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波兰事件” 社会主义兄弟剑拔弩张

　　1956年10月，执政的波兰统一工人党决定召开中央全会改组政治局，推举1948年被逐出中央的前领导人哥穆尔卡重新上台执政。此举遭到前苏联反对，苏联领导人强行前去干涉，并调动军队打算武力解决问题，苏、波两个社会主义兄弟几乎发生大规模流血惨剧。这就是上世纪50年代震惊世界的“波兰事件”。本文作者当时正在中国驻波兰大使馆任职，耳闻目睹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全过程。


　　赫鲁晓夫秘密报告引发政局动荡
　　1956年2月，苏联共产党举行第20次代表大会。会议将要结束时，苏共第一书记赫鲁晓夫作了《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揭露和批判了斯大林的一些错误。这在所有社会主义国家，特别是东欧国家引起了巨大震动。在苏共20大期间，参加会议的苏联、意大利、芬兰、波兰、保加利亚5国共产党作为战前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成员发表了一份联合公报，宣布1938年共产国际解散波兰共产党的材料是“捏造的”，并为波共恢复了名誉。正是由于这个错案，波共当时的领导人几乎全被处死，使得1939年希特勒德国进攻波兰时，波兰的抵抗运动缺乏有力的领导。赫鲁晓夫的报告和对波共的平反在波兰党内外引起了震惊，人们开始议论波兰过去在政治、经济各领域存在的问题，党内外普遍要求纠正错误，实行“革新”，发扬民主，改善人民生活，摆脱苏联控制，实现国家民族的独立自主。
　　这年6月，在波兰西部城市波兹南，几个大工厂的工人要求改变不合理的劳动定额和工资制度，当局未予满足，工人们便走上街头示威。军警进行了镇压。据官方报道，死亡74人，受伤者逾千人。这次流血事件震撼了波兰。党内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出现分歧，反社会主义势力兴风作浪，政局动荡。党内外要求1948年因“右倾民族主义”被批判、罢黜，1949年后被监禁的前党总书记哥穆尔卡复出执政的呼声愈来愈高。哥穆尔卡在波兰解放前是地下工人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领导国内游击队抗击德国法西斯、发展进步力量，在国内享有声望。新政权建立之初他提出“走向社会主义的波兰道路”，不照抄苏联模式；1948年苏联控制的共产党情报局批判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时，他同情铁托。这些为苏共领导所难容，遂成为1948年他被赶下台的主要原因。1956年7月，波兰统一工人党举行二届七中全会，通过决议恢复了哥穆尔卡的党籍，但未能就组织领导问题取得一致。
　　七中全会后，党的第一书记奥哈布有意让贤，根据政治局多数意见决定于10月19日召开八中全会，改组政治局和书记处，由哥穆尔卡出任第一书记。政治局候选人名单不包括亲苏的国防部长罗科索夫斯基（波兰血统、苏联元帅）和坚持保守观点的代表人物。消息传出后，华沙及其他大城市工人在工厂集会，大学生在校内集会，热烈拥护政治局的决定。
苏联准备动武会谈剑拔弩张
　　苏联领导人对波兰国内局势的发展极为不满，担心哥穆尔卡上台将领导波兰走资本主义道路，脱离社会主义阵营。10月19日晨，苏共第一书记赫鲁晓夫偕同政治局委员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米高扬率领苏军总参谋长安东诺夫、华约武装部队总司令科涅夫和一大批高级军官飞往华沙；同时命令处于戒备状态的驻扎波兰的苏军向华沙挺进，准备动用武力。
　　赫鲁晓夫下机后气势汹汹，将主人甩在一边，径直走向到机场迎接的苏军将领，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才走向波兰领导人。他大声对波兰总理西伦凯维兹说：“我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到这里来的，我们不能允许苏联红军流血解放的地方出卖给美国人！”西伦凯维兹严肃地正告他：“请注意，你现在是在波兰作客，不是在苏联讲话。”哥穆尔卡也反驳：“我们比你们流的血更多，我们没有出卖给任何人！”赫鲁晓夫指着哥穆尔卡问苏联大使：“他是谁？”哥穆尔卡回答：“我是哥穆尔卡。正是由于你们的缘故，我刚坐完三年牢！”奥哈布告诉赫鲁晓夫：哥穆尔卡已被提名为波党第一书记候选人。赫鲁晓夫破口大骂奥哈布是叛徒，大声斥责道：“这不仅是波苏关系问题，你们在危害我们在德国的地位，威胁整个社会主义阵营！”
