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系列--追寻白金坩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06:02:03
1958年12月,福建省厦门市发生了一起被公安部列入当年“全国十大盗案”之一的特大盗窃案,被盗单位因此而被迫停产,给国家造成了重大损失。厦门市公安局刑侦人员立即投入了侦查工作,一场特殊的战斗悄然开始……
  
  坩锅被盗
  
  1958年12月9日晚,厦门玻璃厂一只价值五万元人民币的白金拉丝坩锅被盗。
  这个案件对于被盗单位而言,其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损失了一只五万元的白金坩锅,还会衍生严重的后果。五十多年前的中国,玻璃纤维属于新兴的朝阳产业。当时,玻璃纤维采用坩锅法生产:把玻璃做成球,将球投入到坩锅熔炉中,熔解后的玻璃液从漏板上的许多漏嘴中流出,卷绕在每分钟绕丝达3000M的高速转动的绕丝筒上,成为单股纱,这是下道工序进行深度加工的原料,行业中称为原纱。当时使用的拉丝坩锅,由熔点可达1700℃的铂金属(又称纯白金、正白金或真白金)掺以少量铑金属制成。由此可见,白金坩锅是生产玻璃纤维中最为关键的一个部件。那时,中国自己还不能生产白金坩锅,即使企业拿得出资金,也得费一番周折从国外进口。因此,厦门玻璃厂由于坩锅被盗,就只好停止生产玻璃纤维。而且,这种停产会维持多长时间还不知道。所以,这个案件的发生给国家造成了严重损失。
  厦门市公安局鼓浪屿分局接到玻璃厂的报案后,立刻向厦门市公安局报告。市局刑侦科当即派员前往鼓浪屿,与分局方面会商后,经请示市局领导,立刻组建了一支七人侦查组对该案进行专案侦查。
  厦门玻璃厂前身是私营企业厦门通用玻璃厂,于1955年3月1日建成投产。1956年5月26日,通用玻璃厂经公私合营改为厦门玻璃厂,主要生产玻璃器皿。1958年大跃进运动中,该厂实现了两个技术飞跃:成功生产灯泡和玻璃纤维。当时,这家工厂的员工还不到二百人。专案组在勘查现场和了解该厂安保管理措施后,认为该案很有可能是工厂内部人员作案。因此,一干侦查人员认为尽管案犯作案手段不凡,未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但由于范围有限,因此侦破该案的难度可能不会很大。
  据厂方介绍,当晚7时许两名值班干部巡查拉丝车间时,白金坩锅还在,而在两个半小时后再次巡查该车间时,坩锅已经不翼而飞。这样,专案组就有理由将失窃时间确定在7时至9时半之间。当时,全厂员工都已下班,厂里只有住宿舍的大约六七十人。专案组长秦进忠于是向当班门卫了解是否有人外出,外出时是否携带了鼓鼓囊囊的东西。白金坩锅体积不大,如果穿着棉祆掖在身上就能毫不显眼地夹带出去。其时节令虽已交“大雪”,不过地处南国的厦门还是温暖如春,没有人穿棉祆。所以,门卫可以确凿地回答说虽然有一些员工外出,但没有人携带什么东西出厂。
  秦进忠于是判断赃物应该还在该厂范围内的某个角落里藏着,对厂方一说,厂领导说那就赶紧找吧。于是就发动全厂员工搜寻,找遍了全厂各处,连食堂、宿舍、厂长室都没漏过,却没有发现赃物。
  这个结果并未动摇专案组的“内盗”判断,经过讨论,决定对案发时段在厂内的员工进行排查,划出有作案条件的人员,以便缩小调查范围。这样,留在厂里的干部、工人都被要求说清楚夜间7时至9时半这段时间里的活动情况,当然,还得有证明人。
