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知识”外流代价

本报记者　陈宜飚
　　香港报道
　　南橘北枳———这个传承千年的故事，在全球化时代又有了新的注解。
　　云南的猕猴桃，到了新西兰变成奇异果(kiwifruit)。目前，新西兰奇异果出口量占国际市场70%的份额，而原产地中国却分文未获；
　　北京小黑豆，到了美国被重新培育出新品种，不仅解决了毁灭性的线虫病，还垄断了国际市场，而中国每年反倒要从美国进口2000多万吨大豆；
　　中国研究出来的“苏麦3号”，解决了美国小麦因赤霉病每年损失20亿美元的问题，但中国却未从中得到任何回报。
　　“发达国家凭借资金和技术优势，大量开发遗传资源和传统知识，发展中国家无偿贡献传统资源、知识无任何回报，因此建立有别于《专利法》的属于公有和集体智慧的传统资源知识保护制度势在必行。”12月16日，云南农科院生物技术与种质资源研究中心主任曾亚文在香港举行的一场有关贸易与发展的研讨会上大声疾呼。
　　一街之外，香港WTO部长级会议正紧张进行。会议间隙，不少贸易谈判代表和参会的非政府组织成员，也会客串这场研讨会的嘉宾或是听众。

　　中国知识外流现状

　　中国作物种质资源外流远远不止猕猴桃。
　　曾亚文举出几个数字：截至2002年6月30日，美国公布从中国引进植物资源932种20140份，其中大豆4452份(含野生大豆168份)，而中国官方同意提供的仅2177份(不含野生大豆)。
　　“由于缺乏有效的产权法律保护，中国的传统知识和物种资源正受到外来跨国公司的严重挑战。”曾痛心地表示，比如，外商为了收购麻栗坡的兜兰和杏黄兜兰，把云南文山地区所有兜兰窃掠一空，导致中国云贵川兰花产区遭受毁灭性的破坏。
　　另一位来自云南省生物多样性和传统知识研究会的学者李波对记者表示，不仅是动植物资源，中国少数民族的传统知识也正受到大量的侵袭。
　　“一提起知识产权，许多国家总是说中国侵犯别国的知识产权，但是中国有许多本土的知识产权却不断被盗走。”他说，“中国少数民族的很多知识应该也是有产权的，但问题是，目前的法律体系并没有确定这些知识的产权人是谁，它是以集体拥有的形式传承下来的。这些知识在我看来，也是需要产权保护的，它是中国知识原创力的源泉。”
　　根据曾亚文提供的数据，发达国家收集物种资源速度惊人：其中美国收集保存了55万份作物种质资源，高居世界第一；资源贫乏的日本2004年保存作物种质资源23.3万份，1450种4.5万份无性繁殖作物，其中3000多份野生稻资源全部来源于中国和东南亚；同样资源贫乏的韩国目前保存种质资源17万份，而且韩国保健卫生部规定，4种中医古籍上方剂不需做临床试验由药厂生产，并与全球四个生物多样性中心合作进行中草药传统药用部位活性成分提取和研发草药获取知识产权。
　　
　　中国立法难题

　　参加同场会议的武汉大学的学者秦天宝透露：“政府已经展开生物遗产资源立法，核心是针对基因资源。”他表示，这项立法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传统知识的保护起到建设性作用，因为基因的利用在很大程度上是要借助于传统知识。
　　据介绍，有关部门2002年曾就该项立法起草了一个稿子，后由于种种原因搁置下来，2005年则再次提出来，并由多个部委联合组成部级委员会，即生物物种资源部级联席会进行实施。
　　“这项立法涉及到很多问题，既需要保护传统知识和物种资源，同时也涉及到允许鼓励利用的问题，我们要很慎重。”秦天宝表示，最乐观的估计该法案有望在明年底出台。
　　首先遇到的挑战就是如何认定主体，秦透露，“现在我们假定这些知识都是需要保护的，我们的原则是首先承认这些知识是有主体的，这是一个重大进步。”
　　此外，秦指出，从技术层面来说，中国仍缺乏足够的信息。“我们到底有多少资源，有多少资源被利用了，是怎么样利用的，目前都不得而知。”他说，“欠缺的表现主要不在政府，而是在于过去大家没有一起重视，而且，外国人在利用的时候，也根本不会告诉你。”
　　事实上，即使完成立法，能否有效地对中国的传统知识与物种资源进行保护，大多数法律界学者并不看好。
　　香港城市大学法学院教授、WTO研究中心主席王贵国举例说，不久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了一个保护文化多样性的公约，160多个国家签了字，但却遭到美国和以色列反对，并有几个国家持保留意见。
　　王贵国认为，虽然联合国承认文化的多样性，但这其中涉及到如何定义文化，怎么样界定文化，因此执行起来仍是困难很大。
　　此外，这个公约执行最大的难题是与WTO中的TRIPS协议(主要是针对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的保护)可能产生冲突。王表示，“根据该公约，为了保护本民族的文化特色，可以提供特殊的保护，即可以给予来自于其他国家的同类产品以及同类服务以歧视性待遇，而这种做法可能与TRIPS的规定产生冲突。”
　　显然，中国的物种资源和传统知识立法是否会影响到WTO承诺的执行，也是尤其需要注意的问题。
　　秦天宝表示，在发达国家强调要把某些剽窃行为，例如盗版罚得倾家荡产的时候，他们也要认识到，生物盗版、生物剽窃，利用我们的遗传资源和传统知识，却不给我们任何回报，也是一种盗版，也是一种侵权，“中国应该让他们的这些侵权行为付出代价”。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jj/20051226/j3/200512260274.asp　
21世纪经济报道本报记者　陈宜飚
　　香港报道
　　南橘北枳———这个传承千年的故事，在全球化时代又有了新的注解。
　　云南的猕猴桃，到了新西兰变成奇异果(kiwifruit)。目前，新西兰奇异果出口量占国际市场70%的份额，而原产地中国却分文未获；
　　北京小黑豆，到了美国被重新培育出新品种，不仅解决了毁灭性的线虫病，还垄断了国际市场，而中国每年反倒要从美国进口2000多万吨大豆；
　　中国研究出来的“苏麦3号”，解决了美国小麦因赤霉病每年损失20亿美元的问题，但中国却未从中得到任何回报。
　　“发达国家凭借资金和技术优势，大量开发遗传资源和传统知识，发展中国家无偿贡献传统资源、知识无任何回报，因此建立有别于《专利法》的属于公有和集体智慧的传统资源知识保护制度势在必行。”12月16日，云南农科院生物技术与种质资源研究中心主任曾亚文在香港举行的一场有关贸易与发展的研讨会上大声疾呼。
　　一街之外，香港WTO部长级会议正紧张进行。会议间隙，不少贸易谈判代表和参会的非政府组织成员，也会客串这场研讨会的嘉宾或是听众。

