笔]陈汤:猫有九条命ZT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7 16:00:31
作者:六朝人物
小时侯,看京剧《昭君出塞》,一开场就是满朝大臣如丧考妣,因为打不过匈奴,只好把大美女王昭君送给人家。装扮成武将的瘦骨伶仃的戏子拉着长声儿:真愧惭哪啊啊———
   这出戏来头很大,源自元曲大师马致远的《汉宫秋》。作为一个亡国奴,马致远写这出戏自有他的道理:借古人说事儿,来寒碜他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这是应该的,可是他不该拿那个时代说事儿。
   王昭君的结局对某些男人来说是悲剧——比如汉元帝,据野史记载,当他发现随随便便嫁出去的宫女是这么漂亮时,肠子都悔青了,于是马上杀掉了宫廷画师毛延寿(这个名不副实的家伙因为索贿不成,故意画丑了昭君,使她得不到皇帝的垂青)。但是后悔归后悔,却没有任何屈辱,因为这次和亲,不是为了苟安而不惜“人肉包子打洋狗”,相反,它表现的是扶危济困、以德报怨的泱泱气度和博大胸怀。
  
   在“昭君出塞”那个时代,曾经困扰了汉王朝西北边境一百多年之久的匈奴汗国已经衰落了。
   国势萎缩必然导致人心的分散和政权的动荡,公元前五八年,五单于并立,匈奴全国大乱。经过一番自相残杀,呼韩邪单于获胜。可是他的一位族兄又在东方自立,号称郅支单于。前五四年,郅支单于攻入王庭,呼韩邪单于节节向南败退。匈奴从此分裂为南北两个汗国。两位单于为了争取外援,分别派人向汉朝进贡,派遣太子到汉朝首都长安充当人质。
   呼韩邪单于因为无法抵挡郅支单于的攻势,率领南匈奴汗国向汉朝投降。西汉王朝并没有因过去的仇恨趁人之危,而是给予保护和援助,显示了一个泱泱大国的气度。呼韩邪单于到长安朝觐时,受到汉宣帝刘病已的款待。汉宣帝不但答应呼韩邪单于迁居河套的要求,并派骑兵一万六千人,沿黄河驻防保护。
   后来,呼韩邪单于因部众饥馑困乏上书汉朝政府,请求赈济。继任的汉元帝命云中、五原两郡,运送米谷二万斛供应。
   呼韩邪单于的部众在西汉王朝援助下逐渐恢复元气后,请示汉朝后北返,招集散布在其他地区的部落,国家初步安定。汉朝的援助赢得南匈奴的尊敬,两个世代为敌的国家从此和平共处,直到王莽胡闹之前,北部边境数十年内一片晏然。
   但是北匈奴仍不肯臣服。最初,北匈奴郅支单于认为汉朝一定会把呼韩邪单于软禁起来,打算趁机率大军西征,底定西方乱局,重新统一残破的匈奴汗国。在行军途中猝然跟另一位自立的“草头王”伊利且单于遭遇,一场大战,击斩伊利且单于,吞并其部属。此时郅支单于已拥有五万人马,自以为可以天下无敌了。可就在这时得到报告:汉王朝不但没有扣留呼韩邪单于,反而给予大力援助。
   郅支单于这才发现:以他的力量,不足以统一匈奴。只好向西移动,进攻乌孙。并向北攻击乌揭王国、坚昆汗国、丁令部落,将其全部并吞。
   郅支单于对汉王朝帮助呼韩邪单于既怨又恨。一面困辱汉使节江乃始等,一面派人借进贡之名,要求送还在长安当人质的儿子。
   汉朝一时很是为难,御史大夫贡禹、博士匡衡等认为:郅支单于并不顺服,又在遥远绝域。遣使可能再次受辱,只把他的儿子送出边塞就可以了。
   担任使节的皇城卫司马谷吉却是一个热血汉子,上书说:“汉朝对于蛮族,应该有保持接触和联系的道义。我们养育郅支单于的儿子十年之久,恩德不能说不厚。如果只送到边塞,那就表示跟他永远断绝关系,使他无法再跟大汉交往。抛弃一向的恩德,结下以后的怨仇,似不相宜。那些反对者鉴于江乃始受到羞辱,替我担忧。可是,我有幸充当大汉使节,敬奉皇上的圣明诏书,觉得应传布我朝对匈奴深厚的德意。料想郅支单于会感恩畏威,不敢放肆。如果他狼子野心,加害于我,那么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必然逃得更远,不敢接近边塞。牺牲一个使节,而使全国人民获得平安,是国家之福,也是我个人之志。所以,我愿把郅支单于的儿子送到王庭。”汉元帝批准。
   谷吉万里迢迢,把郅支单于的儿子送到王庭。郅支单于却恩将仇报,将谷吉等使节杀害。
   郅支单于这种疯狂举动,除了他本性的野蛮残忍,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汉朝保护呼韩邪单于,打破了他一统匈奴的美梦。可是在杀害了谷吉之后,他才意识到闯下了大祸——原来汉朝对他只是冷淡,现在却成了仇敌。又知道呼韩邪单于正日趋强盛,这两方他都对抗不起,于是准备向更西迁移。
   偏偏在这个时候,机会敲门。康居王国因不断受到乌孙王国的侵略而困扰,决心谋求外国援助。康居的王公大臣认为匈奴是一个大国,乌孙一向为其臣属。而今,郅支单于困处在边远寒苦之地,如果此时拉他一把,请他驻防东方边界,郅支单于一定会心存感激。两国携手把乌孙消灭,由郅支单于取代,康居不但不再害怕乌孙,同时还交下了匈奴这个强大的朋友。计议一定,就派使节到坚昆汗国,晋见郅支单于。