  这番调查进行了整整一天,到12月10日傍晚,调查结果集中到了专案组:下班后留在厂里的那部分人员,有9人无法证明自己在该段时间里的活动情况,但他们都声称自己没有涉案,有的说在哪里哪里拉胡琴,有的说在厂区某个角落打太极拳,有人则躲在哪里哪里构思情书,有人则说自己在宿舍里,但当时宿舍里恰恰没有第二人在。
  是否涉案当然不是空口说的,那就需要侦查员帮他们作一个鉴定了。专案组在分析了他们所说的情况后,分成两拨,分别找这9位以及其他可能可以作证的人个别谈话。到晚上8点,9人中有8位由侦查员给他们找到了证明人。
剩下的1位,是个19岁的女工,名叫薛苏花,进厂不过一年,还是个艺徒。一查她的档案,情况对她有点不利:家住郊区同安,其父是中统特务,镇反时被判处20年徒刑,现在青海劳改,母亲是被管制对象,在当地监督劳动;而她本人未成年前则是个有着小偷小摸嗜好的不良少年,1956年因扒窃而被处少教一年,释放后被安置到玻璃厂当艺徒。按照正常的侦查思路,像薛苏花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列为怀疑对象的,况且她还无法说清楚自己在案发时间的证明人。这样,薛苏花所面临的就不是一个侦查员跟其谈话,而是整个专案组对她的询问了。现状对薛苏花也不利:她说在宿舍看书,但多人作证她那屋里当时没有灯光;隔壁宿舍有人开着收音机在听乒乓球比赛直播,她在侦查员启发式的提示下也未以此为证。因此,专案组有理由相信她当时不在宿舍。
这个姑娘也真是了得,面对着专案组七嘴八舌不停发问的轰炸式战术,她竟能沉着应对,一次次地重复着最初的说法:在宿舍里休息。问到后来,薛苏花忽然趁人不备,蓦然冲向窗口,幸亏侦查员小储眼疾手快上前拉住,才阻止了其跳楼自尽之举。
  秦进忠跟两个老成的侦查员商量后,决定换一个方式,请厂方物色两个平时跟薛苏花比较谈得来的女工跟其单独聊聊,动员其说老实话。于是,薛苏花的师傅和工会女工组长出马了。两人跟薛苏花谈了个把小时,终于弄清了情况:这段时间,薛躲在女浴室里写信。
  写信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薛苏花这封信还真的不大好说:她进厂后,团组织找了谈话,要求她跟自己的阶级敌人父母划清界线,断绝来往,并说这将关系到艺徒能否如期满师。她口头上答应得很好,心里却自有念头。当时她已经有了男友,是鼓浪屿的一个商店营业员,于是就让男友代她接收父母的信件。上几天,她收到了父亲从劳改农场寄来的信件,瞅了个空想写回信,因怕被人发现了影响满师,于是就躲到女浴室更衣间去写了。
  这封信,由于当晚发生了案件全厂处于戒备状态而未能寄出,薛苏花交了出来。专案组审查后,认为薛所言不谬,于是就排除了她的嫌疑。但是,线索也因此而断了。
1958年12月,福建省厦门市发生了一起被公安部列入当年“全国十大盗案”之一的特大盗窃案,被盗单位因此而被迫停产,给国家造成了重大损失。厦门市公安局刑侦人员立即投入了侦查工作,一场特殊的战斗悄然开始……
  
  坩锅被盗
  
  1958年12月9日晚,厦门玻璃厂一只价值五万元人民币的白金拉丝坩锅被盗。
