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超过孔子的康有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30 12:09:40
作者:王开林

 翁同龢一生写日记数百万字,朝野英彦罕有从其笔端挂漏的。他出身名门,状元及第,又是两朝帝师,地位非凡,且为人谦冲开明,进入其视野和客厅并得到他激赏提携的多为同时代的卓荦倜傥之士。然而直到光绪二十一年(1895),康有为仍迟迟未能进入翁同龢的视野。康有为在《自编年谱》中言之凿凿地说,光绪十四年(1888)他就拜会了翁师傅,并向后者讲述了俄国彼得大帝、日本明治天皇变法改制的故事,翁师傅如闻天音,茅塞顿开,大为悦服。往好里说,这是他误记所致,往坏里说,就是他存心造假。

  康有为略显木讷,口才远非一流,梁启超极口夸赞康有为的演讲“如大海潮,如狮子吼,善能振荡学者之脑气,使之悚息感动,终身不能忘”,未免言过其实。康有为仿学孟子吹牛,“夫天不欲平治天下,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此类大话讲足几箩筐,倒是完全可能的。翁同龢是在朝的清流派掌门、主战派领袖,长期出入宫禁,坏消息听得太多,眼见国势江河日下,难免忧心如焚。按理说,康有为口口声声强调变法图强,他的主张应该很容易打动翁师傅,事实则不尽然。

  在日记中,翁同龢对康有为的评价常用“狂甚”二字,这个“狂”字用的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值得读者思忖。在翁师傅看来,康有为汲汲于功名,只是想攀爬到更高的平台上去猎获荣华富贵。历史学家高阳作《翁同龢传》,仔细比对过《翁同龢日记》和康有为的《自编年谱》,充分考虑了翁同龢为避祸删削日记的可能性,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康有为志大言夸,惯于攘夺和作伪,公然欺世,毫不惭汗,康有为屡屡言及翁同龢如何如何赏识他,只不过是虚构故事,谬托知己。高阳说:“……且以康有为之言行而论,与翁同龢忠厚和平、谨守世俗礼法、不喜与人忤的本性,如水与火之不能相容,故可断言:翁同龢绝不会欣赏康有为。”翁同龢最青睐最信任的人是汪鸣銮和张謇,状元张謇尤其出色,被他赞为“霸才”和“奇材”。汪、张二人都与康有为很少交集,这也可以反证康有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翁同龢不欣赏康有为,并不意味着光绪皇帝就对康有为的欺世大言具有超强的免疫力。自古以来,衣褐怀宝之士上书给深居九重的君王,实堪称顶尖级的行为艺术,图虚名则绰绰有余,求实效则迢迢不及,康有为原本玩的就是心跳,四年之间七次上书,弄个名满天下或谤满国中都不足为奇。其万言书内颇多狂悖之语,“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不忍见煤山前事”,光绪皇帝对这些大逆不道的胡话颇为优容。康有为乃草野书生,竟能不顾生死,畅所欲言,其言论主旨(“养一国之才,更一国之政,采一国之意,办一国之事”)确属立国的大本大原。在光绪皇帝的眼中,这位狂生钢火十足,或许真是那把能够掘开冰川的利镐。

  我欲望鲁兮,龟山蔽之。

  手无斧柯,奈龟山何!

  那时节,康有为正在走霉运,科举之路窄得可怕,也黑得可怕,他蹭蹬多年:考秀才,三战皆北,总算取得了监生的资格;考举人,六试不售,心都考(烤)成了灰。清代科场流传一句谚语:“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可见运气之重要,学问之次要。康有为屡试不中,内心受到莫大的刺激,早已对现实郁积了一腔孤愤,这种人无疑最想改变现状。奇就奇在,名落孙山也会坏事变好事,他从八股制艺中匀出心思,钻研传统学问,面壁之功殊非浅显。当时,理学大儒朱次琦,人称九江先生,笃守程朱,力求实践,是羊城首屈一指的大学者,康有为出入其门垣,求益问字,但算不上正宗的弟子。后来,他上书权贵,动辄自称“侍九江之经席”,巧妙地打出“擦边球”。简朝亮是朱次琦的入室弟子,瞧着康氏矜夸十分别扭,就公开讥诮后者“游僧托钵”。

