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剑专从飞将后,壮心直欲扫妖凶———沈有容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06:31:56
      我在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试传保卫台湾的英雄沈有容》的小文章(后被编辑成百度百科“沈有容”条),此篇文章在今天看来,存在一些错误,还有就是当时看的资料比较少,对沈有容将军的事迹交代的不够详细,一直想重写一篇,但天性疏懒,未曾动笔。不久之前,我看某历史杂志刊登的一篇介绍沈将军的文章,不客气地说,其中错误颇多,所以感到有重写《沈有容传》的必要,当然,由于我纯属票友,历史水平有限,还望方家多多指正。

沈有容传(1)绪言  

文/慎由戎

    沈有容(1557~1627),字士弘,号宁海,安徽宣城洪林桥人。少年时便立志从戎报国,万历七年(1579)中应天武试第四名,后北上投军,先后在蓟辽、闽浙、登莱等边防或海防前线服役。所至屡立军功,且颇多惠民事迹,由旗牌官逐步擢升为都督同知,于天启四年(1624)以67岁高龄还乡。

    在沈有容一生四十余载的军旅生涯中,有十数年是镇守在福建沿海。正是在这期间,他曾率军三次进入台湾群岛,歼倭寇,驱荷兰,在早期台湾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第一次是在万历三十年(1602)冬,倭寇侵占东番(台湾),以此为据点四出劫掠福建商民与台湾先住民,沈有容冒台风之险,率24艘战舰拼死渡海,前往东番,全歼了这股倭寇,使福建商民与台湾先住民重见天日。他的好友陈第将此次目睹和采访的资料写成了著名的《东番记》,是现存研究早年台湾最重要也最可靠的史料。

    第二次是在万历三十二年(1604),荷兰东印度公司韦麻郎(Wijbrant van Warwijck)等拥两艘巨舰,趁明军换防之际占领了马公岛(彭湖岛)。他们以互市为名,企图像葡萄牙占领澳门一样永远占领澎湖岛。沈有容在福建军心思遁的危殆情势下,经过严密部署,不顾自身安危,单舟驰往荷兰舰船,指陈利害,严正晓谕,不费一枪一弹便迫使韦麻郎退兵。韦麻郎临去之时,请画师为其画像,以示尊敬。

    第三次是在万历四十五年(1617),先是,日本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命令长崎代官村山等安占领台湾作为贸易根据地,失败后明石道友率散兵流窜至福建沿海,并劫持前来侦察的董伯起而去,后又来求通商,沈有容先以威名制服明石道友一军,然后率水师在东沙岛(东莒岛)合壁围困,采取以倭制倭的诱降办法,迫使在该岛顽抗的另一伙倭寇弃械投降。

    台湾学者郑喜夫这样归结沈有容一生:恪守民族至上、国家第一的信念,文武兼修、术德兼备,走正门、行大道,做实事、说真话,亲君子、远小人等五种风范,是一位典型“中国军人“的表率。但就是这样一位民族英雄,其事迹却罕有人知,故不辞固陋作此篇,以待来者。又因沈有容传世史料较少,研究甚为不易,敬请各位多多包涵。
      我在上高中的时候,曾经写过一篇《试传保卫台湾的英雄沈有容》的小文章(后被编辑成百度百科“沈有容”条),此篇文章在今天看来,存在一些错误,还有就是当时看的资料比较少,对沈有容将军的事迹交代的不够详细,一直想重写一篇,但天性疏懒,未曾动笔。不久之前,我看某历史杂志刊登的一篇介绍沈将军的文章,不客气地说,其中错误颇多,所以感到有重写《沈有容传》的必要,当然,由于我纯属票友,历史水平有限,还望方家多多指正。

沈有容传(1)绪言  

文/慎由戎

    沈有容(1557~1627),字士弘,号宁海,安徽宣城洪林桥人。少年时便立志从戎报国,万历七年(1579)中应天武试第四名,后北上投军,先后在蓟辽、闽浙、登莱等边防或海防前线服役。所至屡立军功,且颇多惠民事迹,由旗牌官逐步擢升为都督同知,于天启四年(1624)以67岁高龄还乡。

    在沈有容一生四十余载的军旅生涯中,有十数年是镇守在福建沿海。正是在这期间,他曾率军三次进入台湾群岛,歼倭寇,驱荷兰,在早期台湾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第一次是在万历三十年(1602)冬,倭寇侵占东番(台湾),以此为据点四出劫掠福建商民与台湾先住民,沈有容冒台风之险,率24艘战舰拼死渡海,前往东番,全歼了这股倭寇,使福建商民与台湾先住民重见天日。他的好友陈第将此次目睹和采访的资料写成了著名的《东番记》,是现存研究早年台湾最重要也最可靠的史料。