   惶惶不安中的郅支单于接到康居王国的邀请,真好象天上掉下了大馅饼,刹那间,他从地狱跃升云端。在一阵盛大的招待宴会,缔结同盟后,他率领部众向西进发。这是一次死亡行军:越往西走,天气越冷,不少人在中途冻死,到达康居王国时,只剩下三千战士。
    开始,双方关系确实可说是“蜜月”——这不仅是一种比喻,更是事实:为了维持双方的密切关系,康居国王把女儿嫁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把女儿嫁给康居国王,双方互为翁婿——就像当代的本拉登和奥马尔。康居王国上下对郅支单于十分尊敬,他们只想到可以借助于匈奴人的武力威胁邻国,可是当时没有人想到“与虎谋皮”的后果。
   匈奴人的确是可怕的战士,郅支单于率领匈康联军,不断攻击乌孙王国,有一次甚至攻陷乌孙王国首都赤谷城。大肆屠杀及掳掠乌孙人民,夺取财产、牲畜。乌孙王国无力反击,西部边境五千里广大地区完全残破,成为荒无人烟的废墟。
   乌孙被打败了,可是康居人却笑不起来——随着战场上的节节胜利,郅支单于的豺狼本性也逐渐表露出来。一连串的胜利已经使他感觉太好,忘了自己是谁。他不但要消灭乌孙,也要奴役康居和周围各国,恢复昔日威震万邦的匈奴汗国的强盛。康居国王深悔引狼入室,但已无法挽回,只好对他这位“女婿兼老丈人”敬鬼神而远之。郅支单于于是大发脾气,竟把康居国王的女儿杀死,并诛杀被派到郅支单于那里的康居官员、贵族、平民几百人,砍下人头、四肢,投到都赖水(中亚塔拉斯河);强迫康居人民在这片荒凉地带为他兴建城垣(世称单于城),每日征发五百苦工,历时二年,才算完成。又威胁奄蔡王国和大宛王国向他进贡。各国畏惧郅支单于强粱,不敢拒绝。
   汉朝三次派出使节前往单于城,查问谷吉生死。郅支单于对汉使节窘困侮辱;对皇帝的诏书嗤之以鼻。在通过西域总督甘延寿上书汉元帝时,也是一副戏弄嘲讽的语气:“环境困苦,很愿意归降强大的中国,听候差遣。一旦混不下去了,我还打算送我的儿子去当人质。”态度十分傲慢。
   郅支单于如此嚣张并非没有理由,他知道汉王朝不能把他怎么样——汉朝在与匈奴的战争中总是处于被动,因为游牧民族特有的机动性优势,使强大汉军的出击总是得不偿失。即使好大喜功的汉武帝,也不能坚持出击战略。况且,他现在又远在天边——汉朝军队从未到达过这么远。
   他想得不错,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人:陈汤——西汉王朝西域副校尉。作者:六朝人物
小时侯,看京剧《昭君出塞》,一开场就是满朝大臣如丧考妣,因为打不过匈奴,只好把大美女王昭君送给人家。装扮成武将的瘦骨伶仃的戏子拉着长声儿:真愧惭哪啊啊———
   这出戏来头很大,源自元曲大师马致远的《汉宫秋》。作为一个亡国奴,马致远写这出戏自有他的道理:借古人说事儿,来寒碜他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这是应该的,可是他不该拿那个时代说事儿。
   王昭君的结局对某些男人来说是悲剧——比如汉元帝,据野史记载,当他发现随随便便嫁出去的宫女是这么漂亮时,肠子都悔青了,于是马上杀掉了宫廷画师毛延寿(这个名不副实的家伙因为索贿不成,故意画丑了昭君,使她得不到皇帝的垂青)。但是后悔归后悔,却没有任何屈辱,因为这次和亲,不是为了苟安而不惜“人肉包子打洋狗”,相反,它表现的是扶危济困、以德报怨的泱泱气度和博大胸怀。
  
   在“昭君出塞”那个时代,曾经困扰了汉王朝西北边境一百多年之久的匈奴汗国已经衰落了。
   国势萎缩必然导致人心的分散和政权的动荡,公元前五八年,五单于并立,匈奴全国大乱。经过一番自相残杀,呼韩邪单于获胜。可是他的一位族兄又在东方自立,号称郅支单于。前五四年,郅支单于攻入王庭,呼韩邪单于节节向南败退。匈奴从此分裂为南北两个汗国。两位单于为了争取外援,分别派人向汉朝进贡,派遣太子到汉朝首都长安充当人质。
   呼韩邪单于因为无法抵挡郅支单于的攻势,率领南匈奴汗国向汉朝投降。西汉王朝并没有因过去的仇恨趁人之危,而是给予保护和援助,显示了一个泱泱大国的气度。呼韩邪单于到长安朝觐时,受到汉宣帝刘病已的款待。汉宣帝不但答应呼韩邪单于迁居河套的要求,并派骑兵一万六千人,沿黄河驻防保护。
   后来,呼韩邪单于因部众饥馑困乏上书汉朝政府,请求赈济。继任的汉元帝命云中、五原两郡,运送米谷二万斛供应。
   呼韩邪单于的部众在西汉王朝援助下逐渐恢复元气后,请示汉朝后北返,招集散布在其他地区的部落,国家初步安定。汉朝的援助赢得南匈奴的尊敬,两个世代为敌的国家从此和平共处,直到王莽胡闹之前,北部边境数十年内一片晏然。
   但是北匈奴仍不肯臣服。最初,北匈奴郅支单于认为汉朝一定会把呼韩邪单于软禁起来,打算趁机率大军西征,底定西方乱局,重新统一残破的匈奴汗国。在行军途中猝然跟另一位自立的“草头王”伊利且单于遭遇,一场大战,击斩伊利且单于,吞并其部属。此时郅支单于已拥有五万人马,自以为可以天下无敌了。可就在这时得到报告:汉王朝不但没有扣留呼韩邪单于,反而给予大力援助。
