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的职业操守[转帖]＃

我有一个朋友，天津南市人，总是很能侃的那种，想来呢也应该是流氓后代--他自己说的，南市的都是流氓。闲来无事，他就讲一些解放前流氓帮会的逸闻给我们，很好玩。

按照他的说法，我发现，当年的流氓和现在的流氓原来不是一个概念。现在我们说一个人是个"流氓"，意思是说他不务正业，浪荡街头，没事呢，地里头偷点黄瓜茄子啊，街上打个群架啊，胡同里调戏个妇女什么的，这叫"流氓"。当年的流氓呢，当然也会干这些事，但是，关键在于，当年"流氓"不仅是一个身份，更是一个职业，黑道职业。也就是说，做了流氓，可就不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流氓也有流氓的行业道德，有职业操守。

比方说，流氓有自己的行业标准姿态。什么叫"行业标准姿态"呢？就是说，人家不用看你做事，也不要看你一身行头，只要看你的举手投足，就知道你大概是干什么的。这样的行当有不少。比方说军人，一个标准的军人，不必扛枪，不必穿军服，你也看得出来他是军人：腰杆笔挺，抬头挺胸，坐如钟，立如松，走起路来那是咚咚咚。当然，也有完全倒过来的，那是兵痞子。还有，比方说宾馆服务人员。我认识几个这样的朋友，不管男孩女孩，每每开口说话，满面笑容，轻声细气，不愠不火。走路如猫夜行，坐椅子永远只坐前面二分之一，他们说这是他们工作时规定的坐法，为的是保持上身周正，并随时站起。一个人如果不好好干他的本职工作，如果不热爱他的本职工作，那就会上班一个样，下班一个样。可是如果你的工作真正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你就会有所谓"职业病"，你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行业标准姿态"。

流氓的行业标准姿态是什么样呢？我那位朋友介绍的，我记不大全了。我只记得，关键，两只手得端着，流氓呢，是故意的，端两只--肩膀放松，胳膊肘夹着，手心向上，四指握拳，俩大拇指翘着冲外，脖子得有一点歪，别歪多了，脸上似笑非笑，两眼不黑不白，一只脚前，一只脚后。总体给人感觉，他明明自己立着，你怎么看，都觉着他像是被人架着，身子再得瑟得瑟--好，老大，流氓像出来了！真正热爱本职工作的流氓，这一身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据我朋友说，至今南市还有很多老头子，除了身子笔挺不再歪，大拇指不敢再翘，用四个手指压着之外，还是这个架势。

规矩还有，比方流氓不可以随便打架，这一点大概出乎一些人的意料。

流氓打架，一般都是和其他帮会，任何一个帮会对此都是慎而又慎的。正所谓"怨怨相报何时了"，倘若帮会里的老大放任手下的小兄弟率性而为，只怕没两年，自己就剩光杆司令了，那还叫什么老大啊？我想呢，这有流氓这个行当的初期，大家还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为地盘打，为保护费打，为娘们打，甚至走在街上，互相看不顺眼也打。打到后来，发现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事情，于是慢慢的，规矩就有了，打架的事情没有消声匿迹，但是真的少了很多。流氓们发现，这样的结果，和天天在刀头上舔血相比，效果也不差！

真到了有一天，事情解决不了了，非打架不可的时候。流氓们也要按规矩打架。

两边约了日子，带上人马，找个开阔地拉开架势站定了。双方老大出来，寒暄两句，对对切口--这就不懂太多了，"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的吧？--然后各自回头，喝一声：哪位弟兄愿意为自家站出来？有时候有人站出来，有时候没有。没有的话，老大就要点名了：猴精，你！这时候，你如果怕死，就赶紧跪地求饶：老大，我家上还有八十老母，下还有吃奶的孩子，这活儿我干不了。老大呢，就甩手给你一个巴掌，一脚把你踹一边去，骂一句：没用的东西，给我滚！然后再叫另外一个：二麻子，就是你了！这时候你站出来了，记住，从这一刻起，你就不可以再退缩，你的退缩就是帮会的退缩，就是失败。

双方选出人来，两人开始掐，其他人看着。这两人也不是互相掐，而是自己掐自己--流氓么，又不是江湖好汉，比的不是功夫，是"流氓度"：看谁更流氓--甲拿出刀来，喀嚓一声，把自己的小拇指剁下来了。乙一看，你剁啦？我不能含糊啊，我也剁。喀嚓又一声，地上又多出一个小拇指。于是比赛升级，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剁过去，手指没了，就是手掌，然后是胳膊。不过，大多数情况之下，十个指头还没剁完，胜负就已经出来了：一方晕倒，或者求饶，于是另一方胜出，剁到胳膊的情况其实很少。既分了胜负，争端也解决了：地盘归我，保护费归我，娘们归我，你们可以滚蛋啦。

那是不是说，这个被叫出来的二麻子最亏呢？也不是，他为帮会出了力，洒了血，帮会记得他，从今往后，直到他和他老爹老娘死，他儿子直到成人，他媳妇只要不改嫁，月月有人孝敬份子钱。不但本帮会给，当初那个对头帮会也给，为什么？牺牲我一个，幸福多少人啊？他是十个指头只剩仨，残废了，可是多少人免于血溅五步，多少家庭免得家破人亡啊？所以很多人宁可为帮会出头，要得就是这份终身的家庭保险。真正亏的是另一个出头的，只不过比他少剁了一个指头，如今也只有四个指头了，可是他输了。就只有卷铺盖走人，过他悲惨的下半生去了。