　　赫鲁晓夫提出从机场直接去波党中央大厦，出席即将举行的波党八中全会，被波方拒绝了。
　　波兰领导人把苏共代表团安顿后立即赶回党中央大厦，召集在那里等候着的中央委员举行八中全会。奥哈布首先宣布苏共代表团已经飞抵华沙，接着他提出补选哥穆尔卡和1949年同哥穆尔卡一起被开除出中央的克里什科、斯佩哈尔斯基、洛加—索文斯基为中央委员，并宣布政治局已决定提名哥穆尔卡为党的第一书记。全会通过哥穆尔卡等四人为中央委员，并授权哥穆尔卡和尚未改选的政治局同苏共代表团谈判。中央全会暂时休会。
　　波苏会谈剑拔弩张。赫鲁晓夫一开始就批评波兰统一工人党陷入了思想混乱，说反革命分子有接管政权的危险，帝国主义分子正在破坏苏波之间的友谊。他声称苏联有权要求波中央全会听取苏联的意见！波兰领导人纷纷发言驳斥，断然拒绝苏共代表团出席全会的要求。
此时，驻波苏军前锋抵达华沙郊区，波兰军队归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指挥，据传也在向华沙移动。波兰领导人立即动用公安部队切断了进入华沙市区的通道，阻止苏军前进。公安部队司令是科马尔将军，二战期间与哥穆尔卡一起打过游击，是哥穆尔卡的亲密战友。
　　波领导人获悉苏军调动消息后，情绪更加激昂。哥穆尔卡激动地说：“我请求、我要求你们命令部队停止前进，返回你们的驻地。要是你们不这样做，将会发生不可逆转的事情。”他表示，如果苏军不撤，会谈将停止，他将到电台向全国人民呼吁抵抗。
毛泽东表态促使会谈发生转机
　　10月18日，即赫鲁晓夫动身去华沙的前一天，苏联驻华大使尤金紧急约见毛主席。第二天清晨毛主席接见了尤金。尤金向毛主席递交了苏共中央致中共中央的信，信中邀请中国派代表团去莫斯科参加社会主义国家会议，讨论波兰问题。毛主席当时明确表示不赞同苏联对形势的估计，反对苏共准备采取的做法；同时表示：如果苏联同意不动用武力，不召开会议谴责波兰，并同意用和平协商方式解决苏波分歧，那么，我们愿意派代表团去莫斯科同苏共领导共商解决问题的办法。毛主席会见尤金后，紧急约见波兰驻华大使基里洛克，将中共对苏共的答复通知波方。这无疑是对面临危机的波兰的强有力的支持。
　　苏波两党从19日中午开始的会谈一直争论到当天傍晚，休会用餐后继续会谈。赫鲁晓夫坚持反对波党政治局改组，尤其反对把罗科索夫斯基排除出政治局。哥穆尔卡则表示，罗科索夫斯基是苏联控制的象征，不能留在政治局。波共一方面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另一方面也竭力消除苏方的疑虑。哥穆尔卡阐述了自己对一些问题包括波苏友好的主张；其他人在发言中都强调哥穆尔卡是忠诚的共产党人，是爱国者和苏联的朋友。在休息时，哥穆尔卡同赫鲁晓夫进行了单独谈话。哥穆尔卡表示：同苏联结盟今后仍将是波兰外交政策的基础。
　　在傍晚和晚间的会谈进行过程中，波苏双方先后接到了关于中国共产党态度的紧急报告。在傍晚争论最激烈时，奥哈布宣告：“我们并不孤立，我们有毛泽东的支持！”赫鲁晓夫在接近午夜时态度趋向缓和，表示苏共将不干涉波兰党领导机构的改选，答应苏军撤回原驻地。最后双方商定会谈暂告一段落，等波党八中全会开过后立即派代表团前往莫斯科继续会谈。这时已是20日凌晨。苏共代表团6时离波回国。苏波两国终于避免了武力冲突，但矛盾并未解决。
　　中共代表团秘密赴苏
　　10月21日，苏共通过尤金大使通知中共中央：苏共已决定不采取军事行动，也同意不召开讨论波兰问题的国际会议，再次邀请中共中央派代表团去莫斯科商量。22日，毛主席再次会见尤金，指出：波兰不像要脱离社会主义阵营、投向西方，建议苏联承认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波兰党中央，在平等的基础上同他们合作。23日，以中共中央副主席刘少奇为首的中共代表团秘密赴苏，成员包括党的总书记邓小平及王稼祥、胡乔木等同志。
　　自10月23日起，中共代表团同苏共中央主席团共举行了6次会谈。由于匈牙利在23日晚开始出现了动乱，成了中苏两党会谈的议题之一，但谈得较多的还是波兰问题。少奇同志着重指出：在斯大林后期，对兄弟党有些强加于人，使用压力，要人家听话，不听就整，结果使人感觉主权受损。此外，批评兄弟党工作的方式，我们认为也值得考虑。
赫鲁晓夫发言中谈到苏联对波兰帮助不小，但群众的反苏情绪却很浓。刘少奇又指出，小国对大国的行动非常敏感，虽然帮助很大，但其他一些问题抵消了这些帮助。这恐怕是波、匈事件深远的、根本的原因之一。刘少奇强调：必须承认国与国、党与党之间的独立自主原则、平等原则。赫鲁晓夫在第二次会谈中最后表示：完全同意刘少奇同志的意见。