   郅支单于这才发现:以他的力量,不足以统一匈奴。只好向西移动,进攻乌孙。并向北攻击乌揭王国、坚昆汗国、丁令部落,将其全部并吞。
   郅支单于对汉王朝帮助呼韩邪单于既怨又恨。一面困辱汉使节江乃始等,一面派人借进贡之名,要求送还在长安当人质的儿子。
   汉朝一时很是为难,御史大夫贡禹、博士匡衡等认为:郅支单于并不顺服,又在遥远绝域。遣使可能再次受辱,只把他的儿子送出边塞就可以了。
   担任使节的皇城卫司马谷吉却是一个热血汉子,上书说:“汉朝对于蛮族,应该有保持接触和联系的道义。我们养育郅支单于的儿子十年之久,恩德不能说不厚。如果只送到边塞,那就表示跟他永远断绝关系,使他无法再跟大汉交往。抛弃一向的恩德,结下以后的怨仇,似不相宜。那些反对者鉴于江乃始受到羞辱,替我担忧。可是,我有幸充当大汉使节,敬奉皇上的圣明诏书,觉得应传布我朝对匈奴深厚的德意。料想郅支单于会感恩畏威,不敢放肆。如果他狼子野心,加害于我,那么就犯下了滔天大罪,必然逃得更远,不敢接近边塞。牺牲一个使节,而使全国人民获得平安,是国家之福,也是我个人之志。所以,我愿把郅支单于的儿子送到王庭。”汉元帝批准。
   谷吉万里迢迢,把郅支单于的儿子送到王庭。郅支单于却恩将仇报,将谷吉等使节杀害。
   郅支单于这种疯狂举动,除了他本性的野蛮残忍,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汉朝保护呼韩邪单于,打破了他一统匈奴的美梦。可是在杀害了谷吉之后,他才意识到闯下了大祸——原来汉朝对他只是冷淡,现在却成了仇敌。又知道呼韩邪单于正日趋强盛,这两方他都对抗不起,于是准备向更西迁移。
   偏偏在这个时候,机会敲门。康居王国因不断受到乌孙王国的侵略而困扰,决心谋求外国援助。康居的王公大臣认为匈奴是一个大国,乌孙一向为其臣属。而今,郅支单于困处在边远寒苦之地,如果此时拉他一把,请他驻防东方边界,郅支单于一定会心存感激。两国携手把乌孙消灭,由郅支单于取代,康居不但不再害怕乌孙,同时还交下了匈奴这个强大的朋友。计议一定,就派使节到坚昆汗国,晋见郅支单于。
   惶惶不安中的郅支单于接到康居王国的邀请,真好象天上掉下了大馅饼,刹那间,他从地狱跃升云端。在一阵盛大的招待宴会,缔结同盟后,他率领部众向西进发。这是一次死亡行军:越往西走,天气越冷,不少人在中途冻死,到达康居王国时,只剩下三千战士。
    开始,双方关系确实可说是“蜜月”——这不仅是一种比喻,更是事实:为了维持双方的密切关系,康居国王把女儿嫁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把女儿嫁给康居国王,双方互为翁婿——就像当代的本拉登和奥马尔。康居王国上下对郅支单于十分尊敬,他们只想到可以借助于匈奴人的武力威胁邻国,可是当时没有人想到“与虎谋皮”的后果。
   匈奴人的确是可怕的战士,郅支单于率领匈康联军,不断攻击乌孙王国,有一次甚至攻陷乌孙王国首都赤谷城。大肆屠杀及掳掠乌孙人民,夺取财产、牲畜。乌孙王国无力反击,西部边境五千里广大地区完全残破,成为荒无人烟的废墟。
   乌孙被打败了,可是康居人却笑不起来——随着战场上的节节胜利,郅支单于的豺狼本性也逐渐表露出来。一连串的胜利已经使他感觉太好,忘了自己是谁。他不但要消灭乌孙,也要奴役康居和周围各国,恢复昔日威震万邦的匈奴汗国的强盛。康居国王深悔引狼入室,但已无法挽回,只好对他这位“女婿兼老丈人”敬鬼神而远之。郅支单于于是大发脾气,竟把康居国王的女儿杀死,并诛杀被派到郅支单于那里的康居官员、贵族、平民几百人,砍下人头、四肢,投到都赖水(中亚塔拉斯河);强迫康居人民在这片荒凉地带为他兴建城垣(世称单于城),每日征发五百苦工,历时二年,才算完成。又威胁奄蔡王国和大宛王国向他进贡。各国畏惧郅支单于强粱,不敢拒绝。
   汉朝三次派出使节前往单于城,查问谷吉生死。郅支单于对汉使节窘困侮辱;对皇帝的诏书嗤之以鼻。在通过西域总督甘延寿上书汉元帝时,也是一副戏弄嘲讽的语气:“环境困苦,很愿意归降强大的中国,听候差遣。一旦混不下去了,我还打算送我的儿子去当人质。”态度十分傲慢。
   郅支单于如此嚣张并非没有理由,他知道汉王朝不能把他怎么样——汉朝在与匈奴的战争中总是处于被动,因为游牧民族特有的机动性优势,使强大汉军的出击总是得不偿失。即使好大喜功的汉武帝,也不能坚持出击战略。况且,他现在又远在天边——汉朝军队从未到达过这么远。
   他想得不错,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人:陈汤——西汉王朝西域副校尉。
在陈汤的字典里,一定没有“安分守己”这个字眼。
   恰恰相反,他这辈子所有荣辱,都和他的“不安分”密切相关。
