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美国总统制》看08年大选

　　从1789年华盛顿就任美利坚合众国第一任总统开始，更精确地说是从1787年费城制宪会议开始，美国总统制已经经历了整整220年的历史。美国总统制的高度动态稳定性令人印象深刻，加上过去一个世纪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美国总统制已经成为一个独特的政治现象。被选入了弗吉尼亚大学美国研究译丛的《美国总统制：起源与发展（1776-2007）》，由西德尼·米尔奇斯和迈克尔·尼尔森合著，从历史的角度观察美国政治体制中现代总统制的起源，并讨论了总统制的管理模式以及发展变迁的历程。《美国总统制》一书迄今已经再版四次，这次由华东师范大学引进翻译的是最新一版，将小布什前六年半的总统任期（包括2004年总统大选和2006年中期选举）、全球反恐战争及其困境、总统政治声望的衰落等都包括了进来。

　　也许是时间相对久远、人头实在众多，或是不谙熟美国历史的外国移民数量大增，现在大约只有7%的美国人能够正确说出头四任总统。为提高美国民众的历史知识水平，美国铸币局去年起开始铸造镌有去世两年以上的美国总统头像的一美元硬币，按总统任职先后顺序，每三个月发行一次，每年发行四种。令普通读者更难以想象的是，即使是在学术领域，《美国总统制》在美国初版时，居然是过去50年来由政治学者撰写的第一本美国总统史综合性单行本著作，最近的一本书还要追溯到威尔弗雷德·宾克利1937年出版的《总统的权力：美国民主问题》。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主要是美国大部分历史学者将主要学术兴趣集中在了社会史，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莫过于威廉·曼彻斯特的《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社会实录》。当然，他们也并非对政治史彻底不再重视，以约翰·刘易斯·盖迪斯为代表的学者，至少对冷战史等国际关系史仍旧孜孜以求，战后历任美国总统在处理重大国际事务中的策略则成为讨论重点。

　　从国内来看，关于美国总统的作品其实并不稀见，甚至还编译过美国历届总统就职演讲，中英对照引以为英语学习的绝佳素材，但好的美国总统制通史却乏善可陈。在过去几年中，以孙哲等学者在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开展了大量国会研究，例如2001年出版的《左右未来——美国国会的制度创新和决策行为》。尽管莱温斯基性丑闻案全面展示了美国总统弹劾制度，2000年大选计票风波加深了我们对总统选举制度的了解，911恐怖袭击后小布什政府扩张了行政权力，在奥康纳和伦奎斯特去世后小布什又递补任命了两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但国内对于美国总统制度的研究总体上并不处于高潮期。非常有趣的是，哪怕是《美国总统制》一书的中译本，封面居然是国会山而不是白宫，这种错位既反映了普通读者对于美国政治认识的匮乏，也反映了学术界的某种错位。

　　实际上，作为美国三权分立政治体系中行政和立法两翼，总统制度和国会制度是相互影响的，这一点在《美国总统制》一书中得到了很好的分析。费城制宪会议是美国国父们政治智慧的集中体现，对于其后两个多世纪美国国内政治的演进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美国总统制》第一章便是制宪会议，美国宪法和总统制度脱胎于麦迪逊主推的《弗吉尼亚方案》，而汉密尔顿更接近于英国议会政治的方案则被大多数代表所拒绝，易中天先生的《美国宪法的诞生和我们的反思》对会议过程则有更详细的展开。作为开国总统，华盛顿的行为体现了他对总统职位超党派性的理解，但是这一理念甚至都未能在他的政府内完全实现，华盛顿的退休使美国总统彻底纳入了政党政治的轨道，在联邦党候选人亚当斯和民主共和党侯选人杰斐逊之间展开的1796年大选，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严酷和最激烈的选举之一。