　　赫鲁晓夫接受中方建议，于10月30日发表了《关于发展和进一步加强苏联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友谊和合作的基础的宣言》。宣言中说：苏联愿意把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关系建立在“完全平等、尊重领土主权完整、国家独立和主权、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基础上”，承认在过去处理同社会主义国家关系方面有过错误。第二天，中国政府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关于苏联政府1956年10月30日宣言的声明》。声明说：这个宣言对改正社会主义国家相互关系方面的错误，对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间的团结具有重大的意义。
以刘少奇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取得积极成果后，于11月1日返回北京。
周总理率中国代表团
访问波兰
　　1957年1月，波兰举行议会大选。执政的统一工人党有失去议会多数的危险，邀请毛主席去波兰访问，藉以扩大波党的影响力以争取大选获胜。当时毛主席考虑经莫斯科去波兰有不便之处，中央决定由周总理率政府代表团同时访问苏联和波兰。
代表团于1月11日抵达华沙，成员包括贺龙、王稼样、王炳南。周总理与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波兰领导人正式会谈三次。在第一次会谈后的当天晚上，周恩来去哥穆尔卡私宅进行单独交谈。这是考虑到波党内斗争的复杂性和哥穆尔卡的特殊情况和作用而采取的特殊行动，这在周恩来的外交实践中是第一次。周总理和哥穆尔卡进行了诚挚坦率、同志式的交谈。这样的单独交谈，在15日夜又进行了一次。
　　哥穆尔卡生活非常简朴，住的是公寓房，只有不大的三间，饭厅兼作客厅；夫人亲自冲咖啡，似无佣人。周恩来在波访问五天，除同波领导人会谈、交流外，在4个城市的群众大会上发表了长篇讲话。在公开讲话中，周恩来赞扬波党新领导为改正过去的错误、发扬民主、改善人民生活所作的努力；表示支持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新领导；强调社会主义国家的团结。
周恩来严词驳斥
赫鲁晓夫
　　周总理1957年1月访波前曾先到莫斯科同苏联领导人举行会谈，访波后去匈牙利访问一天，又返回莫斯科与苏联领导人继续会谈。在此之前，苏联领导人曾接受中共的正确观点和主张，承认苏联在处理同社会主义国家关系方面有错误。但不久，赫鲁晓夫在同周恩来会谈中改口说，苏联当时准备对波兰采取军事行动，是因为那里要发生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的政变。周恩来严正指出，这个估计是错误的，是个严重的错误。不能根据这样的估计动用武力。赫鲁晓夫说，现在我们不认为这是错误，我们对波兰的威胁性行动是帮助哥穆尔卡。周恩来严肃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两党有严重分歧，如果认为对波采取行动不是错误而是帮助，是很危险的。我们认为在这个问题上苏联同志会接受经验教训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毛主席亲自处理“波兰事件”
　　波兰事件自一开始就受到中国领导人的极大关注。自10月19日至12月初，毛主席多次会见苏波两国驻华大使，阐述中国共产党的意见和主张，请他们转告各自的党和政府。1957年波兰总理西伦凯维兹、国防部长斯佩哈尔斯基先后率政府代表团和军事代表团访华，毛主席都同他们进行了亲切的谈话，着重调解波苏关系。他曾讲到，帝国主义不怕中国，也不怕波兰，他们怕苏联，与苏联搞好关系很有必要；波兰同志可能气还未消，我劝同志们让过去的问题慢慢过去，气慢慢消下来……丢开个别的不愉快，心平气和就好办事，同苏联同志也好相处。从国内国际范围来看一看，我们非团结起来不可。
　　1957年11月毛主席率代表团去莫斯科参加十月革命庆典和出席世界共产党工人党会议。他同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波兰统一工人党代表团单独进行了3次长时间的交谈。毛主席除就中苏共同起草的《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工人党会议宣言》草案征询哥穆尔卡意见外，还就国际共运、社会主义阵营团结、世界形势、对美斗争以及波国内的问题同哥穆尔卡进行了内容广泛的、深入的谈话。其中谈得较多的还是如何处理社会主义国家和兄弟党关系以及“以苏联为首”的问题，毛泽东说，我是希望你们的关系更好些。