  不管怎么讲,康有为的瞟学功夫确属一流,从理学到佛学,从经学到西学,不过数年间,就已融会贯通。康氏屡次上书,言词激切,虽然未获朝廷认可,但已名动九州。他回到羊城后,梁启超就气喘咻咻地跑来拜师。这可真是一桩新鲜事。康有为是长期落魄的监生,而梁启超是少年得志的举人,举人拜监生为师,在清代罕有先例。进士陈沆向举人魏源求教曾传为佳话,但求教与拜师有本质上的区别。梁启超的《三十自述》所言不虚,十八岁的梁举人听罢三十三岁的康监生的一席真言,不禁“冷水浇背,当头一棒,一旦尽失故垒,惘惘然不知所从事”,以至于“竟夕不能寐”。要志骄意满的梁举人尽弃多年所学,心悦诚服地唯康监生的马首是瞻,绝非易事。

  康有为的身价高了,名气大了,要与他结交的人顿时多起来,其中有一位可了不得,这人是谁?是“国父”孙文。那时孙先生以西医资格,在广州双门底大街之圣教书楼悬壶,主张缓进改良,革命思想尚未萌芽,更别说开枝散叶,开花结果,他曾托好友向康氏输诚致意,以求晤言一室之间,切磋琢磨,商量探讨。但康有为用势利眼看人,孙文只不过是广东境内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医生,康有为好为人师,他的答复相当傲慢:“孙某如欲订交,宜先具‘门生帖’拜师乃可。”这话过于托大,弄得孙文愤愤不平,他原也是个舍我其谁的人物,如何肯卑身执贽去做康门弟子?这两位近、现代政治舞台上的大明星就此缘悭一面,至死未交一语。

  在诸多弟子的簇拥下,康有为选址广州长兴里,弄了个后来盛传海内外的“万木草堂”,挂出油漆一新的招牌,正式开馆授徒,做起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美梦。弟子们恭维康有为是孔子那样的素王(无冕之王),他也毫不客气,毫不谦虚,大大咧咧地接受吹捧,而且意犹未尽,自号“长素”,压孔子一肩,简直不可一世。其实,他本心里最想做的又岂是“素王”,而是“圣之时者”,最隐秘的心思甚至是“不当皇上,就当和尚”。他的野心从很小的事情上都能暴露无遗,比如他给五位得意门生一一取了逾越孔门“十哲”的名号,个个非同凡响:

  陈千秋号“超回”——超越颜回也。

  梁启超号“轶赐”——“轶”义为超车,子贡只能让道也。

  麦孟华号“驾孟”——凌驾于孟子之上也。

  曹泰号“越伋”——子思只能瞠乎其后也。

  韩文举号“乘参”——把曾子当马骑也。

  康有为目空一切,是个典型的自大狂。梁启超对康有为的个性有这样的解说:“先生最富于自信力之人也。其所执主义,无论何人不能动摇之,于学术亦然,于治事亦然。不肯迁就主义以徇事物,而镕取事物以佐其主义。常有六经皆我注脚,群山皆其仆从之概。”康有为若只想做个学问家,狂也好,狷也罢,都可由得他高兴如何就如何。但他想在政治擂台上挥拳踢腿,这种百牛莫挽的自信力加上万物皆备于我的教条主义就过犹不及,特别有害了,偏执狂心胸狭小,还能拿出多少空间去容人容物?康有为一生事业终成水月镜花,依照“性格即命运”的论断,不难找到悲剧的根源。作者:王开林

