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对华军售：禁难解亦难 [转帖]

文/伊铭


作为中国新任总理的温家宝，首次出访欧洲所肩负的任务可谓繁多，但受到关注的则有三项：一、加强和西欧重要国家的联系；二、要求欧洲给予中国完全市场经济地位；三、促使欧盟尽早解除对中国的军售禁令。


其中第三点，又是温家宝最迫切要解决的，因为在中国看来，长达15年的武器禁运不仅是冷战时期的产物，也在一定程度阻隔了中国同欧盟的关系，更是中国实践“多极世界”及“和平崛起”等理论必须扫除一大障碍。


不过，对于外界而言，真正值得关注的地方不在于温家宝此行能否达成目的，而是各种制约背后所标识的意义，以及各种力量角力为国际政治带来的可能影响。


首先是来自美国的压力。今年1月28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包润石声称“美不同意解除对华武器禁运”，“希望欧盟和美国继续维持对中国的这一军事制裁”。


及至2月11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又在众议院国际关系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说，美国正积极游说欧洲有关国家，规劝它们放弃解除对华武器禁运问题的努力。


美国甚至为此发动外交攻势，要求与欧洲国家就该议题进行一连串正式会谈，而鲍威尔穿梭访问，更与多名欧洲国家的高阶官员进行意见交换。


不容其他力量挑战美国


华府反对欧盟解除对华军售禁令的表面理由是，中国的“民主”和“人权”状况没有改善。真实的原因则是：


一、美国把中国视为对手，担心中国获得欧盟先进武器，削弱美国对台海的干预能力。中国的经济扩张超过预期，如果再考虑到它的疆域、人口等因素，它在不远的将来很可能成为一个挑战美国的全球性大国，美国必须提前预防。

二、不愿见到欧盟与中国走得太近，尤其不愿上演大力支持解除禁运计划的法国总统席哈克正在进行的一出地缘政治剧码，他希望以此打通通往中国的管道。


三、台湾因素。美国担心如果解除对华武器禁运，中国的军力将迅速增强，届时很可能将台湾问题“按照中国设定的方向”加以解决。美国对台政策的一个秘而不宣的目标是：希望两岸维持不统不独、不战不和的“现状”。


四、西欧国家对中国可能的军事科技转移也令美国感到担忧。布什政府内外的新保守派认为，一旦对华武器禁运被解除，中国获得世界尖端武器及技术的渠道将大大拓宽，亚太地区乃至台海的军事平衡将被打破，这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上述几点，其实还不是美国反对欧盟解除禁令的全部原因。美国不仅是欧盟的盟友，更是欧盟的盟主，听凭于它的意志、服从于它的全球安全战略、享受发号施令的快感亦是它所需要的。中国购买诸如法国“幻影”战机、德国“偷袭者”潜艇或是捷克的反隐形雷达VERA－E等等，固然能加速其实现军事现代化，但并不能改变世界力量均势，更不会威胁到美国安全。


美国力阻欧盟军售中国，另一个潜在因素是以此提醒欧盟，美国对世界安全负有的责任不容挑战。


欧盟再达成共识更为不易


所谓武器禁运，发生于1989年“六四事件”之后。西方国家认为中国政府严重侵犯了中国公民的人权。时任美国总统老布什当年6月宣布“停止一切对华军品销售”；美国参议院还通过决议，要求盟国同美国一起对中国进行军事制裁。


禁运的内容涵盖两方面：一、禁止向中国出口武器装备。比如，美制F-16战斗机现在已装备到20多个国家，但不可卖给中国。二、禁止向中国输出“可用于军事的技术”，主要是卫星通信、导弹和核武器技术。


不少欧洲国家认为，中国经过15年的努力，人权状况确实得到了改善，继续维持对中国制裁的理由已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近年来中欧贸易发展迅速，欧盟在未来几年内有望超过日本、美国，成为中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这也是法国、德国等呼吁尽快解除军售禁令的根本所在。