    第二次是在万历三十二年(1604),荷兰东印度公司韦麻郎(Wijbrant van Warwijck)等拥两艘巨舰,趁明军换防之际占领了马公岛(彭湖岛)。他们以互市为名,企图像葡萄牙占领澳门一样永远占领澎湖岛。沈有容在福建军心思遁的危殆情势下,经过严密部署,不顾自身安危,单舟驰往荷兰舰船,指陈利害,严正晓谕,不费一枪一弹便迫使韦麻郎退兵。韦麻郎临去之时,请画师为其画像,以示尊敬。

    第三次是在万历四十五年(1617),先是,日本幕府将军德川家康,命令长崎代官村山等安占领台湾作为贸易根据地,失败后明石道友率散兵流窜至福建沿海,并劫持前来侦察的董伯起而去,后又来求通商,沈有容先以威名制服明石道友一军,然后率水师在东沙岛(东莒岛)合壁围困,采取以倭制倭的诱降办法,迫使在该岛顽抗的另一伙倭寇弃械投降。

    台湾学者郑喜夫这样归结沈有容一生:恪守民族至上、国家第一的信念,文武兼修、术德兼备,走正门、行大道,做实事、说真话,亲君子、远小人等五种风范,是一位典型“中国军人“的表率。但就是这样一位民族英雄,其事迹却罕有人知,故不辞固陋作此篇,以待来者。又因沈有容传世史料较少,研究甚为不易,敬请各位多多包涵。
沈有容传(2)家世渊源  

文/慎由戎

    沈有容于嘉靖丙辰年十二月二十二日(1557)戌时出生在南直隶宁国府宣城县的一个官宦门第。

    沈氏是宣城大姓,自其始祖沈德一于南宋淳熙年间迁来此地,至沈有容已经是第十三世了。

    沈有容的祖父沈宠,字思畏,号古林,嘉靖丁酉年(1537)举人,授行唐知县,县民不善纺织,他造纺织机教习推广,县民由是渐渐富裕。巡按御史来视察的时候,沈宠简单接待,并亲自洗涤自己所用的蚊帐供御史使用,幸好这位御史也是清廉的好官,并不怪罪,反而赞其廉介,将他调往获鹿县。在获鹿县,沈宠“兴农桑,修礼教”【1】,使县内的盗贼绝迹,因为政绩卓著,擢升为监察御史。在巡视京城之时,沈宠大力裁抑权阉大珰的亲戚,因而外放福建巡按,又因得罪权贵姻亲,左迁湖广兵备佥事,兼防江防,任上剿灭九龙湾巨盗郑翦,后升任广西布政司参议,以母老告归。沈宠还是一位名儒,少时就师从同乡著名学者贡安国,中举后又常从王阳明的弟子王畿、邹守益等相交游,在湖广任上更是兴办崇正学书院,宣讲阳明学说,在当地的士子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回乡后,与梅守德一同在罗汝芳创办的志学书院讲学多年。

    沈有容的父亲沈懋敬是太学生,官至蒲州同知,任上颇有政绩。

    沈有容还有一个哥哥沈有严,有严字士庄,万历己卯(1579)举人,后历任福州府任通判、广州德庆知州、漳州府郡丞等官职,任内“廉明不苛,吏民畏服”【2】,也是一位政绩卓著的好官。

    沈有容就出生于这样一个书香门第,但他为什么会走上从军之路呢?这便不能不详细的介绍一下他的叔父沈懋学了。

    沈懋学,字君典,号少林,自幼“工属文”【3】,且“少善骑射,又能于马上舞丈八矟”【4】,颇有侠义之风,还曾亲赴边塞考察,熟知兵事。他早年结交的朋友,大都是当时名士,如王世贞、汤显祖、屠隆等,他们在一起除切磋学问外,每纵论边塞兵戎之事,以勒迹于燕然山自期。

    万历五年(1577),沈懋学赴京赶考,成进士,廷对之时以“虔其始必厚其终,循其名当责其实”这句“文眼”引起了神宗的注意,钦擢其为状元【5】,大魁天下。

    沈懋学中状元后,立马被授予翰林院修撰一职,因首辅张居正的儿子张嗣修是和他同科的榜眼,张居正诚心结纳;还曾经应诏为《宣宗元兔图》赋诗,神宗甚为满意,“御书‘谨言行,明礼义’六字以赐”【6】。正当沈懋学仕途一片光明之际,却不幸卷入一场政治风波——万历六年(1578)九月十三日,张居正的父亲张文明去世了。