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中共中央为什么如此关注“波兰事件”和接着发生的“匈牙利事件”？这是因为这两个事件不仅关系着波匈两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命运，而且对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也有影响，关系着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和反帝斗争的大局。这两个事件尖锐地表明社会主义国家内部和社会主义国家之间存在着各种矛盾，如何对待和处理这些矛盾直接关系着社会主义事业的兴衰、关系着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前途，是摆在各国共产党工人党特别是共产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面前的重大课题。
　　由于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领导人采取了正确的立场和政策，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努力，同时也由于苏波两国领导人的理智，没有发生后果不堪设想的流血冲突，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得到维护和加强。波兰领导人和各阶层普遍认为波兰在最困难的时刻得到了中国的帮助和支持，波兰领导人多次向毛主席、周总理等中国领导人表示感谢。波兰事件后，中波两党、两国关系更加亲密，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本人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声望进一步提高。中国也从这个事件中吸取了经验教训，丰富了毛泽东关于分清两类矛盾和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以及社会主义国家也应实行和平共处、求同存异方针等方面的思想。■骆亦粟文  
1956年10月，执政的波兰统一工人党决定召开中央全会改组政治局，推举1948年被逐出中央的前领导人哥穆尔卡重新上台执政。此举遭到前苏联反对，苏联领导人强行前去干涉，并调动军队打算武力解决问题，苏、波两个社会主义兄弟几乎发生大规模流血惨剧。这就是上世纪50年代震惊世界的“波兰事件”。本文作者当时正在中国驻波兰大使馆任职，耳闻目睹了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全过程。


　　赫鲁晓夫秘密报告引发政局动荡
　　1956年2月，苏联共产党举行第20次代表大会。会议将要结束时，苏共第一书记赫鲁晓夫作了《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秘密报告，揭露和批判了斯大林的一些错误。这在所有社会主义国家，特别是东欧国家引起了巨大震动。在苏共20大期间，参加会议的苏联、意大利、芬兰、波兰、保加利亚5国共产党作为战前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成员发表了一份联合公报，宣布1938年共产国际解散波兰共产党的材料是“捏造的”，并为波共恢复了名誉。正是由于这个错案，波共当时的领导人几乎全被处死，使得1939年希特勒德国进攻波兰时，波兰的抵抗运动缺乏有力的领导。赫鲁晓夫的报告和对波共的平反在波兰党内外引起了震惊，人们开始议论波兰过去在政治、经济各领域存在的问题，党内外普遍要求纠正错误，实行“革新”，发扬民主，改善人民生活，摆脱苏联控制，实现国家民族的独立自主。