在美国现代总统制发展了近一个世纪后，造成了传统的、分散的和以分肥制为基础的政党衰落。然而，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一种新的政党政治形势开始浮现。旧式政党组织的腐蚀为更具全国性和议题为取向的政党体制的形成创造了条件，从而在总统及其政党之间建立起新的纽带。里根将共和党改造成了一个具有牢固群众基础的保守党，广大中西部各州此后成为了共和党在大选中的铁票。罗斯福“新政”和约翰逊“伟大社会”的衰落，以及保守共和主义的崛起，急剧减弱了传统南方民主党人在国会的势力，使民主党从一直束缚着自由主义前进的保守主义锁链中解放出来。实际上，1965年《投票权法案》使非洲裔选民数量在南方大幅增加，国会内南方民主党人的表现也朝着自由主义的方向发生了转变，直到现在出现非洲裔总统候选人。当然，过去十几年间美国政治力量出现了新的分化组合，温和民主党人克林顿在艰难平衡中走过了八年，到了小布什执政八年共和党保守阵营也变得更为复杂。

　　2008年又是四年一度的美国大选年，总统制度和国会制度的互动达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在过去三十多年中，卡特曾是佐治亚州州长，里根曾是加州州长，克林顿曾是阿肯色州州长，小布什曾是得克萨斯州州长。但是今年大选，无论是共和党的麦凯恩，还是民主党的奥巴马和希拉里都是参议员。奥巴马刚刚经过逐州的连番鏖战，终于战胜了前第一夫人希拉里，被提名为民主党的总统侯选人。这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侯选人，从而创造了美国总统制历史上的一项新纪录。希拉里甚至都为进入到驴象总统宝座大战之中，就被名不见经传的奥巴马斩于马下，着实是让不少分析人士大跌了眼睛。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固然有很多，但有一条却定然不可忽视：如果希拉里最终成为美国总统，那么自1989年老布什就任以来，布什和克林顿两大家族将把持白宫至少长达24年；如果算上希拉里一旦当选后可能的连任，再加上老布什的八年总统任期，局面甚至还会更为夸张。在许多人眼中，这比让女性或少数族裔出任美国总统更难以接受。

　　除了出现女性或少数族裔总统的可能性，2008年美国大选另两个得关注的问题，分别是总统年龄和副总统人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今年8月份将满72岁，比1980年时69岁的里根还大三岁，假设麦凯恩最终脱颖而出，他就将是美国历史上首次当选时最年长的总统。安排一位相对年轻的副总统候选人，看来是共和党符合逻辑的策略。人们很自然会联想到1965年提出、1967年通过的美国宪法第25修正案，该修正案对总统失去能力进行了制度补全，避免像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多次中风还手握权柄。死在任期上的美国总统并不少，最出名的便是林肯、罗斯福和肯尼迪，在美国宪法第2条第1款中关于总统失去能力也早有规定，但失去能力的怎样定义和副总统如何接管权力则模糊不清。结果，1955年艾森豪威尔心脏病发作，1957年干脆小中风了一回，而里根则在卸任后没几年宣布罹患老年痴呆症。像以色列前总理沙龙那样靠仪器维持生命体征的情况，难保不会出现在麦凯恩身上，不过第25修正案已经提前预备好了。

　　对于希拉里来说唇枪舌剑无所谓，而对于奥巴马来说竞选还多少有些性命交关。海湾战争后参联会主席鲍威尔声望日隆，共和党向其劝进期从克林顿手中重夺白宫，但鲍威尔夫人却担心黑人总统侯选人有遭暗杀的风险，鲍威尔的政治生涯仅终结在小布什第一任期的国务卿上。按照阴谋论的解释，希拉里从当初死扛到现在献媚另有禅机，万一奥巴马真要遇刺便可顺理成章的递补。当然阴谋论者大概忘了1968年大选年，罗伯特·肯尼迪在6月4日赢下加州基层预选当天便饮弹身亡，算下来迄今正好是40周年，而面对一个分裂的民主党，约翰逊的副总统汉弗莱最后惨败给了尼克松。