    在古代以儒法治国时,一般都有丁忧制度,亲人去世,当服孝守制三年,称为“三年之丧”。明制,官吏在遇到亲父母的丧事,自闻丧之日起,不计闰,守制二十七个月,期满起复。但也有由皇帝特别指定,不允许解职还乡守孝的,称为“夺情”。夺情之事,平时十分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于是,户部侍郎李幼孜欲巴结张居正,首倡夺情之意,这是对封建纲常的挑战,沈懋学奋然与吴中行、赵用贤约定上疏反对夺情。沈懋学的奏疏还未递上,神宗却已经因为自己年幼,在朝政上还有许多地方要依靠张居正,准了夺情之议,先上疏的吴、赵二人被判了午门外廷杖。

    沈懋学忙又与习孔教、赵志皋一起上疏救援,但却“袖入长安门,格不得上”【7】。眼看眼看行刑将近,沈懋学忙给张嗣修写信求援,一连三封,但张嗣修却不敢给他父亲说。沈懋学惶急了,又想到了工部尚书李幼滋平日与张居正相善,并且喜谈理学,与他谈一些纲常之道,一定可以劝动他为吴中行他们在首辅面前求情的。怎奈情势比人强,沈懋学得到的回信却如此说:“若所言,宋人腐语,赵氏所以不竞也。张公不奔丧,与揖让征诛,并得圣贤中道,贤儒安足知之”【8】。梃杖依旧如期举行了。

    沈懋学大为愤恨,去牢狱之中亲自为吴、赵等人侍奉汤药,三个月后便称病回乡,怎奈地方官胡槚为讨好张居正,欲借吴仕期冤案牵连沈懋学,虽未能得逞,但沈懋学也无法在家中安住,只好扁舟野服,放浪四海。

    后来,明廷欲起复沈懋学为南京国子监司业【9】,但此时沈懋学不幸赍志而亡,朝野惜之。在福王时,追谥“文节”【10】 。

【1】《宁国府志 儒林》
【2】《福州府志 名宦》
【3】王世贞《翰林院修撰承务郎沈君典先生墓表》
【4】过庭训《明分省人物考》卷三十八
【5】顾祖训《状元图考》卷三
【6】【7】《宣城县志 名臣》
【8】【10】《明史》卷二百一十六
【9】《神宗实录》卷一百七十三
沈有容传(3)早年经历  

文/慎由戎

    沈有容少时便“走马击剑,好兵略”【1】,所以他并不同于一般世家子弟,指望“金榜提名天下知”,而对于军旅一徒却有着莫大的兴趣。再加上他又有一个以文名显天下的叔父沈懋学,从心理上,也许更愿意“误入武途”【2】吧!

    沈懋学曾于万历初年携沈有容一起赴京赶考,这次名落孙山,索性“疋马走塞下,从大将军往来射猎……纵观九边壁垒营堡形势要害之处”【3】。当年少的沈有容站在长城上向北远眺,受边塞气氛的影响,自然而然“有封狼居胥之想”【4】。

    但是,明朝在宣德朝之后,重文轻武的形式十分严重。沈有容出身官宦世家,一般而言,正当寒窗苦读,争取的中进士,步入仕途才是正路,是绝不会允许他向别的方面,尤其是向从军这一方面发展的。但沈懋学在得知了沈有容有从戎之志后,却表现得十分开明。他曾经对别人夸沈有容说:“此吾家千里驹也。吾家世以文学显,是子当奋行间,黄金鹊印,不足道也!【5】”后来沈懋学的儿子沈有则也回忆说:“仲兄少负倜傥,崖然有封狼居胥志;尊人先太史独器重之……尊人到处材仲兄不翅口,固有若谢安之举兄子玄也者;而仲兄亦遂到处竖奇伐,尊人每为折屐齿焉。嗟嗟!令尊人今日而在,闻仲兄海上威名,更不知何如愉快矣!【6】”
     
    既然有了叔父的支持,沈有容于万历五年(1577)西赴云中、上谷,投在宣大总督吴兑麾下,大概仅是做了一名普通军士,而且这一次的服役时间并不长,到了万历六年(1578),便因为叔父的辞官而告别了边塞,与叔父一同回到了宣城。

