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国家荣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13:43:40
新疆反恐纪实:《国家荣誉》第一章(1)
                                                                 张西
     一

    新任公安厅长南振中铁青着脸冲钟成两手一摊:“缺人?缺人你自己找去!”一句话把钟成顶到了南墙根。

    见钟成闭口不言了,南振中内心略有内疚,起身往钟成的茶杯里续满热水。

    钟成皱着眉头说:“厅长,你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铁公鸡下蛋一毛不拔的事全让我摊上了,我咋就这么倒霉。”
    南振中哈哈大笑,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谁不知道你钟成肚子里道道多,还有能难倒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把队伍弄得已经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信息掌握得很准确嘛。”真相被揭穿,钟成讪讪地说,“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解决。我想让我的特别侦查队员每人手中有个‘警务通’,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战斗力。”

    “目前我正在做这个大项目。南疆作为反恐前线,我会优先考虑的。”南振中坦诚地向钟成透露。钟成刚要催促什么时间到位,南振中神情严肃地说:“我这儿刚截获一份情报,代号‘黑鹰’的家伙最近从境外潜入新疆了,可是,此人很狡猾,突然中断了所有通讯,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得知“黑鹰”入境,钟成的眼前立刻晃动着“司马义”和“卡斯木”这两个从境外派遣进来的恐怖组织头目。三年前,他们先后分别潜入南疆,在一个方圆百里的无人区秘密先后组建了两个恐怖训练基地,并成立“东突厥斯坦伊斯兰组织”,在南疆大肆制造杀人、抢劫等恐怖事端。南疆警方是通过一个抢劫运钞车案,才发现这伙人行踪的,继而端掉这个隐藏了一年零九个月的恐怖组织基地。每提这事,钟成都特别懊恼,恐怖组织基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存活了近两年,这真是他的奇耻大辱。钟成痛定思痛,对以后的侦查工作提出“主动进攻,露头就打”的八字方针,这一提议得到了南振中的支持。他望着静静的窗外若有所思地问:“他是什么来头呢?又能藏到哪里去?”

    “依我之见,藏到你南疆去的可能性比较大。”南振中的目光也看着窗外,仿佛那个“黑鹰”就在窗外的某处蹲着。

    钟成坐不住了,他的思绪已经从伸手要人才经费转移到了如何与“黑鹰”交手,瞬间,钟成有了新主意,决定不再跟南振中磨嘴皮,他要行动了。

    南振中喊住着急着要离开的钟成。 “公安厅准备配一名得力的副厅长,你钟成在南疆当局长已经五年了,无论资历还是政绩都属于被考察的对象。我真心希望在公安厅公示副厅长人选名单时,能看到你钟成的大名。对此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我听听?”

    钟成憨憨地一笑:“没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吧。”

位于南疆中部的博斯坦市静静地躺在夜的怀抱里,似乎已经睡去。
两个男人出现在一条小巷里,他们当中一个脚步轻,一个脚步重,脚步轻的人右腿略瘸。拐出小巷来到僻静的街上后,他们站住不走了。这条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出租车驶过。“就在这儿杀人?在街上?”五短身材的亚生急切地问身材瘦削的西尔艾力。
西尔艾力轻蔑地看了亚生一眼,然后警惕地四下望望。
亚生仍然挑衅道:“球,你说你在境外培训过,你上过战场,可我看你也就那么回事。”西尔艾力却不言语,但是这次他把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了,那只手对着一辆正在行驶的出租车挥了挥,于是,出租车开着大灯向他们迎面开来。
看见西尔艾力拦车,亚生兴奋起来了,他问:“劫出租车?然后杀了他?”
西尔艾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仍然无语。
出租车开到西尔艾力面前,他用力拉开车门,自己坐进后座,然后用目光示意亚生坐在副驾驶座位。
“两位去哪儿?”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打着招呼。
西尔艾力在后座冷冷地回答:“不远,往前开几公里就到了。”
司机没有看到西尔艾力那双冷冷的蓝眼睛,只觉得深夜里搭车的这两个男人有些怪异,他们既不像外地人扛着行李,又不像当地居民表情随意,他们周身透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劲儿。想到这儿,出租车司机仿佛预感到什么,后悔不应该停车,他的收车时间已到,本想回家的,可是看到有人招手,他想再挣一点辛苦钱。
亚生重重地把车门关死了,司机终于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他说了声“好的”便挂挡提速,向前开去。越往前开司机心里越发毛,他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于是,“吱”地一声把车停住了,他对两个男人说:“你们下车吧,我不拉了——”
司机后面要说什么话,谁也不知道了,随着“叭”的一声枪响,不知姓名的司机倒在血泊中。
西尔艾力那支黑洞洞的伯莱格9毫米手枪冷冷地顶在司机的耳根子后面,子弹从司机的耳根子方向穿过他的头颅,司机的大脑神经突然中断,他就那样保持着一种驾驶的姿势,人却死了。他最后留下的声音像是被寒风吹落的树叶,一片一片的,遁入飘渺的黑暗之中。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亚生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兴奋起来,他佩服地盯着西尔艾力说:“他死了,他现在是一个死人了!”
西尔艾力镇静地收起短枪,他很满意这个结局,以后,无论亚生是不是服从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晚亚生亲眼看到了他冷血残忍的一面。他相信亚生那张嘴会很快把杀死司机的场景夸张之后在同伙中间传播,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亚生扑到死者身上,翻死者的衣袋,从中翻出一把零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西尔艾力推门下车。他佯装解手,四下看看无人,然后拉开前车门,一屁股坐在死者身上,发动引掣,把出租车开到更偏僻的郊外。
“这是一个理想的去处。”西尔艾力停下车来,看看身子底下的死尸,对亚生说:“把他弄下车去。”
亚生照办了。
西尔艾力冷冷地问亚生:“会开车吗?”
“坐牢以前偷开过生产队的拖拉机。”
“今天咱们练练车技。”于是,西尔艾力把出租车倒退到离死尸五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一加油门,让汽车从死尸身上辗过去。做完这一切,西尔艾力把车停下来,招手说:“你来开。”
亚生觉得这个游戏非常刺激,他学着西尔艾力的样子,开车从死者身上辗过去。这样如此反复,在死者身上辗了四五遍,直到西尔艾力喊:“行了,该走了。”亚生才觉得过够了瘾。
西尔艾力命令道:“把汽油浇到他身上!”
于是,死者和出租车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一同化为灰烬

整个新疆大学里,数王路最悠闲。他身高一米八七,体重九十公斤,强壮得只剩下胸大肌。他今年二十五岁,是新疆大学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同时担任系里的学生会主席。早在夏天还未到来时,他就被前来招收公务员的国家信息中心率先选中,他的女朋友马天牧也被国家某部委的一家报社优先挑中,只等硕士证书一到手,俩人即将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奔赴首都北京工作。命运的轨道直直地、顺畅地向前方铺展开,王路没有任何烦忧的事,整个夏天都沉浸在阳光灿烂的前景里。
在钟成没有出现之前,王路对自己无所谓满意,也无所谓遗憾,因为一切都还未开始,前途宽广无边。等待的日子里,王路常常在学校的拳击馆寻找胆怯的对手,按说,敢进拳击馆的人都不会胆怯的,但王路对打斗对手的要求很高,对方略有犹豫或迟钝都被他判断为胆怯。马天牧则常常是简易看台上最忠实的观众,她每每用欣赏的目光看王路的一举一动时,都会感叹道:王路那四处挑衅的样子最有魅力。
那天中午王路大汗淋漓地从拳击馆出来向学校食堂走去时,尚不知道钟成正在前方等着他,他的人生即将被一个陌生男人改写。
新疆大学的教务主任了解了钟成的选人用途后,慷慨地把一大堆学生档案摞在他面前,让他自己挑。钟成和反恐一队队长陈大漠挨个地翻看档案。
午饭时间到了,热心的辅导员老蒋提出请他们到外面吃手扒羊肉。钟成和陈大漠的脑海仍沉浸在档案背后的那一张张年轻生动的面孔里,他对辅导员建议说:“别去了,浪费时间。到食堂随便吃点算了。”
仨人一路聊着,进了闹哄哄的学生食堂。
这时,王路大汗淋漓地进了学生食堂,他向买饭的队伍扫了一眼,很准确地就捕捉到了正在四处寻找他的女朋友马天牧的目光,她已经排到买饭的队伍的中部。王路扬起手来示意一下,向她走去。
突然马天牧所在的队伍出现一阵混乱。原来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加塞到队伍里。另一名男生趁机另起一队,手里敲着饭盆,高声喊叫:“大家都听着,以我为准,都站好了,谁不排队,就把谁揪出来。”
这些小把戏当然也没有逃过王路的眼睛,他走出队伍,迎着那个大声喊叫的男生走去,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说:“就是你小子在这儿瞎起哄,排队去。”
那个男生恼怒极了,回头一看是王路,顿时改换态度,他讨好地说:“哎呀,是王路啊,你也来排队啊?这样吧,你坐着去,我帮你打饭。”
王路一呶嘴,低声说:“我再说一遍,排队去!”
那个男生无奈地灰溜溜到队尾排队去了。
其他学生见状都纷纷指责那两个插到队伍里的男生,但他俩装作不知,仍然往队伍里挤。
王路走上前,拍拍两个加塞儿学生的肩,头一歪,大拇指往后一勾:“怎么,耳朵背吗?后边排队去!”
两名小个头男生被王路提着衣领,非常狼狈,王路放下他们后,两手一拍,正色道:“如果再有下次,看我不打出你的屎来。”
钟成津津有味地看完王路收拾这两个小子的过程,他问辅导员老蒋:“这小子挺火暴的,刚才好像没看到他的档案,哪个系的?”
老蒋如数家珍地说:“他呀,是大名鼎鼎的王路,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人家的档案已经被国家信息中心审过了,现在存放在人事处呢,是俏货。”
王路这顿饭吃得颇有些得意,马天牧完全是一副被征服的样子处处顺从他。他心里明白,就是因为铲了那点事呗。其实他没觉得什么,是马天牧崇尚英雄和正义的理念在作怪。
就在王路饭碗一推,嘴一抹,准备对马天牧说拜拜的时候,钟成悄无声息地凑过来,他坐在王路对面,笑嘻嘻地问:“同学,吃饱了?”
“什么意思?”王路戒心十足地反问对面的陌生人。
老蒋及时靠过来,向王路介绍说:“这是南疆公安局的钟局长,想跟你交个朋友。”
王路礼节性地向钟成点点头,意思是我听懂了,但从王路的眼神里,钟成读到的是“不咋的”这三个字。钟成明白,就凭自己其貌不扬的外形,要想让眼前这个大学生对自己服气,得动点脑子才行。
钟成说:“听说你是毕业生里最优秀的,我很想听听,你有什么强项?亮出来,让我也长长见识?”
在王路这个年龄,没事还想往前冲呢,遇到叫板的了,他的好胜心被一百倍地挑斗起来。 “我的强项吗,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爱攥个手劲什么的,怎么样,想试试吗?”
看到有人要比试攥手劲儿,食堂内顿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他们起劲地嚷嚷着“开始,开始”,还有学生摩拳擦掌地站出来充当裁判。
自封的裁判们口令一下,钟成和王路立即进入比赛状态。两人的手越攥越紧,脸全憋红了。
三分钟!五分钟!王路明显吃不住劲了。他原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钟成拿下,但是,钟成的手劲出奇地大,竟然把年轻健壮的王路拿下。
围观的学生一阵欢呼。不知是因为钟成赢了还是王路输了。
王路狼狈地活动着被攥得发紫的右手腕,不服地抗议道:“再开一局。”
钟成笑吟吟地一点头:“随你。”
王路提议要跟钟成二百米赛跑。钟成欣然接受挑战。
二百米赛程是王路的杀手锏,此刻他的嘴角向两侧拉动一下,但没说什么,心里却响亮地说:看我不跑死你!
比赛开始了,只见王路和钟成“嗖”地一下,跑了出去。王路的短跑速度极快,平时,他的二百米短跑的成绩是二十二秒,钟成被王路远远地甩在后头。他奋力追赶,毕竟是人到中年体力不支了。
王路得意极了,临近终点时,他反而不跑了,骄傲地站住,等着嘲笑追赶上来的钟成。
钟成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王路嘴里刚喊了一声“喂——”谁知钟成就跟没听见似的,“刷”地一下经过王路身边,抢先跨过了终点线。古老的“龟兔赛跑”的故事被重温了一遍,全场一片哗然。然而,围观的人谁都没想到钟成在冲出终点线后,并未停下脚步,反而继续往前跑去。看他那意思,赛跑还没结束。
王路站在原地等着钟成把一圈跑完,他天真地认为,钟成是输不起才这么干的。
眼看钟成跑完了一圈,经过王路身边时,脚步仍然没有停下来。王路才意识到钟成正无声地跟他较劲,想跟他进行一场非常规赛跑呢。
“跑呀,跑呀!”学生们都在起哄,并为钟成鼓掌,王路不得已只好在围观学生的一片哄声里,继续追赶钟成。很快,王路追上了钟成,并排时,他对钟成说:“嗨,算你赢行不行?”
钟成根本不理他,很执著地一味往前跑,王路心一横,说:“好吧,满足你,陪你玩。”又跑了一圈,钟成仍然不停步,王路追上他问:“你怎么还不停呢?”
钟成抹一把汗水,甩在地上,用铁定的语气说:“跑二十圈才算完。”
王路咬着牙问:“你脑子有病啊?”
钟成回答:“没办法,我是A型血,做事一根筋。”他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绕一圈,王路追在后面,渐渐不行了。
钟成坚持跑完了二十圈,王路的强项是短跑,不是长跑,他是凭着青春的资本与钟成赛跑,比赛结束时,他落后钟成半圈。
钟成脸色灰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为了弄住这个骄傲的青年人,他今天算是拼命了