   与当时几乎清一色的关西名将不同,陈汤本是山阳(今河南焦作一带)的一个穷书生。《汉书》记载他“少好书,博达善属文。家贫丐贷无节,不为州里所称”,显然,是一个典型的出身低微而才智过人,同时雄心勃勃、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陈汤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在家受穷。安分是一件奢侈品:你得先有“份”,才能“安”。否则,安分只能意味着逆来顺受的“认命”。对于陈汤这种人,贫穷也许是推动他个人奋斗的最大动力。他来到长安求官,但“宦游”并不顺利,混了几年,他终于结交到一位高层人物——富平侯张勃。张勃很看重他的才能,初元二年,汉元帝下诏,命令列侯为国家推举“秀才”(汉代的秀才地位要比后世的秀才高得多,意义也不很相同,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优秀人才”),张勃举荐了陈汤。
   蹉跎数年之后,官场的大门终于为他敞开了。可就在陈汤“等待分配”的关口,他的父亲去世了。在那个时代,父母去世,要守孝三年,是为“丁忧”。眼看着好容易到手的机会就这么丢掉了,陈汤的沮丧是可以想象的。在前途与孝道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不去奔丧,就像没这么回事一样。
   作为现代人,我们可能不必对他的这种行为过多指责,但事实证明,这一选择是极不明智的。消息还是走漏了,政府官员严厉参奏了陈汤的不孝之举,他不但没能如愿爬上去,反而下了大狱。连带着举荐他的张勃也跟着倒霉,坐削户二百,甚至死了以后,也因此赐谥为“缪侯”(“名与实爽”曰缪)。
   这个引火烧身之举,在某种意义上,预示了陈汤沉浮不定的命运。可以想象,弄巧成拙的陈汤一定懊悔不已,但是从他以后的经历看,他似乎并没从这个意外打击中汲取什么教训。
   有一种说法是:猫有九条命,所以生命力极强。陈汤似乎也是这样,换了别人,受了这样的打击也许已经爬不起来了,可他不是。他总是能争取到机会,并总能最有效率地利用机会。
   后来,他又一次被举荐为郎——这是汉朝另外一种进身阶梯。成为郎官意味着进入官场,但是并不能保证一定会获得升迁,特别是对他这样没有任何资源可供利用的人来说。出身的寒微,以及前半生的坎坷,已经预示了这个名声不佳的人,不会有太大的前程。
   陈汤唯一可以凭恃的只有他自己了,他决心把宝押向西域——对汉朝人来说,这是一块充满着危险和机遇的热土,可谓“冒险家的乐园”。陈汤从来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抓住一切可能,争取出使外国的机会。果然一切如他所料,短短几年之后,他就成了西域问题专家,并以才华和干练赢得了西域副校尉的职位——在当时,这已经是秩比两千石、中央政府副部长级的高位了。
  
   西域都护甘延寿接到郅支单于这个轻慢的回答,气得七窍生烟——但也只能生气而已,这位关西名将很满足好不容易挣来的显位,同时作为一个老兵,他也很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只是朝廷的一件武器、一件工具。作决定,不是他的责任。
   可是陈汤却不这么想。
    茨威格说过:一个人最大的幸运,是在年富力强时发现了自己的使命。这句话用在陈汤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这个人并不完美,但从不缺乏胆略和计谋,更渴望建立奇功。现在机会就在他的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郅支单于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等待的东西是什么。
   陈汤向甘延寿建议:“蛮族天性畏惧强粱,况且西域各国本来就臣服于匈奴。而今,郅支单于凶悍好战,勾结康居,不断侵略邻国,目的在于并吞乌孙、大宛。一旦把这两国征服,只要几年时间,西域所有王国,都会受到威胁。如果在他还算弱小时坐视不管,日子一久,羽翼丰满,势将成为西域的灾难。虽然他现在距我们路途遥远,幸而他们没有坚城强弓,无法固守。我们如果征调屯垦的戊己兵团,联合乌孙等国军队,直插他的老巢,他要逃无处可逃,要守则守不住。千载难逢的功业,可以在一朝完成。”
   甘延寿赞同陈汤的计划,但他需要先行奏请中央批准。陈汤不以为然:“如果上奏,皇上一定会召集高官磋商,那些庸庸碌碌的官僚只知因循偷安,哪有什么深谋远虑?”他认为应果断行事,先斩后奏。可是这样重大的事情,甘延寿不敢做主。主官不发话,陈汤的计划似乎只有泡汤了。
   似乎是老天要成全他。在这个当口,甘延寿被一场病撂倒在床,一时不能理事。陈汤可不会让大好机会白白溜走。他立刻以都护名义假传圣旨,征调各国武装部队,和驻扎车师的戊己校尉指挥下的屯垦兵团,集结队伍,准备出兵。
   各路大军聚集,病床上的甘延寿当然不会听不到一点消息,他大惊失色,从床上爬起来,想要阻止。陈汤怒发冲冠,手按剑柄,厉声警告说:“大军已发,你这小子是不是打算破坏大计?”