    在宣城修整了一小段时间,万历七年(1579),应天武试开始了。沈有容凭借着一身在边塞练就的弓马娴熟的硬功夫,一举夺得了第四名,成武举人。第二年,沈有容没能续写辉煌,在武科会试中不幸落第,但沈有容并没有气馁,在其他落第的武举人也许还在怨天尤人时,他早已整装北上,投在蓟辽总督梁梦龙麾下。梁梦龙“见而异之”【7】,授予他旗牌一职。明制,用上面写有“令”字的蓝旗与圆牌,颁给巡抚、总督等地方大员,作为具有便宜行事特权的标志。统称此种标志为王命旗牌。执掌旗牌的官称为旗牌官,简称旗牌,可见梁梦龙对沈有容是十分器重的。

    不久,昌平右骑营出缺,既以沈有容补之。昌平隶属于蓟镇,位于蓟镇总部三屯营西边,又因其为天寿山皇陵之所在,位置十分重要。

    不过此时驻防蓟镇的是使蓟镇“不见胡尘十六年”【8】的戚继光,所以沈有容在昌平时并没有立下多大的战功,只是在万历八年(1580),万历皇帝奉两宫皇太后之命,到天寿山谒陵,沈有容“束兵护驾,得亲睹圣颜者两日”【9】。

    又平淡地过了一年多,一场政治风波掀起,却成了沈有容能够大展抱负的一个契机。

【1】【7】《明史》卷二百七
【2】【9】沈有容《仗剑录》
【3】屠隆《沈太史传》
【4】陈省《海坛去思碑》
【5】屠隆《平东番记》
【6】沈有则《宁海颂 为仲兄五十初度纂(有序)》
【8】陈第《一斋集》
沈有容传(4)一战成名  

文/慎由戎

    万历十年(1582)六月二十日,首辅张居正去世了,仅仅过了两年,就由于故辽王王妃上疏,诏令查抄张居正家产。“臣罔以宠利居成功”,这句《尚书》的名言张居正不可能不明白吧!但他曾经说过,“念己既已忘家殉国,遑恤其他,虽机阱满前,众镞攒体,孤不畏也!”【1】本着这种精神十年中他努力推行改革,其间得罪了多少人?张居正的身后之祸,也许早就在他自己的意料之中了。

     张居正死后,“倒张”风潮霎时间吹遍了整个大明朝,自然也牵连了张居正生前重视的将领戚继光。“倒张”派把戚继光视为张居正的同党,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甚至有人诬陷戚继光给张居正的信件说,“虽夜开中门递进,意欲何为?莫非反状乎?”【2】在此等情况下,兵科给事中张鼎思认为戚继光于闽浙有功,请朝廷把他调往南方。于是明廷于万历十一年(1583)二月,调戚继光任广东总兵官。

    这时蓟镇的塞外,由于戚继光的离去,在一定程度上,北边的蒙古诸部又活跃了起来。十一年(1583)六月,夷妇大嬖只趁古北口明军放马之机,以“约六百余骑在古北口边外,抢去出关牧放马一百七十一匹,杀尖夜家丁一十一名,抢去军人一十七名,官军并无追赶对阵”【3】;七月,小阿卜户入犯黑谷关,“杀掠男妇知名氏者三十余名口”【4】,明军掩败为胜,被巡按御史李植揭发,为此总督周詠与巡抚翟秀裳夺俸半年,而刚上任的总兵杨四畏则降一级。在戚继光离开不久便发生了这种十几年未曾见过的惨象,明廷真可谓自毁长城。

    万历十二年(1584),新任蓟辽总督张佳胤察知沈有容的才干,为加强蓟镇守卫力量,调沈有容“于蓟镇东路南兵后部千总,防守燕(河)、台(头)二路”【5】。仅过几个月,朵颜部首领长昂领兵来犯。

    此时蓟镇的主要边患,便是朵颜三卫。为此明廷于隆庆二年(1568)调戚继光来防守蓟镇,长昂数年间进犯,皆被打退,没占到多大便宜。尤其是万历三年(1575)正月,长昂携其叔董狐狸共同逼迫长秃(董狐狸弟)内犯,进攻董家口,戚继光率军出塞追击,活捉了长秃,并迫使长昂请降。这一役,朵颜部的酋长们是彻底服了,“终继光在镇,二寇不敢犯蓟门。”【6】