  这个案件对于被盗单位而言,其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损失了一只五万元的白金坩锅,还会衍生严重的后果。五十多年前的中国,玻璃纤维属于新兴的朝阳产业。当时,玻璃纤维采用坩锅法生产:把玻璃做成球,将球投入到坩锅熔炉中,熔解后的玻璃液从漏板上的许多漏嘴中流出,卷绕在每分钟绕丝达3000M的高速转动的绕丝筒上,成为单股纱,这是下道工序进行深度加工的原料,行业中称为原纱。当时使用的拉丝坩锅,由熔点可达1700℃的铂金属(又称纯白金、正白金或真白金)掺以少量铑金属制成。由此可见,白金坩锅是生产玻璃纤维中最为关键的一个部件。那时,中国自己还不能生产白金坩锅,即使企业拿得出资金,也得费一番周折从国外进口。因此,厦门玻璃厂由于坩锅被盗,就只好停止生产玻璃纤维。而且,这种停产会维持多长时间还不知道。所以,这个案件的发生给国家造成了严重损失。
  厦门市公安局鼓浪屿分局接到玻璃厂的报案后,立刻向厦门市公安局报告。市局刑侦科当即派员前往鼓浪屿,与分局方面会商后,经请示市局领导,立刻组建了一支七人侦查组对该案进行专案侦查。
  厦门玻璃厂前身是私营企业厦门通用玻璃厂,于1955年3月1日建成投产。1956年5月26日,通用玻璃厂经公私合营改为厦门玻璃厂,主要生产玻璃器皿。1958年大跃进运动中,该厂实现了两个技术飞跃:成功生产灯泡和玻璃纤维。当时,这家工厂的员工还不到二百人。专案组在勘查现场和了解该厂安保管理措施后,认为该案很有可能是工厂内部人员作案。因此,一干侦查人员认为尽管案犯作案手段不凡,未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但由于范围有限,因此侦破该案的难度可能不会很大。
  据厂方介绍,当晚7时许两名值班干部巡查拉丝车间时,白金坩锅还在,而在两个半小时后再次巡查该车间时,坩锅已经不翼而飞。这样,专案组就有理由将失窃时间确定在7时至9时半之间。当时,全厂员工都已下班,厂里只有住宿舍的大约六七十人。专案组长秦进忠于是向当班门卫了解是否有人外出,外出时是否携带了鼓鼓囊囊的东西。白金坩锅体积不大,如果穿着棉祆掖在身上就能毫不显眼地夹带出去。其时节令虽已交“大雪”,不过地处南国的厦门还是温暖如春,没有人穿棉祆。所以,门卫可以确凿地回答说虽然有一些员工外出,但没有人携带什么东西出厂。
  秦进忠于是判断赃物应该还在该厂范围内的某个角落里藏着,对厂方一说,厂领导说那就赶紧找吧。于是就发动全厂员工搜寻,找遍了全厂各处,连食堂、宿舍、厂长室都没漏过,却没有发现赃物。
  这个结果并未动摇专案组的“内盗”判断,经过讨论,决定对案发时段在厂内的员工进行排查,划出有作案条件的人员,以便缩小调查范围。这样,留在厂里的干部、工人都被要求说清楚夜间7时至9时半这段时间里的活动情况,当然,还得有证明人。
  这番调查进行了整整一天,到12月10日傍晚,调查结果集中到了专案组:下班后留在厂里的那部分人员,有9人无法证明自己在该段时间里的活动情况,但他们都声称自己没有涉案,有的说在哪里哪里拉胡琴,有的说在厂区某个角落打太极拳,有人则躲在哪里哪里构思情书,有人则说自己在宿舍里,但当时宿舍里恰恰没有第二人在。
  是否涉案当然不是空口说的,那就需要侦查员帮他们作一个鉴定了。专案组在分析了他们所说的情况后,分成两拨,分别找这9位以及其他可能可以作证的人个别谈话。到晚上8点,9人中有8位由侦查员给他们找到了证明人。