比赛结束时,已近黄昏,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两个气喘吁吁的人。
陈大漠送走辅导员老蒋,一晃一晃地从黄昏里走来。王路这才认真地注视起像影子一样随行着钟成的大高个。陈大漠这种脸型他见过,在天山脚下的巴州一带的蒙古族人都是这种面孔。陈大漠走到王路面前,坦言道:“我们到这儿来是挑选警察的,通过今天下午的较量,我们对你很有兴趣。你想过要当警察吗?”
“当警察?”王路的思维刷地一下,回到了少年时代曾经做过的梦。
王路出生在新疆,小学是在乌鲁木齐度过的。名声显赫的爷爷从部队离休后,执意要回山东农村老家过田园生活,并且固执地把孙子王路带在身边,他说:“我现在把他带到农村的目的,是为了将来把他送回新疆。”王路的中学和高中时光都是与泥土为伍,直到考上新疆大学,他才回到父母身边。在他眼里,爷爷是个响当当的硬汉,父亲也是,他认定自己将来也是硬汉。所以,他从少年时代就做着英雄梦,也无数次地设想将来的职业不是当兵就是当警察,因为只有这两个职业才容易成为英雄。可是,在他填写高考志愿书时,却没有选择军校或警院。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无论爷爷还是父亲,都是他面前的一座山,今后怎么努力,都无法逾越他们的高度。如果选择与他们相同的职业,自己这一生都得爬山。他要另起炉灶,挑战自我。
“想还是不想?儿子娃娃痛快点!”陈大漠不动声色地追了一句。
那边,钟成的喘息声已复归正常,他从侧面盯着王路,王路感到了他目光里透出的锐利。王路意识到,如果此刻自己要是说“不”,那么,钟成肯定要瞧不起自己了。
钟成用他那双潮乎乎的大手使劲地跟王路握了握,向他传导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力量。他的声音很磁,透着男人特有的浑厚劲儿。王路暗想,一个男人是否真正有力量,跟他的年龄和经历有直接的关系。他不知道钟成这种男人有过怎样丰富的经历,但他羡慕眼前这个外形土包子似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霸气和自信。
钟成斩钉截铁地说:“不当警察你就瞎材料了,跟我走吧!”
这一招绝!只是,从小到大王路还没见过哪个人能指挥动他。除了爷爷和父亲!
陈大漠友好地拉了王路一把说:“站着干什么?走啊,提档案去啊!”看他那意思,王路已经是他的手下,就得听他调遣。
“凭什么?”王路心里不服,他突然来了灵感,很想给陈大漠来个“缠腕”动作,试试他的身手。如果一个警察连一个平头大学生都打不过,凭什么要跟他走?想到这儿,王路已经左腿上步贴近,突然来了个右勾踢,扫陈大漠的左腿。陈大漠毫无准备,但他将计就计,左腿略一提膝,将王路的右腿勾住,把他摔倒了。王路爬起又飞起右鞭腿,陈大漠一个垫步前腿正蹬,把王路堵了,紧接着又一侧踹腿,控制了王路前腿的提膝攻击,并突然近身用侧胸把王路撞出三四米,王路差一点倒地,这还不算完,陈大漠又腾出右手,来了个“锁喉”动作,王路眼看着要“死”,他奋力解脱之时,陈大漠突然笑哈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评价说:“动作挺利索嘛,可惜都是花拳绣腿。”
王路立刻对陈大漠刮目相看。如此沉默的人,竟然是高手。
钟成的煽动很成功,王路几乎热血沸腾。就在他想要冲动地表达什么时,钟成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南疆地区博斯坦市公安局局长杨青山打来的:“钟头儿,今天早晨,有人报警,在距离依干其乡八十公里处,发现一辆被焚烧的出租车,同时发现一具被焚毁的尸体。”
钟成命令道:“你勘查仔细点,有线索随时向我报告,我现在就往回返。”
钟成接听手机时,脸色很不好,王路察言观色后认定,南疆一定出了什么事。果然,钟成收起手机时,对陈大漠使了个眼色:“他的事做个了断,然后马上回南疆。”
听了钟成的话,王路竟然产生些许失落感。他在钟成和陈大漠身上刚刚找到些令他莫名激动的感觉,结果,南疆一发生什么事,钟成就把王路丢到一边,可见,自己在钟成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什么都不是。王路希望钟成能认识到他身上那些还未被发现的潜能和价值,他想展示自己。
可是,钟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走在王路的前方,像一个显著的路标。王路不由自主地跟着钟成的背影向前走去,他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了追随钟成的历程。
当钟成和陈大漠翻开王路的档案时,却为难了。王路的父亲在新疆大名鼎鼎,而且是钟成一向敬重的领导,要是换了别的大学生,钟成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可王路的身份太特殊了。陈大漠试探着问:“要不,就算了吧?”
一听说“算了”,王路倒不干了,他问钟成:“怎么?被我父亲吓住了?他是他,我是我,各走各的路。从小到大,他没过问过我的事,现在也一样,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王路的态度倒是让钟成欣慰,可这究竟不是件寻常的事,钟成决定把矛盾交给王路自己去解决,他说:“就我个人而言,非常看好你,但你必须征得你父亲的同意,我才敢接受。”
王路说:“那你就等着我来报到吧。”

本来,马天牧已经欢天喜地地收拾好行装,只等与王路比翼齐飞,结果是王路中途变卦,非要当警察不可。王路做好了跟她分手的准备。
“你说变就变,起码跟我商量商量嘛。”在这件事情上,马天牧认为自己有资格指责王路。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王路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丝毫的歉意, “我已经选择了,你也有重新选择志向的权利。如果你坚持走,我高高兴兴地送你;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一起到南疆。”
王路说的都是硬话,全然把几年的恋情搁到一边。他还强调说:“我这样做是不想在以后从你嘴里听到‘后悔’两个字。”
马天牧气得脸都青了。她原指望王路能对她说几句软话,但王路把事情做绝了,他始终没有向她道歉。王路想,警察这个职业并不丢人,甚至是高尚的,为什么要对她道歉?
在一片沸沸扬扬的议论中,在众多男生的关注下,马天牧骑虎难下了:顺从王路,自己没面子,而且丢了事业;离开王路,可能成就了自己的前程,但失去了所爱的人。
马天牧沉默了两天,她希望这两天的痛苦能唤起王路的爱情,与她一同双双赴京。她用心期待着。但她的心始终空落着。王路没有回头,他忙着与男生们海吃海喝,叙旧道别,仿佛马天牧根本不存在,仿佛他们的爱情从未发生过。
王路到学校人事处办了手续。
马天牧也不动声色地打好行装。
这时候,俩人中如果有一人说句软话,他们肯定会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都期待着对方主动。终于,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
马天牧快刀斩乱麻,在拿到硕士毕业证书的那天,抢先离开王路,独自乘坐火车去了北京。王路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她想给王路留下揪心的疼痛,因为她是揪着心走的。
王路了无牵挂地踏上从警之路。他把疼痛埋在心底,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欠马天牧的,在南去的列车上,他曾后悔过:就凭这几年的感情,怎么也应该送一送马天牧。

警官培训基地坐落在四面环山的一个山坳里。天刚蒙蒙亮,王路就起床了,准确地说,他昨夜根本没睡着。
一夜无眠的王路,在黎明时分悄悄出了宿舍。他独自来到教室门前,默默品味着贴在墙上的宣传语,这是两条令他过目难忘的宣传词,也惟有在军营或是警营这种地方才会出现。第一条:“在这里会有你的梦想和希望,也可能会有彻底的失望和沮丧。它青睐强者,淘汰弱者。如果你认为自己意志足够坚强,体格足够健壮,来吧,南疆特别侦查队欢迎你!”第二条:“我们的侦查员在面对痛苦、苦难和人类极限时仍然保持着敏锐的反应。”
封闭训练的日子是枯燥的。王路每天接受的是准军事化培训,每天上午是理论学习和政治学习,下午和早晨是实际操作技能的培训。
一年中,在基地的练车场上,王路已经熟练地掌握了“180度原地调头训练”、“180度倒车调头训练”, “别击顶撞训练”、“超速极限驾驶训练”、“接龙绕桩训练”、“越野极限驾驶训练”、“交叉绕桩训练”都成了王路的拿手好戏。他已经练就了开车如飞的本领。
在基地的射击场上,王路接受了多项军事技能的训练。因为他动手能力强,他很快就掌握了各种短器械,比如国产92式9毫米手枪,92式5.8毫米手枪,比如95式5.8毫米短突击步枪、AK74型突击步枪、92式12.7毫米重机枪、87式35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基本操作程序,而且熟练掌握了这些枪械的拆装技能。
与此同时,王路也全面接受了各项体能训练。像“擒拿格斗技术”、“战术移动练习”、“警棍防卫技术”、“山地作战训练”、“水沟马拉松训练”、“潜水负重训练”“沙漠生存训练”等特殊项目的训练,王路都一一经受过来了。他每天都像死过一回似的,他想,既然连死亡都经受过了,以后,还有什么样的门槛迈不过去呢?
王路的种种良好表现,被校方及时反馈到钟成那儿,钟成不动声色地批复:收到。新疆反恐纪实:《国家荣誉》第一章(1)
                                                                 张西
     一

    新任公安厅长南振中铁青着脸冲钟成两手一摊:“缺人?缺人你自己找去!”一句话把钟成顶到了南墙根。

    见钟成闭口不言了,南振中内心略有内疚,起身往钟成的茶杯里续满热水。

    钟成皱着眉头说:“厅长,你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铁公鸡下蛋一毛不拔的事全让我摊上了,我咋就这么倒霉。”
    南振中哈哈大笑,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谁不知道你钟成肚子里道道多,还有能难倒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把队伍弄得已经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信息掌握得很准确嘛。”真相被揭穿,钟成讪讪地说,“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解决。我想让我的特别侦查队员每人手中有个‘警务通’,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战斗力。”

    “目前我正在做这个大项目。南疆作为反恐前线,我会优先考虑的。”南振中坦诚地向钟成透露。钟成刚要催促什么时间到位,南振中神情严肃地说:“我这儿刚截获一份情报,代号‘黑鹰’的家伙最近从境外潜入新疆了,可是,此人很狡猾,突然中断了所有通讯,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得知“黑鹰”入境,钟成的眼前立刻晃动着“司马义”和“卡斯木”这两个从境外派遣进来的恐怖组织头目。三年前,他们先后分别潜入南疆,在一个方圆百里的无人区秘密先后组建了两个恐怖训练基地,并成立“东突厥斯坦伊斯兰组织”,在南疆大肆制造杀人、抢劫等恐怖事端。南疆警方是通过一个抢劫运钞车案,才发现这伙人行踪的,继而端掉这个隐藏了一年零九个月的恐怖组织基地。每提这事,钟成都特别懊恼,恐怖组织基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存活了近两年,这真是他的奇耻大辱。钟成痛定思痛,对以后的侦查工作提出“主动进攻,露头就打”的八字方针,这一提议得到了南振中的支持。他望着静静的窗外若有所思地问:“他是什么来头呢?又能藏到哪里去?”

    “依我之见,藏到你南疆去的可能性比较大。”南振中的目光也看着窗外,仿佛那个“黑鹰”就在窗外的某处蹲着。

    钟成坐不住了,他的思绪已经从伸手要人才经费转移到了如何与“黑鹰”交手,瞬间,钟成有了新主意,决定不再跟南振中磨嘴皮,他要行动了。

    南振中喊住着急着要离开的钟成。 “公安厅准备配一名得力的副厅长,你钟成在南疆当局长已经五年了,无论资历还是政绩都属于被考察的对象。我真心希望在公安厅公示副厅长人选名单时,能看到你钟成的大名。对此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我听听?”