　　中国知识外流现状

　　中国作物种质资源外流远远不止猕猴桃。
　　曾亚文举出几个数字：截至2002年6月30日，美国公布从中国引进植物资源932种20140份，其中大豆4452份(含野生大豆168份)，而中国官方同意提供的仅2177份(不含野生大豆)。
　　“由于缺乏有效的产权法律保护，中国的传统知识和物种资源正受到外来跨国公司的严重挑战。”曾痛心地表示，比如，外商为了收购麻栗坡的兜兰和杏黄兜兰，把云南文山地区所有兜兰窃掠一空，导致中国云贵川兰花产区遭受毁灭性的破坏。
　　另一位来自云南省生物多样性和传统知识研究会的学者李波对记者表示，不仅是动植物资源，中国少数民族的传统知识也正受到大量的侵袭。
　　“一提起知识产权，许多国家总是说中国侵犯别国的知识产权，但是中国有许多本土的知识产权却不断被盗走。”他说，“中国少数民族的很多知识应该也是有产权的，但问题是，目前的法律体系并没有确定这些知识的产权人是谁，它是以集体拥有的形式传承下来的。这些知识在我看来，也是需要产权保护的，它是中国知识原创力的源泉。”
　　根据曾亚文提供的数据，发达国家收集物种资源速度惊人：其中美国收集保存了55万份作物种质资源，高居世界第一；资源贫乏的日本2004年保存作物种质资源23.3万份，1450种4.5万份无性繁殖作物，其中3000多份野生稻资源全部来源于中国和东南亚；同样资源贫乏的韩国目前保存种质资源17万份，而且韩国保健卫生部规定，4种中医古籍上方剂不需做临床试验由药厂生产，并与全球四个生物多样性中心合作进行中草药传统药用部位活性成分提取和研发草药获取知识产权。
　　
　　中国立法难题

　　参加同场会议的武汉大学的学者秦天宝透露：“政府已经展开生物遗产资源立法，核心是针对基因资源。”他表示，这项立法在一定程度上会对传统知识的保护起到建设性作用，因为基因的利用在很大程度上是要借助于传统知识。
　　据介绍，有关部门2002年曾就该项立法起草了一个稿子，后由于种种原因搁置下来，2005年则再次提出来，并由多个部委联合组成部级委员会，即生物物种资源部级联席会进行实施。
　　“这项立法涉及到很多问题，既需要保护传统知识和物种资源，同时也涉及到允许鼓励利用的问题，我们要很慎重。”秦天宝表示，最乐观的估计该法案有望在明年底出台。
　　首先遇到的挑战就是如何认定主体，秦透露，“现在我们假定这些知识都是需要保护的，我们的原则是首先承认这些知识是有主体的，这是一个重大进步。”
　　此外，秦指出，从技术层面来说，中国仍缺乏足够的信息。“我们到底有多少资源，有多少资源被利用了，是怎么样利用的，目前都不得而知。”他说，“欠缺的表现主要不在政府，而是在于过去大家没有一起重视，而且，外国人在利用的时候，也根本不会告诉你。”
　　事实上，即使完成立法，能否有效地对中国的传统知识与物种资源进行保护，大多数法律界学者并不看好。
　　香港城市大学法学院教授、WTO研究中心主席王贵国举例说，不久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了一个保护文化多样性的公约，160多个国家签了字，但却遭到美国和以色列反对，并有几个国家持保留意见。
　　王贵国认为，虽然联合国承认文化的多样性，但这其中涉及到如何定义文化，怎么样界定文化，因此执行起来仍是困难很大。
　　此外，这个公约执行最大的难题是与WTO中的TRIPS协议(主要是针对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的保护)可能产生冲突。王表示，“根据该公约，为了保护本民族的文化特色，可以提供特殊的保护，即可以给予来自于其他国家的同类产品以及同类服务以歧视性待遇，而这种做法可能与TRIPS的规定产生冲突。”
　　显然，中国的物种资源和传统知识立法是否会影响到WTO承诺的执行，也是尤其需要注意的问题。
　　秦天宝表示，在发达国家强调要把某些剽窃行为，例如盗版罚得倾家荡产的时候，他们也要认识到，生物盗版、生物剽窃，利用我们的遗传资源和传统知识，却不给我们任何回报，也是一种盗版，也是一种侵权，“中国应该让他们的这些侵权行为付出代价”。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jj/20051226/j3/200512260274.asp　
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