剩下的1位,是个19岁的女工,名叫薛苏花,进厂不过一年,还是个艺徒。一查她的档案,情况对她有点不利:家住郊区同安,其父是中统特务,镇反时被判处20年徒刑,现在青海劳改,母亲是被管制对象,在当地监督劳动;而她本人未成年前则是个有着小偷小摸嗜好的不良少年,1956年因扒窃而被处少教一年,释放后被安置到玻璃厂当艺徒。按照正常的侦查思路,像薛苏花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列为怀疑对象的,况且她还无法说清楚自己在案发时间的证明人。这样,薛苏花所面临的就不是一个侦查员跟其谈话,而是整个专案组对她的询问了。现状对薛苏花也不利:她说在宿舍看书,但多人作证她那屋里当时没有灯光;隔壁宿舍有人开着收音机在听乒乓球比赛直播,她在侦查员启发式的提示下也未以此为证。因此,专案组有理由相信她当时不在宿舍。
这个姑娘也真是了得,面对着专案组七嘴八舌不停发问的轰炸式战术,她竟能沉着应对,一次次地重复着最初的说法:在宿舍里休息。问到后来,薛苏花忽然趁人不备,蓦然冲向窗口,幸亏侦查员小储眼疾手快上前拉住,才阻止了其跳楼自尽之举。
  秦进忠跟两个老成的侦查员商量后,决定换一个方式,请厂方物色两个平时跟薛苏花比较谈得来的女工跟其单独聊聊,动员其说老实话。于是,薛苏花的师傅和工会女工组长出马了。两人跟薛苏花谈了个把小时,终于弄清了情况:这段时间,薛躲在女浴室里写信。
  写信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薛苏花这封信还真的不大好说:她进厂后,团组织找了谈话,要求她跟自己的阶级敌人父母划清界线,断绝来往,并说这将关系到艺徒能否如期满师。她口头上答应得很好,心里却自有念头。当时她已经有了男友,是鼓浪屿的一个商店营业员,于是就让男友代她接收父母的信件。上几天,她收到了父亲从劳改农场寄来的信件,瞅了个空想写回信,因怕被人发现了影响满师,于是就躲到女浴室更衣间去写了。
  这封信,由于当晚发生了案件全厂处于戒备状态而未能寄出,薛苏花交了出来。专案组审查后,认为薛所言不谬,于是就排除了她的嫌疑。但是,线索也因此而断了。
突然冒出的物证
  
  专案组对案情重新进行了分析,还是坚持认为是内部人员作的案。于是,就决定把排查范围扩大到全厂所有人员,要求案发当晚回家了的人也提供自己在案发时段的活动情况和证明人。
  这项工作做起来就需要比较多的时间了,因为这部分人多,而且其中一半以上是文盲、半文盲,不能自己书写了材料往专案组这边一交就是,得由他们自己来作口述,侦查员记录后念一遍得到确认后让他们签名按指印。做完这些还仅仅是完成了一小半工作,还得分头去找众多证明人当面调查,做了笔录存入卷宗。
  这项工作做了整整四天,最后的结果可以用两个字来表明:白做!
  这下,侦查员傻眼了,到这一步,简直不知往下该怎么弄了。组长秦进忠更是头痛至极,他每天还要向市局领导报告侦查工作进展情况,而市局还得向省厅汇报,其压力是可想而知的。秦进忠主持了一个长达六小时的案情分析会,再次对案情进行了详尽的分析,议来议去还是认为不能排除内盗。可是,就是找不到案犯的蛛丝马迹。
  专案组在这种难捱的煎熬中度过了一周,突然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了柳暗花明:12月20日,在仓库发现两件跟案件直接相关的物证。
  这两件物证,一是本厂食堂的若干饭菜票,二是一盒使用过的百雀灵护肤香脂。白金坩锅被盗的现场,操作工的抽斗也给撬开了,里面没有钱财,窃贼就把饭菜票、护肤脂等物都给顺手拿走了。现在,饭菜票、百雀灵竟然出现在仓库,这是怎么回事呢?