然而欧盟近来的多次内部会议(包括4月26日在卢森堡召开的欧盟各国外长会议)，非但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协议，内部歧见反而加剧。


在是否解除对中国武器禁令方面，目前欧盟存在着“主解派”和“反解派”两类国家。欧盟的主要大国如法国、德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等都支持或偏向支持尽快解除武器制裁，而瑞典、丹麦和葡萄牙等国均反对解禁。


反解的国家认为，中国要获得解禁至少要正式通过《联合国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中国至少应当和欧盟“在人权问题上达到同一水平”。


虽然反对国家属于少数，但由于欧盟表决采用“全体一致”的原则，只要有一个国家反对就可以否决有关提议。

值得注意的是，反对国家有三个共同点：一、它们均担心得罪美国；二、基本上都是欧盟内部的小国家；三、这些国家与中国都没有太多的经济交往。换言之，是否解除对华武器禁运涉及到欧盟内部的战略观念、利益分配。


欧盟委员会主席普罗迪的话颇为耐人寻味，他说，人权方面的进步对欧洲的民意来说非常重要，中国在这方面的进步无疑对取消武器禁运非常有帮助，但人权问题并不是解除武器禁运的先决条件。


既然不全是因为人权问题，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普罗迪没有回答。


有一点可以肯定，欧盟解除对华军售禁令只是时间问题，但会越来越困难，因为在5月1日，欧盟成员国已由15个再次扩大到25个。人多而嘴杂，扩大后的欧盟再达成共识就变得更不容易。


中国目的在军火之外


除了来自美国以及欧盟内部的反弹以外，另一个强有力的反对者是俄罗斯。俄罗斯虽然不是欧盟成员，但它却是欧盟的庞大近邻、世界第二军事强权，无论是从周边安全角度，还是基于地缘政治考虑，欧盟都不可能忽视这个军事存在。


俄罗斯反对的理由也有表层与深层之分。多年来，俄罗斯一直是中国最大的军火供应国，每年向中国出售的有记录可查的武器大约为20亿美元。对于莫斯科的战略家、军火商乃至经济政策制定者来说，一个能够生产出更好的产品而且能够提供更好的售后服务的工业对手的出现自然令他们感到非常苦恼。

军售是俄罗斯的主要外汇来源，并俄罗斯保持国防科技实力提供了资金。如果失去了中国这个诱人的武器市场，可以想见将对他们造成怎样的打击。


对中国军售问题上，俄罗斯又常常是矛盾的，他们一边希望通过对华军售获得巨量外汇，并加强与中国的关系，改善其自身的国际环境，一边又担心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提升过快，对西伯利亚和远东造成威胁。

在俄罗斯，相当一部分人甚至怀疑中国大肆采购武器的动机，担心把最好的武器卖给中国是“养虎为患”。但是他们也不愿把中国这个武器市场拱手让给欧盟，其对策是：将过时的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或者类似俄军装备的武器卖给中国，提高维修和技术服务要价。


中国对俄罗斯的“小算盘”当然心知肚明，这也更加激起了胡温体制游说欧盟尽快开放武器市场的决心。温家宝出访欧洲，令俄罗斯顿然感到紧张，于是匆忙派遣国防部长伊万诺夫访问中国。


伊万诺夫主动表示将取消对中国出口高精确度武器的限制，包括向中国提供带垂直发射装置的“无风型”舰空导弹及“白蛉3M80E”超音速反舰巡航导弹等尖端武器，也不排除和中国共同研制这些武器的可能性。


俄罗斯的新决定，反过来又刺激来美国及欧盟。总之，在这场游戏中最大受益者只能是中国，尽管外界都知道中国的真正兴趣并不在欧洲军火本身，而在于释放自身的政治效应。如果说国际政治是一盘棋的话，那么军火问题不过是一枚棋子。中国移动这枚棋子，希望改变可能不止是一种思路，恐怕还有整个格局。(联合早报 2004 05 08)文/伊铭