   甘延寿是个大力士,军事素质一流,又是战功赫赫的西域最高长官,可是到了紧急关头,面对陈汤这个副职,他却只好顺从。有些人就是生来就要做老大的,不服不行,陈汤就是这种人。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军已发,又是多国部队,这时停下来,无异于“烽火戏诸侯”,以后他这个西域都护也就没法干了。就这样,他上了陈汤的战车——幸好,虽属被迫,但并不是不情愿。
   于是,甘延寿、陈汤开始部署,集结汉军及西域各国兵力共四万余人。同时上奏章自我弹劾假传圣旨之罪,并陈述所以如此做的理由。发出奏章的同一天,大军出发。
   公元前三六年冬季——距郅支单于杀汉使节八年,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率军向康居王国挺进,大军分成六路纵队(新设阳威校尉、合骑校尉、白虎校尉,跟西域总督府直辖的副校尉、戊校尉、己校尉)。其中三路纵队沿南道(塔里木盆地南边缘)越过葱岭(帕米尔高原),穿过大宛王国。另三路纵队,由都护甘延寿亲自率领,由北道(塔里木盆地北边缘)经过乌孙王国首都赤谷城,横穿乌孙王国,进入康居王国边界,挺进到阗池(中亚伊赛克湖)西岸。
   而这时,康居王国的副王抱阗正率领数千骑兵攻击乌孙王国,驱赶着抢来的牛羊马匹牲畜,返回康居。前锋正追及远征军的殿后部队。从背后发动攻击,夺取大批辎重。
   陈汤回军迎战,大获全胜。夺回抱阗所掳掠的乌孙人四百七十人,送他们回国,而夺回的牛羊马匹则全部征用作军队补给。
   进入康居东边国境后,陈汤下令严守纪律,不准烧杀抢掠。又秘密跟康居王国痛恨郅支单于的贵族会晤,展示汉朝的威力与决心,共同盟誓,遂对郅支单于的情况了如指掌。在康居向导的指引下,大军继续挺进,在距单于城只有一天的里程(30里)处扎营。
   郅支单于得到情报,派人前来询问:“汉军到这里的目的何在?”远征军回答说:“你们单于曾经上书我朝皇帝,说:‘环境困苦,很愿意归降强大的汉朝,听候差遣,亲身到长安朝见。’皇上怜悯单于放弃那么广大的国土,委屈的住在康居,所以派西域都护率军前来迎接护送单于的妻子儿女。恐怕单于的左右受到惊恐,所以没有直接到达城下。”
   双方使节来往了几次之后,甘延寿、陈汤出面,责备郅支单于的使节:“我们为了单于,不远万里而来,到今天他还没有派一位有名望的王爵或高官,前来晋见总督的部下(表示匈奴与汉王朝并非对等政权,而只是汉的臣属),为什么单于这么快就忘记他当初的请求,竟不知道主人待客的礼貌?我们从遥远的地方到此,人困马乏,而粮秣又快用完,恐怕连回程都不够用,没工夫久等,请单于跟大臣们赶快决定。”
   这篇责问可不仅仅是“先礼后兵”,陈汤的足智多谋又派上了用场:他故意向郅支单于泄露汉军的弱点,使单于以为汉军难以持久、武力有限,打消了他弃城远遁的打算。当初,郅支单于听说汉远征军抵达时,确实打算迅速逃离,投奔康居。可是连他自己也知道,心怀怨恨的康居国王,恐怕不会是他的铁杆支持者。而且乌孙王国等西域各国都派出军队,参与汉军作战,四周全是敌人,弄不好会逃不出去。因此,他虽已逃出单于城,仍再度返回,决定以死守战术拖垮汉军。
   次日,大军挺进到都赖水(塔拉斯河)畔,在距单于城三里处构筑阵地。看见单于城上,五色旗帜迎风飘扬,好几百人全副盔甲,在城上戒备;又派出一百余骑兵,在城下来往奔驰,另有一百余步兵,在城门两侧,结成“鱼鳞阵”。城上守军大喊大叫着向汉军挑战:“有种的过来!”而一百余人的匈奴骑兵敢死队,直冲汉军营垒。
   面对匈奴的耀武扬威,汉军戒备森严,强弓全都拉满,箭头外指。匈奴骑兵不敢攻击,撤退。强弓部队出营,射击城门外操练的匈奴步、骑兵,骑兵步兵立即退入城内,城门紧闭。
   就是这支结成“鱼鳞阵”的一百多人的小股步兵成为了近代史学界的一段公案。所谓“鱼鳞阵”,应该是指士兵列成方阵,行列之间稍微错开——这样既可以让每个战士都有足够的施展空间,又可以相互保护,最大程度地保证阵势的严密。显然,这些步兵不是匈奴人,也不是已经为汉朝军人熟知的西域诸国或乌孙、康居人,他们的阵法(步兵的排列方式)是过去未曾见过的,所以才会作为一种“新鲜事物”记载入历史典籍。那么这支神秘部队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一位法国汉学家首先注意到这个问题,在作过研究之后,他爆出了一个惊人观点:这些雇佣军可能是古罗马军团!更准确点说,是卡尔莱战役之后幸存下来的罗马军团残余部队。“罗马三巨头”之一的克拉苏(也就是镇压了斯巴达克起义的那个人)曾率领军队远征亚洲,他本想通过胜利增加自己的政治筹码,却在在卡尔莱战役中被安息军队打得全军覆没,克拉苏和他的儿子都死在这场战役中。在被俘的l万多名罗马军团士兵中,有一些被安息流放到了帝国的东部边缘地区,这些人后来或者是越狱逃走,或者是被其主子转卖掉了,后来又在距他们失败地区6000多里的地方,替匈奴人守护城池,防御汉人的进攻。