    可是这一次,戚继光已远调广东了。“戚老虎去,吾又何惧?”【7】早先犯辽东没有得到多少油水,长昂把视线瞄上了蓟镇。七月,长昂先派遣小股部队“犯我台头路、葛腾谷,台兵举火,即还归”【8】,通过这次试探性的进攻,长昂发现蓟镇的防御果然不如从前,于是在八月初一日亲帅三千余骑(一说一千一百余骑)夜半直奔刘家口而来。

    “刘家口去京师,轻骑可一日至”【9】,是蓟镇的一个重要关口,长昂率部拆边墙入边,先派遣百余骑“入边可两里许,杀略人畜四十有奇”【10】进行试探,仍然未见明军组织什么像样的抵抗。但沈有容此时恰恰是驻扎在刘家口,这下长昂遇到了克星。

    由于原来戚继光的防守方针是“谨烽火,远斥侯”。现在部署虽然不及从前,但是并非全然无用。沈有容当夜二更时分在关口城墙的战台上闻得警报,身边仅有家丁及跟役共29人,但也得迎敌啊!沈有容率部架起火炮,“一出台而射死七十余”【11】。

    当年戚继光到达蓟镇之后,除大规模整修长城、修建空心敌台进行防御外,还发现蓟镇武器样样不行,“不知较量异用之术”【12】,敌人用弓箭,自己也学着用弓箭。但蒙古骑兵自幼学习骑射,弓长矢重,明军岂是对手?所以戚继光开始改善武器装备,用优于敌人的火器对付敌人弓箭,蓟镇驻军大量配备火器。

    炮声一起,游击将军路宰率南兵驰至,沈有容率部冲出战台,朵颜部的人也开始还击,箭矢如雨,这二十九位健卒们都负了箭伤,沈有容也身中二矢,但他们不顾伤势,奋力冲入敌阵,拼死砍杀。是役,“斩获夷级五颗(一说六级),夷器八百五十三件”【13】,并且斩杀了长昂视为左右手的阿木赤。

    当时兵部说:“蓟镇修筑台墙,原以匹马不入为功。贼夷拆墙进边,守台官军若罔闻,防守何在?”【14】为严肃军纪,主兵把总李养性及传烽守台官兵周伯珠等十人皆被枭首传示,还有八人受军棍不过而亡。唯独沈有容以首功得到了赏赐及对兵部的推荐,沈有容“由是知名”【15】。

【1】张居正《答河道林按院》
【2】张居正《答总兵戚南塘授击土蛮之策》修撰后记
【3】《神宗实录》卷一百三十八
【4】《神宗实录》卷一百四十
【5】【11】沈有容《仗剑录》
【6】《明史》卷二百一十二
【7】戚祚国《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三,本是入侵福建的倭寇所言
【8】【9】【10】瞿九思《万历武功录》卷十三
【12】戚继光《练兵实纪杂集》卷五
【13】【14】《神宗实录》卷一百五十三
【15】《明史》卷二百七
沈有容传(5)辽东功勋  

文/慎由戎

    万历十三年(1585),辽东巡抚顾养谦听闻沈有容冲锋破敌,马上移咨上司,将沈有容调到自己麾下“指炼全镇火器”【1】。

    辽东的边患,比蓟镇更加严重,主要有土蛮、朵颜三卫与女真诸部。土蛮是蒙古的一支,嘉靖十一年(1532)小王子卜赤徙牧东方,称土蛮(图门),兵力十余万,构成对蓟镇与辽东的严重威胁。而且又因地近辽东,再加上辽东地势平缓便于劫掠,土蛮便与朵颜三卫常年勾结入犯,使辽东岁无宁日。

    好在辽东还有一位宁远伯李成梁,自他坐镇辽东以来,灭王杲,诛阿台,屡败蒙古炒花,煖兔、拱兔、黄台吉、把兔儿等酋,“先后秦捷大者十……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2】李成梁虽然擅战,但辽东边备修饬却远不如蓟镇,依旧战乱不已,没有和平。并且后来建州女真的崛起,也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万历十四年(1586)正月,土蛮部酋长一克灰正与土默台猪勾结朵颜三卫中的泰宁部把兔儿等合兵三万余骑,欲赴辽阳,逼迫朝廷增加岁赏,否则“以十万骑捣若塞,不得耕种”【3】。李成梁派间谍侦知详细情况后,决定用轻骑出塞的老招,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于是,率领副将杨燮,参将李兴等轻骑出了镇边堡。