作为中国新任总理的温家宝，首次出访欧洲所肩负的任务可谓繁多，但受到关注的则有三项：一、加强和西欧重要国家的联系；二、要求欧洲给予中国完全市场经济地位；三、促使欧盟尽早解除对中国的军售禁令。


其中第三点，又是温家宝最迫切要解决的，因为在中国看来，长达15年的武器禁运不仅是冷战时期的产物，也在一定程度阻隔了中国同欧盟的关系，更是中国实践“多极世界”及“和平崛起”等理论必须扫除一大障碍。


不过，对于外界而言，真正值得关注的地方不在于温家宝此行能否达成目的，而是各种制约背后所标识的意义，以及各种力量角力为国际政治带来的可能影响。


首先是来自美国的压力。今年1月28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包润石声称“美不同意解除对华武器禁运”，“希望欧盟和美国继续维持对中国的这一军事制裁”。


及至2月11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又在众议院国际关系委员会举行的听证会上说，美国正积极游说欧洲有关国家，规劝它们放弃解除对华武器禁运问题的努力。


美国甚至为此发动外交攻势，要求与欧洲国家就该议题进行一连串正式会谈，而鲍威尔穿梭访问，更与多名欧洲国家的高阶官员进行意见交换。


不容其他力量挑战美国


华府反对欧盟解除对华军售禁令的表面理由是，中国的“民主”和“人权”状况没有改善。真实的原因则是：


一、美国把中国视为对手，担心中国获得欧盟先进武器，削弱美国对台海的干预能力。中国的经济扩张超过预期，如果再考虑到它的疆域、人口等因素，它在不远的将来很可能成为一个挑战美国的全球性大国，美国必须提前预防。

二、不愿见到欧盟与中国走得太近，尤其不愿上演大力支持解除禁运计划的法国总统席哈克正在进行的一出地缘政治剧码，他希望以此打通通往中国的管道。


三、台湾因素。美国担心如果解除对华武器禁运，中国的军力将迅速增强，届时很可能将台湾问题“按照中国设定的方向”加以解决。美国对台政策的一个秘而不宣的目标是：希望两岸维持不统不独、不战不和的“现状”。


四、西欧国家对中国可能的军事科技转移也令美国感到担忧。布什政府内外的新保守派认为，一旦对华武器禁运被解除，中国获得世界尖端武器及技术的渠道将大大拓宽，亚太地区乃至台海的军事平衡将被打破，这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上述几点，其实还不是美国反对欧盟解除禁令的全部原因。美国不仅是欧盟的盟友，更是欧盟的盟主，听凭于它的意志、服从于它的全球安全战略、享受发号施令的快感亦是它所需要的。中国购买诸如法国“幻影”战机、德国“偷袭者”潜艇或是捷克的反隐形雷达VERA－E等等，固然能加速其实现军事现代化，但并不能改变世界力量均势，更不会威胁到美国安全。


美国力阻欧盟军售中国，另一个潜在因素是以此提醒欧盟，美国对世界安全负有的责任不容挑战。


欧盟再达成共识更为不易


所谓武器禁运，发生于1989年“六四事件”之后。西方国家认为中国政府严重侵犯了中国公民的人权。时任美国总统老布什当年6月宣布“停止一切对华军品销售”；美国参议院还通过决议，要求盟国同美国一起对中国进行军事制裁。


禁运的内容涵盖两方面：一、禁止向中国出口武器装备。比如，美制F-16战斗机现在已装备到20多个国家，但不可卖给中国。二、禁止向中国输出“可用于军事的技术”，主要是卫星通信、导弹和核武器技术。


不少欧洲国家认为，中国经过15年的努力，人权状况确实得到了改善，继续维持对中国制裁的理由已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近年来中欧贸易发展迅速，欧盟在未来几年内有望超过日本、美国，成为中国的第一大贸易伙伴。这也是法国、德国等呼吁尽快解除军售禁令的根本所在。