    钟成憨憨地一笑:“没什么想法,顺其自然吧。”

位于南疆中部的博斯坦市静静地躺在夜的怀抱里,似乎已经睡去。
两个男人出现在一条小巷里,他们当中一个脚步轻,一个脚步重,脚步轻的人右腿略瘸。拐出小巷来到僻静的街上后,他们站住不走了。这条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出租车驶过。“就在这儿杀人?在街上?”五短身材的亚生急切地问身材瘦削的西尔艾力。
西尔艾力轻蔑地看了亚生一眼,然后警惕地四下望望。
亚生仍然挑衅道:“球,你说你在境外培训过,你上过战场,可我看你也就那么回事。”西尔艾力却不言语,但是这次他把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了,那只手对着一辆正在行驶的出租车挥了挥,于是,出租车开着大灯向他们迎面开来。
看见西尔艾力拦车,亚生兴奋起来了,他问:“劫出租车?然后杀了他?”
西尔艾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仍然无语。
出租车开到西尔艾力面前,他用力拉开车门,自己坐进后座,然后用目光示意亚生坐在副驾驶座位。
“两位去哪儿?”出租车司机热情地打着招呼。
西尔艾力在后座冷冷地回答:“不远,往前开几公里就到了。”
司机没有看到西尔艾力那双冷冷的蓝眼睛,只觉得深夜里搭车的这两个男人有些怪异,他们既不像外地人扛着行李,又不像当地居民表情随意,他们周身透着一股杀气腾腾的劲儿。想到这儿,出租车司机仿佛预感到什么,后悔不应该停车,他的收车时间已到,本想回家的,可是看到有人招手,他想再挣一点辛苦钱。
亚生重重地把车门关死了,司机终于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他说了声“好的”便挂挡提速,向前开去。越往前开司机心里越发毛,他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于是,“吱”地一声把车停住了,他对两个男人说:“你们下车吧,我不拉了——”
司机后面要说什么话,谁也不知道了,随着“叭”的一声枪响,不知姓名的司机倒在血泊中。
西尔艾力那支黑洞洞的伯莱格9毫米手枪冷冷地顶在司机的耳根子后面,子弹从司机的耳根子方向穿过他的头颅,司机的大脑神经突然中断,他就那样保持着一种驾驶的姿势,人却死了。他最后留下的声音像是被寒风吹落的树叶,一片一片的,遁入飘渺的黑暗之中。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亚生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兴奋起来,他佩服地盯着西尔艾力说:“他死了,他现在是一个死人了!”
西尔艾力镇静地收起短枪,他很满意这个结局,以后,无论亚生是不是服从他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晚亚生亲眼看到了他冷血残忍的一面。他相信亚生那张嘴会很快把杀死司机的场景夸张之后在同伙中间传播,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亚生扑到死者身上,翻死者的衣袋,从中翻出一把零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西尔艾力推门下车。他佯装解手,四下看看无人,然后拉开前车门,一屁股坐在死者身上,发动引掣,把出租车开到更偏僻的郊外。
“这是一个理想的去处。”西尔艾力停下车来,看看身子底下的死尸,对亚生说:“把他弄下车去。”
亚生照办了。
西尔艾力冷冷地问亚生:“会开车吗?”
“坐牢以前偷开过生产队的拖拉机。”
“今天咱们练练车技。”于是,西尔艾力把出租车倒退到离死尸五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一加油门,让汽车从死尸身上辗过去。做完这一切,西尔艾力把车停下来,招手说:“你来开。”
亚生觉得这个游戏非常刺激,他学着西尔艾力的样子,开车从死者身上辗过去。这样如此反复,在死者身上辗了四五遍,直到西尔艾力喊:“行了,该走了。”亚生才觉得过够了瘾。
西尔艾力命令道:“把汽油浇到他身上!”
于是,死者和出租车在这个可怕的夜晚一同化为灰烬

整个新疆大学里,数王路最悠闲。他身高一米八七,体重九十公斤,强壮得只剩下胸大肌。他今年二十五岁,是新疆大学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同时担任系里的学生会主席。早在夏天还未到来时,他就被前来招收公务员的国家信息中心率先选中,他的女朋友马天牧也被国家某部委的一家报社优先挑中,只等硕士证书一到手,俩人即将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奔赴首都北京工作。命运的轨道直直地、顺畅地向前方铺展开,王路没有任何烦忧的事,整个夏天都沉浸在阳光灿烂的前景里。
在钟成没有出现之前,王路对自己无所谓满意,也无所谓遗憾,因为一切都还未开始,前途宽广无边。等待的日子里,王路常常在学校的拳击馆寻找胆怯的对手,按说,敢进拳击馆的人都不会胆怯的,但王路对打斗对手的要求很高,对方略有犹豫或迟钝都被他判断为胆怯。马天牧则常常是简易看台上最忠实的观众,她每每用欣赏的目光看王路的一举一动时,都会感叹道:王路那四处挑衅的样子最有魅力。
那天中午王路大汗淋漓地从拳击馆出来向学校食堂走去时,尚不知道钟成正在前方等着他,他的人生即将被一个陌生男人改写。
新疆大学的教务主任了解了钟成的选人用途后,慷慨地把一大堆学生档案摞在他面前,让他自己挑。钟成和反恐一队队长陈大漠挨个地翻看档案。
午饭时间到了,热心的辅导员老蒋提出请他们到外面吃手扒羊肉。钟成和陈大漠的脑海仍沉浸在档案背后的那一张张年轻生动的面孔里,他对辅导员建议说:“别去了,浪费时间。到食堂随便吃点算了。”
仨人一路聊着,进了闹哄哄的学生食堂。
这时,王路大汗淋漓地进了学生食堂,他向买饭的队伍扫了一眼,很准确地就捕捉到了正在四处寻找他的女朋友马天牧的目光,她已经排到买饭的队伍的中部。王路扬起手来示意一下,向她走去。
突然马天牧所在的队伍出现一阵混乱。原来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加塞到队伍里。另一名男生趁机另起一队,手里敲着饭盆,高声喊叫:“大家都听着,以我为准,都站好了,谁不排队,就把谁揪出来。”
这些小把戏当然也没有逃过王路的眼睛,他走出队伍,迎着那个大声喊叫的男生走去,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说:“就是你小子在这儿瞎起哄,排队去。”
那个男生恼怒极了,回头一看是王路,顿时改换态度,他讨好地说:“哎呀,是王路啊,你也来排队啊?这样吧,你坐着去,我帮你打饭。”
王路一呶嘴,低声说:“我再说一遍,排队去!”
那个男生无奈地灰溜溜到队尾排队去了。
其他学生见状都纷纷指责那两个插到队伍里的男生,但他俩装作不知,仍然往队伍里挤。
王路走上前,拍拍两个加塞儿学生的肩,头一歪,大拇指往后一勾:“怎么,耳朵背吗?后边排队去!”
两名小个头男生被王路提着衣领,非常狼狈,王路放下他们后,两手一拍,正色道:“如果再有下次,看我不打出你的屎来。”
钟成津津有味地看完王路收拾这两个小子的过程,他问辅导员老蒋:“这小子挺火暴的,刚才好像没看到他的档案,哪个系的?”
老蒋如数家珍地说:“他呀,是大名鼎鼎的王路,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人家的档案已经被国家信息中心审过了,现在存放在人事处呢,是俏货。”
王路这顿饭吃得颇有些得意,马天牧完全是一副被征服的样子处处顺从他。他心里明白,就是因为铲了那点事呗。其实他没觉得什么,是马天牧崇尚英雄和正义的理念在作怪。
就在王路饭碗一推,嘴一抹,准备对马天牧说拜拜的时候,钟成悄无声息地凑过来,他坐在王路对面,笑嘻嘻地问:“同学,吃饱了?”
“什么意思?”王路戒心十足地反问对面的陌生人。
老蒋及时靠过来,向王路介绍说:“这是南疆公安局的钟局长,想跟你交个朋友。”
王路礼节性地向钟成点点头,意思是我听懂了,但从王路的眼神里,钟成读到的是“不咋的”这三个字。钟成明白,就凭自己其貌不扬的外形,要想让眼前这个大学生对自己服气,得动点脑子才行。
钟成说:“听说你是毕业生里最优秀的,我很想听听,你有什么强项?亮出来,让我也长长见识?”
在王路这个年龄,没事还想往前冲呢,遇到叫板的了,他的好胜心被一百倍地挑斗起来。 “我的强项吗,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爱攥个手劲什么的,怎么样,想试试吗?”
看到有人要比试攥手劲儿,食堂内顿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他们起劲地嚷嚷着“开始,开始”,还有学生摩拳擦掌地站出来充当裁判。
自封的裁判们口令一下,钟成和王路立即进入比赛状态。两人的手越攥越紧,脸全憋红了。
三分钟!五分钟!王路明显吃不住劲了。他原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钟成拿下,但是,钟成的手劲出奇地大,竟然把年轻健壮的王路拿下。
围观的学生一阵欢呼。不知是因为钟成赢了还是王路输了。
王路狼狈地活动着被攥得发紫的右手腕,不服地抗议道:“再开一局。”
钟成笑吟吟地一点头:“随你。”
王路提议要跟钟成二百米赛跑。钟成欣然接受挑战。
二百米赛程是王路的杀手锏,此刻他的嘴角向两侧拉动一下,但没说什么,心里却响亮地说:看我不跑死你!
比赛开始了,只见王路和钟成“嗖”地一下,跑了出去。王路的短跑速度极快,平时,他的二百米短跑的成绩是二十二秒,钟成被王路远远地甩在后头。他奋力追赶,毕竟是人到中年体力不支了。
王路得意极了,临近终点时,他反而不跑了,骄傲地站住,等着嘲笑追赶上来的钟成。
钟成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王路嘴里刚喊了一声“喂——”谁知钟成就跟没听见似的,“刷”地一下经过王路身边,抢先跨过了终点线。古老的“龟兔赛跑”的故事被重温了一遍,全场一片哗然。然而,围观的人谁都没想到钟成在冲出终点线后,并未停下脚步,反而继续往前跑去。看他那意思,赛跑还没结束。
王路站在原地等着钟成把一圈跑完,他天真地认为,钟成是输不起才这么干的。
眼看钟成跑完了一圈,经过王路身边时,脚步仍然没有停下来。王路才意识到钟成正无声地跟他较劲,想跟他进行一场非常规赛跑呢。
“跑呀,跑呀!”学生们都在起哄,并为钟成鼓掌,王路不得已只好在围观学生的一片哄声里,继续追赶钟成。很快,王路追上了钟成,并排时,他对钟成说:“嗨,算你赢行不行?”
钟成根本不理他,很执著地一味往前跑,王路心一横,说:“好吧,满足你,陪你玩。”又跑了一圈,钟成仍然不停步,王路追上他问:“你怎么还不停呢?”
钟成抹一把汗水,甩在地上,用铁定的语气说:“跑二十圈才算完。”
王路咬着牙问:“你脑子有病啊?”
钟成回答:“没办法,我是A型血,做事一根筋。”他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绕一圈,王路追在后面,渐渐不行了。
钟成坚持跑完了二十圈,王路的强项是短跑,不是长跑,他是凭着青春的资本与钟成赛跑,比赛结束时,他落后钟成半圈。
钟成脸色灰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为了弄住这个骄傲的青年人,他今天算是拼命了