 翁同龢一生写日记数百万字,朝野英彦罕有从其笔端挂漏的。他出身名门,状元及第,又是两朝帝师,地位非凡,且为人谦冲开明,进入其视野和客厅并得到他激赏提携的多为同时代的卓荦倜傥之士。然而直到光绪二十一年(1895),康有为仍迟迟未能进入翁同龢的视野。康有为在《自编年谱》中言之凿凿地说,光绪十四年(1888)他就拜会了翁师傅,并向后者讲述了俄国彼得大帝、日本明治天皇变法改制的故事,翁师傅如闻天音,茅塞顿开,大为悦服。往好里说,这是他误记所致,往坏里说,就是他存心造假。

  康有为略显木讷,口才远非一流,梁启超极口夸赞康有为的演讲“如大海潮,如狮子吼,善能振荡学者之脑气,使之悚息感动,终身不能忘”,未免言过其实。康有为仿学孟子吹牛,“夫天不欲平治天下,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此类大话讲足几箩筐,倒是完全可能的。翁同龢是在朝的清流派掌门、主战派领袖,长期出入宫禁,坏消息听得太多,眼见国势江河日下,难免忧心如焚。按理说,康有为口口声声强调变法图强,他的主张应该很容易打动翁师傅,事实则不尽然。

  在日记中,翁同龢对康有为的评价常用“狂甚”二字,这个“狂”字用的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值得读者思忖。在翁师傅看来,康有为汲汲于功名,只是想攀爬到更高的平台上去猎获荣华富贵。历史学家高阳作《翁同龢传》,仔细比对过《翁同龢日记》和康有为的《自编年谱》,充分考虑了翁同龢为避祸删削日记的可能性,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康有为志大言夸,惯于攘夺和作伪,公然欺世,毫不惭汗,康有为屡屡言及翁同龢如何如何赏识他,只不过是虚构故事,谬托知己。高阳说:“……且以康有为之言行而论,与翁同龢忠厚和平、谨守世俗礼法、不喜与人忤的本性,如水与火之不能相容,故可断言:翁同龢绝不会欣赏康有为。”翁同龢最青睐最信任的人是汪鸣銮和张謇,状元张謇尤其出色,被他赞为“霸才”和“奇材”。汪、张二人都与康有为很少交集,这也可以反证康有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翁同龢不欣赏康有为,并不意味着光绪皇帝就对康有为的欺世大言具有超强的免疫力。自古以来,衣褐怀宝之士上书给深居九重的君王,实堪称顶尖级的行为艺术,图虚名则绰绰有余,求实效则迢迢不及,康有为原本玩的就是心跳,四年之间七次上书,弄个名满天下或谤满国中都不足为奇。其万言书内颇多狂悖之语,“求为长安布衣而不可得”,“不忍见煤山前事”,光绪皇帝对这些大逆不道的胡话颇为优容。康有为乃草野书生,竟能不顾生死,畅所欲言,其言论主旨(“养一国之才,更一国之政,采一国之意,办一国之事”)确属立国的大本大原。在光绪皇帝的眼中,这位狂生钢火十足,或许真是那把能够掘开冰川的利镐。

  我欲望鲁兮,龟山蔽之。

  手无斧柯,奈龟山何!

  那时节,康有为正在走霉运,科举之路窄得可怕,也黑得可怕,他蹭蹬多年:考秀才,三战皆北,总算取得了监生的资格;考举人,六试不售,心都考(烤)成了灰。清代科场流传一句谚语:“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可见运气之重要,学问之次要。康有为屡试不中,内心受到莫大的刺激,早已对现实郁积了一腔孤愤,这种人无疑最想改变现状。奇就奇在,名落孙山也会坏事变好事,他从八股制艺中匀出心思,钻研传统学问,面壁之功殊非浅显。当时,理学大儒朱次琦,人称九江先生,笃守程朱,力求实践,是羊城首屈一指的大学者,康有为出入其门垣,求益问字,但算不上正宗的弟子。后来,他上书权贵,动辄自称“侍九江之经席”,巧妙地打出“擦边球”。简朝亮是朱次琦的入室弟子,瞧着康氏矜夸十分别扭,就公开讥诮后者“游僧托钵”。

