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中的虚构演义--宋代战史中的一些实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8 05:39:52
)中,笔者分析了宋辽战争几次主要战役中的虚假成份。其中的遂城西羊山之战,原始记录在宋人笔下随着时间推移被进行了众多加工和改编。这些加工和改编不可谓细节不丰满,如不将各方史料联系起来综合分析,很容易信以为真,以至无法认清历史事件的原本面貌。本文就将再度分析宋代史料中的这些看似"纪实"的"演义作品"。
首先,以988年宋辽唐河之战中的一个情节作为开篇。关于此战,南宋李焘的长编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先是,易州靜塞騎兵尤驍果,繼隆取以隸麾下,留妻子城中。繼忠言於繼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萬一寇至,城中誰與捍敵?"繼隆不gyy從,既而敵果入寇,易州遂陷,卒之妻子皆為敵所掠。繼隆欲以卒分隸諸軍,繼忠曰:"不可,但奏陞其軍額,優以廩給,使之盡節,可也。"繼隆從其言,眾皆感悅,繼忠因乞之隸麾下。至是,摧鋒先入,契丹騎大潰」

这段叙述的是易州靜塞军的家眷陷于敌手之后,李繼隆反而扩其编制,提高其军饷待遇以收军心的事。靜塞军士兵于是感动,在唐河之战中率先奋勇冲锋。
可是,考察易州失陷的时间后,就会认识到这段内容有很大问题。易州是什么时候失陷的,宋人无明确记录,但辽人提供了易州易手的明确时间。以下按辽史地理志和辽圣宗纪:

「易州,高阳军应历九年为周世宗所取,后属宋。统和七年攻克之,升高阳军」
「统和七年春正月癸未朔,班师癸卯,攻易州,宋兵出遂城来援,遣铁林军击之,擒其指挥使五人。甲辰,大军齐进,破易州,降刺史刘墀,守陴士卒南遁」

辽统和七年正月甲辰,也就是唐河之战后的次年1月22日,辽军攻陷易州。那么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段鼓舞军心的情节,即便真的有过,也是在唐河之战之后数月,和唐河之战没有任何联系。而鉴于宋人记述的唐河之战虚假成份很大(见上一篇文章),所以该段内容很可能是文人为了让唐河之战的情节更丰满感人而编出来的。
)中,笔者分析了宋辽战争几次主要战役中的虚假成份。其中的遂城西羊山之战,原始记录在宋人笔下随着时间推移被进行了众多加工和改编。这些加工和改编不可谓细节不丰满,如不将各方史料联系起来综合分析,很容易信以为真,以至无法认清历史事件的原本面貌。本文就将再度分析宋代史料中的这些看似"纪实"的"演义作品"。
首先,以988年宋辽唐河之战中的一个情节作为开篇。关于此战,南宋李焘的长编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先是,易州靜塞騎兵尤驍果,繼隆取以隸麾下,留妻子城中。繼忠言於繼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萬一寇至,城中誰與捍敵?"繼隆不gyy從,既而敵果入寇,易州遂陷,卒之妻子皆為敵所掠。繼隆欲以卒分隸諸軍,繼忠曰:"不可,但奏陞其軍額,優以廩給,使之盡節,可也。"繼隆從其言,眾皆感悅,繼忠因乞之隸麾下。至是,摧鋒先入,契丹騎大潰」

这段叙述的是易州靜塞军的家眷陷于敌手之后,李繼隆反而扩其编制,提高其军饷待遇以收军心的事。靜塞军士兵于是感动,在唐河之战中率先奋勇冲锋。
可是,考察易州失陷的时间后,就会认识到这段内容有很大问题。易州是什么时候失陷的,宋人无明确记录,但辽人提供了易州易手的明确时间。以下按辽史地理志和辽圣宗纪:

「易州,高阳军应历九年为周世宗所取,后属宋。统和七年攻克之,升高阳军」
「统和七年春正月癸未朔,班师癸卯,攻易州,宋兵出遂城来援,遣铁林军击之,擒其指挥使五人。甲辰,大军齐进,破易州,降刺史刘墀,守陴士卒南遁」

辽统和七年正月甲辰,也就是唐河之战后的次年1月22日,辽军攻陷易州。那么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段鼓舞军心的情节,即便真的有过,也是在唐河之战之后数月,和唐河之战没有任何联系。而鉴于宋人记述的唐河之战虚假成份很大(见上一篇文章),所以该段内容很可能是文人为了让唐河之战的情节更丰满感人而编出来的。
史料中的虚构演义--宋代战史中的一些实例

在上一篇文章<真实或虚幻 -- 由宋辽战争中部分战役看宋军战绩的真伪>(http://tieba.baidu.com/p/3428605 ... p;cid=0#60736122591)中,笔者分析了宋辽战争几次主要战役中的虚假成份。其中的遂城西羊山之战,原始记录在宋人笔下随着时间推移被进行了众多加工和改编。这些加工和改编不可谓细节不丰满,如不将各方史料联系起来综合分析,很容易信以为真,以至无法认清历史事件的原本面貌。本文就将再度分析宋代史料中的这些看似"纪实"的"演义作品"。
首先,以988年宋辽唐河之战中的一个情节作为开篇。关于此战,南宋李焘的长编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先是,易州靜塞騎兵尤驍果,繼隆取以隸麾下,留妻子城中。繼忠言於繼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萬一寇至,城中誰與捍敵?"繼隆不gyy從,既而敵果入寇,易州遂陷,卒之妻子皆為敵所掠。繼隆欲以卒分隸諸軍,繼忠曰:"不可,但奏陞其軍額,優以廩給,使之盡節,可也。"繼隆從其言,眾皆感悅,繼忠因乞之隸麾下。至是,摧鋒先入,契丹騎大潰」

这段叙述的是易州靜塞军的家眷陷于敌手之后,李繼隆反而扩其编制,提高其军饷待遇以收军心的事。靜塞军士兵于是感动,在唐河之战中率先奋勇冲锋。
可是,考察易州失陷的时间后,就会认识到这段内容有很大问题。易州是什么时候失陷的,宋人无明确记录,但辽人提供了易州易手的明确时间。以下按辽史地理志和辽圣宗纪:

「易州,高阳军•••••应历九年为周世宗所取,后属宋。统和七年攻克之,升高阳军」
「统和七年春正月癸未朔,班师•••••癸卯,攻易州,宋兵出遂城来援,遣铁林军击之,擒其指挥使五人。甲辰,大军齐进,破易州,降刺史刘墀,守陴士卒南遁」

辽统和七年正月甲辰,也就是唐河之战后的次年1月22日,辽军攻陷易州。那么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段鼓舞军心的情节,即便真的有过,也是在唐河之战之后数月,和唐河之战没有任何联系。而鉴于宋人记述的唐河之战虚假成份很大(见上一篇文章),所以该段内容很可能是文人为了让唐河之战的情节更丰满感人而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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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以988年宋辽唐河之战中的一个情节作为开篇。关于此战,南宋李焘的长编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先是,易州靜塞騎兵尤驍果,繼隆取以隸麾下,留妻子城中。繼忠言於繼隆曰:"此精卒,止可令守城,萬一寇至,城中誰與捍敵?"繼隆不gyy從,既而敵果入寇,易州遂陷,卒之妻子皆為敵所掠。繼隆欲以卒分隸諸軍,繼忠曰:"不可,但奏陞其軍額,優以廩給,使之盡節,可也。"繼隆從其言,眾皆感悅,繼忠因乞之隸麾下。至是,摧鋒先入,契丹騎大潰」

这段叙述的是易州靜塞军的家眷陷于敌手之后,李繼隆反而扩其编制,提高其军饷待遇以收军心的事。靜塞军士兵于是感动,在唐河之战中率先奋勇冲锋。
可是,考察易州失陷的时间后,就会认识到这段内容有很大问题。易州是什么时候失陷的,宋人无明确记录,但辽人提供了易州易手的明确时间。以下按辽史地理志和辽圣宗纪:

「易州,高阳军应历九年为周世宗所取,后属宋。统和七年攻克之,升高阳军」
「统和七年春正月癸未朔,班师癸卯,攻易州,宋兵出遂城来援,遣铁林军击之,擒其指挥使五人。甲辰,大军齐进,破易州,降刺史刘墀,守陴士卒南遁」

辽统和七年正月甲辰,也就是唐河之战后的次年1月22日,辽军攻陷易州。那么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那段鼓舞军心的情节,即便真的有过,也是在唐河之战之后数月,和唐河之战没有任何联系。而鉴于宋人记述的唐河之战虚假成份很大(见上一篇文章),所以该段内容很可能是文人为了让唐河之战的情节更丰满感人而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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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与吐蕃三都谷之战
1016年的三都谷之战也十分典型。按宋会要中宋军主将曹玮自己的奏报:

「九月,知秦州曹玮等言:昨八月内,侦知宗哥唃厮罗、蕃部马波叱腊、鱼角蝉等,率马衔山、兰州龛谷、毡毛山、滔河、河州蕃兵至伏羌寨界三都谷下寨。臣等寻於当月二十四日领兵召集熟户防遏,相次马波叱腊等率蕃兵约二万分为三队来当官军。臣等与之角数合,逐北约二十余裏,斩首千余级,生擒七人,获马牛杂畜、衣服、器杖凡三万三千。马波叱腊等遁去。官军将士被伤者百六十人,阵殁者六十七人,其立功将校、使臣凡百三十九人,望加酬奖」

曹玮自称击败2万吐蕃兵,战果是斩首1000级。可是,到了北宋后期的东轩笔录,以及更晚出的太平治迹统类中,此战数字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全文如下:

「祥符中,用蕃僧立遵之策,将众十万,穿古渭州入寇。时曹玮以引进使知秦州,领骑卒六千守伏羗城。闻贼已过毕利城,玮率诸将渡渭逆之,遂合战於三都谷,贼军虽众,然器甲殊少,在后者所持皆白搭毛连,以备劫虏而已。玮知其势弱不足畏,欲以气凌之,自引百骑穿贼阵,出其后,升高指挥,军中皷噪夹击,贼大溃,斩首三千级。明日,视林薄间,中伤及投崖死者万计。玮威名大振。嘉勒氏自此衰弱,视中国如神明,惕息不敢动」(注:东轩笔录无最后一句)

吐蕃兵力一跃变成了10万,斩首3000级,两者都比当初将领自称的数字增大了几倍。更有趣的是,故事情节又有了新的发展,其称战役第二天在树林里又发现"万计"的死伤敌兵,言下之意此战宋军至少歼敌13000千人之多!
然而仔细分析这个细节,无疑是不实的。曹玮在奏报中写到:「昨八月内」、「当月二十四日」,而不是用「本月」或「今月」等词。显然在这封奏报中,他是于9月初叙述8月24日的战斗,根本不可能发生战后第二天发现新战果而又不上报的事。换言之,即使这情节本身是真的,那13000的数字也不可能是真的,因为那些第二天找到的敌尸必已被计入曹玮自报的1000级之内。且东轩笔录和太平治迹统类在敌方兵力数和当天战果数字上明显已然作了假,那后面这个数字的真实性毫无疑问也成问题。
再对比宋庠撰曹玮公墓志铭:

「(李立遵)迫胁小种,扇动豪帅,连营方阵,号称十万,乘虚内奰,浸淫於三都之谷。公率军整旅,背城逆战,斩首千级,获利器杂畜三万计」

此墓志铭是离曹玮奏报时间最近的史料,而且以墓志铭的立场,会最大限度的美化和宣扬墓主的生前功绩。然而我们看到,宋庠虽然将吐蕃兵力改为了「号称十万」,战果数字则和当初曹玮的自报并无差别。说明直到曹玮去世,此战战果数字仍是1000级,而非13000以上。所以说东轩笔录和太平治迹统类在此战的描写上完全够得上小说标准。
至于更晚出的隆平集和东都事略等对此战的记载:

「唃厮罗以十万众入寇,玮逆于三都谷,击败之,斩首万级,获马牛杂畜器仗三万三千计」
「大中祥符末,厮啰命立遵率众十八万袭秦州生熟户,知秦州曹玮以兵击之,趋走西凉府」

大体上是单纯对敌方兵力和战果数字作进一步的发挥,缺乏细节描写,这里不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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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采石之战
1161年,妄图一举灭宋的金主完颜亮亲率大军南征,一路势如破竹,宋军望风而逃。然而最终完颜亮命丧长江边,南宋奇迹般地获救。这中间发生的采石渡江之战自然备受瞩目。
此战,采石宋军没有正式的军事主官,前任王权被罢免,而继任李显忠却还没到任,统帅权偶然落到一个前去犒军的侍从文官-虞允文身上。正因为有此特殊性,许多文人对这书生破敌的传奇津津乐道,留存的相关记载非常多,使得我们可以对众多当代记录进行比对分析。
首先,自然是先从此战主人公自己的记录入手。虞允文采石报捷奏书:

「臣於八日午後到采石,见江北虏兵甚厚,极目望上下二三十里不绝,鼓声震地。臣即时跃马至岸口,与诸统制相见。北岸有一高台,台上大红绣旗、黄旗各二,左右行立,中有大黄盖,有一人服金甲,以胡床坐其下。问之,此虏酋也。昨已登台祭天,刑白马,与诸将盟矣,兵号四十万,马数倍之。臣与统制官张振等共议,列马步军为阵,静以待之。分戈船为五,以其二傍东西岸行,其一驻中流载精兵以待战,其二藏小港中以备不测。摆布仅毕,忽闻虏众齐声发喊,虏酋亲执小红旗,麾数百舟绝江而来。未顷刻间,已有七舟遽达南岸。虏登岸与官军战,臣往来行间,再三传令,激以大义,许以醴赏。步军统制时俊先登,军皆殊死斗,俘斩既尽。而战于江中者,艨艟相击,虏舟皆平沈,溺水死者以万数。天色向晦,北岸鼓声乃止,虏引余舟遁去。臣等尚虑其诈,不敢以兵掩其前,但以强弓弩袭其后追射之,虏兵多伤。至夜师旋,计其岸上之尸凡二千七百馀人,射杀万户一人,服紫茸绵甲注丝战袍。生获千户二人,女真三十馀人,馀皆伉健者」
「讫次日绝早,臣与将士同在江口摆布戈船分兵待敌。其贼众行列比昨日稍衡,至辰巳来,虏凡再鼓。臣等举旗麾出海鳅战船五之二,分其半向北岸上流(直至)杨林河口,以其半傍南岸而行,其馀仍藏港中以防不测。良久,虏兵益衡,臣恐虏酋欲遁,亟令水军统制盛新引船杜塞河口,以神臂弓克敌弓齐力射,虏应弦而倒者以万数。虏见船无归路,即时从下流发火自焚,官军亦於河口上流举火尽杰其馀,凡一百五十馀舟。完颜亮引馀众遁去」