  两件物证的发现很是偶然,这天,厂里发放工作服,员工都去仓库领取。具体手续是:先去仓库办公室在单子上登记签名领筹牌,然后凭筹牌去窗口领工作服。员工听到广播通知后一窝蜂过去领,仓库那里曾出现了一片乱象。发放结束后,那个负责登记发筹牌的仓库管理员小李无意间拉开写字台侧边那个没有上锁的抽斗时,意外发现里面放着上述两件物证,于是,她便马上报告。之所以马上报告,因为专案组的侦查方针是按照当时流行的充分发动群众,因此天天在广播里发布寻查相关物证的动员,“饭菜票”、“百雀灵”这两个关键词她早已听得耳朵生茧了。
秦进忠接到报告后,马上率领一干人马赶到仓库,进门只一看就气得两眼冒火:那叠原本用橡皮筋箍着的饭菜票已被拆开,和那盒百雀灵一起正在自仓库主任以下的多名员工手里传看。如此,原先要从那上面发现指纹的指望看来就落空了。果然,立刻封存饭菜票、百雀灵后,送到市局去鉴定,技术员说是已经无法分辨上面凌乱的指纹了。专案组当然不死心,立马指派两名侦查员携带物证前往省城福州请省厅作鉴定。
  剩下的5名侦查员当然没有空等鉴定结果,早已开始着手调查物证是如何出现在仓库的。他们察看过现场后,认为最有可能的是有人在去小李那里签名领筹牌时偷偷放入抽斗的。这就是说,放入者肯定是领取筹牌者中的一个。那就行了,把名单拿过来分析吧。
  名单一到手,侦查员议了议,决定立刻着手追查线索。于是,一张大网悄然撒开了,所有前往仓库领过工作服的人,都被作为提供线索的对象,由侦查员跟他们逐一谈话。
  次日,有人向专案组提供了一个情况:有个叫朱横的工人,在领筹牌时似乎表现反常。朱横是装卸工,43岁,解放前当过国民党军队的炮兵,五大三粗,性格粗鲁,心眼却很小,事事要占便宜,吃不得半点亏,即使去食堂打饭,也是天天不肯排队,见空子就加塞。按说这次领工作服,排的队伍比打饭要长得多,他肯定要插队,但他却给人一个意外,不但没有加塞,而且在快排到的时候,还主动让给后来的女工,自己到末尾去重新排过,如此竟然接连两次。
这时,另一个情况也反映给了专案组:三个食堂女工因为排队无聊,就在手上玩橡皮筋,快要排到时,其中一个的橡皮筋弹飞了,正好掉进了发筹牌的小李那写字台右侧开着一条寸宽缝隙的抽斗里,她们过去拉开抽斗取时,记得里面并没有那两件物证。
  这就是说,那物证是在这三个女工之后被人放入的。接待她们的侦查员刘心田心很细,立刻查了仓库提供的原始名单,发现这三个女工是在朱横之前领的筹牌。于是,朱横的疑点骤然增大了。
  查朱横,历史上虽当过国民党兵,但家庭出身、社会关系、工作表现等却没任何问题,之前也已查明没有作案时间,他早已下班回家,和邻居老范下了半夜棋。专案组当然要抓住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疑点,秦进忠派侦查员刘心田、小陶去找老范再次调查下棋情况。这回的调查是通过户籍警进行的,先把老范传到派出所。户籍警是个年轻人,二话不说先拍桌子表示对老范的证言有疑问。这一懵倒还真有了效果,老范承认是为了两包香烟而替朱横作了伪证,12月9日晚上他没跟朱横下棋,而且也没见过朱横。
  专案组马上把朱横请来,但这个平时很是饶舌的主儿此刻却是惜语如金,一言不发。三小时后,秦进忠火了,说开张拘票送局子去谈。这一下竟把朱横吓倒了,马上求告愿意交代,只求宽大。众人大喜,盯着他静候下文。
  朱横这回倒是老实交代了,不过他交代的内容并不是侦查员所期望的:他说12月9日晚上是去会情人了,因为担心受处罚,还坏了女方名誉,所以就故意隐瞒而收买老范作了伪证。那年代,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是要受到追究处罚的,朱横的说法如属实,那也说得过去。但问题还有:仓库排队时两次让位是怎么回事呢?这一问,朱横的脸色骤变,低着头又不吭声了。当然,最后还是得开口:原来这家伙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社会上有了一个情妇,最近在厂里又勾搭了另一女工。这次领工作服,他想用自己的份额给那女工的儿子领一套,却不知尺寸,只好耐心等待,候得姘头也来排队问清楚了才算了事。
  专案组对朱横的交代进行了核查,当天就得到了证实。于是,朱横的疑点就给排除了。
  侦查员在之后两天又找了许多人谈话,但再也没有获得线索。这样,就只好等待省厅的鉴定结果了。只要在物证上发现可疑指纹,那就有戏了。
案犯是他吗?