　　这年6月，在波兰西部城市波兹南，几个大工厂的工人要求改变不合理的劳动定额和工资制度，当局未予满足，工人们便走上街头示威。军警进行了镇压。据官方报道，死亡74人，受伤者逾千人。这次流血事件震撼了波兰。党内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出现分歧，反社会主义势力兴风作浪，政局动荡。党内外要求1948年因“右倾民族主义”被批判、罢黜，1949年后被监禁的前党总书记哥穆尔卡复出执政的呼声愈来愈高。哥穆尔卡在波兰解放前是地下工人党的主要领导人之一，领导国内游击队抗击德国法西斯、发展进步力量，在国内享有声望。新政权建立之初他提出“走向社会主义的波兰道路”，不照抄苏联模式；1948年苏联控制的共产党情报局批判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时，他同情铁托。这些为苏共领导所难容，遂成为1948年他被赶下台的主要原因。1956年7月，波兰统一工人党举行二届七中全会，通过决议恢复了哥穆尔卡的党籍，但未能就组织领导问题取得一致。
　　七中全会后，党的第一书记奥哈布有意让贤，根据政治局多数意见决定于10月19日召开八中全会，改组政治局和书记处，由哥穆尔卡出任第一书记。政治局候选人名单不包括亲苏的国防部长罗科索夫斯基（波兰血统、苏联元帅）和坚持保守观点的代表人物。消息传出后，华沙及其他大城市工人在工厂集会，大学生在校内集会，热烈拥护政治局的决定。
苏联准备动武会谈剑拔弩张
　　苏联领导人对波兰国内局势的发展极为不满，担心哥穆尔卡上台将领导波兰走资本主义道路，脱离社会主义阵营。10月19日晨，苏共第一书记赫鲁晓夫偕同政治局委员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米高扬率领苏军总参谋长安东诺夫、华约武装部队总司令科涅夫和一大批高级军官飞往华沙；同时命令处于戒备状态的驻扎波兰的苏军向华沙挺进，准备动用武力。
　　赫鲁晓夫下机后气势汹汹，将主人甩在一边，径直走向到机场迎接的苏军将领，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才走向波兰领导人。他大声对波兰总理西伦凯维兹说：“我是怀着沉重的心情到这里来的，我们不能允许苏联红军流血解放的地方出卖给美国人！”西伦凯维兹严肃地正告他：“请注意，你现在是在波兰作客，不是在苏联讲话。”哥穆尔卡也反驳：“我们比你们流的血更多，我们没有出卖给任何人！”赫鲁晓夫指着哥穆尔卡问苏联大使：“他是谁？”哥穆尔卡回答：“我是哥穆尔卡。正是由于你们的缘故，我刚坐完三年牢！”奥哈布告诉赫鲁晓夫：哥穆尔卡已被提名为波党第一书记候选人。赫鲁晓夫破口大骂奥哈布是叛徒，大声斥责道：“这不仅是波苏关系问题，你们在危害我们在德国的地位，威胁整个社会主义阵营！”
　　赫鲁晓夫提出从机场直接去波党中央大厦，出席即将举行的波党八中全会，被波方拒绝了。
　　波兰领导人把苏共代表团安顿后立即赶回党中央大厦，召集在那里等候着的中央委员举行八中全会。奥哈布首先宣布苏共代表团已经飞抵华沙，接着他提出补选哥穆尔卡和1949年同哥穆尔卡一起被开除出中央的克里什科、斯佩哈尔斯基、洛加—索文斯基为中央委员，并宣布政治局已决定提名哥穆尔卡为党的第一书记。全会通过哥穆尔卡等四人为中央委员，并授权哥穆尔卡和尚未改选的政治局同苏共代表团谈判。中央全会暂时休会。
　　波苏会谈剑拔弩张。赫鲁晓夫一开始就批评波兰统一工人党陷入了思想混乱，说反革命分子有接管政权的危险，帝国主义分子正在破坏苏波之间的友谊。他声称苏联有权要求波中央全会听取苏联的意见！波兰领导人纷纷发言驳斥，断然拒绝苏共代表团出席全会的要求。
此时，驻波苏军前锋抵达华沙郊区，波兰军队归罗科索夫斯基元帅指挥，据传也在向华沙移动。波兰领导人立即动用公安部队切断了进入华沙市区的通道，阻止苏军前进。公安部队司令是科马尔将军，二战期间与哥穆尔卡一起打过游击，是哥穆尔卡的亲密战友。
　　波领导人获悉苏军调动消息后，情绪更加激昂。哥穆尔卡激动地说：“我请求、我要求你们命令部队停止前进，返回你们的驻地。要是你们不这样做，将会发生不可逆转的事情。”他表示，如果苏军不撤，会谈将停止，他将到电台向全国人民呼吁抵抗。
毛泽东表态促使会谈发生转机
　　10月18日，即赫鲁晓夫动身去华沙的前一天，苏联驻华大使尤金紧急约见毛主席。第二天清晨毛主席接见了尤金。尤金向毛主席递交了苏共中央致中共中央的信，信中邀请中国派代表团去莫斯科参加社会主义国家会议，讨论波兰问题。毛主席当时明确表示不赞同苏联对形势的估计，反对苏共准备采取的做法；同时表示：如果苏联同意不动用武力，不召开会议谴责波兰，并同意用和平协商方式解决苏波分歧，那么，我们愿意派代表团去莫斯科同苏共领导共商解决问题的办法。毛主席会见尤金后，紧急约见波兰驻华大使基里洛克，将中共对苏共的答复通知波方。这无疑是对面临危机的波兰的强有力的支持。