  不管怎么讲,康有为的瞟学功夫确属一流,从理学到佛学,从经学到西学,不过数年间,就已融会贯通。康氏屡次上书,言词激切,虽然未获朝廷认可,但已名动九州。他回到羊城后,梁启超就气喘咻咻地跑来拜师。这可真是一桩新鲜事。康有为是长期落魄的监生,而梁启超是少年得志的举人,举人拜监生为师,在清代罕有先例。进士陈沆向举人魏源求教曾传为佳话,但求教与拜师有本质上的区别。梁启超的《三十自述》所言不虚,十八岁的梁举人听罢三十三岁的康监生的一席真言,不禁“冷水浇背,当头一棒,一旦尽失故垒,惘惘然不知所从事”,以至于“竟夕不能寐”。要志骄意满的梁举人尽弃多年所学,心悦诚服地唯康监生的马首是瞻,绝非易事。

  康有为的身价高了,名气大了,要与他结交的人顿时多起来,其中有一位可了不得,这人是谁?是“国父”孙文。那时孙先生以西医资格,在广州双门底大街之圣教书楼悬壶,主张缓进改良,革命思想尚未萌芽,更别说开枝散叶,开花结果,他曾托好友向康氏输诚致意,以求晤言一室之间,切磋琢磨,商量探讨。但康有为用势利眼看人,孙文只不过是广东境内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医生,康有为好为人师,他的答复相当傲慢:“孙某如欲订交,宜先具‘门生帖’拜师乃可。”这话过于托大,弄得孙文愤愤不平,他原也是个舍我其谁的人物,如何肯卑身执贽去做康门弟子?这两位近、现代政治舞台上的大明星就此缘悭一面,至死未交一语。

  在诸多弟子的簇拥下,康有为选址广州长兴里,弄了个后来盛传海内外的“万木草堂”,挂出油漆一新的招牌,正式开馆授徒,做起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美梦。弟子们恭维康有为是孔子那样的素王(无冕之王),他也毫不客气,毫不谦虚,大大咧咧地接受吹捧,而且意犹未尽,自号“长素”,压孔子一肩,简直不可一世。其实,他本心里最想做的又岂是“素王”,而是“圣之时者”,最隐秘的心思甚至是“不当皇上,就当和尚”。他的野心从很小的事情上都能暴露无遗,比如他给五位得意门生一一取了逾越孔门“十哲”的名号,个个非同凡响:

  陈千秋号“超回”——超越颜回也。

  梁启超号“轶赐”——“轶”义为超车,子贡只能让道也。

  麦孟华号“驾孟”——凌驾于孟子之上也。

  曹泰号“越伋”——子思只能瞠乎其后也。

  韩文举号“乘参”——把曾子当马骑也。

  康有为目空一切,是个典型的自大狂。梁启超对康有为的个性有这样的解说:“先生最富于自信力之人也。其所执主义,无论何人不能动摇之,于学术亦然,于治事亦然。不肯迁就主义以徇事物,而镕取事物以佐其主义。常有六经皆我注脚,群山皆其仆从之概。”康有为若只想做个学问家,狂也好,狷也罢,都可由得他高兴如何就如何。但他想在政治擂台上挥拳踢腿,这种百牛莫挽的自信力加上万物皆备于我的教条主义就过犹不及,特别有害了,偏执狂心胸狭小,还能拿出多少空间去容人容物?康有为一生事业终成水月镜花,依照“性格即命运”的论断,不难找到悲剧的根源。
  康有为对西学所知有限,对西方的政治思想更属管窥蠡测,强不知以为知,草率上马,主持中国十九世纪末的维新变法运动,可谓先天不足。这位“圣之时者”应运而生,本可以团结多方面的政治力量,引导积贫积弱的中国一步步从沼泽中跋涉出来,然而,他师心自用,挟天子以令诸侯,玩什么“小臣架空术”“借刀杀人术”,坐失千载一逢的良机,终于闹得众人丧气寒心,古老华族依旧积弱不振,长期在腥风血雨中苦苦挣扎。