  
  12月27日,专案组获得了省厅方面的消息:无法从两件物证上提取指纹作技术鉴定。
  这样,专案组就只能另外寻找破案途径了。经讨论,有了一个新的设想:是否会是内外勾结作案?由厂内人员提供情况,厂外人员入内作案?如果是这样,因为事先已经否定了有外人从大门进厂的可能,就需要勘查竹篱笆围墙了。
  之前,篱笆墙已经勘查过一次了,当时发现竹篱笆完好无损。这回是重点勘查,就不是绕着篱笆墙察看了,而是踩着梯子上到跟竹篱笆顶端齐平的高度,不但仔细查看,还动手扳掰。侦查员黄立平在检查到厂区后面右侧竹篱笆时,觉得顶端有两根竹子似乎异样,便伸手去扳,一下子就拔了下来。
  专案组诸侦查员集中到该处察看,从竹子断茬颜色判断,应该是最近才断的。再到篱笆外面去看,发现离篱笆一米处的那株杨树大约两米高处的那个枝丫上的青苔有明显的受压痕迹,更高位置的另一枝丫与主干交叉处,则有受大力擦蹭后的痕迹。侦查员据此还原出当时的一幕:案犯攀上大树,在树上拴了一根绳子,然后用一段圆形物(多半是毛竹)架于枝丫与竹篱笆之间,抓着绳子踩在圆形物上行至篱笆墙顶端处,掰下了两根插在上面充任障碍作用的竹子,然后抓着绳子下到厂区内地面。作案后,靠绳子之助攀越篱笆后,将断竹插回原处后循原通道逃走,当然没忘了应当消除可以消除的痕迹。
  这样,案情就清晰些了:案犯是外来者,但是肯定有内部人员提供线索,该案属于内外勾结。专案组决定还是走群众路线,广泛发动全厂员工提供线索。秦进忠请厂方开了一个全厂员工大会,他登台介绍了关于竹篱笆现场的勘查情况,要求大家积极向专案组提供疑点,以尽快破案,为国家挽回损失。
  会后,很快就陆续有人向专案组反映情况:有说某人在案发前一段时间行为反常,几次去厂区后面竹篱笆那里转悠;有说某人对钓鱼一窍不通,案发前却天天跑到厂区外面池塘钓鱼,而那棵拴绳的大树就在池塘旁边;也有人说发现某人在案发后经济反常,花钱大方,钱钞来源不明……三四天里,专案组林林总总一共收到了30来条此类情况。终于,有一个被反映的对象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
这人名叫康孝祖,是个投料工,24岁,尚未成家。专案组收集到的材料中,有四条涉及到他。一条是上述的“经济反常”,另外三条都是有人见到他在厂外跟人结伙吃喝、跳舞。
  于是就查看康孝祖的档案,倒未发现什么,孤儿出身,自幼讨饭,解放后开始做工,先后干过七八种行当,公私合营时玻璃厂招工时进厂工作。但专案组并未减少对其的兴趣,秦进忠说把他请来,我跟他谈谈。
  康孝祖的叫花子经历造就了其那份跟常人不同的胆子,那年头寻常百姓对警察总有着若干敬畏,但他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油嘴滑舌地跟侦查员闲扯了一阵,终于把秦进忠惹火了,说康孝祖我没有空跟你兜圈子,你把你的经济反常、吃喝玩乐事儿说说!
  康孝祖听了竟然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惊问此话怎说。侦查员小汪就把相关材料跟他稍稍提了提,一般人肯定会有所反应,这主儿却还是没什么似的摇着头说恳请民警同志查查清楚,我姓康的一个月不过三十来元工资,哪有吃喝玩乐的资本啊?