   据说,这些士兵在这次战争中再次被俘,汉朝政府还在河西走廊建立了一小城池(即一座军营)来安置他们。关于这支“古罗马兵团”以后的命运,或者他们是否真的存在,引发了近代史家的激烈争论,至今尚无定论。其实,这些人即使真是古罗马士兵,这个事件的历史意义也十分有限,倒是他们颇富传奇性的命运,令人遐想不已。
汉军进入攻击位置,甘延寿、陈汤下达了总攻击令:“听到鼓声,直扑城下,四面包围,各部队记住所分配的位置,开凿洞穴,堵塞射击孔。盾牌在前,保护强弓部队,强弓部队负责射杀城楼守军。”
   在阵阵令大地震颤的战鼓声中,攻击开始。强弓部队的箭雨射向城楼。土城之外,还有两层坚固的木墙。匈奴人依托木墙还击,双方激烈对射,远征军相继伤亡。郅支单于果然强悍,当攻城之战激烈时,他全身披甲,在城楼上指挥作战。他的数十位妻妾也都用弓箭反击,遏阻攻势。但是西汉军队的武器之精良,在当时举世无匹,在密集的远程武器攻击下,木墙上的匈奴守军渐被压制,不能立足。纷纷箭雨射来,郅支妻妾多人中箭死亡,郅支单于也被一箭正中鼻子,满身是血,奔下城楼,木墙上的守军溃败。远征军纵火烧城。入夜,匈奴守军骑兵数百人突围,远征军迎头痛击,箭如雨下,将其全部歼灭。
   午夜之后,木城全毁,匈奴守军退入土城死守。这时,康居王国一万余人的骑兵援军到达——康居国王这样做,也许是他认为,不管怎样,郅支单于总是他的客人,必须尽保护义务。或者他害怕“唇亡齿寒”,汉军拔除郅支之后,会把矛头指向他。康居骑兵分成十余队,每队一千余人,奔驰号叫,跟城上的匈奴守军互相呼应。对汉军作反包围,并乘天色漆黑,向远征军阵地进攻。汉军陷入两面作战,但攻防有序,康居骑兵多次冲击,始终无法锲入。天将亮时,康居援军的战斗意志瓦解,溃散。远征军对单于城发动拂晓攻击,四面纵火,杀声震天,战鼓擂动,号角悲呜,大地好像沸腾,中国远征军举盾堆土,攀城而上——耗时两年建成的单于城,在汉军的强大攻击下,一天一夜即告失陷。
   郅支单于不能支持,率领一百余名匈奴战士,且战且退,退进皇宫附隅顽抗。远征军纵火焚烧皇宫,战士争先冲入。战斗中,郅支单于被杀。远征军部队长、指挥部副秘书(军候假丞)杜勋,砍下郅支单于的人头。
   当太阳升起时,战斗已经结束。战果如下:计斩皇后、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一十八人,生擒一百四十五人,投降一千余人。在皇宫中搜出汉朝使者的的符节两个,以及谷吉等所带的书信。甘延寿、陈汤下令:凡是抢掠的金银财宝,都归抢掠者所有。其他生擒或投降的匈奴人,以及财产,分配给参加远征军的十五个王国的国王。
   前三五年正月,北匈奴郅支单于的人头,被快马送到西汉王朝的首都长安。
   甘延寿、陈汤上疏:
   “我们曾经听说,天下大义,莫过于统一。前有尧舜,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成为我们北方的藩属屏障,唯有郅支单于背叛汉朝,没有伏罪。他逃亡到大夏国之西,认为汉朝对他无可奈何。可是,郅支单于暴虐涂毒,恶贯满盈,上通于天。臣,甘延寿、陈汤,率领仁义之师,替天征讨。在陛下的英明领导下,在上天的庇佑下,在西域各国的通力配合下,攻陷敌人军垒,压制敌人抵抗,诛杀郅支单于跟名王以下多人。我们以为:首恶人头似应悬挂在首都长安槁街(当时的各国使馆区)之间,使传播万里之外,昭示天下: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这一胜利消息传到长安,朝野上下一片振奋,但同时也泛起一阵酸溜溜的情绪。丞相匡衡——这是一位大儒——引经据典地反对:“《月令》春:‘掩骼埋胔’,现在春季,正是掩埋骨骼之时,不应悬挂人头。”而车骑将军许嘉、右将军王商等军方人士却也引经据典地支持:孔子也曾在盛夏杀人,悬其首足。所以此举并无不妥。汉元帝取了个折中方案:下令悬挂示众十日,然后埋葬。并祭告太庙,赦天下。中央全体官员向皇帝祝贺,欢宴。
   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得到郅支单于被诛杀的消息,既高兴,又恐惧——高兴的是死敌已灭,恐惧的是汉军的武力强大——于是更加恭谨,上疏元帝请求到长安晋见。昭君出塞的故事,就发生在此时。
   前三三年,甘延寿等击斩郅支单于的胜利之师,返回首都长安。这些凯旋的英雄们没有想到,一场更为困难的“战争”正等待着他们。
   此时,中书令石显——西汉最著名的大宦官——正炙手可热,过去他曾打算把姐姐嫁给甘延寿,被甘延寿拒绝,因此衔恨在心。而宰相匡衡等人,对假传圣旨这件事深痛恶绝,对甘延寿等人的功勋不赞一词。这些人正红着眼,打算抓个茬口,“办”这些得意洋洋的功臣。
   不作脸的是,陈汤改不掉的劣根性再次发作:他把掳获的金银财宝,违法带回中原。司隶校尉通知沿途各地方政府,逮捕陈汤的部下,查办审问。陈汤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急上书给汉元帝:“我跟我的部下,共同奋战,流血牺牲,诛杀郅支单于,从万里之外凯旋班师。自以为中央政府会派遣官员,在道上迎接慰劳。而今,不但没有慰劳我们的劳苦,反而遭到大批逮捕囚禁,拷问口供,这可是替郅支单于报仇!”