  康有为从小读书甚勤,行坐不离书卷,言必称圣人如何如何,村人都叫他“圣人为”或“戆为”。但他并不戆,只是狂,只是孤高。他曾手书一联:“大翼垂天四万里,长松拔地三千年。”一介狂生,大言不惭,他身上很少显露出民胞物与的政治家素质。十九岁结婚,花烛之夕,亲友们想闹洞房,康有为却笃守周礼,闭门不纳,使得众人大为扫兴。祖父去世后,他借题发挥,“于棺前结苫庐,白衣不去身,终年不食肉。……人咸迂笑之”。这些不近人情的细节,都是康有为在《自编家谱》中不打自招的。青年时期,康有为屡次落第,遂入南海西樵山白云洞,屏居独学四年,为了排解内心的苦闷,平日参禅打坐,念佛诵经,不免有点走火入魔,直弄得“歌哭无常”,落下轻度的精神疾患。当时,他胡乱读了些传教士译介过来的工艺、兵法、医学和基督教义之类的书籍,就自以为学究天人,乃是内圣外王的奇才,一世无二的大儒。疯子仍不妨为学问家,章太炎即为显例,但疯子有碍于做政治领袖,试想,众目睽睽之下,维新派的党魁康有为言谈举止古怪莫名,其信任度和支持率还能不逐日递减?康有为做过一件事,令人齿冷三天,依照明、清两代的惯例,考生进学——中举或点进士,都要拜主考官为房师,以报答他们的擢拔之举和再造之恩。康有为却偏要在这个没题材可捞的地方捞题材,没文章可做的地方做文章,竟然拒绝拜自己的主考官为师,弄得狂名满天下,令人侧目而视。你说,一介狂生,轻失师友欢心而不知悛悔,还如何玩得转最需要凝聚力和感召力为之润滑的政治齿轮?康有为是学问升级版的洪秀全,若论行动力和煽动力,康教主比洪教主差得太远,若论精神不健全,心理不健康,两人则在伯仲之间。

  知兄莫若弟。康广仁致友人书,谈及康有为的败因,相当靠谱:“伯兄规模太广,志气太锐,包揽太多,同志太孤,举行太大。当此排者、忌者、谤者盈衢塞巷,而上又无权,安能有成?”从政者大睨高谈,任性使气,目无余子,适足以自隳前功,验之古今,罕有例外。戊戌年六月十六日(1898年7月24日),光绪皇帝召见康有为。在朝房中,康氏与军机大臣荣禄不期而遇,话题自然离不开变法维新。荣禄说:“法是应该变的,但是两百多年的祖宗之法,怎能在短期内全部革新?”康氏闻言,不作任何解释,出口即为恶声:“只要杀几个一品大员,法就可以全变过来了!”他吓谁呢?徒然示人以狂悖,反被荣禄一眼看轻了骨头。荣禄退朝后对人说:“康南海变法,徒梦幻耳,设能自保首领,尚属大幸。”康有为用“麻衣相法”给谭嗣同、林旭算命,批评他们“鬼幽鬼躁”,而真正鬼幽鬼躁的倒是他自己。

  “百日维新”失败后,康有为逃亡日本,曾在加拿大等国募捐,企图重整旗鼓,收复“失地”,遂有谭嗣同的刎颈之交唐才常领导庚子年(1900年)武汉自立军起义。起初,海外华侨虽同情“戊戌六君子”惨遭大辟,捐款却并不踊跃。于是康有为诓称光绪皇帝特授衣带诏,他奉谕出走海外,可便宜赐封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南洋华侨要他出示衣带诏原件,他说,“此神翰也,出阅之时,必向北方摆香案,着朝衣朝冠,行三拜九叩之礼。汝等氓蚩,岂能污染宸笔”。由于信息不对称,那些热衷爵位的富侨成为了上当者,“报捐公爵者一万元,捐侯爵者九千元,捐伯爵者八千元,捐子爵者七千元,捐男爵者六千元,捐轻车都尉者五千元,列名保皇党者,皆光绪佐命之臣矣”。最令人莫名惊诧的是,一些洋鬼子纳金求爵,竟不甘华侨之后。最滑稽的剧目莫过于英国疯子康乾伯(Comchanber)与美国跛子活木李(HomerLee)对簿公堂。前者被梁启超册封为中国民军大元帅、男爵,后者被康有为册封为中国维新皇军大将军、子爵,两人都捐献了数万元给保皇党,但谁受谁节制才对呢?职分并不明晰。他们互争雄长,结果真相大白,一时间沦为笑柄。