  交流到这一步,侦查员就认定这人的表现属于反常了,断定背后肯定藏有问题。秦进忠说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如果不说实话,那就让你换一个地方去说。这一招曾吓住了朱横,但对于康孝祖却没有用,这主儿假装不懂,“虚心”请教:同志,换一个地方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去“里面”接受司法讯问!
  康孝祖怎么反应?他竟然跟侦查员说起了“党的政策”:共产党伟大,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是好人坏人,不管在外面里面,都是一样的!然后就呼了句口号:“共产党万岁!”
  这样,专案组就只好开了一张拘票。
  康孝祖被拘留后,专案组继续对其讯问。但两天问下来,一干侦查员轮番上阵,红脸白脸试过,好话歹语说过,政策交代更是费了许多口舌,却没起到什么作用,他只是抵赖。专案组意识到不幸碰上了老牛筋、僵山芋,正盘算着如何让康孝祖开口交代时,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信函暴露了原形
  
  1959年元旦上午,玻璃厂门卫室在当天收到的邮件中发现了一封写着“厦门玻璃厂领导收”的信,于是就交给了厂部。厂部值班人员打开一看,大吃一惊,马上交给了专案组。
  这封来信的内容是——
  厦门玻璃厂
  敬启者:根据台湾最高指令,本队从本月上旬开始执行“樱桃计划”,已派员于九日夜间将你处白金坩锅一只取走,目前已送至香港。按照该计划步骤,现拟执行第二项内容:你处应在三天内将生产玻璃纤维的全套设计图纸挂号寄往本函落款处之地址。如过时不寄,本队将炸毁你处全部厂房!
  
  中华民国东南五省反共救国总队第三特勤大队
  (香港浅水湾蝴蝶街三套巷19号A座27号)
  民国四十七年十二月廿七日
  专案组诸君传阅了这封信,不止一人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专案组长秦进忠却似轻松,微微一笑道:“看来这个案子跟台湾特务没有什么关系。”
  嗯!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呢?因为玻璃纤维生产技术在海外根本不算什么机密,厦门玻璃厂的生产线是仿照国外技术设计的,在海外不能算是先进技术,台湾特务没有必要窃取。因此这封信多半是有人为了转移侦查视线而故意炮制的,炮制者就是作案者,至于此人是否跟已被拘留的康孝祖有关,那暂时还不得而知。秦进忠说,是否有关,把这封信拿给康孝祖看一下大概就可以知道了。
  侦查员刘心田、小彭去了看守所,对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康孝祖说,有封信让你看一下。康孝祖用他那在扫盲运动中摘了文盲帽子的识字能力勉强把信读了一遍,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侦查员说我们怀疑你跟台湾特务有关,你的同伙为转移视线就写了这封信。康孝祖一听就急了,忙不及分辩,于是就说出了吃喝玩乐的真情:他以前当叫花子时结拜过的几个扒手朋友最近从福州来厦门看他,请他吃喝玩乐,还给了他一些钱,他们的钱当然是扒窃而得的,他如果说了就有违江湖义气,所以咬住了舌头不肯交代。然后,康孝祖就说出了那几个扒手在福州的住址。
  专案组往福州公安局挂了长途电话,请那边协助查核。几小时后,福州就来了回电,证实了康孝祖的交代。
  把康孝祖的疑点查清后,专案组就把全部精力集中到了信件上。根据邮戳显示认定该信是昨天上午从厦门市思明邮电局寄出的,一般说来这种信件不可能委托他人邮寄的,必得亲自去寄,那就可以通过排查昨天上午不在厂里的人来划定调查范围。