   元帝下令:立即释放所有被捕官员,命沿途地方政府盛大劳军。
   甘延寿和陈汤在风波中返回长安——可是他们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牢狱。石显、匡衡认为:“甘延寿、陈汤,假传圣旨,擅自调发部队,不诛杀他们已是宽大。如果再给他们封爵,以后派出的使节都要争先恐后的冒险行动,以图侥幸成功,在蛮族中间制造纠纷,为国家招来大难。”元帝陷入两难:他很高兴甘延寿、陈汤的行动为他增光;但又害怕这个口子一开,皇帝无上的权威受到损害,也不愿完全否决匡衡、石显的意见。事情僵持不下。
   前皇族事务部长(宗正)刘更生(也就是著名经史家、《战国策》的编纂者刘向)义愤填膺,上书说:
   “郅支单于囚禁杀害的汉朝使节和官员战士,数以百计。这种事在外国传播,严重伤害我朝威信,政府官员们无不痛苦悲悯,陛下诛杀郅支单于之意从未消失。西域都护甘延寿、副校尉陈汤,秉承圣上的旨意,倚仗先王的神灵,统率蛮族所建的万国君王,集结各城邦的军队,百死一生,深入遥远荒凉的绝域,最后击破康居王国,攻陷郅支单于的三层巨城,夺取翕侯大旗,砍下郅支单于人头,悬挂在万里之外的首都长安,使国家声威震动昆仑山以西,洗刷掉谷吉被杀的羞辱,建立可上比日月的明显功勋,所有蛮族,莫不敬畏。当初,常惠、郑吉都在没有得到命令时果断行事,建立功勋,并因此受封侯爵,享受采邑。甘延寿、陈汤的威武功勋,更高过常惠、郑吉。想不到,震动世界的功勋还没有受到褒扬,而微小的过错却不断传播,人人皆知。我深感痛惜,建议陛下应立即解除对甘延寿、陈汤的惩处,恢复他们的自由之身。不再寻求他们的过失,赐给他们爵位,用以奖励功业。”
   元帝醒悟,下诏赦免甘延寿、陈汤,不准再作指控。命高级官员不必讨论功过,而只讨论如何封爵。大家认为应依照“捕斩单于”军令给予封赏,可是,匡衡、石显仍作最后阻挠,说:“郅支这个人,只不过一个逃犯,早已失去国土,而只在荒凉的绝域苟延残喘,怎么能算真正的单于。”元帝不理会他们的意见,援用郑吉前例,要封两人一千户人家的采邑。匡衡、石显再坚决争执。
   经过一番争论,甘延寿受封义成侯、陈汤受封关内侯,采邑各三百户,赏赐黄金各一百斤。元帝任命甘延寿当长水校尉(北军八校尉之一,年俸二千石),陈汤当射声校尉(北军八校尉之一)。
  
   甘延寿后来屡迁城门校尉、护军都尉,死于任上,可谓“生则有勇,死则成名”。而陈汤还在无常的命运和并不值得称道的个人品行造成的旋涡中沉浮。
   成帝即位后,丞相匡衡秋后算帐,再次参奏:“陈汤作为高级官员,担负震伏蛮夷的重任,却不能正身治下。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办得了他,战争中盗取大量战利品。虽然得到了先帝的赦免,但是这种危险人物,不宜再让他身处高官重位。”这次没有皇帝撑腰,陈汤的职位保不住了。
   可他还是不知自敛。后来,康居国王送来侍子来到长安(实际上就是人质),作为交好汉朝的证明。不知道是因为不甘寂寞、卖弄权威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陈汤上书指责康居侍子并不是真的王子。陈汤的意见很受重视,可是查验的结果却重重打了他耳光——丢面子还是小事,这下陈汤犯的是欺君的死罪。
   幸好,还有人记得他的功劳,太中大夫谷永上疏为他辩护:“过去,楚国有子玉得臣,晋文公仄席而坐;赵国有廉颇、赵奢,强秦不敢窥兵井陉;近汉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向沙漠。从这个意义说,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不可不重。这就是古人所谓‘君子闻鼓鼙之声,则思将率之臣’。关内侯陈汤,在担任副西域都护期间,忿郅支之无道,闵王诛之不加,义勇奋发,所以兴师讨伐。横厉乌孙国,跨过都赖水,屠三重城,斩郅支首,报十年之逋诛,雪边吏之宿耻,威震百蛮,武暢西海,这是我朝征伐方外之将从未有过的功绩。可是,而今陈汤因为上言不实,被长期关押,司法机关打算重办。过去白起为秦将,南拔郢都,北坑赵括,却因一点小小过失,在杜邮被赐死,秦国百姓莫不哀怜落泪。现在陈汤亲临战场,席卷喋血万里之外,荐功祖庙,告类上帝,广大将士无不引为楷模。况且,因言获罪,并非罪大恶极。《周书》说:‘记人之功,忘人之过,宜为君者也。’即使犬马有劳于人,尚加帷盖之报,何况国之功臣!我深恐陛下忽视鼙鼓之声,不察《周书》之意,而忘帷盖之施,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厉死难之臣也。”
   这篇引经据典、声情并茂的辩护词再次救了陈汤一命,他被放了出来,可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的爵位也没了,从身份上说又成了个大头兵。而且受到严厉监管,只许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
   在陈汤被管制居住期间,西域又出了乱子,西域都护段会宗为乌孙军队围困,紧急请求中央发兵救援。当朝者对遥远的西域事物全无了解,情急之下想起了陈汤,连忙命令陈汤觐见提供建议。
   陈汤推辞,理由是他的双臂不能正常伸曲——这是他长期在西域奋不顾身、为国尽忠而留下的风痹后遗症——无法完成面君之礼;况且,现在国家有英明的领导集体,也轮不到一个罪臣说三道四。
   现在当权者顾不上因为“给脸不要”收拾他了,特别免除了拜见之礼,皇帝放下身段,要求陈汤:“国家有急,君其毋让。”
   陈汤上殿,看了紧急求援报告,慢悠悠说了一句:“臣以为此必无可忧也。”
   如此严重的危机,居然这样轻描淡写,皇帝稍微松了口气,但并没能放下心来,问道:“如何应对?”
   “无须应对。”
   这下皇帝更糊涂了,这是什么话?“何以言之?”