　　不管今年谁最终当选“帝王般”的美国总统，美国总统制都将继续不断发展演进下去。在大选中出现的许多事情其实并非无根之木，可以从两个多世纪美国总统制的发展中找到根源。这也就是推荐《美国总统制：起源与发展》一书原因。从1789年华盛顿就任美利坚合众国第一任总统开始，更精确地说是从1787年费城制宪会议开始，美国总统制已经经历了整整220年的历史。美国总统制的高度动态稳定性令人印象深刻，加上过去一个世纪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美国总统制已经成为一个独特的政治现象。被选入了弗吉尼亚大学美国研究译丛的《美国总统制：起源与发展（1776-2007）》，由西德尼·米尔奇斯和迈克尔·尼尔森合著，从历史的角度观察美国政治体制中现代总统制的起源，并讨论了总统制的管理模式以及发展变迁的历程。《美国总统制》一书迄今已经再版四次，这次由华东师范大学引进翻译的是最新一版，将小布什前六年半的总统任期（包括2004年总统大选和2006年中期选举）、全球反恐战争及其困境、总统政治声望的衰落等都包括了进来。

　　也许是时间相对久远、人头实在众多，或是不谙熟美国历史的外国移民数量大增，现在大约只有7%的美国人能够正确说出头四任总统。为提高美国民众的历史知识水平，美国铸币局去年起开始铸造镌有去世两年以上的美国总统头像的一美元硬币，按总统任职先后顺序，每三个月发行一次，每年发行四种。令普通读者更难以想象的是，即使是在学术领域，《美国总统制》在美国初版时，居然是过去50年来由政治学者撰写的第一本美国总统史综合性单行本著作，最近的一本书还要追溯到威尔弗雷德·宾克利1937年出版的《总统的权力：美国民主问题》。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主要是美国大部分历史学者将主要学术兴趣集中在了社会史，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莫过于威廉·曼彻斯特的《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社会实录》。当然，他们也并非对政治史彻底不再重视，以约翰·刘易斯·盖迪斯为代表的学者，至少对冷战史等国际关系史仍旧孜孜以求，战后历任美国总统在处理重大国际事务中的策略则成为讨论重点。

　　从国内来看，关于美国总统的作品其实并不稀见，甚至还编译过美国历届总统就职演讲，中英对照引以为英语学习的绝佳素材，但好的美国总统制通史却乏善可陈。在过去几年中，以孙哲等学者在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开展了大量国会研究，例如2001年出版的《左右未来——美国国会的制度创新和决策行为》。尽管莱温斯基性丑闻案全面展示了美国总统弹劾制度，2000年大选计票风波加深了我们对总统选举制度的了解，911恐怖袭击后小布什政府扩张了行政权力，在奥康纳和伦奎斯特去世后小布什又递补任命了两位最高法院大法官，但国内对于美国总统制度的研究总体上并不处于高潮期。非常有趣的是，哪怕是《美国总统制》一书的中译本，封面居然是国会山而不是白宫，这种错位既反映了普通读者对于美国政治认识的匮乏，也反映了学术界的某种错位。

　　实际上，作为美国三权分立政治体系中行政和立法两翼，总统制度和国会制度是相互影响的，这一点在《美国总统制》一书中得到了很好的分析。费城制宪会议是美国国父们政治智慧的集中体现，对于其后两个多世纪美国国内政治的演进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美国总统制》第一章便是制宪会议，美国宪法和总统制度脱胎于麦迪逊主推的《弗吉尼亚方案》，而汉密尔顿更接近于英国议会政治的方案则被大多数代表所拒绝，易中天先生的《美国宪法的诞生和我们的反思》对会议过程则有更详细的展开。作为开国总统，华盛顿的行为体现了他对总统职位超党派性的理解，但是这一理念甚至都未能在他的政府内完全实现，华盛顿的退休使美国总统彻底纳入了政党政治的轨道，在联邦党候选人亚当斯和民主共和党侯选人杰斐逊之间展开的1796年大选，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严酷和最激烈的选举之一。