  康有为在海外募得巨额款项,真正输入国内援助武汉自立军的银洋不足其所得的十分之一,由于再三展期,自立军起义最终谋泄而败,唐才常、林圭等二十多位与义者壮烈牺牲。此事的真相,后来被知情人揭穿,康氏残余的声望就像遇冷的汞柱,一落到底。大学者严复同属保皇派,他批评康有为,痛疾见于言词:“于道途见其一偏,而出言甚易。……卤莽灭裂,轻易猖狂,驯至于幽其君而杀其友,己则逍遥海外,立名目以敛人财,恬然不以为耻。夫曰‘保皇’,试问其所保今安在耶?必谓其有意误君,固为太过;而狂谬妄发,自许太过,祸人家国,而不自知其非,则虽百仪、秦,不能为南海作辩护也。”当代史学家高阳更是铁面无情,狠狠地掊击敲打道:“近世高级知识分子,欺世盗名,奸险无耻,莫过于康有为!”从以上二人的酷评不难见出,有识之士对康有为的人品和晚年行事极端鄙夷。当年,“革命和尚”苏曼殊激于义愤,携短枪赴香港刺杀康有为,若非康氏平日防范甚严,请来印度阿三昼夜护院,恐怕难逃一劫。
    最令人发指的是,康有为还伪造了谭嗣同的狱中血书。这一秘辛本不为外人所知,却被知情人王照在《水东集》中检举揭发。伪造的血书如下:

  受衣带诏者六人,我四人必受戮;彼首鼠两端者不足与语;千钧一发,惟先生一人而已。天若未绝中国,先生必不死。呜呼!其无使死者徒死而生者徒生也!嗣同为其易,先生为其难。魂当为厉,以助杀贼!裂襟啮血,言尽于斯。

  为了抬高自己,康有为无所不用其极。他果真有那么重要,关乎国运的兴衰吗?答案是否定的。不幸的是,谭嗣同的颈血白流了,康有为逃亡海外,接受华侨供奉,他马不停蹄,周游欧美各国,对国内局势很少操心,只在溥仪、张勋之流上演历史丑剧的时候,他才粉墨登场,热热身,当当票友,凑凑份子。他对得起死去的“戊戌六君子”吗?他对得起拥戴他的同志吗?他对得起谁?

  1927年初,康有为去天津为溥仪祝寿,他自作聪明,建议废帝溥仪改清室国号为“中华”,令溥仪心生不悦,以至于康有为不久归山,其门人徐良请求清室赐谥,竟未获许可。康有为死心塌地做奴才,结局不过尔尔,真是可悲可叹。

  康有为中夜徘徊,受到良心谴责时,也曾作联语表达内心的感伤:

  复生不复生矣,

  有为安有为哉!

  复生是谭嗣同的字,若九泉之下有知,必然十分痛心,他会悔恨自己当初看走了眼,竟把满怀信任孤注一掷,全押在这位陋儒和犬儒身上。

  “性格即命运”,但我觉得,“性格”还稍嫌抽象了一些,换为更古雅的“器识”,才逼近真实。曾参说“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裴行俭说“士之致远者,必先器识而后文艺”,顾炎武说“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命为文人,则无足观矣”,他们都把“器识”放在首要位置,并认为它能够起到决定作用,这显然是智者一生的心得。康有为的器识如何?其器量之狭小,识见之短近,上文多有指陈。历史选择这位小器浅识的狂生来充任十九世纪末改良中国现实的领袖,简直有点瞎扔骰子乱出牌的意思。我总觉得,历史并非是一位盲目盲心的上帝,恰恰相反,他比谁都心明眼亮。只不过他太喜欢捣乱,很少有一点正经,恰如《伊索寓言》所示,他总是故意选派“水蛇国王”来治理“青蛙王国”。更远的且不说,光是近、现代,袁世凯、北洋军阀、蒋介石等人,哪个不是名副其实的“水蛇国王”?真够天下老百姓丢魂丧魄的了。相比而言,康有为的根底显然要比众魔头好得多,却由于个人器识褊狭,师心自用,小算盘打得太多,最终老大徒伤悲。