紧接着是虞允文的门客赛驹为歌颂主家所作文,可算是第一时间的报道-采石瓜洲毙亮记:

「午后至采石,即走岸口,望北岸,贼硬寨弥望逾数十里,贼瞰江筑高台,植黄、绣旗各二,中张黄盖,金主躬擐甲,据胡床,手执红旗指挥逆旅,又酌金盏,饮诸酋以酒。稍间,诸将如张振、王琪、戴皋、时俊、盛新等复来,即指画列马步军成阵,分戈船为五,以其二傍东西岸行,其一驻中流,载精甲以待战;其二藏小港以备不测。摆布仅毕,北岸麾众渡江,呼声动地。有顷,七舟泊南岸,敌遵陆以官军步战,我师少却。允文时跨马往来阵间督战,见统制时俊,抚其背曰:"汝素以勇闻,平生果决,今顾怯慑耶?"俊回顾曰:"舍人在此。"即挟两刃入阵荡击,我军鏖战,敌不能支,又疾麾戈船并进,断贼后,岸上敌众即投戈降。先是,敌意直恃众,欲迳跨江而渡,故所用多小舟,士卒满载迫窄,虽有器械,无所施设。而我之戈船樯壁楼橹甚壮,士卒用命,遇敌船则冲撞劈斫,所向全舟沉没,水为之不流。天色向晦,敌犹未退。会淮西溃散官军有从光州转江而至者三百余人,允文抚劳,授以旗鼓,自山后转出,敌以为援兵至,遂引余兵遁去。或欲益进水军掩前,令敌兵不得去,允文以为归师勿遏,况敌悬师入寇,多寡之数与我相悬,若我军小衄技穷,明日遂无兵相支吾,止命强弓弩袭其后追射之,敌兵多伤。至夜师旋,计其岸上之尸,凡二千七百余人,杀死万户一人,生获千户五人,女真三百余人,死于中流者不胜计。允文抚劳将士,具捷闻朝廷。诸将环坐,见允文旁侧枢府吏趋走甚恭,方惮惧,往往间起问吏:"舍人甚官职?"对:"此虞中书,朝廷侍从也。"诸将趋下拜曰:"曩意舍人是阁门宣赞尔,岂有文臣骑马往来行阵乎?"允文执其手曰:"诸公何言?相与共安危,死生同之,期于破贼以报国家。"允文因谕曰:"敌今虽败,然逆党尚众,明日必复来。" 乃谋令士卒夜渡江,近北营前,力之所不及,即以丁石缒船为阵,又遣统制盛新以兵遏杨林河口。先是,虏得和州,即自巢湖造船,自杨林河出大江。允文又意敌必以奇兵出此,间我之不意,故先遣新督兵遏之。丁丑,北岸金众壁立。我师以神臂挽强弓射之,贼众披靡。继遣火船烧贼战舰,烟焰涨天。少顷,金主忽麾军下台,从陆遁走」

下面同是赛驹略晚写成的虞尚书采石毙亮记,两个版本分列如下:

三朝北盟会编采录本:「虞公曰:虏谋来日过江,势已迫,请诸公当力战,官家已发内藏库钱帛,并节度承宣使已下官告在此,颁赏有功者。众皆曰:诚然我辈效命,诸统制趋出转相告语。须臾,合军皆奋臂首争死敌。虞公即与勾集战舰,简水军五千馀人,连小舟护岸,以戈船军当前,终夜整龊。十一月乙亥,虏筑坛於采石西岸上,亮登坛杀牛羊豕黑白马各一祭天,祷江乞风以济。丙子,坛上见黄绣甯鞫,亮擐金甲坐坛上,麾红逡骑周匝三四十进,而间虏军大呼,我军辟易。会北风急,虏船如劈箭,有数十艘即薄南岸。公见统制盛新,抚其背曰:昨与尔议破虏为期,今乃不用命乎?盛回顾曰:舍人在此?即麾军鏖战,士气百倍,无不一当十,虏兵大败,戈船前断贼路,岸上馀众悉拜降。先是,酋恃其众欲径跨江而渡,故所用皆是小舟,一舟济数十人,其指可掬。而官军所操皆艨艟巨舰,士卒用命,遇敌船即撞劈中折,(全舟)沈没。贼既退衄,公抚劳将士,具捷因骑置以闻。诸统领官环坐,见枢府人吏趋走虞公之前唯谨,私怪之,闲趋起问吏:舍人何官职?吏对:此中书舍人,朝廷侍从官也。统领官争理庭下拜曰:初谓舍人阁门宣赞等官,岂有文官能驰骑行阵间乎?虞公直执其手曰:诸公何言?方与诸公共安危同死生,期於破贼以报国家,遂相与誓。日,虏兵再欲济江,而其意已屈,然犹自张不已。官军直突北岸,夺其(渡口),以神臂克敌弓射之。虏皆徒步登岸,弃船而焚之,官军(乘势纵火),尽为灰烬。虏众披靡,亮挥军下坛」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采录本:「金主亲在台上,手麾红旗催发。须臾,敌舟渐近,我军徐出山崦,摆列江岸。敌初未之觉,一见大惊,欲退不可,遂以箭相射。我军群弩俱发,敌出中流,中箭者悉坠江中。车船乘势冲撞者,应时沉没,遂不能济。次日复来,方擂鼓,装船欲进,见水军战船尽出,遂不敢前。我以海鳅船五十余只先往北岸,截断杨林渡口,用克敌弓齐射。敌弃船上岸,悉陷泥中不能动,坐受箭而毙。金度势不可进,遂自取御寨舟船悉焚毁而去,余舟为我师所爇皆尽」

再接着,是以虞允文宾客自居的另一个蜀人(虞允文和赛驹为蜀人同乡)员兴宗所记采石之战:

「虞侯即驰马至岸口,见北岸一高台台上有大红绣旗黄旗各二左右立中有大黄盖有一人服金甲据胡床坐其上,众云:此胡酋也。兵号四十万,马数倍之。虞侯遂与诸将议与统制官张振王琪戴皋时俊盛新列马军步军为阵,静以待之。分戈船为五,以其二傍东西岸行,东护岸,西拒贼船,其一驻中流载精兵待战,其二藏小港中以待不测。摆布仅毕,忽闻虏中发咕,虏酋(改作金主)亲执小红旗麾数百舟绝江而来,顷刻间有十数舟达南岸。渡虏登岸,与官军战,公往来行闲。公令时俊先登,军皆死斗,斩虏过当,岸上之虏皆投拜。战於江中,列以万数。天色晦,亮犹(未退)。会官军在淮西有溃散三百人自光州路转江而至,虞侯拊劳之,授以旗鼓设为疑兵。虏(改作敌)果以为援兵至,鼓声乃已,却打梆子声。虏(删此字)引馀舟遁去。或欲引水军掩其前,断其归路,虞侯以为不可,所谓归师勿遏是也。恐或官军一伤,我军少,何以继之?虏(改作金)万里入寇(改作深入),如此之势不止今日一战,若官军少,则明日何以为敌?但以强弩袭其後,追射之。虏(改作金)兵多伤。至夜师旋,计岸上之死三千七百馀人,射死万户一人,生获千户五人,女真三百馀人,馀绵正军健者。虏夜遁去。即夜,具奏旧将去,新将未至,决不敢引去。是日椎牛张燕以劳军,有说舍人乃阁门宣赞者,及见枢密院人吏在虞侯前甚恭,问之。云:乃中书舍人,非武官,保人也。军将乃尽礼致恭。至夜半,令布阵,再与将士待敌。虏至辰以来,凡再鼓。公举旗挥出海船五分之二,其半向北岸上流,直渡杨林河口。诸将或问公保故,遂说与诸将:当时只合交船守杨林口,不合放贼令出。命统制盛新引船直下杨林河口,保於江心下(泊船),度虏箭所不到处,戒之曰:若虏船至杨林(河口),出即齐向射之,必争於死,无令一船得出岸,如(河口)未有船出,邓以克敌神臂弓射北岸。於是盛新受令於江心驻船,齐力(下添拒字)射。虏应弦而倒者万数。虏见船无归路,即从下流放火自焚,官军亦於河口上流以火焚其馀舟,凡一百八十馀只。亮遵陆遁去」

再接着是杨万里为虞允文所撰墓碑文:

「策马至采石,趋水滨,望见江北敌兵连营三十余里不见其后,号四十万,马倍之。而王权溃兵止一万八千人,马数百而已公即与时俊等谋,整步骑为阵,分戈船为五,其二上下东南两涯为游军,其一载精兵于中流以待战,其二伏内港以备不测。号令甫毕,公复上马至水滨,见北岸有一高台其上立大朱绣旗,左右各二,环立侍者中张一大黄盖,有一人被黄金铠据胡床坐其下者,金主也。忽敌众大呼,声动天地,亮亲乘一小旗麾舟数百艘绝江而来,一瞬间七十余舟已达南岸,其登岸者与官军战,我师少却。公乘马往来阵间,顾见时俊,抚其背曰:汝胆略闲四方,今可作气否?若立阵后则儿女子耳。俊回顾曰:舍人在此耶?即手挥双长刀出阵奋击,士皆殊死战,无不一当百,俘斩略尽。其中流者,船小而卒众,又自争舟,兵刃隔塞,运棹不便;而我之蒙冲往来如飞,横突乱剌。敌舟破,溺死者数万。顷刻江水为赤,敌引余舟遁去,公命强弓劲弩追射之。敌兵多伤,至夜师还,数尸四千有七百,杀万户二人,生得千户五人,女真五百人。是夕,公具捷奏闻,椎牛酾酒大飨将士。公谓敌明日必复来,乃与诸将再往水滨整列步骑戈船,出海鳅船五之二,以其半直北岸上流杨林河口,以遏敌舟之所自出。丁丑,敌众如墙而进,我师射之,应弦而倒,死者万计。舟来未已,海鳅逆击,敌舟大败,顾见我师扼其归路,即纵火自焚,我师举火尽焚其余二百艘。金主遁去,入扬州」

最后是成书最晚的宋史虞允文传:

「金主自将,兵号百万,毡帐相望,钲鼓之声不绝。十月,自涡口渡淮
时敌兵实四十万,马倍之,宋军才一万八千。允文乃命诸将列大阵不动,分戈船为五,其二并东西岸而行,其一驻中流藏精兵待战,其二藏小港,备不测。部分甫毕,敌已大呼,亮操小红旗麾数百艘绝江而来,瞬息,抵南岸者七十艘,直薄宋军,军小却。允文入阵中,抚时俊之背曰:"汝胆略闻四方,立阵后则儿女子尔。"俊即挥双刀出,士殊死战。中流官军亦以海鳅船冲敌,舟皆平沉,敌半死半战,日暮未退。会有溃军自光州至,允文授以旗鼓,从山后转出,敌疑援兵至,始遁。又命劲弓尾击追射,大败之,僵尸凡四千余,杀万户二人,俘千户五人及生女真五百余人。敌兵不死于江者,亮悉敲杀之,怒其不出江也。以捷闻,犒将士,谓之曰:「敌今败,明必复来。」夜半,部分诸将,分海舟缒上流,别遣兵截杨林口。丁丑,果至,因夹击之,复大战,焚其舟三百,始遁去」

以上以时间先后顺序列出的这7段文章都是同源的,是以虞允文当初的奏报为蓝本逐步改编的系列。我们先来看这些文章中提到的数字:
金军总兵力:从最先的号称40万,发展到宋史中的实有40万、号称100万。
金军冲上南岸的船数:从7艘、十几艘、70余艘一路升高。
金军登陆部队死亡人数:从2700余、3700余、4700余一路升高。
金军登陆部队被俘人数:从女真30余、300余、500余一路升高。
被俘杀的金军将官人数:万户从1人变为2人,千户从2人变为5人。
焚毁敌舰的数字:从150艘、180艘、200艘、最后达300艘。
随时间推移,这牛皮越胀越大。这也不奇怪,这些人都是当事人虞允文的门客、门生、故交,其中员兴宗还是国使馆的编修,这些人一致吹捧虞允文那是正常的。如赛驹在文末大吹特吹:

「虞公奋然以忠义徇国,帅罢散之卒,身自督战,遂成采石之 ,瓜洲之虏不战而自毙,此岂与赤壁、淝水乘危徼幸同语哉?异时国史大书特书,与宋匹休荐绅钜上说,必有能效勒燕然铭颂淮西碑,以扬厉无前之绩者。然远方书生亟欲广其事,以壮吾中国之威,激厉士大夫之气」

与采石之战相较,连赤壁、淝水大战都不在他眼里了。他完全充当了一个宣传员的角色,不遗余力地为虞允文造势,认为官史大书特书还远不够,必须把宣传单散播到远方的书生手中。
当然,采石之战作为当时的热议话题,不会只有虞允文的粉丝留下声音。不和谐的声音也有,赵甡之在其中兴遗史中就严厉抨击虞党当时的造势运动:

「允文有门下士,昧於名,敬典礼,乃拾掇三劄,溢其虚美作为记事之文,夸大允文之功。允文,蜀人也。首自蜀中传写之,众皆和之,於是蜀人家家有传本矣。愚恐万世之後,忠佞不分,故不得不力辨」
「愚尝用心稽究采石事实,质之于士人、僧道、军兵、商贾。官员观腾报之功状,考一时之记录,莫不张其声势,大其功伐,皆不可取信。惟太平州及东采石之百姓所言者不约而同,盖其所亲见,而又无心于毁誉也。愚取之,遂为定说」

赵甡之指出,由于虞允文及其门徒的散布宣传,在当时已经搞得蜀中家家有他们的文章。然而他亲自对采石当地的百姓、士兵进行了采访(当时临江观战的人无数),这些平民没有功名利禄的牵绊,没有理由说谎,他们述说的战事经过却与虞党宣称的全然不同:

「丙子晨,隔江见杨林渡金人筑台四旁有黄黑烟突起,人皆莫晓其所谓。或曰:昨日刑白马祭天,今日祭风俗,出船渡江耳。少刻,烟渐微细而青白色。辰巳刻之间,有红伞登台,亮在其下,有绣旗环绕之。俄闻枢密行府有参赞军事中书虞舍人到采石市中吃食,乃允文也。或走报允文,请临江督军。允文至江口,是时风色已作,人谓金人祭风果应乎?望杨林口有一舟出江,相次尾首相衔而出,凡出十七舟。杨林口忽生沙塞断江口,馀舟皆不可出。允文命发战船,有水军蔡将、韩将二人各有战舰一艘,皆唯唯不动。乃急命当涂民兵登海鳅船踏车,每舟有兵数十人,发十海鳅往迎之。允文坐蛾眉台中,战拌几不能止。军人皆说谕民兵曰:此是必死之地,若齐心求生,万一有回归之理。民兵皆然之。风色忽止,官军以海鳅卫十七舟,舟分为二。官军呼曰:官军胜矣!遂皆并杀金人。金人舟其底阔如厢,极不稳,且不谙江道,皆不能动,手其能施弓箭者五七人而已,遂尽死於江中。有一舟为水漂流至薛家湾。薛家湾者,采石之下数里,有王琪军在焉。以劲弓齐射,舟不得著岸,舟中之人各中一二百箭,往往缀尸於板而死。取金人之舟视之,乃用和州民舍折板而造者,每舟可载二十人,板木钉灰如法,其败故宜也。是役也,金人有四十舟在杨林,出江者止十七舟;官军止有海鳅十艘迎战,二战舰终不出。允文追蔡将、韩将,各鞭之一百。金人死士五六百人,不死於江者,亮尽敲杀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初,亮问上年兀术何以渡江?或答曰:兀术自马家渡度江,江之南虽有兵,望见我军即奔走,船既著岸,江岸已无一人一骑。亮曰:吾渡江亦由是矣。及杨林出舟,当涂之民在采石上下登山以观者,数十里不断,不啻数十万人」

其言金人在杨林河口一共有40条船,出舟中途因泥沙淤塞问题,只有17艘出口渡江而来。宋军方面也只有10艘船迎击。金兵死者大约五六百人,其中有部分是逃回去被金主处决的。自始至终,金人都没能靠岸登陆。对于虞党虚构出的陆战情节,赵甡之批到:

「又谓七舟遽达南岸,既战罢,计岸上之尸凡二千七百余人,七舟可载二千七百余人则一舟当载四百人矣。国家水军舟船大而壮实者无如马船,他军每队五十人,马船犹不能载八队,况金人拆民间板木旋钉为舟,而能载四百人乎?允文谓亲身往来行间,再三传令,激以大义,许以酬赏。至今当涂采石之人指此语为笑端」

他说据虞允文自己宣称,有7艘敌船抵达南岸登陆,而岸上金人尸体却有2700之多,一条船要搭载400名登陆部队,连宋军的大型马船都做不到,金人的小舟更不用提了。虞允文自称在岸上的陆战中亲在阵中奔走激励将士,这说法都被采石当地百姓指为笑话了。总之,就是压根不存在陆上战斗。
其实,虞允文自相矛盾的地方还不止以上赵甡之指出的这处。虞自称战前预先将水师战船分成5份,2份沿岸布列,1份突前布置于江中,2份泊港中作预备队。既然自称如此布防,金人的船又不过是些以划桨为动力的平底小船(并且超载),怎会让7艘敌船一眨眼就过江来?这又不是现代的摩托快艇!如果把这7艘敌船一眨眼渡江登岸的事假托为奇迹侥幸,那后来又编出几十艘的数字来则完全是越描越黑了。当然了,由于那些斩杀数字、俘获数字在纸面上不断增值,这渡船数字肯定也要同步涨一涨。
实际上即便在赛驹较晚出的文章中(要录采录本)也已经不见再提有敌船一瞬间靠岸登陆,而是说:「须臾,敌舟渐近以箭相射。我军群弩俱发,敌出中流,中箭者悉坠江中」,显然也是否定了敌船登陆的事。
除了赵甡之,同时代的王明清和晁公忞也记载了采石之战。

王明清挥麈录:
「金主筑台江岸,刑白马祭天,自执红旗麾诸军渡江,行至中流,为采石战舰迎敌。时俊在舟中令军士以寸扎弩射,敌人赴水者多,尽皆退走。亮知江岸有备,遂全军过杨州。军士奏凯,未及登岸,虞丞相允文以参赞军事偶至采石,遂与王琪报捷于朝。虞自中书舍人除兵部尚书,自此遂蒙眷知。琪除正任观察使。诸将在江中获捷者,亦皆次第而迁。水军统制盛新功多而获赏最轻,抑郁而死,建康采石军马至今怜之。次年春初,明清从外舅起师合肥,道出采石,亲见将士,言之」

晁公忞金人败盟记:
「初八日,虏酋在坛上建黄绣真珠旗四面,亮擐渗金铁甲坐旗下,麾红旗告戒:诸军有敢死之人,赏以金碗一只。酌以好酒,然後登船,而船小者径五尺许,则大者可知矣。皆壮健雄锐,兵器甲精好,先登船者约三十馀人,共千馀艘。是时,西岸虏兵铁骑周回三十馀里,鸣鼓大喊以助战舰。其船开岸呼噪挥棹,辄便冲突过江,我军辟易。又会北风,虏船如箭,有数十艘将泊南岸,我师有恐色。虞舍人跃马行阵,挥鞭督战。统制官张振、王琪、盛新、时俊皆曰:候其登岸一剿无遗。虞舍人曰:昨与公等议破虏为期,今乃不用命乎!且虏来势甚急,岂容纵放至岸而击之?傥或机会一失,奈何与其到岸?不若中流击之为宜。诸将曰{?}诸即统帅海鳅车船冲撞,往来鏖战,士气百倍,无不一当其十,金贼大败,且走。逆亮将发战船渡江也,恃其兵众,意欲径趋而渡,故所用舟船乃山东平底,前後轩昂运载粮船也,一舟济五十馀人。以为大江如平常运河,棹渡不难,遂於船左右插棹数枝,飞棹奔突,不知江流与运河之水缓猛之势绝异。又亮迫以酷刑,战士尽死不回。而我军战船皆艨艟巨舰,士卒用命,遇敌贼船即冲撞,中折全舟,沈没者十六七。续後继来者,见前敌溺死无馀,皆反身回棹归岸,逆亮怒其复回,悉敲杀之。由是金贼丧气,兵威大沮,贼既退衄」(注:「共千馀艘」疑似为「共十馀艘」之讹。)

其中晁公忞所据来源不明,从字里行间看,可能部分参考过赛驹等人的文章,但有一点和王明清、赵甡之所述完全相同,那就是金兵败于水上,没能靠岸登陆。
王明清本人曾于战后第二年到访采石,其所述内容是由当地士兵口中采得的信息。其中透露出军中其实对虞允文颇为不屑,甚至称他是在水师结束战斗返航时才刚抵达的,采石战功根本没他什么事儿。这种说法也为盛新墓记所印证:

「盛新贾勇将士,以海鳅船一十只进先破敌,贼船覆溺杨林岸下。时中书虞舍人宣谕江上,至采石,登山观看战阵,发使收兵,守保南岸,申发报捷」

其言虞允文只不过是传了道收兵的命令。此处更值得注意的是:宋军10只海鳅船迎敌,以及虞允文战时身在采石山上,而没有亲临江边滩涂,这两点全都与赵甡之所言相合(赵甡之提到的蛾眉台即位于采石山上)。
所以说虞允文实际没有参战不是毫无缘由的。再看,虞允文自称午后抵达采石,然后亲临江边与众将谋划,开始排兵布阵。赵甡之对此批到:

「若金人已击鼓,乃欲进兵也。允文方列马步军为阵,分戈船为五,不亦遽乎?列马步军为阵,刹那间犹可办也,分戈船为五,非十刻不能办,岂容摆布?」

就是说陆军列阵还好办,水师战船调度则不可能很快完成布置,言下之意虞允文称自己亲自指挥布阵是在胡扯。午后开始调动,将战船布置到沿岸和江心,假定花费2小时左右,那就已经是下午3点左右了。当时是冬季,再有2个小时就要日落了。这个时间金人才开始渡江完全不合理。
赛驹大概也看出了虞允文的说法有漏洞,所以就编了个虞允文战前两天就到采石提前布置的故事。然而这糊弄没看过虞允文原始奏报的当时人没问题,但对于兼取两文互相比对着来看的今人来说,赛驹此举正所谓此地无银。
也就是说,午后才抵达采石的虞允文根本没有从容谋划布置的时间,故宋军只即时发出10艘船迎战。可能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军中认为这个碰巧到来的文官其实对战役胜负根本没起什么作用,所以称虞允文是坐享其功。就像赵甡之评论的:

「诸军虚张报捷者,不可胜数。是时王权方去军两日,议者谓:权不去,则为权之功。故天下事有幸,有不幸也」
「昔岁马家渡之役,乌珠出舟于江,官军不战而溃,金人遂陷建康,蹂践江浙四明而回。当时,议者谓:方金人进舟欲渡时,有能鼓率士气竭力御之,可使金人皆葬鱼鳖之腹,不为难矣!虽用力不多,假使以郡王、使相赏之,其谁以为不当?采石之役正犹是也,或官军退却一步,则敌人登岸,不知肯似向时蹂践江浙而复回乎?海鳅十艘,虽用力不多,而金人悉死于江中」

大体也是认为只要士卒肯出力死战,没有望风而逃,哪怕数量不多,力量微弱,也足以败金兵于水上。虞允文这个文官所起到的作用其实很小。
最后,我们再来看虞允文奏称的第二日(乙丑日)战斗。
虞允文自称第二日一早再次出江备战,以一部分战船据守南岸,另一部分驶向北岸去堵截杨林渡口,断敌退路。那么问题就来了。负责切断北岸杨林口的那部分宋军,必然要等敌船从杨林口出来,驶上江面后才能称之为断敌退路。虞允文把水师的另一部分部署在南岸待敌,显然也是意图歼灭金军水师于江中。可是我们看到,虞允文自称他怕完颜亮逃走,即下令切断杨林口。之后金人就自焚了。很奇怪,金人为什么自己烧船?为什么不划向其他地方靠岸?或是返身夺杨林渡口?焚船后金兵各自游泳逃生吗?这完全不合理。
于是针对这一大漏洞,门客赛驹一如既往的替虞文做了补救,他在先后三篇文章中分别改编到:

「乃谋令士卒夜渡江,近北营前,力之所不及,即以丁石缒船为阵,又遣统制盛新以兵遏杨林河口。先是,虏得和州,即自巢湖造船,自杨林河出大江。允文又意:敌必以奇兵出此,间我之不意。故先遣新督兵遏之。丁丑,北岸金众壁立。我师以神臂挽强弓射之,贼众披靡。继遣火船烧贼战舰,烟焰涨天。少顷,金主忽麾军下台,从陆遁走」

「官军直突北岸,夺其(渡口),以神臂克敌弓射之。虏皆徒步登岸,弃船而焚之,官军(乘势纵火),尽为灰烬。虏众披靡,亮挥军下坛」

「我以海鳅船五十余只先往北岸,截断杨林渡口,用克敌弓齐射。敌弃船上岸,悉陷泥中不能动,坐受箭而毙。金度势不可进,遂自取御寨舟船悉焚毁而去,余舟为我师所爇皆尽」

可以看到,赛驹完全放弃了虞允文那套放敌船出来,再堵后路夹击之说。而是改成了堵截杨林口,不放敌船出江,并用弩射北岸敌营的情节。并且还专门解释了虞允文这么做的理由:因为虞允文神算到金人必从河口出奇兵。先不管金船出河口这算不算奇兵,此说相比虞允文那天马行空的故事情节确实合理了许多,金船被封锁在渡口里,无法驶出,同时遭宋军弩箭射击,金兵于是弃船上岸。
员兴宗所述大致和赛驹相同,而且其中还有虞允文为将领们解说其战略战术的桥段:

「诸将或问公保故,遂说与诸将:"当时只合交船守杨林口,不合放贼令出。"命统制盛新引船直下杨林河口,保於江心下(泊船),度虏箭所不到处,戒之曰:若虏船至杨林(河口),出即齐向射之,必争於死,无令一船得出岸,如(河口)未有船出,邓以克敌神臂弓射北岸」

话说得很清楚,堵住河口,一条敌船都不要放出来,没船出来就远射岸上目标。可极其奇怪的是,他末尾又来了一句:「虏见船无归路,即从下流放火自焚」。前面还在说把敌船堵头里出不来,末尾处却回到了虞允文断敌后路的旧桥段,也不管根本出不来何来「无归路」?显得相当滑稽可笑。并且员兴宗还称烧了180艘敌船,那么这180艘就是在杨林河口内外了。可据赵甡之实地考察:

「杨林渡当冬月乾浅,惟单舟乃能出口」
「杨林河口不甚宽阔,而又敌人摆布何处?在岸上乎?在舟中乎?若在岸上,则与河口全不相干。若在舟中,不过有数舟相对」

冬季杨林河口的宽度只容一艘船进出,在河口内外能相互接触的也就是几艘船。这180艘船如何挤在这小小的河口?当然,这180艘的数字是员兴宗从虞允文那150艘的原始数字改编过来的。但在虞允文所述中,150艘船是在大江上的,并不是堵在杨林河口里的。想必员兴宗是不愿意完全放弃最初虞允文的那套旧说,于是硬是与赛驹之说结合了一下。但这样一来更是弄巧成拙,错漏百出。
赛驹和员兴宗两人都与虞允文关系密切,尤其赛驹在其文中自述:「驹以门下士获侍燕间,并从幕府诸公间,或闻此事甚详」。他们所述情节与虞允文自己相左,并非是由于没认真看虞允文的原奏报;正相反,他们是把原奏报琢磨得比较透的,所以将奏报中的不合理情节进行了各自的改编。
而虞允文的墓碑文和宋史基本承袭了虞允文原本奏报中的那套说辞,这里不再重复。
单独来看,三种说法中唯一有合理性的是赛驹之说。即便赛驹吐露出的是实情,第二日的战斗也就是宋军水师跑到北岸杨林渡口附近放箭,又烧了堵在河口的几艘敌船,仅此而已。但更为可能的是,这情节从头到尾都是纯粹的凭空杜撰,目的只为了让故事更可信一些,实则根本没有第二日的战斗。赛驹在前文中已经向我们展示了:为了给虞允文的故事补漏,他是不惜杜撰出不存在的情节的。而且除了虞允文的门徒,赵甡之、王明清、晁公忞等人均不认为存在第二日的战斗。更为关键的还有来自金人自己的记载,下按金史乌延蒲卢浑传:

「师次西采石,海陵欲渡江,蒲卢浑曰:“宋军船高大,我船庳小,恐不可遽渡。”海陵怒曰:“汝昔从梁王追赵构于海岛,皆大舟耶?今乃沮吾兵事!设不能遽渡江,不过有少损耳。尔年已七十,纵自爱,岂有不死理耶,明日当与奔睹先济。” 既而复止之,乃遣别将先渡江,舟小不可战,遂失利,两猛安及兵士二百余人皆陷没。海陵遇害,军还」

金主和臣下的对话清楚表明,完颜亮也只是想赌一赌运气,因为小船搭载的人员很少,即使失败也不过是「少损」。渡江结果是死了200多将士(这个数字如果再加上些水手可能也难达500人,赵甡之可能还高估了金人的死亡总数),然后直接就是金主被刺,退兵。
综上来看,虞允文一伙人自我宣扬出来的采石大捷,其战役过程中的情节多为虚构,具体战果数字更全部是虚假的。真实的采石之战规模很小,仅是缺乏船只的金军所作的一次冒险试探。张棣的正隆事迹记中甚至直接忽略采石之战:

「至十一月,亮以内乱所扰,知军意之二三。战船之不至,在江之不可渡,或有鸡肋之意,然未形於牙齿间,又恐贻笑万世。遂筑渡江台於江之南{北},然後作不军计」

缺乏船只的金军在长江边进退维谷,又因金国内乱起(金世宗已在北方称帝),军心浮动。南征最后以金主完颜亮被自己人刺杀彻底终结。
本节末尾还要提一段有趣的记载。李显忠行状:

「公即措画依山列马步军成阵,五分戈船,以其二泊于东西两岸,其一泊中流,藏其二于芦洲港中。顷之,敌麾数舰渡江,呼声震天地。敌舟及岸,渐次登陆。遣时俊、王琪、戴皋、张振、张荣迎击之。我师贾勇,以一当十,俘斩之余,降者甚众。又疾遣戈船并进,以神臂克敌弓射之,中者洞贯,敌溺水死者不可胜计,敌船于是退遁。向者港中所匿戈船出,断其后,夺敌船二十余艘,继以轻舸纵火焚其战船,火光蔽江,烟焰彻天。亮既败,公遂募军校抵亮所,谕之曰:"今管军非王权,乃曩时擒萨里罕李世辅,汝众逼江将何为?曷若稍却,容我渡军为一战,决胜负,今汝临水而阵,是不欲战也。"亮闻之,走淮东」

李显忠是宋朝任命接替王权的军事主官,其时尚未到任,因此才成就了虞允文。但是我们看到,行状中却记述李显忠全程指挥了采石之战,故事细节还刻画得有板有眼,吹牛的水平比虞允文等人要高。这则例子再次提醒我们,千万不要低估古代文人的凭空创作能力。
又审核啊啊
宋金大仪镇之战
大仪镇之战是1134年宋将韩世忠在扬州大仪镇及周边地区发动的一系列对金作战。老样子,先来看此战的主角韩世忠本人的奏报:

「韩世忠申:十月十三日,亲领军马渡江,到扬州大仪镇,逢金人。掩杀赶及二十余里,又有伏兵,把头迎敌厮杀。至酉时,杀敌尾袭残零兵马,走回天长县以北,四散前去。杀死蕃人横尸二十里,不令斫级,活捉到万户、千户、百人长以下托卜嘉等二百余人,夺到蕃马一百余疋,衣甲弓箭器械等物三千余件」

接着是年代略后的韩世忠神道碑文:

「是岁,兀术与酋帅挞孛耶(改作托卜嘉)合三路兵入寇,骑兵自泗州取淮阳,步兵自楚州取高邮,尘覆飞鸟。以前军统制解元守高邮,遏虏步兵。而王亲提骑队往大仪以当淮泗之寇,伐木为栅,自断归路。大会交佐曰:金人马步分道并进,车驾方在江南,有如不胜,必为社稷忧,诸军奋忠义以报国,此其时矣!吾平昔恨无死所,所以拔桥断路示我生还之望。遂大飨战士,士皆感奋,气自百倍。会朝廷遣魏良臣使虏,至淮扬。王置酒送别,杯再行,流星庚牌沓至,良臣问故,王绐以有诏移屯守江,乃撤炊爨班师。良臣窃自喜,疾驰去。王度良臣已出境,用马下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夜间,六军大集,北行至大仪,勒精兵为五阵,设伏二十馀处,戒严:闻鼓之鸣则次第起击。良臣至寨,虏果问我师动息,悉如所见以对。兀术号知兵,闻大军仓卒南还,喜甚,与群酋厉兵秣马直趋江口,至大仪五里所。王纵虏骑过吾军之东直北,旗少麾,鼓一鸣,伏者四发。吾军旗与虏杂出,虏军乱,我师伍伍迭进,步队各持长斧,斫马足。虏全装陷涂淖,弓刀无所施,王东西麾劲骑四面蹂之。虏太半乞降,馀皆奔溃,追杀数十里。兀术乘千里马以遁。积尸如丘垤,擒其骁将挞孛耶,女真千户长五百馀人,获战马五百馀匹,器械辎重与平山堂齐,军势大振。兀术还泗上,召良臣,诘责其卖已,将斩之,良臣好词以免。解元至高邮,亦遇贼虏,设水军夹河而阵,我师皆愿效死,虏整队迭出,一日之间合战十三,士力稍罢,相拒未决。王遣成闵将劲骑往援之,闵与元军合,复大战,俘生女真及千户长等。虏败去,俄而王至穷追究於淮。虏复大战,败溃奔走,相蹈籍没溺死者不可胜计。捷书沓至,群臣入贺,今上曰:世忠忠勇,朕积压其必能成功。赐札曰:"闻卿独抗大敌犬羊数以万计,攘逐过淮,全师而不甚慰。朕望兀术举国来寇,冯陵边圉,非卿知勇冠世,忠义徇国,岂能冒犯矢石,率先士卒,以寡胜众?俊伟如此,朕深念卿躬擐甲胄之劳,将士摧锋力战之苦,夙宵震恻,痛切在躬,得卿来报,顿释朕怀。"初,金人既倾国内侮,朝廷过计有劝今上他幸者,於是降旨议散百司物。论哗然,独宰相赵鼎与王议合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至是,虏酋溃散,王自淮上振旅觊旋,江左遂安,故论者以上举为中兴第一」

接下来是赵甡之的中兴遗史:

「十三日戊子,韩世忠败金人於大仪镇。韩世忠以董{日攵}军于天长,以解元军于高邮,亲与呼延通率十数骑绰路,去大仪镇十数里,遇金人铁骑二百馀。世忠与通方立马,议所以待之。有三四十骑直冲世忠,世忠与战不利。金人有骁将独战,世忠力疲,通自后击虏将。世忠坠马,几被执,通救之。世忠复得马,回顾金人百馀骑。通请世忠据陂坂扼其路,以弓箭当之,世忠得还。
己丑(14日),尚书礼部侍郎唐煇兼权兵部侍郎,金人围濠州。是日,淮东宣抚司前军统制解元与金人战于承州,败之。初,金人至近郊,元知之,逆料金人翌日食时必至城下,乃伏百人于路要之,又伏百人于城之东北岳庙下,自引四百人伏于路之一隅,令曰:金人以高邮无兵,不知我在高邮,必轻易而进。俟金人过,我当先出掩之,伏要路者见我麾旂则立帜以待,金人进退无路,必取岳庙走矣,果然则伏者出。众皆诺。又密使人伏樊良,俟金人过则决河岸以隔其归路。食时,金人果径趋城下,元密数之有一百五十骑,乃以伏兵出,麾旂以招伏要路者,伏兵皆立帜以待。金人大惊,踌躇无路,遂向岳庙走,元率兵追之。金人前遇兵,无所施其技,尽被擒,凡得一百四十八人,战马器械皆为元所得」

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世忠度良臣已远,乃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引军次大仪镇,勒兵为五阵,设伏二十余处,戒之曰闻鼓声则起而击敌。聂哷贝勒闻世忠退军,喜甚,引骑数百趋江口,距大仪镇五里。其将托卜嘉拥铁骑过五阵之东。世忠与战不利,统制官呼延通救之,得免。世忠传小麾鸣鼓,伏者四起,五军旗与敌旗杂出。敌军乱,弓刀无所施。而我师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捎马足。敌全装陷泥淖,人马俱毙,遂擒托卜嘉。(二书不同如此。熊克小历多据墓碑以世忠捷奏考之,所获人马亦不及墓碑之数,盖世忠行状夸言之,雄不深考耳。以诸书参究,此时完颜宗弼实不在大仪军中。又据所申,掳到器甲弓箭果三千件,亦安得便与平山堂齐耶?如遗史所云,则其捷太小。今且参取具书之,更须详究。)
世忠又遣董旼分兵往天长县,遇敌于鸦口桥,擒女真四十余人。(熊克小历称旼与敌战于天长军,亦误,按此时魏良臣正在天长,今从日历。)」

李璧的中兴战功录:

「韩世忠以提举官董旼军于天长,以统制官解元军于高邮。时奉使魏良臣过扬,世忠置酒与别,杯一再行,流星庚牌沓至。良臣问故,世忠曰:“有诏移军守江,乃命彻爨班师。”良臣去,世忠度其已出境,乃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是诸军大集,行至大仪镇,勒精兵为五阵,设伏二十余处,戒:闻鼓声则起而击之。良臣至虏军,虏问我军动息,良臣以所见对。大酋兀术喜甚,勒兵趋江口,距大仪五里,其将孛堇挞也拥铁骑过吾军之东。世忠亲与呼延通率十余骑绰路,去大仪十数里,遇虏人铁骑二百余,世忠与通方立马议所以待之,有三四十骑直冲世忠,世忠与战不利。虏人有骁将独战世忠,世忠力疲坠马,几被执,通自后击虏,杀之。世忠复得马回。顾虏人百余骑计得。世忠、通据坡坂厄其路,以弓箭当之,世忠得免。遂传小麾鸣鼓,伏者四起,五军旗与虏旗杂出,虏军乱,弓刀无所施,而我师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砍人胸,下捎马足,虏全装陷泥淖中。世忠麾劲骑四面蹴之,大半乞降,余皆奔溃,追杀十余里,兀术乘千里马以遁。积尸如邱垤,擒孛堇挞也,女真千户长五百余人,获战马五百余匹,器械辎重与平山堂齐,军势大振。兀术还泗上,召良臣责其卖己,将斩之,良臣好词以免。董旼在天长,遇敌于鸦江桥,擒女真四十余人。虏入侵高邮,未至三四十里,解元先知之,逆料虏人翌日食时必至城下,乃伏百人于要路,又伏百人于贼之东北岳庙下,自引四百人伏于路之一隅,令曰:“虏人以高邮无兵,不知我在高邮,必轻易而进,俟虏人过我,当先出掩之,伏要路者见我麾旗则立帜以待,虏人进无路,必取岳庙路走矣。若果然,则伏者出。”众皆诺。又密使人伏樊良,俟虏人过则决河岸以阻其归路。食时,虏人果径趋城下,元密数之,有一百五十骑,乃以伏兵出,麾旗以招伏要路者,伏兵皆立帜以待,虏人大惊,踌躇无路,遂向岳庙走。元率兵追之。金人前遇兵,无所施其技,尽被擒。几得一百四十八人,金牌、银牌与执事居其半」

最后是最晚成书的宋史韩世忠传:

「引军次大仪,勒五阵,设伏二十余所,约闻鼓即起击。良臣至金军中,金人问王师动息,具以所见对。聂儿孛堇闻世忠退,喜甚,引兵至江口,距大仪五里;别将挞孛也拥铁骑过五阵东。世忠传小麾鸣鼓,伏兵四起,旗色与金人旗杂出,金军乱,我军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斫马足。敌被甲陷泥淖,世忠麾劲骑四面蹂躏,人马俱毙,遂擒挞孛也等二百余人。所遣董旼亦击金人于天长县之鵶口,擒女真四十余人。解元至高邮,遇敌,设水军夹河阵,日合战十三,相拒未决。世忠遣成闵将骑士往援,复大战,俘生女真及千户等。世忠复亲追至淮,金人惊溃,相蹈藉,溺死甚众。捷闻,群臣入贺,帝曰:“世忠忠勇,朕知其必能成功。”沈与求曰:“自建炎以来,将士未尝与金人迎敌一战,今世忠连捷以挫其锋,厥功不细。”帝曰:“第忧赏之。”于是部将董旼、陈桷、解元、呼延通等皆峻擢有差,论者以此举为中兴武功第一」

这按时间先后顺序的6段文章,我们一段段来看。
韩世忠本人奏称他在大仪镇遇敌,然后掩杀金兵直到天长县以北,中间还曾遇伏。战果为俘获托卜嘉等万户、千户、百户以下200人,马100匹。好像并不十分夸张。
最高调宣扬此战的显然是韩世忠神道碑。在碑文中,韩世忠此战的对手是金朝的二号人物兀术(完颜宗弼),而被俘的托卜嘉俨然成了兀术的副手。金军是倾国而来,韩世忠设计利用宋使魏良臣传递假消息,从而诱使兀术进入自己的伏击圈,兀术战败逃回去后差点怒杀魏良臣。绘声绘色,情节跌宕起伏。战果数字那更是节节看涨:积尸如山,俘女真千户500人、马500匹,缴获的武器装备堆得和房子一般高。这还不算完,在后续战事中,韩世忠又支援高邮的部将解元,再次大败金人,直接把对方撵过了淮河,又俘获一批金人千户。至此大获全胜,宋高宗亲赐御札,对韩世忠此战给予极高评价和赞誉。
然而,接下来的赵甡之遗史所述却好似浇下了一盆冷水。其言大仪镇之战仅仅是韩世忠领十几名骑兵与200名金兵的遭遇战,韩世忠本人好不容易才脱险。而之后其部将解元在高邮的作战也仅仅是以600人伏击没有防备的150个金人而已,与碑文所述相比简直天差地远。
系年要录中的这段内容作者李心传自己都作了注解。前半部分内容,主要取自熊克的小历,而熊克又多取自墓碑,不过战果因明显过于夸张而未采纳。另外,李心传也了解到金军统帅实际并非兀术,所以他给换成了驻扎天长县的万户聂哷贝勒(聂儿孛堇),那个被俘的托卜嘉也随之改成了此人的部下。这段内容的后半部分,韩世忠部将董旼同日于鸦口桥擒获40名金人的记载,则取自高宗日历。
李璧的中兴战功录兼取了墓碑文、遗史,以及日历中的内容,并自己将它们拼接了起来,但却删去了墓碑文中韩世忠与解元合兵再次大败金人的情节。
最晚出的宋史也无非是在前人诸家之言中作取舍,再将语句重新组合。
以上梳理过史料之后,我们能清楚看到,后世各史中韩世忠大败金人的记载皆源出于韩世忠的奏报和神道碑文。以下就来具体分析这两个本源。
前文提到大仪镇之战的同时,宋朝使者魏良臣正去金营和谈,其副手王绘后来著有绍兴甲寅通和录,详细记录了此行的许多细节。以下节录其中四段涉及大仪镇之战的内容:

「是夜,宿大仪镇。十三日,行数里,午前,见胡骑十人。绘等云:皇帝遣来奉使,欲要讲和罢兵,且各自休息。其一骑复回告之,众乃欢然。少顷,一骑前来,令缓等一齐上马,联骑往天长去。去城六七里,有百馀骑拥一老胡,皂旗髙旌,皆全装。老胡容貌秀整,乃聂儿孛堇(其下皆称万户大郎,聂儿孛堇改作聂呼贝勒),路次相见,与使人相揖,所问如初。(万户)又问绘等:韩家有多少军马?今在何处?绘等答以:在扬州。不劄良臣等亲见人马出扬州东门望瓜州去。绘曰:侍郎亦不可如此道,用兵与讲和自是两事,虽指挥色回,然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回与未回,使人不可得而知。又问云:韩世忠却来掩袭我後如何?某曰:军中机事,使人缘何得知?又云言:元帅(谓挞懒,注挞懒改作达兰)已到高邮,三太子已到泗州,今次恁大军马都是刘齐斗作来。某云:如今举大兵前来,设若欲取江南州县与他,别人却坏了元帅军马,不晓何苦为他如此?万户云:恰似人家养个义儿,却赌钱吃酒,待赶了,又赶去那里?且只得恁地」

「十四日,天欲明。译者令某等出天长南门,过城壕,於道边立马,有三百馀骑围定某等。见老幼辎重并出,向西去。至巳时,引某等转西至河边,令某等下马,前用大斧斫杀三十馀人,遂令人拽某等下马,群刀引於万户马前。万户愤怒,掷去所带貂帽,按剑嗔目问某等云:你们来讲和,昨日道韩家人已回,却因甚使人来夺折桥?某等答以:是水寨人,不知朝廷遣使之意。万户遂回顾,教引领过人来,问某等云:此是甚人?某等认得,三人被伤,是韩世忠军下董旼下使臣、虞候,内一人不识。某答云:此是韩世忠军中人。万户大怒云:似恁地事,怎生信得?你们却是先来称讲和,暗地同来算害我。其群胡从遂向前举斧,以刃向某等,意欲加害。其万户以鞭挥之,遂稍却。某等见其意甚怒,谓决不免,某等厉声呌呼,指天誓云:使人弃父母弃性命前来,只为讲和为国家,韩世忠既以两使人为饵,岂肯教知他计谋?若不见察,愿就一死以报国家,死无所恨!问难往复半时辰来,见得某等辞直理顺,万户云:教你去元帅处(谓挞懒)。某等云:若得到元帅纳了国书,便是使人事了,然后请死。万户笑云:大金没恁公事」

「元帅差到接伴官萧团练使、李少监欲来相见。某等密问得萧团练小名褐禄,李少监名聿兴。遂与某等相见,因叙使事。又问:既来讲和,却为甚教韩世忠来掩不备?侍郎团练是几日过天长?某等答曰:十三日到天长。李聿兴云:正是会期,全似郦食其事。某答云:此是田横不察,食其何罪?某又云:郦食茯当时,以游说止齐兵,韩信从而袭之。此来,何尝止大国之兵?聿兴云:兵家事先论曲直,师直为壮。江南州县,此已是大国曾经略定,交与大齐,後来江南擅自占据。及大兵到来,又令韩世忠掩不备,正是军人们放马,遽然到来,却是大齐说得都是。某等答云:经界州县事,此书中并不曾言及,止是淮南不得屯兵,本朝一如大国所教,如韩世忠掩袭事,某等实不豫闻。聿兴云:不知皇帝知与不知?某等云:皇帝不知。十九日午,忽送马来。褐禄、聿兴令人传语:请上马见元帅。某等回转,语毕上马同行。城中屋宇有五七分已上共下并有兵马,并煅铁打造军器,河内有粮船百只,并是东京板挂七百料船」

「二十六日挞懒拥三百馀骑前来相迎,至路次与某等相见。译者首云:淮南州郡皆是本朝经略了当,何故後来擅自占据?今大兵已到此,却又教韩世忠前来掩袭,捉将我人去,又却遣使求和,意是如何?某等答云:闪来蒙丞相惠书,止是说淮南不得屯驻军马,即不曾见说占据之事,江南遂依禀指挥,不敢於淮南屯驻人马,所以奉承大国之命,不敢有违。译者云:军马?却为甚大军到来,韩世忠却在扬州?某等答云:韩世忠是淮南宣抚,闻得境上有军马,是他职事,不得不自为备。今来,既是大国之兵,必不敢妄动。兼使人此来,一心只望和议早定,如将帅贪功生事,使人等岂得预知?译者云:既欲讲和,须是至诚,不可奸诈,兼是些小掩袭,不济事,如欲厮打,先约定一日,两军对敌则好。我这时只用仁义行兵,若一面讲和,又令人来掩不备,如此终恐误事,只恐你江南终被将臣误事。如前回大兵到汴京,姚平仲刦寨事,可见本朝事体,秦桧与张底一一知得,若未信时语言问他们。又云:我此中捉得你那里人并不曾杀,你那里人捉得我人去亦不要杀却,兼他们何罪?况大事不在此。某等云:使人来此所斋国书已先纳,讫见有上大金皇帝表、二圣二后表、丞相元帅物录六封,乞留军前。译者云:大金皇帝表留下,其馀文字将去,物录中物不用得,如今厮杀後,若我们败时物也做主不得,我们过河去後,不止要这些物。某等遂止以大金表授之。遂授某左元帅书一封,某等当面看过,遂辞而退。有铁骑三十馀人随後,摄儿孛堇送行到镇江府,见韩世忠,具以所当预闻者语之」

上列第一段正是大仪镇之战的当天(13日),宋使团于午前在离大仪镇数里处初次与金游骑接触,然后由他们带路前往天长县城见这里的统兵主官。以大仪镇到天长县城的路程算,宋使团抵达目的地时差不多是傍晚了。在这里,宋使团见到了万户聂儿孛堇。从双方的交谈来看,这个金军万户此时尚未接到两军接战的消息,于是和宋史一起入城洽谈了。这说明万户聂儿孛堇本人并没出现在大仪镇战场。金军的统帅更不是兀术,而是挞懒,此时其人在高邮,金军毫无集中兵力进行主力会战的迹象。实际上此时金朝压根没有主动攻宋的意思,从聂儿孛堇的抱怨也可以看出来,金军这次南征是被伪齐撺掇出来的。金史中更说得十分明白:

「再议以伐宋事,宗翰坚执以为可伐。宗弼曰:“江南卑湿,今士马困惫,粮储未丰足,恐无成功。”宗翰曰:“都监务偷安尔。”及豫以书报,而睿宗亦不肯用豫策,使挞懒帅师至瓜洲而还」

兀术当时也反对侵宋,金廷更没有答应伪齐刘豫提出的侵宋计划,结果就只是派挞懒统兵去应付一下刘齐这个过于积极的藩属。所以,当宋使返回后,两次与同僚和皇帝谈及所见金人军力时:

「众问虏兵多少。据所见不及二万人,据剌探及瞄(改作敌)人说,四路有人每路十万,然皆不曾见。上委曲问贼势,绘曰:臣所见自天长至辰州挞懒大寨,五寨共有二万人。或云三太子、四太子、刘麟四头项,臣皆不曾亲见」

虽然金人宣传有40万兵,但宋使亲身探查到的金军兵力也就不到2万人。除了挞懒,也没见到任何其他金国重要人物,包括神道碑中提到的四太子兀术。也就是说,这支金军根本没什么资本能让韩世忠活捉那么些千户、万户。
第二段则记述的是大仪镇之战后的次日,聂儿孛堇得知被宋军袭击的消息后,险些怒杀宋使。其中他提到了宋军「夺折桥」,又让宋使辨认俘虏,结果宋使认出其中2人是韩世忠部下董旼的使臣和虞候。这与日历记载韩世忠部将董旼击敌于天长「鸦江桥」很吻合。但聂儿孛堇却只字未提临近的大仪镇战事。韩世忠奏报自称从大仪镇追杀金军到天长县以北,部队四散开来剿杀,金人尸横二十里。如此大动静,驻天长的金人万户不可能不提(实际上真有如此动静宋使的人头恐怕保不住)。这说明大仪镇方向的战斗规模可能还不如「鸦江桥」(如赵甡之所言韩世忠才有十几名骑兵)。
第三段是记述金元帅挞懒得知宋使来到的消息后,派官员来接待,时间当在14~15日以后。双方再次谈到韩世忠袭击的事,金朝官员称金兵放马时遭宋军袭击。这两个金朝官员本来就在高邮,这事很可能就是遗史所记的韩世忠部将解元14日在高邮对150名金兵发动的袭击。然而,他们仍然没有提到大仪镇大战。金朝官员把宋使安顿在城外,挞懒本人则悠哉待在城里,等到19日才接见宋使。也就是说在解元的攻击之后,高邮的金军完全像没事人一样,城里很是繁忙热闹。这与墓碑文所描写的金军悲惨境地形成鲜明反差。
第四段是26日宋使团结束了使命,与挞懒告别时的交谈内容,第三次提及韩世忠袭击之事。此时已是大仪镇之战后13天,其中挞懒的一句话就点出了大仪镇之战的性质:

「是些小掩袭,不济事,如欲厮打,先约定一日,两军对敌则好你那里人捉得我人去亦不要杀却,兼他们何罪?况大事不在此」

他说发生的都是些小袭击,不管用,真想打的话,双方大军对阵打一场,被抓去的那些人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挞懒还把宋使送的礼物退回了,声言要是打输了这财物也保不住,打胜了金国要的财物则远不止于此了。最后,他派摄儿孛堇护送宋使到了镇江,当面向韩世忠把话说清楚。
由此看来,整个韩世忠神道碑文中描述的大仪镇之战完全是虚构的架空小说,从人物到事件过程再到结果都是虚构的。韩世忠自己的奏报虽然没神道碑那么夸张,但也是在虚报战功。大战从未发生过,他更没俘获什么万户、千户。甚至金军万户聂儿孛堇都没亲赴战场。那个被俘的托卜嘉也绝不是什么大人物,甚至是否真实存在都难说。记载此战的史料中以赵甡之遗史最为写实,他的说法与宋使的回忆录基本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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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之孙岳珂著有鄂国金佗稡编和续编二书,其旨在为祖父鸣冤及宣扬其功业。然而怀着对先祖的强烈感情著史,真的会客观求实吗?以下就来分析岳珂著作中描写的若干战役。

1,弃守通泰
三朝北盟会编:
「四日癸卯,岳飞弃泰州。岳飞为通泰州镇抚使,军於泰州。会金人挞懒有占通州经画再渡江之意,已破张荣茭城,虏骑侵入。飞以泰州不可守,於是率众渡江,入於江阴军而弃泰州。十七日丙辰,金人陷泰州。挞懒既得楚州,有再谋渡江之意,欲耕地为守,遂率军万人陷泰州而屯驻。二十日己未,金人陷通州」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丙午,通泰镇抚使岳飞自柴墟镇渡江。金左监军昌既得楚州,有经营南渡之意,乃攻张荣鼍潭湖水寨。荣初见五月乙丑,金人屡攻荣,阻湖淖不得进,及是天寒水深,遂并力攻其茭城,荣不能当,焚其积聚而去。金人进犯泰州,飞以泰州不可守,弃城去,率众渡江屯江阴军沙上。(飞弃泰州据赵甡之遗史,在此月癸卯。日历飞奏十一月七日自柴墟镇渡江,七日,丙午也,故系于此。)丙辰,金左监军昌陷泰州。时昌有渡江之意,欲耕地而守,遂亲率万人下泰州而屯之。丁巳,知通州朝散大夫吕申弃城走」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金人既陷承、楚,韶光世措置保守通、泰。时先臣在承州,泰州盗起,王昭寇城东,张荣寇城北。于是先臣得还守通、泰之命,乃旋师。自北炭村至柴墟,屡战,皆大捷,死者相枕藉。谍报金人并兵二十万,将取通、泰,俄已破张荣茭城。光世复违诏,不遣援兵,先臣以闻。冬十一月,有旨:泰州可战即战,可守即守,如其不可,且于近便沙洲保护百姓,伺便掩击。 先臣顾虏势盛,泰无可恃之险,初三日,全军保柴墟,战于南霸塘,金人大败,拥入河流者不可胜计。相持累日,而泰州为镇抚使分地,不从朝廷应副,粮饷乏绝,刲虏尸以继廪。初五日,乃下令渡百姓于阴沙,先臣以精骑二百殿,金人望之不敢逼」
「虏既陷楚,旋轶通、泰。高宗皇帝沉机渊识,先料其然,辄于光世诬奏之后,特降睿旨责光世以后效,委之以多方措置,通、泰必无疏虞。先臣还师保泰,虏骑二十万披城而阵,先臣独以扶伤饥羸之卒,贾其勇于累战之余,柴墟再捷,河流为丹。先臣率先士卒,身被两枪,犹乘胜逐北。虏既退遁入栅,先臣尽护数十万之生聚保柴墟。是时,光世非特措置之责,漫若不闻,一兵之援亦不及于傣,既为分地不从朝廷应副,饷道无所从出。先臣乃刲尸继廪,复护生聚渡之阴沙,而己独殿后,虏虽强盛,望之而不敢邀也」