比赛结束时,已近黄昏,偌大的操场上,只剩下两个气喘吁吁的人。
陈大漠送走辅导员老蒋,一晃一晃地从黄昏里走来。王路这才认真地注视起像影子一样随行着钟成的大高个。陈大漠这种脸型他见过,在天山脚下的巴州一带的蒙古族人都是这种面孔。陈大漠走到王路面前,坦言道:“我们到这儿来是挑选警察的,通过今天下午的较量,我们对你很有兴趣。你想过要当警察吗?”
“当警察?”王路的思维刷地一下,回到了少年时代曾经做过的梦。
王路出生在新疆,小学是在乌鲁木齐度过的。名声显赫的爷爷从部队离休后,执意要回山东农村老家过田园生活,并且固执地把孙子王路带在身边,他说:“我现在把他带到农村的目的,是为了将来把他送回新疆。”王路的中学和高中时光都是与泥土为伍,直到考上新疆大学,他才回到父母身边。在他眼里,爷爷是个响当当的硬汉,父亲也是,他认定自己将来也是硬汉。所以,他从少年时代就做着英雄梦,也无数次地设想将来的职业不是当兵就是当警察,因为只有这两个职业才容易成为英雄。可是,在他填写高考志愿书时,却没有选择军校或警院。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无论爷爷还是父亲,都是他面前的一座山,今后怎么努力,都无法逾越他们的高度。如果选择与他们相同的职业,自己这一生都得爬山。他要另起炉灶,挑战自我。
“想还是不想?儿子娃娃痛快点!”陈大漠不动声色地追了一句。
那边,钟成的喘息声已复归正常,他从侧面盯着王路,王路感到了他目光里透出的锐利。王路意识到,如果此刻自己要是说“不”,那么,钟成肯定要瞧不起自己了。
钟成用他那双潮乎乎的大手使劲地跟王路握了握,向他传导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力量。他的声音很磁,透着男人特有的浑厚劲儿。王路暗想,一个男人是否真正有力量,跟他的年龄和经历有直接的关系。他不知道钟成这种男人有过怎样丰富的经历,但他羡慕眼前这个外形土包子似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霸气和自信。
钟成斩钉截铁地说:“不当警察你就瞎材料了,跟我走吧!”
这一招绝!只是,从小到大王路还没见过哪个人能指挥动他。除了爷爷和父亲!
陈大漠友好地拉了王路一把说:“站着干什么?走啊,提档案去啊!”看他那意思,王路已经是他的手下,就得听他调遣。
“凭什么?”王路心里不服,他突然来了灵感,很想给陈大漠来个“缠腕”动作,试试他的身手。如果一个警察连一个平头大学生都打不过,凭什么要跟他走?想到这儿,王路已经左腿上步贴近,突然来了个右勾踢,扫陈大漠的左腿。陈大漠毫无准备,但他将计就计,左腿略一提膝,将王路的右腿勾住,把他摔倒了。王路爬起又飞起右鞭腿,陈大漠一个垫步前腿正蹬,把王路堵了,紧接着又一侧踹腿,控制了王路前腿的提膝攻击,并突然近身用侧胸把王路撞出三四米,王路差一点倒地,这还不算完,陈大漠又腾出右手,来了个“锁喉”动作,王路眼看着要“死”,他奋力解脱之时,陈大漠突然笑哈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评价说:“动作挺利索嘛,可惜都是花拳绣腿。”
王路立刻对陈大漠刮目相看。如此沉默的人,竟然是高手。
钟成的煽动很成功,王路几乎热血沸腾。就在他想要冲动地表达什么时,钟成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南疆地区博斯坦市公安局局长杨青山打来的:“钟头儿,今天早晨,有人报警,在距离依干其乡八十公里处,发现一辆被焚烧的出租车,同时发现一具被焚毁的尸体。”
钟成命令道:“你勘查仔细点,有线索随时向我报告,我现在就往回返。”
钟成接听手机时,脸色很不好,王路察言观色后认定,南疆一定出了什么事。果然,钟成收起手机时,对陈大漠使了个眼色:“他的事做个了断,然后马上回南疆。”
听了钟成的话,王路竟然产生些许失落感。他在钟成和陈大漠身上刚刚找到些令他莫名激动的感觉,结果,南疆一发生什么事,钟成就把王路丢到一边,可见,自己在钟成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什么都不是。王路希望钟成能认识到他身上那些还未被发现的潜能和价值,他想展示自己。
可是,钟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走在王路的前方,像一个显著的路标。王路不由自主地跟着钟成的背影向前走去,他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了追随钟成的历程。
当钟成和陈大漠翻开王路的档案时,却为难了。王路的父亲在新疆大名鼎鼎,而且是钟成一向敬重的领导,要是换了别的大学生,钟成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可王路的身份太特殊了。陈大漠试探着问:“要不,就算了吧?”
一听说“算了”,王路倒不干了,他问钟成:“怎么?被我父亲吓住了?他是他,我是我,各走各的路。从小到大,他没过问过我的事,现在也一样,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王路的态度倒是让钟成欣慰,可这究竟不是件寻常的事,钟成决定把矛盾交给王路自己去解决,他说:“就我个人而言,非常看好你,但你必须征得你父亲的同意,我才敢接受。”
王路说:“那你就等着我来报到吧。”

本来,马天牧已经欢天喜地地收拾好行装,只等与王路比翼齐飞,结果是王路中途变卦,非要当警察不可。王路做好了跟她分手的准备。
“你说变就变,起码跟我商量商量嘛。”在这件事情上,马天牧认为自己有资格指责王路。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王路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丝毫的歉意, “我已经选择了,你也有重新选择志向的权利。如果你坚持走,我高高兴兴地送你;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一起到南疆。”
王路说的都是硬话,全然把几年的恋情搁到一边。他还强调说:“我这样做是不想在以后从你嘴里听到‘后悔’两个字。”
马天牧气得脸都青了。她原指望王路能对她说几句软话,但王路把事情做绝了,他始终没有向她道歉。王路想,警察这个职业并不丢人,甚至是高尚的,为什么要对她道歉?
在一片沸沸扬扬的议论中,在众多男生的关注下,马天牧骑虎难下了:顺从王路,自己没面子,而且丢了事业;离开王路,可能成就了自己的前程,但失去了所爱的人。
马天牧沉默了两天,她希望这两天的痛苦能唤起王路的爱情,与她一同双双赴京。她用心期待着。但她的心始终空落着。王路没有回头,他忙着与男生们海吃海喝,叙旧道别,仿佛马天牧根本不存在,仿佛他们的爱情从未发生过。
王路到学校人事处办了手续。
马天牧也不动声色地打好行装。
这时候,俩人中如果有一人说句软话,他们肯定会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都期待着对方主动。终于,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
马天牧快刀斩乱麻,在拿到硕士毕业证书的那天,抢先离开王路,独自乘坐火车去了北京。王路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她想给王路留下揪心的疼痛,因为她是揪着心走的。
王路了无牵挂地踏上从警之路。他把疼痛埋在心底,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欠马天牧的,在南去的列车上,他曾后悔过:就凭这几年的感情,怎么也应该送一送马天牧。

警官培训基地坐落在四面环山的一个山坳里。天刚蒙蒙亮,王路就起床了,准确地说,他昨夜根本没睡着。
一夜无眠的王路,在黎明时分悄悄出了宿舍。他独自来到教室门前,默默品味着贴在墙上的宣传语,这是两条令他过目难忘的宣传词,也惟有在军营或是警营这种地方才会出现。第一条:“在这里会有你的梦想和希望,也可能会有彻底的失望和沮丧。它青睐强者,淘汰弱者。如果你认为自己意志足够坚强,体格足够健壮,来吧,南疆特别侦查队欢迎你!”第二条:“我们的侦查员在面对痛苦、苦难和人类极限时仍然保持着敏锐的反应。”
封闭训练的日子是枯燥的。王路每天接受的是准军事化培训,每天上午是理论学习和政治学习,下午和早晨是实际操作技能的培训。
一年中,在基地的练车场上,王路已经熟练地掌握了“180度原地调头训练”、“180度倒车调头训练”, “别击顶撞训练”、“超速极限驾驶训练”、“接龙绕桩训练”、“越野极限驾驶训练”、“交叉绕桩训练”都成了王路的拿手好戏。他已经练就了开车如飞的本领。
在基地的射击场上,王路接受了多项军事技能的训练。因为他动手能力强,他很快就掌握了各种短器械,比如国产92式9毫米手枪,92式5.8毫米手枪,比如95式5.8毫米短突击步枪、AK74型突击步枪、92式12.7毫米重机枪、87式35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基本操作程序,而且熟练掌握了这些枪械的拆装技能。
与此同时,王路也全面接受了各项体能训练。像“擒拿格斗技术”、“战术移动练习”、“警棍防卫技术”、“山地作战训练”、“水沟马拉松训练”、“潜水负重训练”“沙漠生存训练”等特殊项目的训练,王路都一一经受过来了。他每天都像死过一回似的,他想,既然连死亡都经受过了,以后,还有什么样的门槛迈不过去呢?
王路的种种良好表现,被校方及时反馈到钟成那儿,钟成不动声色地批复:收到。

距离博斯坦市两百公里的地方,是有着古朴风情的依干其乡。这个乡百分之九十八是维吾尔族人,有八个自然村,每个村几乎都有一个小型的清真寺。
下午时分,一辆从乌鲁木齐方向开过来的长途汽车在依干其乡附近戛然停住。一个蒙着面纱的高个子维族妇女不慌不忙地从长途汽车里下来。她穿着一件深蓝色外套,内穿一件南疆维族妇女常穿的碎花长裙,两个乳房夸张地拥挤在胸前,使她的身体显得很笨重。蒙面纱的女人顺着公路走了一程,伸出手把头顶的面纱揭去,露出一张四十出头的男人的脸。这张脸是有姓名的,他叫艾尔肯。
艾尔肯确定四周无人后,赶紧扯掉头上的假发,褪去碎花长裙,拿掉胸前的两个假乳房,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套男式西装换上,完全是一副生意人打扮。
艾尔肯看看腕上的表,是中午两点整。按着约定的时间,此刻该有一辆通往博斯坦市的长途汽车经过。果然,十分钟后,那辆他期待的长途汽车驶入他的视野。艾尔肯顺利地拦截了长途汽车,提着一个黑色手提包上了车。
西尔艾力隐藏在车厢的后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艾尔肯的举动。他看见了艾尔肯左腕上的那块安装了摄像头的劳力士手表,他收到了接头暗号。但他很小心,决定跟踪艾尔肯一段再说,他害怕节外生枝。
艾尔肯的目光把车厢里的人找了一遍,当他的目光与西尔艾力那双若无其事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时,他确信此人就是接头人。
艾尔肯沉住气等候,可是一直到汽车稳稳地停在博斯坦市车站,那双蓝眼睛也没有在他眼前跳动,而且它随着人群下车后,闪了几闪,不见了。
艾尔肯没有刻意去找接头人,他不能轻举妄动,不能一入境就暴露目标。
他离开车站,奔向西方同盟指定的“蓝梦网吧”。据可靠情报说,这个网吧的老板卡拉很有钱也很有背景。艾尔肯熟练地打开电脑,登陆阿拉伯文网站,进入,等待,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信箱,只见,有新的邮件进来,而且是艾尔肯盼望的邮件。发邮件的人是阿力木,他声称:“土赛已将经费和军火准备妥当,我近期拟派联络员入境,给你送去活动经费和武器。入境时间和地点另定,希望你加紧组建基地,不要空说大话。”
艾尔肯暗骂阿力木是“混蛋”,他想:你有种?为什么不敢回来?再说,那些经费和军火是土赛给我的,又不是你本人的,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艾尔肯又快速阅读了一遍邮件内容,确定没有漏掉什么后,把信件删除了,他不敢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做这些事情,艾尔肯前后只用了十分钟,他意识到自己在这座城市不能久留,之所以冒险进城,就是奔电子邮件来的,一旦进了乡村,根本不可能有网吧,那时自己就是半个聋子,干什么事都要凭经验和直觉。
艾尔肯准备离开网吧。当他经过结账台时,服务生喊住他:“喂,先生,这里有你的布袋。”
艾尔肯一愣:“什么布袋?”
服务生把一个又脏又旧的布袋递到艾尔肯手里,他说:“刚才有个人留给你的。”
艾尔肯装做知情的样子说:“谢谢。”
他把布袋接过来,用手一摸是软的,便明白了,布袋里面是衣物。艾尔肯内心深处不禁生出些许的安慰来,看来,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接头人干活还挺利落,还未正式接头,艾尔肯就决定让此人当他的得力助手。他相信,从现在开始,此人就是他身后的影子,也是他身后的一双眼睛,他不用担心身后的事情,只管往前走,考虑前面的事。
出了“蓝梦网吧”,艾尔肯拐进一家宾馆的卫生间,换了装扮。
再次走到街上的艾尔肯满脸大胡子,身穿土布“袷袢”,腰系宽长带,头上缠着一圈白缠布,脚穿一双陈旧的牛皮长统靴,身上背着脏兮兮的白布袋,无论谁与他走个对面,都不会怀疑他来自外乡。