    明军以“降夷”为先导,两天内昼伏夜行二百余里,直达可可母林。这次上苍也心向明军,“大风雷鸣,飞砂石蔽天,即人马嚣尘不能辨,故机不先露,而我兵得进”【4】。当帐外“矢砲俱发,声振天地”【5】之时,仓促应战的士蛮部众即便发矢如雨,也未能挽回败势。是役,明军“获首功九百,斩其长二十四人”【6】。

    沈有容虽然是火器教练,但依然参加了此次战役,同众人一起冲锋在前,亲自斩敌四人,随他在一起作战的家丁也斩敌十四。沈有容自觉战功颇多,不好专美于前,便把部分功绩分给了一时未能立功的同事,如此一来,沈有容的赏银便少了一些。赏银是拿命换来的,真是来之不易,但沈有容首先想到的却是“酬赠故人与穷交”【7】,后来,何乔远曾经回忆说,他早年之所以能安意读书,实在全靠沈有容资助。

    十五、十六年,蒙古诸部入侵仍勤,辽东依旧不得安宁。沈有容在双方几次摩擦中屡立战功,但身上却也添了不少箭疮,功勋得来不易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蒙古诸部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女真的叶赫部又开始欺凌哈达部,并多次骚扰明边,当时女真人分为许多大小不一的部落,散居于黑龙江、吉林、辽宁等地,各部落之间征伐不断,十分混乱。明廷对于女真是实行分而治之的方针,不许各部酋长自相杀戮,吞并他部,哈达部又向来忠顺明朝,若被叶赫侵占,那势必会危及明朝对女真的统治,明廷怎会坐视不管呢?但布寨与纳林布禄没有汲取父辈清佳努与扬吉努被斩杀的惨痛教训,继为叶赫贝勒之后,谋“倾哈达,报世仇”【8】,并一再与蒙古恍惚太攻打哈达,扰乱明边。

    万历十七年(1589)二月,辽东巡抚顾养谦与李成梁决心出兵叶赫,沈有容亦随军参战,可是因冰雪未消,行军缓慢,直到三月十三日到达叶赫。布寨见明军势大,马上奔跑到纳布林禄的东城,与其合兵一处。两军互杀一阵,叶赫见不能取胜,便退入城中拒守。此城“外大城以石,石城外为木栅,而内又为木城,城内外大壕凡三道,其中坚则一山特起,凿山坂周回,使绝峻,而垒石城其上,城之内又有木城……其中控弦之士以万,甲胄者以千计,刀剑矢石滚木甚具”【9】,端的是易守难攻。明军围困攻打两日,才只攻破城郭外面的木栅二重,而且城上木石、箭矢杂下,明军损失也是很大。

     沈有容奉命攻打南门,所乘战马中箭而死,又换了两次马,皆被敌兵箭矢所伤。沈有容的右腿也中了一箭,伤势十分严重,已经无法行动,“为诸虏所钩,因盔甲鲜丽,虏意欲拖入城,脱铠杀之”【10】,在这生死一发之际,时任宁远副将的祖成训统兵杀到,救了沈有容一命,总算有惊无险。

    李成梁见叶赫久攻不下,只好暂且收兵,商议对策。沈有容顾不得养伤,与士兵“带大将军炮二架,对城施放”【11】,“内有铅弹,弹所经,城坏,板穿,楼大木断,壁颓,而中多洞胸死者”【12】。明军趁此掩杀一阵,又欲用云梯架炮,直击叶赫诸酋长所在之地。布寨,纳林布禄见势不好,出城乞降,请求与哈达分敕入贡。李成梁同意,振旅而还。叶赫此后势力大减,终于不再反叛明朝。

    沈有容本应居破城首功,可是当时“容名色也,功不得白,惟以所斩级数,并前功,于法当得世袭宣州指挥同知”【13】,总督王一鄂又认为宣州并非他原本军籍,仅赏了他四百两银子。沈有容无奈,只得加入广宁中卫的军籍,从普通军士积功做了正千户。

【1】【7】【10】【11】【13】沈有容《仗剑录》
【2】【6】《明史》卷二百三十八
【3】【4】瞿九思《万历武功录》卷十
【8】《清史稿》卷二百二十三
【9】【12】瞿九思《万历武功录》卷十一
沈有容传(6)取往朝鲜  

文/慎由戎

    万历十九年(1591)二月,沈有容调往保定,晋升源图钦总,守卫浮图峪。在此任上,沈有容上书纵论边政,“遂条革八弊,与时枘凿”【1】。提建议本是一件好事,但在明朝做为一员武将去提建议,那便有些不同。