会编和要录的内容当都是参考赵甡之遗史而来,其言岳飞认为泰州不可守,主动撤退了。随后挞懒率1万金兵占领了泰州。
可是岳珂却在自己书中为祖父大加开脱。首先是宣称有20万金兵,而且还被岳飞打得惨败。然后称又是没援兵、又是没粮食,都开始吃人肉了,万般无奈才撤退,金兵吓得不敢追。他把一次失守撤退完全描绘成了一场光辉胜利的转进。
先不去管什么援兵、粮食等问题。依会编和要录,岳飞4日弃泰州,7日渡江;金人17日占领泰州,20日占领通州。而岳珂称,岳飞3日离泰州时,20万金兵已经在泰州城下列阵了。随后岳飞退往长江边的柴墟,并大败金兵(这中间还带着几十万百姓),5日开始渡百姓过江,自己带着200名骑兵殿后。这情节渲染夸张的程度无疑远胜三国演义,不过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既然20万金兵在3日就已抵泰州城下,即刻就能入城,怎么会到17日才占领?即便主力忙着和岳飞交战,也肯定会派几百人看守辎重入空城。再退一步说,岳飞7日已经渡江走了,金军为何再等10天才占领泰州?完全说不通。
所以真实情况必然是:岳飞从3日开始撤退,直到7日渡江完毕,这中间金军主力根本未抵达泰州周边,也因此才能撤离大批百姓。金军在17日才进抵泰州,进驻空城。整个过程中宋金两军主力没有发生接触,最多可能有些零星的侦骑游斗。所谓的20万金兵、大战、大捷等等,全部是岳珂自己编出来的故事情节。


2,收复建康
岳飞建康捷报申省状:
「恭依圣旨,亲提重兵至建康府,与金人战鬬,追杀过江,收复了当。其生擒到彼知溧阳县事渤海太师李萨巴、千户埒克,及女真、汉儿等,今差使臣管押申解前去」

江东邵缉献书:
「尝于京城南薰门外,以八九百人破王善张用二十万之众。飞自将取间道直捣建康,与金人战,大小数十合,皆大获,僵尸十余里。生致其将,若万户、千户者二十余人,及斩其军秃髪垂环者之首无虑三千人」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诏令就复建康,乃亲将而往。二十五日战于清水亭,金人大败,僵尸十五馀里,斩耳带金银环者一百七十五级,擒女真渤海汉儿军四十五人,获其马甲一百九十三副,弓箭刀旗金鼔三千五百一十七事。五月,乌珠复趋建康。先臣设伏于牛头山上待之,夜,令军衣黒衣混敌中,扰其营,敌人惊自攻击,终夜不巳,益逻卒于营外伺望。先臣复潜令军,尽衔枚于其侧,伺其往来,尽擒之。初十日,阙于龙湾要索城中金银缣帛骡马及阙 。先臣以骑三百、步卒二千人自牛头山疾驰至南门新城设寨,遂战,大破乌珠。凡其所要获负而登舟者尽以戈殪,其人于水溺填委于岸者山积。斩秃髪垂环者三千馀级,僵尸十馀里,降其卒千馀人,万户、千户二十馀人。尝于京城南薰门外,以八九百人破王善张用五十万之众」

岳飞自己的捷奏中提到俘获的头面人物只有1个渤海太师和1个千户。
而江东文人邵缉献书的主旨是向宋廷提议重用岳飞,其内容本就饱含夸饰成份,比如以八九百人破20万云云(此不属建康之战,但因为岳珂也有引用,所以一并列于此);对于具体战果数字在用词上也很含糊,如俘获"类似万户、千户的人",斩杀"不用想应有3000级",显然是自己的揣测。而且观其叙述,这些战果数字是指在建康几次交战的累计数。
最后我们再来看岳珂是怎么记的呢?他当然没有采用祖父本人毫无亮点的奏报内容,而是采纳并改编了江东邵缉献书中的内容。首先他把岳飞八九百人破20万改成了破50万。再将邵缉说的那些战果总和全部编辑成了南门新城这一场战斗的战果,同时又去掉了邵缉那些含糊的推测语气,当作确数来陈述,并且还自己额外加出一条:「降其卒千馀人」。
和上面第一例不同,本例中的三条内容全部取自岳珂本人撰写的金佗稡编和金佗续编二书。也就是说岳珂可以无视自己书里采录的这些原始文件,同时在自己的正文叙述中肆意篡改发挥。而他本人对这些与原文件的矛盾冲突好像并不在意,采录归采录,自己的正文里该怎么编还怎么编。这完全不是严谨著史的态度,而更像是在写历史传记小说。


3,破流寇曹成
岳飞自己的奏报:
「十三日,杀散曹成发来照应北藏岭夹击官军贼兵一万五千馀人。除已具杀获、次第捉杀人数、夺到弓箭枪刀等申枢宻院。至闰四月十五日,进兵蓬岭,其贼严备隘口把截官军。飞于当日未时以来分布兵将一拥上岭,与贼战,敌其贼大败,四向奔溃,杀死及掩拥入河不知其数。十六日,取桂岭县,取夺大寨了当。飞契勘捉到曹成下将官张全等,通说曹成军中实有河北、河东、山东、京畿、陜西等七万馀人,飞自今年闰四月五日后来,节次杀戮约及大半,平荡指日」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十三日,成复选鋭将自北藏岭夹击官军,先臣以兵迎之,成败,斩一万五千馀级,获其弓箭刀枪等无数。成又自桂岭置寨至北藏岭,绵亘六十馀里,所据皆山险河涧,道路隘狭人马不得并行,成自守蓬岭严备特甚。是时,贼衆十馀万,皆河北、河东、陜右之散卒,骁勇健鬬,先臣所部才八千人,而骑兵最少,视成军十不及其一。十五日,先臣进兵蓬岭,分布岭下。日及未一鼔,豋之,成军四溃,所杀及掩拥入河者不知其数,成自投岭下得骏马而逃。先臣举其寨尽有之,凡枪刀金鼓旗帜无遗者,夺其被虏人民数万人归之田里。擒其将张全」

这则例子同样全部取自岳珂的书,两条的差别仅是:一为岳珂采录的岳飞奏本原件,一为岳珂自己的正文叙述。
岳飞本人奏称杀散了15000名流寇。可岳珂直接给改成了斩首15000级。岳飞自己清楚奏称曹成原本共有7万人,但在4月5日开始进剿后经多次败散实力已大为削弱。而岳珂却口口声声说在4月15日的战斗中,岳飞面对着十几万贼寇,是自身兵力十几倍。如此明目张胆的编瞎话让人瞠目结舌。


4,庐州之战
岳飞报徐庆、牛臯的奏捷:
「据统制官徐庆、牛臯申:部押人马前来庐州,到本州安泊,未定间,有畨金齐兵逼近州城,遂躬亲率所统人马出城迎捍鬬敌。自申时转战至酉时,其兵败走,大获胜。杀戮敌兵三十馀里,除杀死并斩首级外,活擒到金齐各兵八十馀人,夺到马八十馀匹,枪刀不知其数目。敌骑走透前去。飞契勘元差徐庆牛臯等将带官兵二千馀人前去庐夀濠州天长军以来掩击敌骑,今到庐州城下逢敌战鬬,除在城内及在城南下寨官兵更不开具外,今具接战实立功官兵五百四十六人,分为等第」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十二月,自提其军趋庐州与臯,上遣李庭干赐先臣香药,且赐札抚问。时金齐已驱甲骑五千逼城,臯以所从骑遥谓敌衆曰:牛臯在此,尔軰胡为!见犯敌衆已愕然相视,及展字帜与精忠旗示之,敌衆不战而溃。先臣谓臯曰:必追之,去而复来,无益也。臯追击三十馀里,敌衆相践及杀死者相半,杀其都统之副及敌千戸长五、百戸长数十人,擒金齐兵八十馀人,得马八十馀匹,旗鼔兵仗无数,军声大振」\r

此例仍然同样全部取自岳珂的书。岳飞原奏是转述部将牛臯等的报告,岳飞本人并不在场,他派牛臯等领2000人驻泊庐州时遇敌,除了留在城里和营寨里的人,实际出战的是546人。据牛臯称他与敌军搏杀良久,俘获金齐各兵80人、马80匹。可见战斗规模是不大的。
可是岳珂却给改编成了岳飞亲率大军与牛臯合军往庐州御敌。战前牛臯一声吼,金兵腿都软了,不战而逃,岳飞在旁边指点牛臯必需追击。于是5000敌骑里死了1个副都统、5个千户、几十个百户。且先不说这些都是岳飞奏报中不存在的内容,主要是这编造都编得太不像话,骑兵还没接战转身就跑,怎么可能阵亡那么多将官?给宋军配备现代狙击枪恐怕也办不到。在岳珂看来,文学化的渲染显然比史实更重要。


5,郾城之战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乌珠有劲军,皆重铠,贯以韦索凡三人为联,号拐子马,又有号铁浮屠,如墙而进,官军不能当,所至屡胜。是役也,以万五千骑来,诸将惧,飞笑曰:易耳!乃命步卒以麻扎刀入阵,勿仰视,第斫马足,拐子马既相联,一马仆二马不能行,官军奋击,僵尸如丘山。乌珠大恸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胜,今已矣!拐子马由是遂废」

岳珂描述郾城之战的此段情节堪称经典,水浒传中连环马的原型就在这里了。每3名骑兵用绳索串联起来,但凡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是不现实的。颇具军事经验的清帝弘历早就批驳过岳珂此说,他反驳的主要理由其实宋人自己也早已经提到过了:「(金兵)分合出入,应变若神,人自为战则胜」,金人骑兵的优势就是灵活多变,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和连环马这种作茧自缚的蠢笨方法毫无雷同之处。这段情节纯粹是岳珂这个没有军事经验的文人的假想杜撰。


6,颖昌之战
岳飞报王贵的奏捷:
「今月十五日,据本司中军统制提举一行事务王贵申:依准指挥,统率诸军人马,於颍昌府屯驻。今月十四日辰时以来,有番贼四太子、镇国大王、并昭武大将军韩常及番贼万户四人,亲领番兵马军三万余骑,直抵颖昌府西门外摆列。贵遂令踏白军统制董先、选锋军副统制胡清守城。贵亲统中军、游奕军人马,并机宜岳云将带到背嵬军出城迎战。自辰时至午时,血战数十合,当阵杀死万户一人,千户五人。贼兵横尸满野,约五百余人,重伤番贼不知数目。其夺到战马金鼓旗枪器甲等不计其数,见行根刷续具数目供申次」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兀术果以兵十万、骑三万来。於是,贵将游奕,云将背嵬,战于城西。虏阵自舞阳桥以南,横亘十余里,金鼓振天,城堞为摇。臣云令诸军勿牵马执俘,视梆而发,以骑兵八百,挺前决战,步军张左右翼继进。自辰至午,战方酣,董先、胡清继之。虏大败,死者五千余人,杀其统军上将军夏金吾(失其名),并千户五人,擒渤海汉儿王松寿、女真汉儿都提点千户张来孙、千户阿黎不、左班祗候承制田瓘以下七十八人,小番二千余人,获马三千余匹及雪护阑马一匹,金印七枚以献。兀术狼狈遁去,副统军粘汗孛堇重创,舆至京师而死」

在岳飞转述王贵的奏报中,此战金军兵力3万骑,战死500人、万户1人、千户5人。而岳珂确道金兵有13万(如果将3万骑包括在兵10万里,那么就是总共10万),战死5000人、统军上将军1人、千户5人,被俘将官78人、士兵2000人、马3000匹。
祖父和孙子两人所言差距极大。由于岳飞奏报中有一句「续具数目供申次」,就是说更详细的数字以后再报。那么是否因为这句话就能排除岳珂夸张改编的嫌疑呢?
首先,岳飞说得很清楚,王贵是于15日申报14日午间就已经结束的战斗,也就是说战果统计时间是比较充裕的,首要的杀、俘数字必然已经理清了。这从已经清查出尸体中的万户、千户之类的身份来看也可以证明,当然前提是王贵没有谎报。来不及盘查和统计的可能也就是被俘人员的具体身份,以及缴获物资的具体数目。
这样看来,至少这组金兵战死5000、俘获2000士兵和3000匹马的数字和岳珂的私自改编是脱不了关系的。而且在岳珂的叙述中,这3个数字本身也都是约数而非精确统计数字,这就表明这两个数字并非来源于真实的后续统计报告。其实,如果岳珂手中真有那份后续统计报告的话,肯定会将其和第一份奏报一并收录到他的书中,然而却没有。所以岳珂此处仍是一如既往地在创作他的历史传记小说。
其实此战不光是战果数字,就连前后过程岳珂也并非没有做过手脚。这个问题还要牵涉到杨再兴战殁的时间地点一事,这里先把相关史料罗列于下:

紫薇集-王德田师中除正任承宣使缴奏状:
「王德从大军至宿毫之日,正岳飞与敌人鏖兵于京西之时也。成师以出,仅能收复两郡,乃擅退军,遂使岳飞军孤,敌势猖獗。议者莫不归咎」

淮西从军记:
「飞方至陈州,而俊已定宿亳,遂还寿春,引兵南渡而归。金人探知,於是并力出兵以御飞。飞兵不能支,几败,告急於{锜},出兵牵制抵太平。金人乃退,飞军得还」

岳候传:
「兀术并龙虎大王威武将军韩常兵十二万屯临颍。侯自郾城遣杨再兴李璋将骑军三百为二队,至近临颍,遇兀术大军战,杨再兴王澜战殁。侯整促军马,连夜起发,於次日早拂明至小商桥,离临颍二十里下寨。有探骑报曰:夜来三更,兀术并韩常将军等人马直寨退走,前去汴京。侯欲乘势追赶,遂申奏朝廷」

赵牲之遗史:
「十四日乙卯,岳飞统制王贵姚政败兀术於颍昌府,中杨再兴、王兰、高林殁於阵。 杨再兴、王兰以五百骑直入虏阵,杀数千人,再兴与兰皆战殁,高林亦战死,闻者惜之,获再兴之尸焚之,得箭头二升。天大雨,溪涧皆满溢,虏骑不得进,官军乃得还」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湖北京西宣抚司都统制王贵、统制官姚政及金人战于颍昌府,败之。初,岳飞以重兵驻颍昌,欲为久驻之计。会张俊自毫州南归,金人谍知飞军孤无援,于是并兵以御飞,飞不能支。告急于淮北宣抚判官刘锜。锜遣统制官雷仲出兵牵制抵太康县。是役也,飞将官杨再兴、王兰、高林皆战死。获再兴之尸焚之,得箭镞二升。会天大雨,溪涧皆溢,敌骑不得前,官军乃还。(此以赵牲之遗史、岳侯传、淮西从军记参修。)」