几天来,艾尔肯背着一个旧布袋在博斯坦的乡下转悠,最终,他看上了依干其乡。为了迷惑众多的穆斯林们,艾尔肯决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出现在栏干村。
栏干村的村东头,有一户独门独院的方形房屋,这里住着村中的首富马木提一家。
马木提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还是家中惟一的男人,他有两个漂亮女儿。大女儿阿依古丽热情奔放,高中毕业后,央求马木提把她送到国外读书;小女儿热娜性格内向文静,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读书,在马木提夫妇的影响下,她也成了一个虔诚的信徒。
妻子热依汗一味地顺从马木提,使马木提在男人中间更加骄傲。有钱,有信仰,日子过得安稳,这便是马木提一生的追求。可是,就在这时,艾尔肯像一个噩梦般出现在马木提面前,马木提家的平静从此被打乱了。
这天晚饭之前,有人拍马木提家的木雕门。
马木提吱呀一声打开了宽宽的大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他的手里牵着一只黑羊。
见到马木提,他的右手掌捂在胸部,身体微躬,礼貌地问候道:“愿真主赐福于你。”
马木提看着客人的眼睛,还礼道:“愿真主也赐福于你。这位朋友,你从哪里来?”
艾尔肯回答:“我从北疆来,天马上要黑了,真主保佑,让我走到了你的门前,我的肚子饿坏了。”
维吾尔民族的好客与真诚举世闻名,马木提立刻张开双手欢迎道:“朋友,既然你走到我的门前了,那就请进来吧,我们家里有抓饭,有牛肉羊肉,有薄皮包子,有馕,还有瓜果,进屋吧。”
艾尔肯坦然地接受了主人的邀请,他随在马木提身后走进屋子。
看到艾尔肯把黑羊也牵进干净的房间,马木提不悦,他婉转地对客人说:“朋友,让我把你的羊牵到羊圈里去吃点草吧,它一定也饿了。”谁知艾尔肯拒绝了,他说:“噢,我的羊确实饿了,但它吃饱之后不能被赶进羊圈,它要有一个温暖的房间。”
马木提摸了摸浓密的胡须,摇摇头说:“朋友,你说的我不明白,不过,你的羊确实需要吃点东西。”他伸出手来把黑羊牵到自己手中,步出屋子,把艾尔肯留在房间里。
热娜在主卧室一侧的屋里急坏了,她没有想到客人那么快就进了卧室,她本应在客人到来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现在,她被堵在里屋,心里直怨父亲粗心。
艾尔肯听到里屋有细细碎碎的动静,便警惕地探头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热娜赶紧蒙上了面纱。但是艾尔肯还是抢看了一眼。看进他眼里的,是一位将双眉描成黛色长眉的美丽少女,她梳着十几条细细的小辫,手指甲染得鲜红,一双葡萄般迷人的大眼睛镶嵌在一张俊秀的面庞上。他的心中一阵窃喜,暗暗发誓:“这个女孩不久就会属于我。”
就在艾尔肯对热娜想入非非时,院子里的马木提惊叫起来:“热依汗,热娜,快来看呀,这只羊肚子上怎么长着一串字呢?”
马木提的双眼紧盯着黑羊的身体,他用手抚摸羊肚子上的白色花纹,最终,从心底发出惊叫:“啊,真主,是真主的字样!”
热依汗问:“你在说什么?真主怎么啦?”
马木提让妻子蹲下身,仔细看黑羊的肚子:“你看这块白色花纹,像什么字?”
热依汗也观察了一番,最后认定:“就是,就是真主,真主的奇迹在羊身上显灵了!”
马木提激动地喊着:“真主的奇迹在羊身上显灵了。”
艾尔肯见时机到了,便从屋内平静地走出来,他把右手捂在胸口部位,缓缓说道:“世上惟有真主!”
虔诚的穆斯林马木提突然一跃跳起来,冲出家门,他敲开了左邻右舍的门,急切地告诉他们,“真主的奇迹在羊身上显灵了。”他急于想让虔诚的穆斯林们分享这个罕见的奇迹。
第二天,“真主的奇迹在羊身上显灵了”的事就在栏干村传开了。
  三
艾尔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早晨起床后,艾尔肯故意走错房间闯到热娜的卧室。
他走到热娜身边,悄悄问:“热娜,村里有你要好的女伴吗?你去把她们找来,我给你们讲《古兰经》吧。”
热娜害羞地点点头,不知所措。
艾尔肯把一本看上去破旧的、已经卷了毛边的书递到热娜面前,他轻声说:“你想了解我吗?看看这本书,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透过薄薄的面纱,热娜看到了艾尔肯含情脉脉的目光如炬,她的脸被灼红了。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艾尔肯轻声问:“小姑娘,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热娜羞怯地问:“什么事?”
艾尔肯热辣辣地说:“把你的面纱揭开,让我看看你那美丽的脸庞,好吗?”
热娜心潮起伏,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
艾尔肯就是想看少女受窘的样子,热娜的窘态令他有了男人的快感,但是现在,艾尔肯什么也不能做,他走到热娜面前,隔着面纱在她额前轻轻吻了一下,他喃喃地说:“热娜,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
艾尔肯终于没有揭开热娜的面纱,他在等待时机。
这天夜里,热娜读完了那本《好汉是这样当的》。这是一个英雄加美女的爱情故事,小说写得荡气回肠,其中不乏许多心理、情感和性描写。
她看完这个故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个潇洒而神秘的男人突然从天而降,他多么像梦中的白马王子啊,她简直不敢相信白天发生的一切,她一遍遍回味着艾尔肯给她的吻,她分不清,这个叫艾尔肯的男人是出于喜欢她才吻她呢?还是出于习惯吻她?
她总是在猜测:艾尔肯为什么要让我看这本书呢?他是想说,他就是书中那个男主人公吗?那么,我就应该是书中那个与男主人公相爱的女孩。
可女孩为了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竟然死了。想到这儿,热娜觉得周身发冷,一种不祥的感觉猛然袭来,她强迫自己睡觉,不再想这个陌生男人,但她做不到,她沉醉在虚拟的爱情之中。

反恐一队占据了南疆公安局三楼最大的一间办公室,王路跨进这个办公室之前,马建中和艾力正在闹别扭。
马建中今年二十八岁脸色黝黑,长着一对非常个性的背风耳,他很爱较真,一较真就激动,一激动就脸红,他与艾力既是老搭档又是吵架的老对手。
艾力是个长相标致的小伙子,但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结婚的女孩。他对自己的外形非常自信,自称自己是“高档”。他身材消瘦,一米七八的标准个头,一对深陷的大眼睛显得非常有光亮。他喜欢穿警服,但他的警帽永远戴不正,歪得很有个性。他的最大特点是形体语言特别丰富,全身每时每刻都在动,他的五官,他的四肢,总之,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他不动的时候。
陈大漠把青春而高大的王路推到马建中和艾力面前,新人和旧人的差距一下子显出来。王路一脸的新鲜和恭敬,忙把手伸出来,想握住其中的一位。而马建中和艾力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和礼貌,王路有点难堪,心里有些不悦。
陈大漠边用目光搜寻,边问:“咦,亚力坤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在厕所里蹲着呢。”亚力坤提着裤子从厕所里急匆匆跑过来。
亚力坤三十一二岁的年龄,他生着一双维吾尔人特有的大眼睛。他的特点是精明,他的常态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陈大漠郑重其事向大伙介绍说:“这位,叫王路,是咱们局长亲自到新疆大学挑来的。局长特意把他分到咱们反恐一队,充实咱们的力量。大家欢迎。”
大伙跟着陈大漠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
王路谦虚地对大伙说:“我什么都不懂,烦请各位以后多多关照。”
马建中没好气地小声议论:“装什么呀,谁不知道是到南疆捞政治资本的。”
艾力故意刺激他:“瞧,来了个研究生,你这个土专家以后没市场了。”
马建中的自尊心受到了刺伤,他哼了一哼说:“高学历怎么啦?南疆这里的事情跟学历没关系,就算你派个博士后来,他能干活吗?”
陈大漠把王路的委屈表情看在眼里,他听着马建中的话也刺耳,他正色道:“建中,你那牢骚话装到你自己的口袋里自己受用就行了,别见了什么人都硬塞给人家,人家王路刚来,不想听这些。”
王路大度地装着没事的样子,他已经学会了压火气,火气上来,对别人对自己都没好处,关键是根本不利于解决问题。
陈大漠在旁边观察王路半天,觉得王路与他在新疆大学食堂见面时的那个小子似乎有所不同,好像比那会儿冷静多了。这才一年啊,王路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陈大漠越发觉得王路作为一个侦查员的可塑性是很大的
    二
艾尔肯与联络员接头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半,地点是南疆清真寺广场的电线杆底下。陈大漠把王路安排到清真寺正对面的位置,让他守外围。
吾买尔不言不语,心里非常恐惧,因为他知道,接头人是个狡诈而凶狠的家伙,一旦知道自己被出卖,他肯定会实施报复。被警方抓住后,他抱着挤牙膏的态度对付警察,警方追问得紧,就交代一点别的事情;警方一放松,他也放松。现在他特别后悔走上这条路,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亚力坤把吾买尔单独叫到一边,说:“你这样可不行,你要去给死人送葬吗?你想让接头人怀疑你吗?”
亚力坤的话不容置疑,一阵绝望掠过吾买尔的内心,他终于决定: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得把接头人摞出去,别的什么都不管了。
按照接头时所约定的,吾买尔穿了一件红底花格衬衫,下身是西式黑裤,头戴一顶浅蓝色“四楞小花帽”,这顶小花帽的右上方故意斜插着一根米黄色麦秸,接头人在二十米之外,就能看见那根米黄色麦秸。
亚力坤提醒说:“我再问你一遍,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你站在电线杆底下,头戴这顶有黄色麦秸的四楞小花帽,对不对?”
吾买尔点头默认。
亚力坤叮嘱说:“那好,现在你记住,我们不认识接头人,但他认识你,认识你头上这顶花帽子。在你们接头的时候,如果你身边站着接头人,你就把帽子摘下来,我们看见暗号,就动手,听清楚了吗?”
吾买尔脸色苍白,对他来说,背叛他的组织毕竟不是件光荣的事。他心里明白出卖境内接头人将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从现在开始,他不可能好好活着了。
今天是礼拜五,到南疆清真寺做礼拜的穆斯林有三千多人。下午三点整,艾尔肯和西尔艾力都蓄着大胡子,身着长“袷袢”,随着人流进了南疆清真寺。
艾尔肯与西尔艾力早已接头了。一年中,他们按照西方某大国的秘密组织的要求,蓄势待发。前几天,艾尔肯告诉西尔艾力,他要带他一起见境外来的接头人。
艾尔肯与西尔艾力故意呆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以便不时地观察身边人的动静。约三点半钟,穆斯林们的礼拜做完,他们立刻随着人流往清真寺外走,就在这时,艾尔肯一眼看到了电线杆底下站着的吾买尔,以及他那顶“四楞小花帽”上的米黄色麦秸。他犹豫了片刻,让西尔艾力前去接头。他感到站在电线杆底下的吾买尔表情不太自然,哪里出毛病了?
西尔艾力慢慢踱到吾买尔面前,他漫不经心地问:“今年的‘麦西莱甫’还是在麦收之后举行吗?”是暗语!
吾买尔与他对暗语:“秋天的黄昏后。”
西尔艾力心里有数了。他一边警惕地注视周围的动静,一边朝隐藏在清真寺门前的艾尔肯望过去,艾尔肯看见西尔艾力那道目光,知道已经接上头,他信步向他们走过来。
关键时刻,吾买尔突然胆怯了,他突然把“四楞小花帽”上的米黄色麦秸拔了下来,扔掉。接头人立即明白了:摘掉米黄色麦秸,证明是暴露了。西尔艾力转身就跑。离吾买尔最近的马建中认定西尔艾力就是接头人,他忽地一下从西尔艾力的侧后扑上去,抱住其双腿往前拱,将其放倒,自己也随之倒地。正往这边靠拢的艾尔肯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清真寺里面跑。埋伏在周围的侦查员一看不远处有人跑动,立刻知道目标在前方,都追过去。
西尔艾力抽回自己的一条腿,连踢带爬地站了起来,这时,马建中也爬也起来,但他尚未站稳,就被西尔艾力反身用力把马建中推到站在一旁的吾买尔身上,吾买尔和马建中都倒在地下,西尔艾力趁机刷的一下,钻进人群里,一会儿就没影了。亚力坤和艾力回过神来想去追时,被慌乱的人群挡住。
艾尔肯跑进清真寺,立刻将假胡须和外套脱掉,然后马上返身随着人流步出清真寺。
陈大漠和王路等人追到清真寺门口,突然失去了目标,面前的男人大都穿着长“袷袢”,谁是接头人呢?由于事情来得突然,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头人从眼皮底下溜走。
  三