   陈汤答道:“从军队素质说,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为什么这样?因为胡人兵刃朴钝,弓弩不利。现在据说也学到些汉人技术,有了些提高,然而还是三而当一。而且,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后敌’,这样算来,现在围困会宗的乌孙人的兵力,不足以胜会宗,请陛下勿忧!况且,轻装部队每天行军五十里,重装部队行三十里,现在会宗请求发敦煌兵救之,长途跋涉到达,也只不过是报仇之兵,非救急之用也!”
   皇帝听得连连点头,可还是困惑:“那怎么办?你能保证解围吗?大约什么时候可以解围呢?”
   陈汤知道乌孙人缺乏纪律约束,不可能坚持久攻,回答:“现在围已经解了。”伸出手指掐算了一下,又说:“不出五日,当有好消息。”果然,过了四天,西域都护报告已经解围的军书到达了长安。
   因为这一次“料敌如神”的表现,陈汤再一次咸鱼翻生,被大将军王凤任命为从事中郎,大将军幕府事务“一决于汤”。陈汤能力确实没的说,“明法令,善因事为势,纳说多从”。可是日子一长,“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再次把他摔得鼻青脸肿。
   陈汤这次惹的麻烦很大,也很搞笑。
   陈汤有个酒肉朋友解万年,是当时的将作大匠(主管宫廷建设事务,有点像现代的建设部长)。解万年跟陈汤说:“过去干我这个差使的,好多都因为以陵建城(为皇帝修建陵墓的同时修建一座新城)而名利双收。可是我倒霉(换句话说,也就是皇帝活得太长),这些年来,上面也不布置什么大工程,没有表现的机会。你功劳大,说得上话,何不跟上面建议建议,趁着建初陵的机会,起座新城,我不是就有了政绩了吗?你一家都在长安,不想回到老家去,也可以趁这机会弄块地,咱俩都有好处。”
   陈汤听着不错,就上了份奏折,从巩固国防建设、维护国家稳定、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战略的高度,论证在初陵建新城的必要性:“初陵,京师之地,最为肥美,可立一县。天下民不徙诸陵三十余岁矣,关东富人益众,多规良田,役使贫民,可徙初陵,以强京师,衰弱诸侯,又使中家以下得均贫富。”还慷慨激昂地表示:“愿与妻子家属徙初陵,为天下先。”这样忠贞赤胆的建议果然得到了皇帝的嘉许。于是下令起昌陵邑,从关东各郡移民。
   可是精明的陈汤忽略了一件事:城市就像植物,没有合适的条件是生长不起来的。这座建立在个人小算盘上的新城,从一开始就面临着巨大的技术问题。解万年大包大揽许诺的竣工期限一拖再拖。终于弄得朝野上下怨言沸腾。反对者攻击:昌陵本来是块洼地,不适合建造城市。为了将城基垫高,必须挖山取土,不但费工费力,弄得国疲民劳,而且因为土是外来的,地基不固,神灵不佑;有人甚至指责,土价已经赶上了粮价。要求停建的呼声日益高涨,皇帝只好下诏停工。那些被陈汤鼓动买地建房的人坐不住了,问陈汤:还有戏没戏?陈汤到了这个时候还嘴硬:“这不过是一时平息舆论,过后还会强制移民的。”
   读史至此,让人不禁胡思乱想:如果陈汤活在现在,他会是个什么人呢?以权谋私、形象工程、炒地炒房、散布假消息自利……他太像我们都很熟悉的一部分长袖善舞、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陈汤无疑很聪明,但是却往往聪明的过了头。他的这句话又惹了麻烦,多位高官参劾陈汤假传圣旨,误导舆论,加上过去的种种劣迹,陈汤和他的好朋友解万年被一撸到底,都被发配西域改造。
   可是西域地方官并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提醒中央,陈汤在此势力太大,还是换个地方安置为好。于是又决定把陈汤迁往安定。
   他的光荣老本再一次帮了他。议郎耿育上书,为其打抱不平:现在,国家无文帝累年节俭富饶之畜,又无武帝荐延枭俊禽敌之臣,能给国家壮门面的,独有一陈汤罢了!陈汤幸得身当圣世,功曾未久,反听邪臣鞭逐斥远,使亡逃分窜,死无处所。岂不令天下贤士寒心!况且,陈汤之功累世不可及,而陈汤之过人情所有,如此处分,我深为国家忧虑!
   陈汤因此避免了“下放”,不过他那九条命也被消耗光了,他再也爬不起来了。不久后,陈汤病死于长安。
   生前沉浮不定的陈汤,死后总算有一个不错的结局:因为曾经举荐过王莽(这两个滑头人物究竟是谁利用了谁,恐怕很难说清),王莽当政后,为他恢复了名誉和爵位,并作为国家功臣享受祭奠。
  
   伟大的功绩,并不一定要由人格伟大的人来做。中国的事情,坏就坏在对人求全责备,而对促使人上进的规则安排却一塌糊涂上。陈汤这样的人,能力过人,操守薄弱,好象一颗威力巨大却没有准头的导弹,打到哪里,全凭机遇。放在一个不求上进的时代,他很可能只是一个坏蛋、贪官或罪犯。他的能量被用在一个合适的场合,这是他的幸运,也是国家之幸。
陈汤少年时喜欢读书,作文思路开阔,但因家庭贫困,有时靠乞讨度日,所以陈汤不为乡里看重。
后来认识张勃,张勃便向朝廷推荐了陈汤。后来出使西域.都护府副校尉
陈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汉书·傅常郑甘陈段传》)
他之所以被冷落遭不幸,是由于嫉妒之臣的排挤、打击所致.
天才永远不容于世的:)
九命猫妖~~~~~~~
前卫的陈汤-----------------------------------[em01]
西行陈汤,东汉班超。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成为时代的最强音
TMD!这样传奇的人物,在韩国和日本,不知道会拍出多少片子来。看看我们的电影电视人,什么时候能拍摄一个《陈汤大传》啊。[em11]
大时代才有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