岳飞小商桥捷奏:
「今月十四日,本司前军统制、同提举一行事务张宪申: 今月十三日,统率背嵬、游奕并诸军人马,起发前来小商桥北一带至临颖县,措置掩杀金贼。於今月十四日天明,据绰路马报,临颖县南逢金贼,绰路马遂追赶过县三十余里,杀死贼兵不知数目,其贼望颍昌府、尉氏县路前去。委获胜捷」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乌珠又率其衆并力复来,顿兵十二万于临颍县。十三日,杨再兴以三百骑至小商桥,与敌遇。再兴骤与之战,杀敌二千馀人,并万户萨巴贝勒、千户、百人长荗穆可百馀人,再兴死之。张宪继至,破其溃兵八千,乌珠夜遁」

淮西从军记和紫薇集都言:因为位于岳飞右翼的张俊部擅自撤军,造成了岳飞部战局的不利。
岳候传言:兀术领兵12万于临颖小商桥歼灭了杨再兴的300骑,岳飞本人于次日拂晓赶到小商桥,得知兀术已连夜退走汴京。注意,之后没有颖昌会战发生。
赵甡之遗史言:杨再兴是在14日颖昌会战中战殁的,宋军此役算是惨胜,因大雨才得以撤出战斗。
要录的内容则是以上三者融合而成。
岳飞部将张宪的奏报称自己13日来到临颖县,14日天亮发现敌踪,探马追袭敌人过临颖县30里。
最后是岳珂的记述:杨再兴领300骑于小商桥被兀术12万大军围攻,战殁。张宪继而赶到战场击败兀术,兀术连夜逃走。
岳珂所述是以岳候传的内容为底本,再参考张宪奏报进行改编而成。他将杨再兴战殁系于13日,颖昌战役的前一天;因为张宪奏申自己13日来到小商桥,这样正好安排张宪赶到战场击败兀术的情节。兀术连夜逃走这个情节,其原型是岳候传里岳飞连夜赶到小商桥而兀术夜遁的情节。但岳珂肯定是认为岳候传这段明显不正确,与张宪奏报相冲突,于是他干脆把这段情节移植到了张宪身上。
但是,岳珂将情节如此安排改编完全不合理。按其说13日夜间兀术从小商桥逃遁,可是14日早晨却出现在了35公里外的颖昌府城下,紧接着又和宋军血战了一个上午。世上有这么逃跑的吗?金军13日夜间不是撤退到后方修整,而是莫名其妙的甩开当面的张宪部,不停不休不睡觉,连夜急行军35公里跑到颖昌府,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大早主动去找一支以逸待劳实力更强的宋军挑战。这是什么样的荒诞场景!金人简直是自虐找打,完全违背正常逻辑。
事实上按张宪的奏报,他确实在13日来到小商桥附近布署,但直到14日天亮探马才发现金兵踪迹并予以追袭。可张宪根本没提到过援救杨再兴和击败兀术这样的重要事件,这事又是岳珂自己的改编和发挥。
综上来看,杨再兴13日在小商桥与兀术大战之说并不可信。我们知道这说法其实是源自岳候传,而此文是存在大量不实成份的(宋人当年就不知道这篇文章是何人所撰)。除了小商桥之战相关系列情节之外,岳候传中居然根本没有颖昌之战的影子,事实上连郾城之战也没有,但是却有杨再兴、牛皋、李宝等于曹州(都到山东境内了)大破兀术20万的离奇情节。不靠谱的还有诸如岳飞接河北义军梁兴部南归蔡州等,这些完全背离史实。它更是岳珂所述12道金牌令班师情节的原始出处。因为以上众多问题,很难将岳候传当作信史看待;当与其它史料相矛盾的情况下,岳候传中杨再兴阵殁于小商桥一说,当不予取信。
那么从遗史,实际上杨再兴就是阵殁于14日的k颖昌之战。这明显更为合理,13日张宪部抵达小商桥时,金军主力已在颖昌府周边,并不存在什么连夜急行军35公里去找打的事。14日晨,颖昌会战爆发。此战宋军打得很艰难,杨再兴等多名将官阵亡,勉强击退了金兵。而且我们注意到,王贵的奏报中甚至没出现常见的"追奔多少里",这说明金军远没有奔溃,最终迫使金军收兵的可能就是如遗史所言的天气原因。这与淮西从军记称当时战况险恶,岳飞部险些战败基本一致;也与紫薇集称当时「敌势猖獗」相合。王贵的奏报里恐怕是回避了己方的损失,报喜不报忧。此时岳飞军整体上已处于不利的被动局面,几天后即开始撤军。
猛犸战象 发表于 2015-7-8 14:07
岳飞之孙岳珂著有鄂国金佗稡编和续编二书,其旨在为祖父鸣冤及宣扬其功业。然而怀着对先祖的强烈感情著史 ...
楼主辛苦,特来顶贴。
关键是多年没见翻长编的兄弟了,有点小感动。如果是上图,不知道借阅时候有木有看看以前借阅的名字。
当年是为了折腾大宋西军的相关内容才去翻的,总体来说按兄台所引述内容,正史资料要比野史笔记更可靠一些,毕竟奏折上去了还有检点的程序,历史上不乏虚报战功受惩的案例。
第三者著史相对客观真实一些,太史公也有感情那一瞬间的。
同理,西方大量所谓史籍野史如法细究起来,疑问更多。
还有现场考证的问题,俺是到西北几个地方看过现场,如潼关南原、大散关、祁山等地,和历史比照还是有一定参考的。
楼主辛苦,特来顶贴。
关键是多年没见翻长编的兄弟了,有点小感动。如果是上图,不知道借阅时候有木有看 ...
这帖里所列大部分史料网路上都有,只是多数没标点,得自己断句。
实际上奏报中的战果数字虚报现象极普遍,尤其纲纪松弛对官员宽纵的两宋更是如此。有少数虚报被逮到其实就和现在某贪官被曝光一样,这并不表示大部分官员很廉洁,往往正反映了腐败的严重。
更有甚者,官史还会了朝廷颜面杜撰夸大战绩,这比将领虚报程度上还要严重的多,因为这牛吹起来是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顾忌的,是受到官方欢迎的。
楼主是一个勤奋的人,一个睿智的人,一个令人敬佩的人。
摆事实讲道理,实证分析,楼主功夫很深。比那些不懂装懂、张嘴就来的家伙强太多了。
其实岳家军以中原步兵为主力,能在野战中勉强击退金兵,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战绩了。
所以类似于亩产万斤的浮夸风不是WG和老毛的专利,自古有之。
岳飞之孙岳珂著有鄂国金佗稡编和续编二书,其旨在为祖父鸣冤及宣扬其功业。然而怀着对先祖的强烈感情著史 ...
岳飞的最终撤军自然也是岳珂浓墨重彩描写的片段,其内容是以他手中掌握的奏表、诏书与岳侯传结合改编而来:

岳侯传:
「侯欲乘势追赶,遂申奏朝廷曰:"臣闻汉有韩信蜀有诸葛,先主复兴,臣中不才,窃望比此乞与陛下,深入虏境,复取旧疆,报前日之耻。伏望陛下察臣肝胆,表臣精忠,竭力以报臣之愿也。"表到,秦桧大怒,忌侯功高,常用间谮於上,又与张俊、杨沂中谋,乃遣台官罗振奏:"兵微将少,民困国乏,兵叵深入岂不危也?愿陛下降诏且令班师,将来兵强将众,粮食得济,兴师北征,一举可定,雪耻未晚,此万全之计。"时侯屯军於颍昌府、陈、蔡、汝州、西京、永安,前不能进,後不能退。忽一日,诏书十二道,令班师,赴阙奏事。令诸路军马并回师」

金佗稡编中岳珂自己的叙述:
「时大军去京才四十五里,方议受降,且进取,两河响应,指期成功。秦桧主和议,惧得罪于敌,亟请班师。
先臣抗疏以为:敌人巢宂尽聚东京,屡战屡奔,锐气沮丧,得间探报,乌珠巳尽弃辎重,疾走渡河况。今豪杰乡风,士卒用命,天时人事,强弱巳见,时不再来,机难轻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圗之。
奏至,宸衷感悟,赐御札,令少驻近便得地利处,报诸帅,同为进止。
得卿十八日奏,言措置班师,机会诚为可惜。卿忠义许国,言词激切,朕心不忘。卿且少驻近便得地利处,报杨沂中、刘锜共同相度。如有机会可乘,约期并进,如且休止以观敌衅,亦须声援相及。杨沂中已于今月二十五日起发,卿可照知。
前诏未至,诸大帅各已退师。秦桧复请休兵观衅,亟趣先臣退,一日而奉金牌者十有二。先臣奉诏还自朱仙镇,将朝于在所」

岳珂称:当时胜利唾手可得,岳飞上书力主继续进攻。高宗也被岳飞说动,下诏要他就地据守,等待后援杨沂中、刘锜所部抵达后协同行动。但是秦桧再次从中作梗,发12道金牌急令岳飞班师。
然而,细节上的粗疏再次暴露了岳珂的编造行径。12道金牌的事本身早被证伪,这里不多论。重点还是在时间关系上。高宗的回诏中提到,岳飞是18日上奏要求继续进兵的。奏书从郾城到临安约需10天时间,就是说高宗接到奏书已是28日左右,回诏自然是28日之后发出的。而岳飞撤军的时间明确为7月21日,27日其本人已过顺昌。很清楚,早在高宗的回诏下笔前,岳飞就已经撤军了。
我们再深入分析岳珂这段内容,破绽其实还不止以上这处,其言:「前诏未至,诸大帅各已退师」,这"已退师的大帅"其实就是张俊。按此,张俊退师的时间应接近这道回诏送达岳飞手中的日期。可张俊退师实际是在什么时候呢?按要录:

「庚子(闰6月28日)淮西宣抚使张俊既破亳州,遇大雨,士皆坐于水中。俊遂引军还寿春,留雄胜军统制官宋超守亳州,以兵千人与之」

张俊于闰6月28日以大雨为由撤军,竟然比高宗收到岳飞的奏书早了整整一个月,也远早于岳飞上奏的日期:7月18日。
不仅如此,高宗回诏中还有提及:「杨沂中已于今月二十五日起发」。如果杨沂中所率殿前部队是7月25日从临安启程赴援的,那该如何解释以下这两道诏书?

「赐杨沂中御札-绍兴十年闰六月二十七日:近据诸处探报及降虏面奏,皆云乌珠与龙虎议定,欲诱致王师相近汴都,并力一战。卿切须占稳自固,同为进止。敌或时遣轻骑来相诱引,但挫其锋,勿贪小利,堕其诡计。俟有可乗之隙,约定期日,合力并举,以保万全。二十七日。付沂中,押」\r

「赐杨沂中御札:览卿奏,已渡江,暂驻兵泗州北。得韩世忠报,提兵往淮阳,卿可审度事机,若当应援,即一面策应,宜以体国为念,勿分彼此。岳飞近奏,留王贵等在蔡州,已过顺昌由淮西前来奏事,俟有定议即报卿知。付沂中,押」

第一道御札是高宗于闰6月27日写给杨沂中的,札中嘱咐他小心金人阴谋,要与其他人协条好作战,那么按此时杨沂中必然已经启程了。第二道御札是8月初写给杨沂中的,札中提到杨沂中已渡江驻扎于泗州以北。7月25日才从临安起发的杨沂中军,8月初竟已驻扎于泗州北,路程和时间不合。
将以上种种联系起来看,诏书中的「今月二十五日起发」不当是指7月25日,而应当是闰6月25日;高宗的这道回诏是写于闰6月末,而非7月末。那么同诏中的「得卿十八日奏」所指的日期相应也应该是闰6月18日。如此,前面的一系列矛盾才都能解释得通。
就是说,岳飞提出要继续进攻,以及高宗的回复,实际都是发生在闰6月。岳珂将这两封奏书和回诏编排到岳飞撤军前的7月份,无非是为了配合岳侯传中的情节,以渲染功亏一篑的悲剧色彩。
但实际岳飞全线撤退并非高宗的授意,而是为军事形势所迫。皇帝并没有要主动放弃已吞下的土地的意思,以下几道从闰6月到7月发给岳飞的高宗诏书把这一点展现得十分清楚:

「览卿六月二十二日奏,得顺昌府。陈规所申见,亲提兵前去措置,可见卿忠义许国之诚,嘉叹不巳。今敌兵虽退,若不乗时措置,恐他时愈见费力。已令张俊措置亳州,韩世忠措置宿州、淮阳军。卿可乗机进取陈、蔡。就闰六月终,一切了毕,措置就绪,卿可轻骑一来相见也。
览卿奏,克复颍昌,已离蔡州,向北措置。大帅身先士卒,忠义许国,深所嘉叹。然须过为计虑敌懐虿毒恐,至髙秋马肥,不测豕突。当使许、蔡遗民前期保聚,大军进退之宜,轻重缓急,尽以委卿,朕不从中御也。初三日(7月3日)。
先臣进兵郾城,赐御札抚问,仍令措置屯守蔡、颍。
得卿奏,提兵在道,暑行劳勩,朕念之,不忘狂敌尚在近境。今已入秋,预当严备,以防豕突。蔡、颍、旧京西今専付卿措置,当分兵将屯守防捍,并谋絶其粮道,使敌有腹背之顾。在卿方畧随宜处画朕。从欲与卿相见,事毕,轻骑一来为佳。馀面议」

宋高宗的诏令中确实看不出他有全复中原的雄心,但仍希望占领消化巩固已夺得的京西地区。他只是不希望岳飞再往北深入,即要录所言:「诏书不许深入」。高宗提到岳飞回临安觐见时,都是要求岳飞安排好占领区的防务后,再「轻骑一来」,并非是要将岳飞全军召回。甚至在岳飞已经开始撤军后,宋高宗仍然下诏要求岳飞尽力留守京西地区,以策应东线宋军:

「比闻卿已趣装入觐,甚慰朕虚伫欲见之意。但以卿昨在京西与敌接战,遂遣诸军掎角并进,今韩世忠在淮阳城下,杨沂中已往徐州,卿当且留京西,伺敌意向,为牵制之势,俟诸处同为进止。大计无虑,然后相见未晚也」