王路兴冲冲地参加了到反恐一队之后的首次抓捕行动,不料却失败了。为此,他的情绪非常受挫。
陈大漠似乎看穿了王路的心思,他安慰道:“今天出现的情况也是正常的,在以后的工作中会常常发生,别太心重了。”
艾力嬉皮笑脸地上前拍着王路的肩说:“帅哥,今晚跟我走吧,我带你散散心去。”
乌恰村与喀什市不到三公里,是距离喀什市最近的一个村庄。
像喀什所有的村庄那样,乌恰村的民间娱乐活动颇为丰富,尤其在秋后举行的传统的“沙哈尔迪”,很受村里百姓的喜爱。
艾力和王路赶到时,“沙哈尔迪”活动刚刚开始。
艾力迫不及待地拉着王路挤到高高的木头架下,他悄声传授经验说:“等这一轮选手下来后,你赶紧抢一根绳子。你看下面,有多少漂亮姑娘都在盯着我呢。你要好好表现,谁荡得越高,姑娘就最喜欢谁。等一会儿,我可不照顾你,咱俩要公平竞争。”
王路抬眼张望了一会儿,他想,这不是自己小时候在幼儿园常玩的荡秋千游戏吗?
上轮选手的双脚刚刚落地,艾力和王路跃跃欲试地上场了。另外两名选手也都自信地把绳子抓在手中。他们都感到了姑娘们夸张的注视。
游戏开始之后,四人先是势当力均,不久,艾力高高在上,可是到后来,王路成了场上一颗耀眼的明星。姑娘们的目光全都投聚到这个高大英俊的小伙子身上。
观望的人群中,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始终盯着旋转中的王路。这是一名维族少女,虽然她的衣着穿戴都是本地少女的打扮,但的眉宇之间却透着不俗的气质。她觉得荡在空中的那位粗犷动感的小伙子,是那么潇洒那么青春。如果不是还有要事在身,她真想主动邀请他跳舞。女孩略带遗憾地悄悄退场。
在一片喝彩与尖叫声中,王路这一组的游戏戛然而止。王路出了一身大汗,之前的低沉已经烟消云散。艾力讪讪地对王路说:“为了把你捧成明星,你瞧,今晚我多么富有牺牲精神。把名誉和地位都让给了你这位新人。”

女孩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热闹的乌恰村,独自在黑夜里行走着。闻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她的心快乐极了。这时候的她,仿佛回到单纯的少女时代,多么好啊,无忧无虑,生活充满了欢乐。她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少女时代学会的《红玫瑰》歌曲。
就在女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三个彪悍的男人手持棍棒,突然从路边的白杨树林里跳出来,拦住了她。
那三个彪悍的男人很大意地走过来,说:“喂,姑娘,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对,还有你的首饰都留下。”
如果女孩还是当年那个单纯的乡下少女,她肯定会吓得双腿发软,但是现在的她却不是那个时候的她了。她没有动,心中在想如何尽快打发他们走,不过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他们逐渐地走近,在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突然,一个青年从后面跑来,并喊道:“干什么?”
那些家伙和女孩都僵住了。正围着女孩的流氓马上转过身,看着那个青年。站在中间的流氓,给两边的家伙做了个暗示,于是,两个家伙嘴里骂骂咧咧地向那个青年围上去。青年稳了稳神,左右观察一下,同时略往后撤了一步,做好了迎战准备。这时,左边离青年近的家伙突然挥起右手,朝青年脸部打来,只见那青年左手一格挡,右手迎面给其一重击拳,对方的头脸后仰。青年从余光中看到右边的家伙冲上来了,于是,他的右手反手抓住那家伙的衣后领,往回拽,使其撞向左侧的同伙,这时,中间的家伙已经举起棍子冲上来,青年略一躲闪,同时一个箭步右脚弹踢对方的裆腹,对方随机就双手捂着小腹蹲在地下,这时青年又对着撞到一起的一个家伙屁股的下方来了个向上的勾踢,被踢中的家伙叫了一声,捂着屁股就跑。另一个家伙见状,也往黑暗中跑去。青年见状,举起右拳,对着那个捂着肚子的家伙喊了一声:“你也给我滚!”
危险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滑过去。
青年向前追了几步,确认都跑没影了,才走向女孩。
女孩惊喜地喊道:“是你?刚才玩‘沙哈尔迪’时,就数你最棒。”
青年就是王路,他一脸漠然地说:“你这个女孩,胆子可真够大的。”
女孩连忙致谢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哎,不过,如果因为这次冒险我获得了与你同行的机会,那也值了。”
王路一瞪眼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竟然还开玩笑!”
女孩用极为欣赏的口吻说:“你真的很棒,咱们能认识一下吗?”
王路并不理会女孩的热情,他问:“你要去哪儿?”
女孩回答:“进城。你呢?”
王路沉默着伸出手臂,做出拦出租车的样子。
女孩以为王路要跟她一起乘车回城里,谁知,王路拦了一辆出租车后,先是严肃地命令女孩:“上车。”与此同时,他从衣袋里掏出五元钱扔给司机说:“把她送到喀什她要去的地方。”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在黑夜里飞奔起来。


五十七岁的伊不拉音仍然稳坐博斯坦政协副主席的位置。这天下午,他躺在自家的床上浑身难受,不知何故右眼皮跳个不停。他暗想:难道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
就在伊不拉音心乱之际,小舅子玉素甫走进来,他说:“门口有个男人非要让我问你,西天有月牙吗?”
“月牙?”伊不拉音忽地坐起身子,压低声音说:“你对他说,初一的傍晚有月牙。如果他回答‘见月’,你就领他进来。”
玉素甫按照姐夫的吩咐,与来人对上了暗号,于是,他把来人领到伊不拉音的房间,然后知趣地退去。
坐在炕上的伊不拉音抬眼一望,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什么话也没说,他用手摸了摸墙上的红花地毯,找到一个微小的按钮,轻轻一点,一扇窗户大的空间便出现了,原来那是间密室的进口。伊不拉音自己钻了进去,艾尔肯随在他的身后。两人顺着梯子下去,下面就是伊不拉音使用了十几年的密室。
伊不拉音不动声色地问:“境外留不住你?为什么逃回来?”
艾尔肯纠正说:“老师,我不是逃,而是光明正大地回来干大事。”
伊不拉音按捺着心中的窃喜道:“那你打算怎么干?”
艾尔肯有声有色地说:“按你的吩咐,搞‘圣战’。建立一个穆斯林自己的国家。”
“我为你这个学生骄傲,我早就看出你能干大事,你的到来令我振奋,知道吗?”伊不拉音高兴地张开双臂与艾尔肯紧紧拥抱。现在可好了,弟子艾尔肯回来了,伊不拉音突然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又派上了用场。“为什么现在才露面?出什么麻烦了?”
艾尔肯并不掩饰地回答:“刚才差点送命。”
伊不拉音拍拍弟子的肩说:“我们的事业何其艰难,你才跟他们斗了几天?我跟他们斗了一辈子,没那么容易。”
艾尔肯摇着头反省说:“我还是没弄清,是情报被截获了,还是警方无意中碰上的?”
伊不拉音平静地说:“你自己分析吧,但以后再上我这儿来,要慎重。你记住,我是你们的幕后安慰,不是前台火药桶。”
艾尔肯不客气地说:“可我到你这儿,不仅是避一会儿难,我想取走我应该取的东西。”
伊不拉音挖苦道:“与十年前相比,你变得更贪了。不过,哪个干大事的男人不贪呢?好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要的东西,它足够你组建起一个临时训练基地。”
艾尔肯由哀地感谢道:“谢谢老师的关照。”
伊不拉音真诚地问:“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艾尔肯简洁地回答:“要两份名单。一份是自己人的名单,一份是我们要杀掉的人的名字。”
伊不拉音平静地说:“你都会得到。”

艾尔肯走后不久,小舅子玉素甫又进到伊不拉音的屋里,他问:“门口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问‘什么花在九月开放’,我该怎么回答?”
伊不拉音一振:使用这个暗号与他联系的只有西方大国的秘密组织,他们派人来了?“告诉她,桂花在九月开放,她的回答是:我说是石榴花在开放。如果她对上了,就领她来见我。”
玉素甫返回门口。很快,他领着一位年轻性感的女人来到伊不拉音面前。
女人典型的南疆乡下女孩的打扮。她说:“不少人都惦记你呢,西方盟友让我转告对你的问候。”
伊不拉音客气地挥手道:“我一个老头子,提起来也就半斤重,没什么价值了,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女孩大方地要求道:“你叫我阿依古丽好了。我在B国读了几年书,很想回来报效南疆。你是政协副主席,给我在南疆民族大学安排个职位应该不费力气吧?”
伊不拉音用期待的口气问:“你有信心把民族大学变成觉醒的阵地吗?”
阿依古丽反问:“这是你给我布置的任务吗?”
伊不拉音老谋深算地说:“难道这不是他们让你来找我的目的吗?”
阿依古丽叹口气说:“我需要足够长的时间。”
伊不拉音不耐烦地说:“你可以慢慢享用时间,但有些人等不了。就在刚才,我听到一个消息,一个从境外回来的青年,和你一样他想为我们的独立做些事情,但他一入境就被警察抓走了,此时此刻,他肯定在流血,在受刑,他需要我们的拯救。你看这件事,需要等吗?需要很长时间吗?”
阿依古丽附和道:“是的,我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二

局势平静下来后,艾尔肯又回到了栏干村,他把马木提家当成了招募信徒的基地。
来听他讲课的信徒被分成两类:虔诚的信教者,他以讲经的名义,见缝插针地给他们灌输民族独立思想;那些不安分、历史不太光彩的教徒,他便赤裸裸地强化他们“圣战”的意识。
蒙在面纱里的热娜听着艾尔肯激情澎湃的演讲,眼里常常蓄满了泪水,她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有力量,他懂得的知识真多,她是个一向跟政治不沾边的女孩,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想跟着他拿起武器去跟异教徒战斗。

阿不都尔今年三十二岁,是个精干瘦小的男人,他以旅游者的身份潜入境内。
艾尔肯在果园秘密恐怖培训基地接见了阿不都尔。这个未被警方发现的基地,乍看是个果园,果园已经荒芜,两排破败了的土坯房孤零零地横在果园的东西两侧。再往远看,就是一望无边的大戈壁滩。
阿不都尔把一白布袋人民币倒在方木桌上,他说:“这是阿力木让我交给你的,就算我们对你的支持吧,请收下。”
艾尔肯不高兴地说:“就凭这点钱?你告诉阿力木,我艾尔肯是见过钱的人。那笔钱是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阿不都尔和气地说:“别赌气了,咱们还是尽可能联起手来干。你在境内的动作,离不开我们在境外的支持,我也知道你跟阿力木有过节,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以大局为重,帮助你打地盘。”
艾尔肯自信地笑道:“哈哈哈,别为他遮掩了,他蜷在别人的地盘上,一点自由都没有。我看你弄反了,他只有依靠我才能强大。”艾尔肯沉浸在东道主的感觉里。
阿不都尔无语。
艾尔肯话锋一转:“你到这里来不仅仅是出席会议吧?有事直说。”
阿不都尔脸色平静下来,清了清嗓音说:“阿力木想让我在边境山地选个条件理想的地方,开辟一个根据地。你会帮助我吧?”
艾尔肯接着说:“何止是帮助,本来就是我要做的事嘛,那是我计划中一个重要的部分。”
阿不都尔进一步探试:“我们合作?”
艾尔肯收住目光,盯着阿不都尔道:“在我的计划里,准确地说,那里应该是个秘密兵工厂。”
阿不都尔不解的问:“建兵工厂?”
艾尔肯道:“我不想做什么三十年设想,我的目标是十年之内用暴力解决独立问题。所以,我们要拥有自己的兵工厂,打这么大的战役,只靠买枪是十分危险的事。”
阿不都尔递给艾尔肯一张软盘:“这里面有咱们的党章、组织原则等材料,或许你可以借鉴一下?”
艾尔肯用中指弹了弹软盘,轻蔑地说:“可惜,这东西来晚了,就算早来了,对我也没什么用。”他从方桌底下拿出一面自制的星月图案的旗子,说:“我连旗帜都设计好了。回去告诉阿力木,不用他帮忙,我也能做大。让他瞧着吧,不出一个月,我让全世界都能听到我的响声,是炸弹的响声。”
   三

中午时分,行驶在乌鲁木齐繁华街道上的12路公共汽车发生了巨烈爆炸。公共汽车当场被炸成两截,十五名无辜的乘客成为冤魂,二十名乘客被炸成重伤,只有少数乘客幸免于难。
从机场直奔第一爆炸现场的南振中给钟成打了个电话,他愤怒地说:“钟成,听到响声没有?敌人公然挑衅了。钟成,我就在爆炸现场,现场都是血,死的死,伤的伤,这不是暴力恐怖行为是什么?我要提醒你:千万要警惕,千万给我守住南疆。”
博斯坦市发生的出租车被焚烧案已经沉寂一年了,几乎定为死案。可是乌市的公共汽车爆炸案一发生,地区公安局副局长买买提明觉得有必要再研究一下出租车被焚烧案。