　　苏波两党从19日中午开始的会谈一直争论到当天傍晚，休会用餐后继续会谈。赫鲁晓夫坚持反对波党政治局改组，尤其反对把罗科索夫斯基排除出政治局。哥穆尔卡则表示，罗科索夫斯基是苏联控制的象征，不能留在政治局。波共一方面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另一方面也竭力消除苏方的疑虑。哥穆尔卡阐述了自己对一些问题包括波苏友好的主张；其他人在发言中都强调哥穆尔卡是忠诚的共产党人，是爱国者和苏联的朋友。在休息时，哥穆尔卡同赫鲁晓夫进行了单独谈话。哥穆尔卡表示：同苏联结盟今后仍将是波兰外交政策的基础。
　　在傍晚和晚间的会谈进行过程中，波苏双方先后接到了关于中国共产党态度的紧急报告。在傍晚争论最激烈时，奥哈布宣告：“我们并不孤立，我们有毛泽东的支持！”赫鲁晓夫在接近午夜时态度趋向缓和，表示苏共将不干涉波兰党领导机构的改选，答应苏军撤回原驻地。最后双方商定会谈暂告一段落，等波党八中全会开过后立即派代表团前往莫斯科继续会谈。这时已是20日凌晨。苏共代表团6时离波回国。苏波两国终于避免了武力冲突，但矛盾并未解决。
　　中共代表团秘密赴苏
　　10月21日，苏共通过尤金大使通知中共中央：苏共已决定不采取军事行动，也同意不召开讨论波兰问题的国际会议，再次邀请中共中央派代表团去莫斯科商量。22日，毛主席再次会见尤金，指出：波兰不像要脱离社会主义阵营、投向西方，建议苏联承认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波兰党中央，在平等的基础上同他们合作。23日，以中共中央副主席刘少奇为首的中共代表团秘密赴苏，成员包括党的总书记邓小平及王稼祥、胡乔木等同志。
　　自10月23日起，中共代表团同苏共中央主席团共举行了6次会谈。由于匈牙利在23日晚开始出现了动乱，成了中苏两党会谈的议题之一，但谈得较多的还是波兰问题。少奇同志着重指出：在斯大林后期，对兄弟党有些强加于人，使用压力，要人家听话，不听就整，结果使人感觉主权受损。此外，批评兄弟党工作的方式，我们认为也值得考虑。
赫鲁晓夫发言中谈到苏联对波兰帮助不小，但群众的反苏情绪却很浓。刘少奇又指出，小国对大国的行动非常敏感，虽然帮助很大，但其他一些问题抵消了这些帮助。这恐怕是波、匈事件深远的、根本的原因之一。刘少奇强调：必须承认国与国、党与党之间的独立自主原则、平等原则。赫鲁晓夫在第二次会谈中最后表示：完全同意刘少奇同志的意见。
　　赫鲁晓夫接受中方建议，于10月30日发表了《关于发展和进一步加强苏联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友谊和合作的基础的宣言》。宣言中说：苏联愿意把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关系建立在“完全平等、尊重领土主权完整、国家独立和主权、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基础上”，承认在过去处理同社会主义国家关系方面有过错误。第二天，中国政府发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关于苏联政府1956年10月30日宣言的声明》。声明说：这个宣言对改正社会主义国家相互关系方面的错误，对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间的团结具有重大的意义。
以刘少奇为首的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取得积极成果后，于11月1日返回北京。
周总理率中国代表团
访问波兰
　　1957年1月，波兰举行议会大选。执政的统一工人党有失去议会多数的危险，邀请毛主席去波兰访问，藉以扩大波党的影响力以争取大选获胜。当时毛主席考虑经莫斯科去波兰有不便之处，中央决定由周总理率政府代表团同时访问苏联和波兰。
代表团于1月11日抵达华沙，成员包括贺龙、王稼样、王炳南。周总理与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波兰领导人正式会谈三次。在第一次会谈后的当天晚上，周恩来去哥穆尔卡私宅进行单独交谈。这是考虑到波党内斗争的复杂性和哥穆尔卡的特殊情况和作用而采取的特殊行动，这在周恩来的外交实践中是第一次。周总理和哥穆尔卡进行了诚挚坦率、同志式的交谈。这样的单独交谈，在15日夜又进行了一次。
　　哥穆尔卡生活非常简朴，住的是公寓房，只有不大的三间，饭厅兼作客厅；夫人亲自冲咖啡，似无佣人。周恩来在波访问五天，除同波领导人会谈、交流外，在4个城市的群众大会上发表了长篇讲话。在公开讲话中，周恩来赞扬波党新领导为改正过去的错误、发扬民主、改善人民生活所作的努力；表示支持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新领导；强调社会主义国家的团结。