我有一个朋友，天津南市人，总是很能侃的那种，想来呢也应该是流氓后代--他自己说的，南市的都是流氓。闲来无事，他就讲一些解放前流氓帮会的逸闻给我们，很好玩。

按照他的说法，我发现，当年的流氓和现在的流氓原来不是一个概念。现在我们说一个人是个"流氓"，意思是说他不务正业，浪荡街头，没事呢，地里头偷点黄瓜茄子啊，街上打个群架啊，胡同里调戏个妇女什么的，这叫"流氓"。当年的流氓呢，当然也会干这些事，但是，关键在于，当年"流氓"不仅是一个身份，更是一个职业，黑道职业。也就是说，做了流氓，可就不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流氓也有流氓的行业道德，有职业操守。

比方说，流氓有自己的行业标准姿态。什么叫"行业标准姿态"呢？就是说，人家不用看你做事，也不要看你一身行头，只要看你的举手投足，就知道你大概是干什么的。这样的行当有不少。比方说军人，一个标准的军人，不必扛枪，不必穿军服，你也看得出来他是军人：腰杆笔挺，抬头挺胸，坐如钟，立如松，走起路来那是咚咚咚。当然，也有完全倒过来的，那是兵痞子。还有，比方说宾馆服务人员。我认识几个这样的朋友，不管男孩女孩，每每开口说话，满面笑容，轻声细气，不愠不火。走路如猫夜行，坐椅子永远只坐前面二分之一，他们说这是他们工作时规定的坐法，为的是保持上身周正，并随时站起。一个人如果不好好干他的本职工作，如果不热爱他的本职工作，那就会上班一个样，下班一个样。可是如果你的工作真正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你就会有所谓"职业病"，你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行业标准姿态"。

流氓的行业标准姿态是什么样呢？我那位朋友介绍的，我记不大全了。我只记得，关键，两只手得端着，流氓呢，是故意的，端两只--肩膀放松，胳膊肘夹着，手心向上，四指握拳，俩大拇指翘着冲外，脖子得有一点歪，别歪多了，脸上似笑非笑，两眼不黑不白，一只脚前，一只脚后。总体给人感觉，他明明自己立着，你怎么看，都觉着他像是被人架着，身子再得瑟得瑟--好，老大，流氓像出来了！真正热爱本职工作的流氓，这一身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据我朋友说，至今南市还有很多老头子，除了身子笔挺不再歪，大拇指不敢再翘，用四个手指压着之外，还是这个架势。

规矩还有，比方流氓不可以随便打架，这一点大概出乎一些人的意料。

流氓打架，一般都是和其他帮会，任何一个帮会对此都是慎而又慎的。正所谓"怨怨相报何时了"，倘若帮会里的老大放任手下的小兄弟率性而为，只怕没两年，自己就剩光杆司令了，那还叫什么老大啊？我想呢，这有流氓这个行当的初期，大家还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为地盘打，为保护费打，为娘们打，甚至走在街上，互相看不顺眼也打。打到后来，发现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事情，于是慢慢的，规矩就有了，打架的事情没有消声匿迹，但是真的少了很多。流氓们发现，这样的结果，和天天在刀头上舔血相比，效果也不差！

真到了有一天，事情解决不了了，非打架不可的时候。流氓们也要按规矩打架。

两边约了日子，带上人马，找个开阔地拉开架势站定了。双方老大出来，寒暄两句，对对切口--这就不懂太多了，"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的吧？--然后各自回头，喝一声：哪位弟兄愿意为自家站出来？有时候有人站出来，有时候没有。没有的话，老大就要点名了：猴精，你！这时候，你如果怕死，就赶紧跪地求饶：老大，我家上还有八十老母，下还有吃奶的孩子，这活儿我干不了。老大呢，就甩手给你一个巴掌，一脚把你踹一边去，骂一句：没用的东西，给我滚！然后再叫另外一个：二麻子，就是你了！这时候你站出来了，记住，从这一刻起，你就不可以再退缩，你的退缩就是帮会的退缩，就是失败。

双方选出人来，两人开始掐，其他人看着。这两人也不是互相掐，而是自己掐自己--流氓么，又不是江湖好汉，比的不是功夫，是"流氓度"：看谁更流氓--甲拿出刀来，喀嚓一声，把自己的小拇指剁下来了。乙一看，你剁啦？我不能含糊啊，我也剁。喀嚓又一声，地上又多出一个小拇指。于是比赛升级，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剁过去，手指没了，就是手掌，然后是胳膊。不过，大多数情况之下，十个指头还没剁完，胜负就已经出来了：一方晕倒，或者求饶，于是另一方胜出，剁到胳膊的情况其实很少。既分了胜负，争端也解决了：地盘归我，保护费归我，娘们归我，你们可以滚蛋啦。

那是不是说，这个被叫出来的二麻子最亏呢？也不是，他为帮会出了力，洒了血，帮会记得他，从今往后，直到他和他老爹老娘死，他儿子直到成人，他媳妇只要不改嫁，月月有人孝敬份子钱。不但本帮会给，当初那个对头帮会也给，为什么？牺牲我一个，幸福多少人啊？他是十个指头只剩仨，残废了，可是多少人免于血溅五步，多少家庭免得家破人亡啊？所以很多人宁可为帮会出头，要得就是这份终身的家庭保险。真正亏的是另一个出头的，只不过比他少剁了一个指头，如今也只有四个指头了，可是他输了。就只有卷铺盖走人，过他悲惨的下半生去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5-12 0:28:00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