马建中“砰”地一下推开钟成的门,人还没进来,声音先进来了:“钟头儿,出租车案有眉目了,我从多波段光源仪器上新发现两枚有价值的脚印。”
原来,马建中一直没有放弃那宗出租车司机被焚烧案。他独自躲在技术室利用“紫外观察照相系统”把一年前拍摄下来的足纹搜检了一遍,竟然意外地发现,有两枚足印很特别。从右脚后掌足印深,左脚足印浅的特征看,他断定这个人右脚有残疾。他还断定,这是两枚软质胶套鞋的足印,从型号上看,应该是四十二码的男性的大脚。
马建中惊喜地向钟成提问:“想想看,什么人才穿软质胶套鞋?维族人啊。死者是汉族人,而且据死者家属提供,他生前从未穿过软质胶套鞋。那么,在现场出现的第二枚足印肯定就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犯罪嫌疑人右脚略跛,年龄在二十岁至四十岁左右。”
“右脚略跛?二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会不会是西尔艾力?”陈大漠自言自语道。
陈大漠的妻子莱丽是南疆中学的音乐教师,该校的青年体育教师西尔艾力一直追求她,莱丽跟他好过一阵儿,交往的过程中,总觉得他有点心理变态,于是,跟他分手了。一天,莱丽发现自己班上的一个女生眼睛红肿,她找女生谈心时,女生说西尔艾力把她骗到宿舍奸污了。莱丽立刻把情况报告了校领导,于是,西尔艾力被劳动教养了。期间,陈大漠从内部通报上看到一条简讯,西尔艾力企图越狱逃跑,被劳教干警追了回来,他的右脚由此摔成残疾。也就是通过那个案子,莱丽认识了陈大漠,两人相爱结婚生子。
  西尔艾力结束劳动教养之后,回到社会上,可是不久,他就消失了。有人说一个热心肠的领导赞助他到国外读书去了,有人说他还留在国内跟个别分裂势力搅在一起,还有人说他到北疆做生意去了。总之,这个人从陈大漠的视线里退了出去。这几年,陈大漠致力于侦破暴力恐怖案件,尽管警方已经端掉十几个恐怖组织,可陈大漠老觉得有个神秘的影子像个鬼魂似地在南疆晃来晃去,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抓不住。凭着第六感觉,陈大漠觉得那个神秘的人很可能是西尔艾力。
钟成敦促道:“既然你怀疑了,那就想办法查查这个人。”
陈大漠对马建中说:“咱们今天就动身,去趟西尔艾力的老家。”

    四

西尔艾力的哥哥海米提矢口否认弟弟回来过。
因为年数已久,西尔艾力穿过的鞋子早已不见。马建中无法提取西尔艾力的足印。
陈大漠在海米提的炕底下发现了两万元崭新的人民币,陈大漠敏感地问:“哪来的?”海米提说是做生意挣的。陈大漠本想把钱拿回来提取指纹,但想想又算了。
第二天,陈大漠和马建中又赶到劳教所,在那里,他们证实西尔艾力当年穿四十二码鞋的事实。但这仍然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西尔艾力可能回来了,而且与出租车司机被焚烧案有关。
钟成听了陈大漠的汇报后,说:“那沓钱倒是个疑点,可惜你们反应迟钝了。不能空口说,一定要拿证据出来。”
周末这天,陈大漠的妻子莱丽给丈夫打了两次电话。上午十一点,莱丽兴奋地说:“大漠,为我们的女儿骄傲吧,北京少儿艺术学校到南疆招生,我们的女儿是惟一被录取的孩子,她已经接到体检通知书,你高兴吗?我们的女儿就要到北京去接受最好的教育。”
听到这个好消息,陈大漠很激动。他说:“当然高兴,我要谢谢你,这都是你培养的结果。莱丽,我真有福气,世界上最美丽的妻子和女儿我都拥有了。”
好心情陪伴了陈大漠一整天,可是傍晚时分,电话再次响起来,莱丽焦急地问:“大漠,古丽仙到你那儿去了吗?”
陈大漠一惊:“没有啊?她没在你身边吗?”
莱丽急切地说:“中午吃过饭后,古丽仙的一个同学给她打来电话约她出去玩。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回来。”
陈大漠焦急地问:“她的那个同学是谁你知道吗?”
莱丽忧虑地回答:“不清楚啊。”
陈大漠稳定自己的情绪后,说:“查查来电显示,看看是谁家的孩子?”
莱丽失望地说:“我打过去了,对方说是公用电话。”
陈大漠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但他仍安慰妻子:“别着急,可能你刚放下电话,她就站在你面前了。我们的女儿一向都很听话,不是吗?”
莱丽既焦急又疑惑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她从来不会在天黑时还不回家啊?”
陈大漠安慰道:“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陈大漠以最快的速度往家赶,但是,打开家门,妻子莱丽却没了踪影。


钟成把王路叫到家中,妻子李玉梅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王路手都不洗就想吃饭。
李玉梅道:“瞧瞧,馋成什么样儿了?以后想吃的时候,尽管来。”
听到李玉梅这些暖心的话,王路又想起马天牧,越是在温暖的环境里,越是想念她。
吃完饭钟成交给王路一张纸条,只见是一行阿拉伯文邮箱地址。这个邮箱地址由两层意思组合而成,王路顺口把它翻译出来:“一个人的帝国”和“黑色的鹰”。
王路精通阿拉伯语,现在开始用上了。
钟成说:“这是吾买尔昨晚刚提供的,他说接头人使用这个邮箱。”
从钟成家出来后,王路直奔办公室,他暂时忘掉了马天牧。他像一个全副武装的拳击手,精神抖擞地开始战斗了,他选择的对手是阿拉伯语网站。他心里很清楚,要想打开“黑鹰”的邮箱,自己就必须扮演“黑客”的角色。方法其实很传统,那就是先找出阿拉伯网站因为管理不善而存在的漏洞。依他的经验,目标网站的多少和该网站服务器开设的服务多少有一定的关系,服务越多,则发现漏洞的几率越高。
王路用新版的漏洞扫描工具扫描了目标的邮件服务器,竟然没有发现任何漏洞,“没想到阿拉伯人的网管水平不次啊”王路自言自语,此刻已经是凌晨3点。突然QQ的黑客技术群里传出一条信息:“Windows 2000 server版最新发现重大漏洞——RPC溢出,可以夺取最高权限,黑客站点“极度深寒”已经放出攻击代码”。王路眼前一亮,机会来了,迅速登录“极度深寒”down下这个RPC溢出攻击代码,但这是针对英文版的,还不能溢出阿拉伯语版的Windows系统,该怎么办?这可难不到王路,进入QQ里的黑客技术群,一咨询,很快就得到了阿拉伯语版的Windwos2000的偏移地址,把该地址追加到攻击代码中并顺利编译成功。接下来,就是小试牛刀的时候了,现在已经是凌晨5点半。
此刻,王路也紧张起来,成功与否也许就在此一举了,进入CMD模式,调出刚编译好的这把“利刃”,指向了这个阿拉伯的网站,然后回车执行……
王路屏住了呼吸,寂静的凌晨只听见CPU风扇“呼呼”转动声音,几秒钟过去了,计算机仿佛凝固了,没有反应,王路紧张的闭上了眼睛,突然硬盘响了一下,睁眼一看,啊,已经进入了对方的系统目录,成功了。激动的气氛鲜活了南疆的沉沉冷夜。王路发现此刻汗水已经湿透了衣服的整个后背,好久都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作为一名伸张正义、驰骋网络的侠义高手来说,“紧张”2个字似乎不应该出现在王路的“字典”里。但当此刻背负“国家使命”时,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王路迅速的冷静下来,因为机会稍纵即失。接下来的工作一切顺利,对方的mail服务器很快就被王路完全掌握了,并把数据库全部下载下来。
经过3个小时的奋战,王路终于把经过MD5加密的“黑鹰”的邮箱密码全部还原为真正的密码。大功告成,此刻已经是早上10点。王路通过WEB页面进入了“黑鹰”的邮箱,可惜的是,里面空空如也。
王路决定让电脑“守株待兔”。王路打开邮箱收发工具,把“黑鹰”的账号和密码添加进去,然后把收邮件的时间定为“每30秒钟中就自动收一次邮件“,同时保留邮箱的原件不删除。这样“黑鹰”所有邮件将会一封不少的自动下载到王路的电脑里,而且“黑鹰”也不会察觉。
王路终于松了一口气,肚子也咕咕叫起来了,看来该去补充点东西了……
   二

“为什么要绑架她们?给我个理由。”艾尔肯质问西尔艾力。
西尔艾力恼怒地说:“他到我家追查我的下落,令我哥哥难堪。”
艾尔肯一惊,脸色突变:“他们知道你回来了?”
西尔艾力淡淡地:“可能是怀疑。”
艾尔肯考虑片刻说:“这步棋先走了一步,虽然有风险,但还不出格。”
西尔艾力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艾尔肯深思熟虑地:“据我的情报所知,南疆公安局最近组织了一个专门对付我们的反恐队伍,而这个陈大漠就是队长,我原计划把钟成干掉之后,再除掉他,谁知你现在就给他找麻烦了,倒也好,将计就计,借这件事,把反恐队搞乱。”
西尔艾力问:“那个莱丽和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做掉?”
艾尔肯不满地瞪了一眼,加重语气:“养着,这是我们跟警方交易的筹码。”
                              
陈大漠找遍了所有莱丽母女可能接触的人,可能去的地方,他几尽绝望。二十四小时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听到莱丽母女的声音。陈大漠沮丧地意识到:母女俩出事了。
他本能地分析:这件事的发生绝不是偶然,肯定有人蓄意骗走了莱丽母女。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妻女骗走呢?莱丽没有得罪过谁啊?难道矛头是对着自己来的?想到此,陈大漠毛骨悚然。
就在陈大漠犹豫着该不该把此事报告时,钟成打来电话,问他为什么一天不露面?
陈大漠淡淡地回答:“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一下。”回答的瞬间,他决定暂时先不麻烦组织。
钟成命令道:“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跟你商量点事。”
陈大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赶到钟成办公室。
钟成说:“昨天,我参加了自治区党委会。会议要求,全疆各地要继续用科学理论、先进文化占领一切思想文化阵地,从根本上肃清民族分裂主义的影响,巡视组已在全疆各地陆续开展工作。咱们南疆的巡视组成员名单已经开始上报,你们反恐大队派谁去巡视组合适?”
陈大漠支吾了一下:“说实话,这算是闲差,目前我们队那几头蒜都忙得转不开身啊。”
钟成建议说:“王路的信息中心库已经启动,他自己没什么大事,干脆让他下乡熟悉熟悉情况你看行吗?”
陈大漠问:“派王路去?”
钟成坦白道:“在怎么用他的问题上我真的很矛盾。他确实是个人才,唉,要是有个普通家庭背景就好操作了。”
陈大漠劝慰:“钟头儿,别为难了。不是有两个指标吗?让艾力跟他一起下去。”

    三

陈大漠满怀心事,利用下班时间独自驾车去了一次西尔艾力家。难道西尔艾力已经知道有人调查他,才对他采取报复?如果这个推理成立,那么说明,第一,西尔艾力的确在南疆;第二,他的家人知道西尔艾力的下落。
当陈大漠第二次出现时,西尔艾力的哥哥海米提赶紧起身迎接,他明明手里拿着烟,却问老婆“烟放在哪儿了?快招待客人”。这个细节被陈大漠看在眼里。
海米提心里明白,这个警察深夜来访,肯定是冲着弟弟来的。
陈大漠不动声色地问:“西尔艾力回来过?”
听到这个问题,海米提出现第二次恐慌,他明明已经把老婆支出屋去,却突然愚蠢地大声问老婆:“你看见我弟弟回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大漠冷冷地说:“你说没有的事情,我偏说有,这里面恐怕有些道理吧?他给你的两万块钱花了吗?”
海米提一惊:“他没给我钱,是我做生意挣的,不信你问我老婆?”
陈大漠提醒道:“小心来路不明的钱花了烧手。”
这天夜里,陈大漠空手而归,但他心里有数了,西尔艾力确实回过家。
等王路和艾力下乡后,陈大漠才把事情报告给钟成,并且把自己对西尔艾力的怀疑说了出来。
钟成一听头皮都炸了,他指着大漠的鼻子说:“你可真沉得住气。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陈大漠摇头。
钟成思索后问:“会不会冲你来的?”
陈大漠点头说:“我也这样认为。”
钟成出了一口长气问:“要是这样,事情可就不简单了。敌人想干什么呢?”
两人正分析着,买副局长神情严肃地进来了,他说:“钟头儿,咱们又有麻烦了。刚才一个农民报警说,他从叶尔羌河的芦苇丛里发现了一具漂浮着的尸体,头被人砍了去。”
“无头尸?”陈大漠惊讶地问。
钟成平静地问:“你怎么看?”
老买内疚地说:“吾买尔昨晚突然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钟成惊讶地问:“你是说吾买尔?”
老买点头:“昨天上午,吾买尔紧急通知亚力坤,说接头人主动跟他联系了,对方要求他到老地方见面。于是,我就带着吾买尔和反恐二队赶到接头地点,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我们就收工了。我让吾买尔回去先休息,有什么情况赶紧报告。我分析,就在我们都扑到接头地点时,对方却乘机等候在吾买尔家的附近,吾买尔应该是在家门口被人绑架的。”
钟成焦虑地问:“你们不是一直在控制吾买尔吗?”
老买不解地说:“是啊。监控器里一直有图像,可是,后来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估计,吾买尔被搜身了,敌人可能把他衣服上的探头给拽下来砸碎了,这说明敌人警惕性很高。”
陈大漠这时开口说话了:“钟头儿,我是搞痕迹技术出身的,让我上这个案子吧。”
钟成道:“可是莱丽还没有下落。”
陈大漠心一横,说:“急也没用,也许两件事并不矛盾,没准是一个伙人干的。”
  四