在美国现代总统制发展了近一个世纪后，造成了传统的、分散的和以分肥制为基础的政党衰落。然而，在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一种新的政党政治形势开始浮现。旧式政党组织的腐蚀为更具全国性和议题为取向的政党体制的形成创造了条件，从而在总统及其政党之间建立起新的纽带。里根将共和党改造成了一个具有牢固群众基础的保守党，广大中西部各州此后成为了共和党在大选中的铁票。罗斯福“新政”和约翰逊“伟大社会”的衰落，以及保守共和主义的崛起，急剧减弱了传统南方民主党人在国会的势力，使民主党从一直束缚着自由主义前进的保守主义锁链中解放出来。实际上，1965年《投票权法案》使非洲裔选民数量在南方大幅增加，国会内南方民主党人的表现也朝着自由主义的方向发生了转变，直到现在出现非洲裔总统候选人。当然，过去十几年间美国政治力量出现了新的分化组合，温和民主党人克林顿在艰难平衡中走过了八年，到了小布什执政八年共和党保守阵营也变得更为复杂。

　　2008年又是四年一度的美国大选年，总统制度和国会制度的互动达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在过去三十多年中，卡特曾是佐治亚州州长，里根曾是加州州长，克林顿曾是阿肯色州州长，小布什曾是得克萨斯州州长。但是今年大选，无论是共和党的麦凯恩，还是民主党的奥巴马和希拉里都是参议员。奥巴马刚刚经过逐州的连番鏖战，终于战胜了前第一夫人希拉里，被提名为民主党的总统侯选人。这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侯选人，从而创造了美国总统制历史上的一项新纪录。希拉里甚至都为进入到驴象总统宝座大战之中，就被名不见经传的奥巴马斩于马下，着实是让不少分析人士大跌了眼睛。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固然有很多，但有一条却定然不可忽视：如果希拉里最终成为美国总统，那么自1989年老布什就任以来，布什和克林顿两大家族将把持白宫至少长达24年；如果算上希拉里一旦当选后可能的连任，再加上老布什的八年总统任期，局面甚至还会更为夸张。在许多人眼中，这比让女性或少数族裔出任美国总统更难以接受。

　　除了出现女性或少数族裔总统的可能性，2008年美国大选另两个得关注的问题，分别是总统年龄和副总统人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今年8月份将满72岁，比1980年时69岁的里根还大三岁，假设麦凯恩最终脱颖而出，他就将是美国历史上首次当选时最年长的总统。安排一位相对年轻的副总统候选人，看来是共和党符合逻辑的策略。人们很自然会联想到1965年提出、1967年通过的美国宪法第25修正案，该修正案对总统失去能力进行了制度补全，避免像苏联领导人勃列日涅夫多次中风还手握权柄。死在任期上的美国总统并不少，最出名的便是林肯、罗斯福和肯尼迪，在美国宪法第2条第1款中关于总统失去能力也早有规定，但失去能力的怎样定义和副总统如何接管权力则模糊不清。结果，1955年艾森豪威尔心脏病发作，1957年干脆小中风了一回，而里根则在卸任后没几年宣布罹患老年痴呆症。像以色列前总理沙龙那样靠仪器维持生命体征的情况，难保不会出现在麦凯恩身上，不过第25修正案已经提前预备好了。

　　对于希拉里来说唇枪舌剑无所谓，而对于奥巴马来说竞选还多少有些性命交关。海湾战争后参联会主席鲍威尔声望日隆，共和党向其劝进期从克林顿手中重夺白宫，但鲍威尔夫人却担心黑人总统侯选人有遭暗杀的风险，鲍威尔的政治生涯仅终结在小布什第一任期的国务卿上。按照阴谋论的解释，希拉里从当初死扛到现在献媚另有禅机，万一奥巴马真要遇刺便可顺理成章的递补。当然阴谋论者大概忘了1968年大选年，罗伯特·肯尼迪在6月4日赢下加州基层预选当天便饮弹身亡，算下来迄今正好是40周年，而面对一个分裂的民主党，约翰逊的副总统汉弗莱最后惨败给了尼克松。

　　不管今年谁最终当选“帝王般”的美国总统，美国总统制都将继续不断发展演进下去。在大选中出现的许多事情其实并非无根之木，可以从两个多世纪美国总统制的发展中找到根源。这也就是推荐《美国总统制：起源与发展》一书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