然而欧盟近来的多次内部会议(包括4月26日在卢森堡召开的欧盟各国外长会议)，非但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协议，内部歧见反而加剧。


在是否解除对中国武器禁令方面，目前欧盟存在着“主解派”和“反解派”两类国家。欧盟的主要大国如法国、德国、英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等都支持或偏向支持尽快解除武器制裁，而瑞典、丹麦和葡萄牙等国均反对解禁。


反解的国家认为，中国要获得解禁至少要正式通过《联合国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中国至少应当和欧盟“在人权问题上达到同一水平”。


虽然反对国家属于少数，但由于欧盟表决采用“全体一致”的原则，只要有一个国家反对就可以否决有关提议。

值得注意的是，反对国家有三个共同点：一、它们均担心得罪美国；二、基本上都是欧盟内部的小国家；三、这些国家与中国都没有太多的经济交往。换言之，是否解除对华武器禁运涉及到欧盟内部的战略观念、利益分配。


欧盟委员会主席普罗迪的话颇为耐人寻味，他说，人权方面的进步对欧洲的民意来说非常重要，中国在这方面的进步无疑对取消武器禁运非常有帮助，但人权问题并不是解除武器禁运的先决条件。


既然不全是因为人权问题，那究竟是为什么呢？普罗迪没有回答。


有一点可以肯定，欧盟解除对华军售禁令只是时间问题，但会越来越困难，因为在5月1日，欧盟成员国已由15个再次扩大到25个。人多而嘴杂，扩大后的欧盟再达成共识就变得更不容易。


中国目的在军火之外


除了来自美国以及欧盟内部的反弹以外，另一个强有力的反对者是俄罗斯。俄罗斯虽然不是欧盟成员，但它却是欧盟的庞大近邻、世界第二军事强权，无论是从周边安全角度，还是基于地缘政治考虑，欧盟都不可能忽视这个军事存在。


俄罗斯反对的理由也有表层与深层之分。多年来，俄罗斯一直是中国最大的军火供应国，每年向中国出售的有记录可查的武器大约为20亿美元。对于莫斯科的战略家、军火商乃至经济政策制定者来说，一个能够生产出更好的产品而且能够提供更好的售后服务的工业对手的出现自然令他们感到非常苦恼。

军售是俄罗斯的主要外汇来源，并俄罗斯保持国防科技实力提供了资金。如果失去了中国这个诱人的武器市场，可以想见将对他们造成怎样的打击。


对中国军售问题上，俄罗斯又常常是矛盾的，他们一边希望通过对华军售获得巨量外汇，并加强与中国的关系，改善其自身的国际环境，一边又担心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提升过快，对西伯利亚和远东造成威胁。

在俄罗斯，相当一部分人甚至怀疑中国大肆采购武器的动机，担心把最好的武器卖给中国是“养虎为患”。但是他们也不愿把中国这个武器市场拱手让给欧盟，其对策是：将过时的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或者类似俄军装备的武器卖给中国，提高维修和技术服务要价。


中国对俄罗斯的“小算盘”当然心知肚明，这也更加激起了胡温体制游说欧盟尽快开放武器市场的决心。温家宝出访欧洲，令俄罗斯顿然感到紧张，于是匆忙派遣国防部长伊万诺夫访问中国。


伊万诺夫主动表示将取消对中国出口高精确度武器的限制，包括向中国提供带垂直发射装置的“无风型”舰空导弹及“白蛉3M80E”超音速反舰巡航导弹等尖端武器，也不排除和中国共同研制这些武器的可能性。


俄罗斯的新决定，反过来又刺激来美国及欧盟。总之，在这场游戏中最大受益者只能是中国，尽管外界都知道中国的真正兴趣并不在欧洲军火本身，而在于释放自身的政治效应。如果说国际政治是一盘棋的话，那么军火问题不过是一枚棋子。中国移动这枚棋子，希望改变可能不止是一种思路，恐怕还有整个格局。(联合早报 2004 05 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