王路和艾力参加的下乡宣传巡视组一共二十人,公、检、法、司各路人马齐全。
接连讲了三天课,王路发现一个问题:来听课的青年人少,老年人多。这是怎么回事呢?青年人都到哪儿去了?这天下课之后,王路拉着艾力来到派出所,他想,既然到了乡下,不如顺便把依干其乡这些年所发过的案件情况一一录入整理,同时也了解一下依干其乡青年们的情况。在派出所,他让艾力帮着翻查档案,自己则录入档案资料。尔肯所长有事先走了,走时,他叮嘱两人晚上八点以前在库尔班书记家会合。
又忙了一阵儿,艾力捅捅王路说:“收工吧,吃饭时间到了。”
两人步行往库尔班书记家方向走去。当他们穿越旅游景点时,看到乡演出队正在给游客表演民族舞蹈。艾力一听到音乐,立刻手舞足蹈起来,他拉着王路非要先看会儿歌舞再去库尔班家吃饭。王路拗不过他,两人往葡萄架跟前凑。
葡萄架下,一个红脸膛的中年民间乐手正起劲地击打手鼓。舞台上,美丽的维族少女帕丽旦正随着有节奏的音乐跳着激情欢快的“红玫瑰”独舞。帕丽旦的美是外向的、奔放的、热烈的、风情万种的。艾力欣喜地对王路说:“快看,台上这个姑娘就是我未来的老婆。”
王路斜眼瞧了瞧他,说:“你省省心吧,人家能看上你?”
帕丽旦的独舞结束了。
台下的游客们礼节性地鼓掌,艾力一看热烈的程度不够,立刻抡起手掌拼命鼓击,带动着全场的游客都跟着鼓掌。帕丽旦礼貌地向游客们谢幕,也特意向艾力致谢。
艾力冲上前去表白说:“喂,你的独舞跳得棒极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艾力。”
女孩轻声回答:“帕丽旦。”
艾力清了清喉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我是南疆地区的警察,跟着工作组下乡搞宣传来了,感谢真主让我遇到你。能告诉我吗,你的家在哪里?”
没想到帕丽旦警惕性还挺高,她噘着小嘴问:“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艾力猛然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喂,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了。”
帕丽旦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她义正严辞地指责道:“有你这样当警察的吗?”
艾力刚想再说些什么,帕丽旦已经一跺脚跑了。
面色红润、声如洪钟的库尔班大叔大步到门口热情地与王路等人握手:“欢迎,欢迎。”
正要吃饭时,库尔班大叔的儿子领着演出队的几个乐手和演员来了。
艾力大喜,原来这些演员里有跳“红玫瑰”的姑娘。
库尔班大叔对王路说,这是他特意请来与警察们联欢的。艾力立刻把火辣辣的目光射向帕丽旦。音乐一响起来,艾力“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火辣辣地邀请帕丽旦跳舞,跳了整整一个晚上。
这一顿饭,大伙吃了,喝了,唱了,跳了,王路也把依干其乡的反常情况都了解了。
库尔班书记说:“这半年乡里有两件怪事,第一件事,栏干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只羊,说是真主的奇迹在羊身上显灵了;第二件事,有人反映,有几个村的清真寺的人闹得很凶,村里的事党支部说了不算,反而是阿訇说了算。我觉得不正常。”
“真主在羊身上显灵?阿訇说了算?事情不妙!我看这里面有政治背景。”王路意味深长地说。
库尔班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尔肯所长难为情地:“我们派出所也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说,最近,乡里出了件怪事,二十几名青年无故失踪了。”
王路忙问:“失踪多长时间了?”
尔肯估摸着说:“大概两个月吧。说实话,开始派出所并没在意乡里少了几个青年,后来,我发现,老是有村民跑到派出所来询问,是不是抓过他的儿子?因为儿子不见了。我一统计,发现二十几个青年都在这段时间失踪了。”
王路觉得这一现象跟自己心中的疑问相吻:“同时失踪?这事肯定不简单。”
王路回到乡招待所,打开电脑,然后拔号上网,他使用加密密码,打开公安局信息中心网站,然后进去看看新组建的信息中心库的进展情况,浏览了一会儿,他把自己录入的有关依干其乡的资料发送到信息中心库的网站上,然后给值班员留言:尽快建全依干其乡青年的资料,我近期要用。
做完这一切,王路又随便进入阿拉伯网站,进入了一下“黑鹰”的邮箱,里面仍然空空如也。虽然有家中电脑的邮件收发工具帮忙,但王路在外依然随时关注这个邮箱。

    五

这一夜,艾力失眠了,眼前老是晃着帕丽旦美丽俊秀的脸庞,他对王路说这一次动真格了,他发誓要娶帕丽旦为妻。
艾力恳求道:“哥们儿,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拿下她?”
王路不紧不慌地说:“很简单啊,跟踪她,弄清楚她的住址。然后,你花一块钱去买一瓶小学生用的胶水,往她家的锁眼里一灌,哎,她就进不了家啦。就在她着急时刻,你出现了,帮她捅开锁,为她解难。很古老的办法,英雄救美女。”
艾力犹豫一下,说:“这办法行是行,但太慢了,我等不及。”
这天黄昏,王路和艾力又一次从派出所出来,除了正常的宣教工作,今天他们开始着手调查那二十几个失踪青年的下落。
突然,王路捅捅艾力:“快看,你的梦中情人。”
艾力定睛一看,帕丽旦正和一名年轻女孩亲热地挽着手臂,那女孩背对着艾力和王路。她们的另一面站着一位手提大包的中年妇女,仨人亲热地聊着。
未等王路说什么,艾力已经三步并成两步,噌噌噌刮风一样把自己刮到帕丽旦面前。他极真诚地望着发愣的帕丽旦说:“帕丽旦,我爱你。”
帕丽旦的脸腾地红了,她马上聪明地拒绝艾力说:“我可不跟你开玩笑。”
艾力面不改色心不跳,接着帕丽旦的话题说:“帕丽旦,你真诚实,我更爱你了。”
正跟她拉着手的女孩笑眯眯地问:“帕丽旦,这是谁啊?也不介绍介绍?”
艾力赶紧自我介绍说:“我是南疆公安局的警察艾力,我是帕丽旦的男朋友。”他又转过身去责怪帕丽旦:“帕丽旦,她是你的女伴吗?为什么不介绍给我?”
帕丽旦被艾力的大胆吓着了,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倒是帕丽旦的女友对艾力颇感兴趣,她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说:“我是帕丽旦中学的同学阿依古丽。要不是你自己承认,帕丽旦还对我保密呢,刚才她还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帕丽旦,你搞什么鬼?”
中年妇女更是惊得张大嘴巴:“帕丽旦,你有男朋友了,为什么不对妈妈说?”
当艾力弄明白这三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后,立刻做出反应,他对着中年妇女鞠躬道:“哎呀,原来是妈妈。妈,你好,我帮你提包,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帕丽旦脸憋得通红,艾力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他接过帕丽旦妈妈的包,见缝插针道:“妈,我早就想去家里看你,她就是不带我去,帕丽旦,你这么做可不对呀。”
帕丽旦窘极了,又不想在这儿闹笑话,瞪了艾力一眼说:“这样吧,你先忙去吧,回头,我跟你联系。”
艾力瞪大眼珠指指自己的手机:“一言为定?”
帕丽旦点点头。

阿依古丽的目光追随着艾力的去向,她看见了一个铁塔似的青年站在黄昏里,她看见一张青春的面孔,她不禁怦然心动。
接近王路,最终“网”住王路,是伊不拉音交给她的第二项重要任务。据来自警方内部的可靠情报,王路为南疆公安局组建了一个规范的网络系统,这个系统能干什么?都有哪些功能,掌握了多少恐怖组织信息?他要求阿依古丽发挥自身优势,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王路视野,了解事实真相后,最大限度地破坏南疆警方的内部网络系统。
经过几天的调查,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工作对象竟然是她日思夜想的白马王子。
   六
王路也注意到了阿依古丽。他问艾力:“那个背对着咱们的丫头是谁啊?”
艾力大大咧咧地说:“帕丽旦的同学,刚从国外回来。”他拍拍王路的肩,对他诉苦道:“知道吧,昨天夜里我喊了她一万次名字。”
王路觉得艾力走火入魔了,觉得不能不帮他。他善意地分析说:“要娶老婆首先得看她是不是善良,这一条最重要。我豁出去了,舍身为你创造一次见面机会。”
艾力眼前一亮,问:“真的?你有什么办法?”
王路亮招道:“等她跳完舞后,我去找她,就说你受伤了,如果她无动于衷,说明你根本没戏;如果她愿意来看你,不管她以后爱不爱你,都说明她还算善良。如果这一条合格了,咱们就给她实行‘老改’政策,先教育她,感化她,不行就专政她。”
三个小时后,王路出现在葡萄架下。帕丽旦刚刚跳完“红玫瑰”独舞。王路很严肃地对她说:“对不起,帕丽旦同志,我能跟你谈点事吗?”
帕丽旦在库尔班书记家见过王路,她礼貌地说:“请吧。”
两人来到一个背人的地方,王路故作深沉地说:“帕丽旦同志,艾力他——”他似乎沉痛地说不下去了。帕丽旦忙问:“艾力怎么啦?”
王路停顿片刻才说:“艾力是个英雄,就在刚才,我们在路上遇到几个坏蛋,艾力奋不顾身冲上去,一拳就把坏蛋打倒了,他自己也受了伤,昏迷过去。我把他抱到房间,他直喊帕丽旦、帕丽旦的名字,而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名字一个都没喊,不过我们都不怪他,还挺感动,因此,我请求你能去看看他,也许,这是他生前最后一个要求了。”
听到这儿,帕丽旦眼圈红了,她感动地说:“好,我答应你去看看他。”
帕丽旦还未进屋,就听见艾力“帕丽旦、帕丽旦、帕丽旦”地乱喊一气。王路赶紧对帕丽旦说:“我说的没错吧?他在喊你的名字,恐怕快不行了。”
帕丽旦白了王路一眼,说:“这人还能出声,说明他伤得不重。”
王路憋着笑,进屋后,对着假装不行了的艾力说:“蛇咬一口,入木三分,要一口咬死,听见没有?我还有事先走了。”
帕丽旦往艾力床前刚一坐下,艾力的传呼机响了,艾力故作有气无力地说:“帮我看看是谁呀?”帕丽旦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亲爱的艾力,我爱你,请告诉我,我能否在二十一世纪到来时,成为你的新娘呢?我祈祷着。阿娜尔罕。”
帕丽旦的脸色立刻变了,她嫉妒地问:“追你的女孩还不少吧?”
艾力淡淡地回答:“不多,有几个天天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可我一个都看不上。”
帕丽旦唾了一口,道:“呸,我真看不出你什么地方好,那些女孩都瞎眼了。”
艾力露出一只眼睛瞧着帕丽旦说:“是啊,是啊,又来一个瞎眼的。”艾力忽地一下坐起来,紧紧抱住帕丽旦:“帕丽旦,我真的爱你,真的爱你,别离开我,哎哟——”
帕丽旦狠狠地咬了艾力的手背一口,艾力的手背上立刻出现几个牙印,艾力马上用嘴去亲那个牙印,他说:“谢谢,谢谢,再赏一口行不行?”
帕丽旦见状气也消了一半,她轻声问:“疼吗?”
郁闷啊!!!!第一次发贴就犯了个大错误!《国家荣誉》这本书的内容太多了,不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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