  也许是鉴于唐朝藩镇割据,明朝自宣德以后,重文轻武趋势十分明显。文官自视甚高,认为武将在战阵中凭的不过是血气之勇,只要听从调派即可。武将上书言兵事,无疑是对文官集团权力的挑战。譬如当年俞大猷守御金门之时,曾上书监司论用兵二弊二便。监司得书后竟然发怒说:“若武人何以书为!”【2】杖责俞大猷,并夺其职。

    这次沈有容上书还算幸运,好像只得了上司的一顿斥责,但他已觉得有些灰心,于八月份托疾乞归。但保定巡抚宋仕对此置之不理,等待一年也没有结果。后来,沈有容拆了破旧的公房二百余间来盖公馆,被一个与他有隙的同事揭发,才得以解甲归田。不过,在他等待交接之时,狂风暴雨却突然从东方岛国吹来。

    万历二十年(1592)四月十三日,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因平定岛内战国乱世局面,野心极度膨胀,悍然出兵侵略朝鲜,妄图征服琉球、吕宋、朝鲜、明与葡领印度,独霸东亚。

    早在日本天正五年(1577),丰臣秀吉奉织田信长之命征讨日本中国地区的毛利氏时就这样说过:“蓄粮仗,造舟舰,济海入朝鲜……席卷明国,合三国为一,是臣之宿志也。”【3】当他完成日本内部的统一之后,果然将目光瞄向了朝鲜。在和平臣服朝鲜失败之后,丰臣秀吉在准备充份的条件下,命令小西行长,加藤清正等率十余万大军开始进攻朝鲜。

    这时朝鲜的李朝已承平了近两百年,在十五世纪末更是陷入了党争:先是士林派与勋旧派,再有东人党与西人党,导致王朝政治腐败,国困民穷。当日军杀来之时,朝堂会议之上竟然“或有坐睡低头者,或有袖手冷笑者,或有哄然辨争者,或有攒眉饮泣颠倒失常者,凡事有同群儿,争辨闲谈,国事可知。”【4】当时的军队更是缺乏训练,素质低下,甚至士卒射箭“矢至数十步辄堕,不能伤贼。”【5】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抵住日本在内战之中锻炼出来的虎狼之师?自然一触即溃,败退千里,半月之内,王京汉城沦陷;又过了一个半月,平壤也被占领。

    日军侵入朝鲜之后,朝鲜立即向明朝请求援助。但明廷认为日本不过弹丸鼠国,能有多大能耐?只命辽东抚镇发精兵二支,应援朝鲜。七月十七日,明军三千人进攻平壤,与装备了铁炮(日式火绳枪)的日军展开巷战,大败,只剩下祖承训率残部退回国内。

    明军初战失利,日军更加猖獗,朝鲜“八道几尽没,旦暮且渡鸭绿(江)”【6】,大明边关岌岌可危,正如后来宋应昌指出的那样:“关白之图朝鲜,意实在中国”【7】。战报传来,明廷十分震惊,方觉日本实乃劲敌,不容小视,兵部制定了“直抵朝鲜,存属国,以固门庭”【8】的方针,决心派重兵应援朝鲜。

    于是明廷于八月任命宋应昌为备倭总经略。宋应昌受命后,声称平日讲求“一字阵法”,用兵一万,造车三百六十辆,火炮七万二千门,弓弩二万七千副,毡牌各二千面,弩箭数百万枝,火药铅子及轰雷、地雷、石子、神球、火龙、火枪等,要兵部先备齐,方肯出征。这种怯战的姿态显然是受初战失利的影响,御史郭实由是弹劾宋应昌担任经略一职不当,宋应昌大喜,马上顺水推舟,要求辞职。神宗大怒,狠狠申饬了宋应昌一番,他才不得不出征。【9】

    宋应昌原来听过沈有容曾以二十九骑破敌三千的威名,于是向宋仕要来沈有容,令他“补本部院中军”【10】取往朝鲜。宋应昌虽然找了沈有容来护卫自己,但他仍旧不放心,还找了一个自谓可“驱使神兵”的术士张元阳。其实这也没什么,姑且不说秦皇汉武,就是本朝嘉靖皇帝不也是个中翘楚吗?可是沈有容见到经略如此沉溺于方术,却深不以为然,常窃笑之。宋应昌因此对他逐渐冷淡了起来,沈有容觉察了这个变化,便识趣的告病归田了。