次日下午,排查结果出来了,12月31日上午全厂一共有53人不在厂里。专案组将这份名单与之前排查过的是否有作案时间的材料逐个进行了对照,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就调查这些人当时在厂外的活动情况,看其中是否有人去过属于思明邮电局业务范围的区域。一个个了解下来,从这些人中又筛选出了19个去过思明邮电局业务范围的对象。
  往下,似乎就简单了,专案组收集了这19人的笔迹,连同那封信件一并送往市局进行技术鉴定。可是,鉴定结论竟是送鉴物的笔迹没有一份跟信件是相同的。秦进忠认为可能是鉴定者的水平问题,于是请求领导从省厅请一位专家来厦门再次鉴定。
  可是,省厅专家来厦鉴定后的结论跟之前市局的是一样的。专案组跟专家一起分析后,决定把鉴定范围扩大到已经划进有条件寄信的其余34人。哪知,鉴定下来还是没有跟那封信件笔迹相同的。省厅专家说,看来你们还没有找到跟这起案子相关的嫌疑对象。
  这样,一干侦查员头都痛了:难道这封信是厂外人写的?如此,又得在之前曾经走过的无头路上没有方向地乱绕了。
  秦进忠说不管怎么绕,反正总是得走下去吧,再到群众中去查摸线索。
  这一查又是多日,查到1月17日终于有了发现:玻璃厂食堂的一个女工,其丈夫是鼓浪屿渡口的工人,那天夫妇俩聊天时,丈夫听妻子说起厂里正在调查元旦前一天有人去市区寄信之事,便说他那天在渡口上班时,看见你们厂的李严昌请一个老婆婆往市区捎过一封信,信封是牛皮纸的。该女工连夜向专案组作了反映,秦进忠下令立刻调取李严昌的笔迹送市局鉴定。
  当晚,市局鉴定人员即得出结论:两份送检物笔迹一致。
  专案组出于慎重,指派专人去福州请省厅专家复鉴,同时通过玻璃厂方面对李严昌秘密监控。
  1月20日,福州传来消息:鉴定结果与市局一致。专案组于是立刻拘捕李严昌。就地讯问,李严昌很快就交代了盗窃白金坩锅的罪行:那天,他去电影院看电影,开映后立刻溜了出来,用事先策划好的方式攀越竹篱笆进入厂区,窜进拉丝车间盗窃了白金坩锅和操作工的一些零星物品,然后又回到电影院去继续看电影。案发后排查时,他以电影票的票根为自己证明清白,逃过了怀疑。后来,他见情势对其不利,先是抛出饭菜票和百雀灵,后又以台湾特务名义写了那封信件,去渡口请一位去市区的熟识的文盲老婆婆把该信投进邮箱,企图转移侦查视线。
  侦查员根据李严昌的交代,在其宿舍的天花板上搜出了被盗的白金坩锅。
  半年后,李严昌被人民法院以盗窃罪判了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soso_e179:}
改下题目好钓鱼:50年代案件乱象:偷口锅被判死缓
这似乎是福建省建国后的几个大案之一。

福建比较大的案子还有个80年代的爆炸案。
这家伙偷这玩意的目的是什么?
保山之狼 发表于 2015-10-31 10:00
这似乎是福建省建国后的几个大案之一。

福建比较大的案子还有个80年代的爆炸案。
这个案件听说过得。
这家伙偷这玩意的目的是什么?
那是白金做的,比黄金都贵
那是白金做的,比黄金都贵
问题是他要能把这东西出手才行啊,有多少人敢收这玩意?
看来破案的关键还真是偶然和运气
感谢楼主无私制作分享!多谢!
又见风 发表于 2015-10-31 16:03
感谢楼主无私制作分享!多谢!
多谢支持,祝阅读愉快!
想起以前八十年代有个侦破电影,也是云南某地某企业丢了一个白金坩埚
我这里实验室,说是90年代有个一样的锅稀里糊涂不见了
80年代有个电影也是破案的,内容就是一个抓偷白金坩埚的。
李无敌 发表于 2015-11-1 13:22
80年代有个电影也是破案的,内容就是一个抓偷白金坩埚的。
《林中谜案》

开头很吓人
uhunters 发表于 2015-11-1 21:30
《林中谜案》

开头很吓人
看过都忘没了,就是最后一个镜头,似乎是在边界线上把坩埚给抢回来拿段还有点印象。原来是个这么小的反过来的,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