周恩来严词驳斥
赫鲁晓夫
　　周总理1957年1月访波前曾先到莫斯科同苏联领导人举行会谈，访波后去匈牙利访问一天，又返回莫斯科与苏联领导人继续会谈。在此之前，苏联领导人曾接受中共的正确观点和主张，承认苏联在处理同社会主义国家关系方面有错误。但不久，赫鲁晓夫在同周恩来会谈中改口说，苏联当时准备对波兰采取军事行动，是因为那里要发生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的政变。周恩来严正指出，这个估计是错误的，是个严重的错误。不能根据这样的估计动用武力。赫鲁晓夫说，现在我们不认为这是错误，我们对波兰的威胁性行动是帮助哥穆尔卡。周恩来严肃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两党有严重分歧，如果认为对波采取行动不是错误而是帮助，是很危险的。我们认为在这个问题上苏联同志会接受经验教训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毛主席亲自处理“波兰事件”
　　波兰事件自一开始就受到中国领导人的极大关注。自10月19日至12月初，毛主席多次会见苏波两国驻华大使，阐述中国共产党的意见和主张，请他们转告各自的党和政府。1957年波兰总理西伦凯维兹、国防部长斯佩哈尔斯基先后率政府代表团和军事代表团访华，毛主席都同他们进行了亲切的谈话，着重调解波苏关系。他曾讲到，帝国主义不怕中国，也不怕波兰，他们怕苏联，与苏联搞好关系很有必要；波兰同志可能气还未消，我劝同志们让过去的问题慢慢过去，气慢慢消下来……丢开个别的不愉快，心平气和就好办事，同苏联同志也好相处。从国内国际范围来看一看，我们非团结起来不可。
　　1957年11月毛主席率代表团去莫斯科参加十月革命庆典和出席世界共产党工人党会议。他同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波兰统一工人党代表团单独进行了3次长时间的交谈。毛主席除就中苏共同起草的《社会主义国家共产党工人党会议宣言》草案征询哥穆尔卡意见外，还就国际共运、社会主义阵营团结、世界形势、对美斗争以及波国内的问题同哥穆尔卡进行了内容广泛的、深入的谈话。其中谈得较多的还是如何处理社会主义国家和兄弟党关系以及“以苏联为首”的问题，毛泽东说，我是希望你们的关系更好些。
以毛泽东同志为首的中共中央为什么如此关注“波兰事件”和接着发生的“匈牙利事件”？这是因为这两个事件不仅关系着波匈两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命运，而且对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也有影响，关系着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和反帝斗争的大局。这两个事件尖锐地表明社会主义国家内部和社会主义国家之间存在着各种矛盾，如何对待和处理这些矛盾直接关系着社会主义事业的兴衰、关系着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前途，是摆在各国共产党工人党特别是共产党执政的社会主义国家面前的重大课题。
　　由于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领导人采取了正确的立场和政策，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努力，同时也由于苏波两国领导人的理智，没有发生后果不堪设想的流血冲突，社会主义阵营的团结得到维护和加强。波兰领导人和各阶层普遍认为波兰在最困难的时刻得到了中国的帮助和支持，波兰领导人多次向毛主席、周总理等中国领导人表示感谢。波兰事件后，中波两党、两国关系更加亲密，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本人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声望进一步提高。中国也从这个事件中吸取了经验教训，丰富了毛泽东关于分清两类矛盾和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以及社会主义国家也应实行和平共处、求同存异方针等方面的思想。■骆亦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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