  1923年,陕西督军兼省长刘镇华请康有为到西安讲学,闹出圣人盗经的大笑话。康有为喜欢收藏宋版古籍,恰巧西安卧龙寺内尚存数函宋版藏经,康有为向寺僧定慧强“借”不还,引发诉讼,招来舆论的一致谴责。渭南文人武念堂以此趁手的题材作缩脚联一副,酷评康氏所为,极尽讽刺嘲骂之能事:

  国之将亡必有

  老而不死是为

  横批是“王道无小”。上联缩去“妖孽”二字,下联缩去“贼”字,横批缩去“康”字。全联明嵌暗镶“康有为”姓名,骂他是妖孽,是贼,无一字无来处。

  康有为在政治上竹篮打水一场空,晚年镌印,总结半生业绩,强作欢响:

  维新百日,出亡十四年。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四十万里。

  南海圣人自鸣得意,调子綦高,却短缺必要的反省精神,至死而不悟。到了民国初期,他动用华侨的大笔捐款,在杭州西子湖畔丁家山建造别墅一天园。1917年暮春,他相中芳龄十九的船娘阿翠(张光),娶为六夫人。贪财,好色,爱慕虚荣,追求享乐,这位“风流圣人”从未亏待过自己。然而凡事过犹不及。据《万象》六卷九期毛丹先生的《康有为晚年》一文所记:六十九岁时,康有为受域外医学“奇迹”的蛊惑,竟异想天开,请德国名医冯·斯泰勒为自己动手术,移植“青春腺”(年轻公猿的睾丸),想要抗拒衰老,手术之后不久即一命呜呼。这真是可悲可诧的昭示,康有为给大清帝国所动的那次“手术”岂不是同样不靠谱吗?二者都对“受体排异性”悍然不顾,结果则完全一致。

  康有为欲多谋寡,志大言夸,其性格和器识确实具有天然缺陷。当年居然有那么多社会精英病急乱投医,指望这位闭门自封的“素王”能够将中国救出苦海,登于彼岸,天真得匪夷所思。这说明,历史除非不开类似的玩笑,如果一定要开,就会充满恶意。
非常好,非常好,非常好
对于这人的故事不熟悉,所以就不评论了。我们的史观需要改进,评价正面,就一味拔高,等到一篇揭露的文章出来,就真伪难辨了
王开林先生是作家出生,考据功力一般,写故事还是可以的。
《走向共和》里面那个康有为刻画地入木三分!
我国2000年儒教教育下腐儒伪君子的典型写照!
穷酸迂腐,没见过世面的刁民
虽然历史课本当正面人物来写,但就一投机分子。
这厮运气,挂的早了点,要不然源溥仪复辟这厮肯定去做汉奸,挂的早还能在历史上留了一个不错的名声……
康有为对中国哲学的贡献远远不及王阳明吧。
东风强劲 发表于 2014-8-4 15:04
我国2000年儒教教育下腐儒伪君子的典型写照!
别把满清的犬儒和儒教混为一谈,
就像现在的“唐装”,
和大唐没有任何关系。
天子之剑 发表于 2014-8-8 17:54
这厮运气,挂的早了点,要不然源溥仪复辟这厮肯定去做汉奸,挂的早还能在历史上留了一个不错的名声……
清朝的康有为,美国的骆家辉,
为什么卖国贼层出不穷,
日本人参拜靖国神社,中国人纪念洪承畴,
原因还是我们的教育有问题
只看了标题,我是来提醒你的:凤姐可是说他超过了康有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