实际上岳飞也是这么做的,尽可能守住近边的州郡。除了高宗给杨沂中的诏令中提到:「岳飞近奏,留王贵等在蔡州」岳飞让自己大将王贵守蔡州外,岳飞还奏到要惩办擅自弃守淮宁府的部下,并于7月23日重新派人进驻,力图坚守:

「契勘飞近为权知淮宁府刘永夀、史贵擅弃淮宁府城,已将逐官依军法行遣,及申奏朝廷,乞将逐官更赐行遣。外飞遂差统制官赵秉渊将带军马前去措置占守,去后,今据赵秉渊申,已于七月二十三日,军马入淮宁府城,安贴官吏居民。讫申乞照所有淮宁府,伏望特降指挥下淮北宣抚司差官施行」

然而,最终离边境最近的蔡州和淮宁府都没有能守住,这无疑证明当时岳飞部面临的军事压力。事实并非如岳珂所说,岳飞是按皇帝的命令放弃全部已占土地的。在接下来的8月份,宋廷甚至还在东线做着保住那些新占土地的努力。宋高宗在西边的岳飞部全线退回后,让自己的殿前部队立即驰援东面的韩世忠部:

「得韩世忠初七日奏,见驻军淮阳城下,并捉获淮阳告急天使称已乞兵东京、南京极力来援。卿可与世忠约期,择利策应,勿失机会。初遣卿行,与岳飞合力,今岳飞方赴行在奏事,世忠见已出师,国事一也,不得辄分彼此。付沂中,押」

但结果却是又一次的惨败。至此,绍兴10年的北伐才大体落下帷幕。
综上所述,绍兴10年的岳飞北伐并非如岳珂所宣称的,是因为政治阴谋而功败垂成,更多的实际还是军事原因。当张俊所部擅自撤退南归时,失败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之后虽然岳飞部赢得了几次战术上的胜利,但却难以扭转整体的战争形势。
所以类似于亩产万斤的浮夸风不是WG和老毛的专利,自古有之。
古代战争中的数字大多浮夸不堪~战史看得越多就越不拿这些数字当回事儿~
这个我有个专题,会长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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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犸战象 发表于 2015-7-12 12:42
古代战争中的数字大多浮夸不堪~战史看得越多就越不拿这些数字当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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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恕直言,以上论证推断虽然严密,但是内容展示上,个人还是喜欢传统的金字塔式法。例如,使用现代语言先提出观点或结论,再分层阐述理由依据,然后注明引用的史料原文。
我看你贴吧里的文章结构不错,不知为什么在这里没有延用?
猛犸战象 发表于 2015-7-12 1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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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直言,以上论证推断虽然严密,但是内容展示上,个人还是喜欢传统的金字塔式法。例如,使用现代语言先提出观点或结论,再分层阐述理由依据,然后注明引用的史料原文。
我看你贴吧里的文章结构不错,不知为什么在这里没有延用?
恕直言,以上论证推断虽然严密,但是内容展示上,个人还是喜欢传统的金字塔式法。例如,使用现代语言先 ...
这还真没怎么留意过。
另外,本文中尚存在少量断句错误和错字。没有细细校正,不过应不妨碍阅读理解。
玩这种瞒天过海,混水摸鱼的春秋笔法?  这很不好。


北宋、南宋都很烂,这没错。 但这不代表岳家军时期军队不能打。 北伐是有北方沦陷区抗金游击武装支持的,不然前期不会那么顺利。

也不要瞎编啥没有多少道金牌,岳飞的友军相继提前撤兵那又说明什么,都要硬歪曲成宋军全部都是私自撤退不成。
玩这种瞒天过海,混水摸鱼的春秋笔法?  这很不好。



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春秋笔法~这是本人一贯极力避免的....
按会编:

「七月二十一日壬戌,岳飞自郾城回军。
八月,杨沂中军於泗州。
四日乙亥,韩世忠围淮阳军。解元败金人於沂州郯城县。
八日已卯,陕西都统制吴玠统领侯信败金人於河北中条山柏梯谷。
十一日壬午,李成攻河南府,李兴击败之。杨沂中军於宿州。
十六日丁亥,杨沂中军溃於宿州。
九月,杨沂中、刘锜退军镇江府」

所谓其他各路宋军率先撤退,根本就是个伪命题,这是岳珂自己杜撰营造的悲剧氛围~实际先跑路的就只有张俊这个怂人。
12道金字牌邓广铭都早批过了,一天里每几十分钟发一道,那是抽风吗~
又审核啊啊
宋金明州之战
1129年末到1130年初的明州之战,被南宋朝廷认为是建炎中兴以来对金人的首捷。此战也是张俊的代表战。
赵鼎在建炎笔录中转录了当时张俊发给朝廷的奏报:

「初七日,张俊人至云:十二月二十日,敌至明州十五里桥,俊发兵拒之,战不利。正月初二日,遂至城下。大开城门,遣精兵用长枪突出血战,杀近千人,得带环首领二级。是夜,贼焚寨而遁,恐敌济师,乞退归行在,且以二级来献」

然后是汪藻的奏论诸将无功状:

「独张俊明州仅能少抗。寇性强愎,不婴其锋,犹惧屠戮,况已致怨而去。既不増兵益戍,反旋军,空城以挑之,是前日至小之捷,乃莫大之祸也。未,果残明州,无噍类是,杀明州一城生灵。而张俊方且以万人杀数十人之功,冒朝廷不赀之赏,自明引军至温,道路鸡犬为之一空,居民闻来,奔逃山谷,数百里间寂无人烟」

张循王神道碑:

「公率衆军从上于明州,銮舆御舟师巡永嘉,留公御之,赐亲札曰:惟卿忠勇事,朕累年,朕非卿,则倡义谁先;卿舍朕,则前功俱废,卿宜勠力共捍敌兵,一战成功,当封王爵。敌至,公乃扼险为陈,令将士曰:若等于此,当以死报国家,不用命者斩。部曲闻之争奋。公亲鼓之,人人殊死鬭,敌大奔,杀获数万人。四年正月,敌悉精锐复至,公先以轻舟强弩匿其旁,自髙桥纵兵击之,一日数战,敌失利而还」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12月)癸卯,浙东制置使张俊与金人战于明州,败之。先是,金遣兵追袭乘舆至城下,俊遣统制官刘宝与战,兵少却,其将党用邱横死之,统制官杨沂中、田师中、统领官赵密皆殊死战。李质率所部以舟师来助,知州事刘洪道率州兵射其傍,遂大破败之,杀数千人。敌自城下呼,请遣人至寨中计事,俊令小校徐姓者往。敌释甲与语,欲如越,官吏投拜,俊拒之。(赵甡之遗史云:乌珠亲追乘舆至明州而还。按王庭秀阅世录,金陷明州,请于临安之大帅,注云大帅乃四太子,据此则乌珠未尝渡江也。庭秀鄞县人,所闻必审,今从之。中兴圣政龟鉴曰:明州之战,金自高桥攻西门,并兵并进,势亦亟矣,张俊忠义,实奋发于下令军中之时,始则清野闭关以拒其来,终则开门迎敌以挫其锐。中兴战功自明州一捷始,敌自入中国以来,未有一人敢婴其锋,至此而军势稍张矣。)
(4年1月)是日午,西风忽起,敌乘之侵明州。御前右军都统制浙东制置使张俊与守臣徽猷阁待制刘洪道坐城楼上,遣兵掩击,杀伤大当,敌奔北,堕田间,或坠水,俊急令收兵。(此据王庭秀阅世录。)」

最后是宋史张俊传:

「留俊于明州以拒敌,帝赐亲札曰:"朕非卿,则倡义谁先;卿舍朕,则前功俱废。宜戮力共扞敌兵,一战成功,当封王爵。"癸卯除夕,金兵至城下,俊使统制刘宝与战,兵少却,其将党用、丘横死之。于是统制杨沂中、田师中、统领赵密皆殊死战,沂中舍舟登岸力战,殿帅李质以班直来助,守臣刘洪道率州兵射其旁,大破之,杀数千人。金呼人至砦计事,俊令小校往,金人与语,欲如越州请降,俊拒之。戒将士毋骄惰,虑敌必再至,下令清野,多以轻舟伏弩,闭关自守。四年正旦,忽西风起,金人乘之,果复攻明州。俊与刘洪道坐城楼上,遣兵掩击,杀伤大当。金人奔北,死于江者无数」

张俊自称于建炎四年1月2日败金兵于明州城下,杀近千人,不过上呈朝廷的首级却只有2个。汪藻的奏疏则言此战张俊杀敌实不过几十人,小战之后随即弃城而逃,还沿途纵兵劫掠。金人随即屠戮明州,而张俊却以小功冒大赏。
此二则是最原始的关于明州之战的记载,张俊明州之战的实际规模和战果已经很清楚了。然而此后宋人对此战的演义改编却并未消停,这些文人们可比张俊这个武夫有想像力得多。
要录和宋史中都称杀敌数千,最夸张的照例当然还是主角张俊的墓碑文,其称杀获数万。最荒唐的是,这杀敌千万的大捷还都是发生在建炎3年12月。这仗连张俊自己都承认是打输了,然而却从宋代文人笔下获得了个名载史册的大捷。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张俊等其他宋将的战绩再水,也不给成为给岳飞泼污水的证据。

和北南两宋的大量假战绩相反,岳飞的战绩是金人自己也承认的。
张俊等其他宋将的战绩再水,也不给成为给岳飞泼污水的证据。

和北南两宋的大量假战绩相反,岳飞的战绩是 ...
泼污水?不过是把岳珂涂的粉洗掉了些,哪里就脏了?岳飞比起当时另外几位当然是强多了~
原来我一直不愿意看宋史和清史稿,宋史政治军事真实性一直是个问题,所以才有吕思勉质疑岳飞等军事集团的真实战力,后人贬低统治者而宣扬武将之能更多是一种需要民族英雄的情怀。看明清有关宋评书小说无不如此。清史稿,清政府统治末期那是民族的悲剧,我不是搞历史研究的,读史只是个人爱好,没那么淡定,所以不愿意看。

六侗寨老 发表于 2015-7-16 13:00
原来我一直不愿意看宋史和清史稿,宋史政治军事真实性一直是个问题,所以才有吕思勉质疑岳飞等军事集团的真 ...


军事历来都有问题,比如史记动辄几十万人的大会战,波希战争波斯哪来的一百万人
六侗寨老 发表于 2015-7-16 13:00
原来我一直不愿意看宋史和清史稿,宋史政治军事真实性一直是个问题,所以才有吕思勉质疑岳飞等军事集团的真 ...


军事历来都有问题,比如史记动辄几十万人的大会战,波希战争波斯哪来的一百万人
不要说百万人级别的波希大战不存在,连所谓的古希腊都不存在。

今天的希腊地区,在古罗马人兴起之起是斯基泰人的地盘。
军事历来都有问题,比如史记动辄几十万人的大会战,波希战争波斯哪来的一百万人
希腊人没那么谦虚,希罗多德记载入侵希腊的波斯人连同海军是500多万,数字还有零有整的。
而罗马人记载亚历山大在高架米拉会战中干翻了100万波斯菌~
史记什么的太谦虚了~
dddd_dh_2008 发表于 2015-7-31 12:26
不要说百万人级别的波希大战不存在,连所谓的古希腊都不存在。

今天的希腊地区,在古罗马人兴起之起是斯 ...
这就涉及到历史、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和远征记这三部曲了,俺倒是都有,徐松岩译注版,这三本书的文献学问题,呵呵,喜欢看的人自己琢磨。
猛犸战象 发表于 2015-7-31 12:47
希腊人没那么谦虚,希罗多德记载入侵希腊的波斯人连同海军是500多万,数字还有零有整的。
而罗马人记载 ...
这也吹得太狠了

按汉代恢复西域时的记载,当时西域几十个小国加在一起才一百万人左右,古波斯当时最多一百多万,总人口还不到5百万军队的一半~~~~~~

往前推到伪史的年代,那只会少一半甚至更多。
猛犸战象 发表于 2015-7-31 12:47
希腊人没那么谦虚,希罗多德记载入侵希腊的波斯人连同海军是500多万,数字还有零有整的。
而罗马人记载 ...
哈哈。我听说安南国正史记载:安南国曾经动员700万大军打败了70万明军的入侵。
猛犸战象 发表于 2015-7-31 12:47
希腊人没那么谦虚,希罗多德记载入侵希腊的波斯人连同海军是500多万,数字还有零有整的。
而罗马人记载 ...
史记很谦虚的,每场都是几十万的械斗,吓尿了,一二战不过如此
哈哈。我听说安南国正史记载:安南国曾经动员700万大军打败了70万明军的入侵。
那个是明朝方面的记载,出自《皇明诏令》朱棣的诏书:

「命征夷将军成国公住能等率偏师带甲八十万以讨之…贼众号七百万来拒我师辅之,如摧枯拉朽,斩首百万级」

明实录中也有同样的内容。比斯大林格勒牛多了!
哈哈。我听说安南国正史记载:安南国曾经动员700万大军打败了70万明军的入侵。
缅甸史书记载200万明菌入侵。
有时间去百度拜读,
明代武统安南,南缅,实际出兵都只有10几~20万左右。

如果真有一些史料中写的80万大军征安南,那就是彻底踏平、灭丁,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反叛。而事实并非如此。
dddd_dh_2008 发表于 2015-8-16 10:05
明代武统安南,南缅,实际出兵都只有10几~20万左右。

如果真有一些史料中写的80万大军征安南,那就是彻 ...
还要考虑军队的空额问题和后勤民工问题,实际作战部队还要少一大截。更不要提明末农民战争时期的携老带幼。
猛犸战象 发表于 2015-7-15 15:02
宋金明州之战
1129年末到1130年初的明州之战,被南宋朝廷认为是建炎中兴以来对金人的首捷。此战也是张俊 ...
上次谈这段记载时被爱国5鄙视了,可惜他们不认真看书,只会网上百度点鸡血文当论据。
相对而言,原始官方资料比较靠谱一些的。个人评述往往春秋多一些。现在俺看原文多是看看,评论时候引述居然还要网上剪贴,打字嫌累阿。
如果明朝初年的南征,也象打蒙古一样狠,今天也就不存在什么安南和南缅,遗憾啊,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