    虽然杀倭立功的机会没有了,但接下来的三年中,沈有容在家中“朝夕菽水,承欢膝下”【11】,为父母尽了人子的孝道。

【1】陈省《海坛去思碑》
【2】徐开任《明名臣言行录》卷六二
【3】[日]赖山阳《日本外史》卷十五
【4】【5】[朝]申炅《再造藩邦志》
【6】【7】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六十二
【8】《神宗实录》卷二百四十九
【9】《万历邸钞》万历二十年壬辰卷
【10】【11】沈有容《仗剑录》
沈有容传(7)征日计划

文/慎由戎

    万历二十四年(1596),因丰臣秀吉不满意明廷“许封不许贡”【1】致使日本无利可图的条件,明日和谈破裂。第二年的二月二十二日,日军再度进攻朝鲜。朝鲜军依旧是一触即溃,几月之内,东莱、晋州、梁山,乃至闲山岛、南原等军事重镇相继失陷,到了九月,日军又已兵临汉江。

    闲山岛失守之后,不仅对朝鲜的打击十分严重,中国的天津、登莱也是失去了屏障,于是大学士沈一贯、赵志皋等上疏提议设立天津、登莱海防巡抚,沈一贯在奏疏中建议“多调浙、直、闽、广惯战舟师,相度机宜,进剿釜山、闲山及对马岛,救援朝鲜……”,并且指出“今迤北捣巢,征虏为却,宜仿此意,行之于海以渐,灭倭必此一举”【2】。后来御史徐兆魁更是直接提出“捣巢之策”,兵部回复称:“关酋(丰臣秀吉)背道逆天,虐用其众,闻各岛愤怨已非一日,纠合出奇,诚因势利导之策也……是在各督抚同心秘计,随便酌行,如忠义可鼓,勿待正兵,事机可乘,勿待奏报,而一切假之便宜,毋以议论束缚,致令掣肘”【3】,得到了万历皇帝的首肯。

    其实,由明军直接进攻日本本土而解除朝鲜之祸的“捣巢之策”提出甚早。早在万历十九年(1591),海宁致仕官员仇俊卿在听说日军准备侵朝就曾经建议督抚“请如汉横海楼船故事,以张国威”【4】。朝鲜战争爆发后,太仆寺少卿张文熙向兵部尚书石星提出了“集浙、直、福、粤濒海四省之兵,入海捣日本之巢”的奇策,但“旋为言路所驳”【5】。后来福建巡抚许孚远的“备倭三计”其三也提出“特发内帑百万,分助诸省打造战舰二千余只、选练精兵二十万人;乘其空虚、出其不意,会师上游,直捣倭国。顺命者宥,逆命者诛……”【6】,但因为此时明廷已经把重点放在议和上,故也没能实施。

    明廷为了贯彻这一次的“捣巢之策”,特别将广西总兵童元镇调到浙江主理此事,因为他“熟识岛情,往年曾与捣巢之议”【7】。这一策略还得到了福建巡抚金学曾的积极响应,但因军中缺少将才,金学曾开始着力搜求,沈有容就在其中。

    沈有容欣然接受了聘请,但等到了福州府衙,却发现“同聘者多老疾”【8】,与他们共事,能有什么作为?当下也不多言,将礼金原封不动的退还太守车大任,自行离去。金学曾得闻后,立即派了幕僚林守宇去追,在洪塘追到了正在等船的沈有容。沈有容见金学曾如此礼贤下士,便回到了福州,被授予海坛名色把总一职。

    兵马未动,情报先行,沈有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潜入日本探察丰臣秀吉的情形,为此金学曾派给沈有容一个叫刘思的商人做助手,并从府库中拿出一千两白银,让他们扮成商人前去。沈有容却将钱财之事全交给了刘思打理,自己不取分毫。

    正准备行动之时,却传来了丰臣秀吉已死的消息。金学曾认为丰臣秀吉死后,日本又将陷入内乱,即刻上疏:“倘水陆交攻,歼此鲸鲵,或其时也。乞敕朝鲜经督诸臣再加侦实,相机进剿以彰天讨……”【9】但此时日军己开始撤退,而且明廷主要奉行的还是“来则拒之,去则不追”【10】的方针,认为将倭寇赶下海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宜再行远征。于是沈有容也就不用去日本探察,一千两的公款自然要归还,只是刘思竟已将大部分挥霍,落了个抄家的下场。金学曾见沈有容对钱财毫不染指,对他越发器重。

【1】诸葛元声《两朝平攘录》卷四
【2】《神宗实录》卷三百一十四
【3】【7】《神宗实录》卷三百一十八
【4】盛枫《嘉禾征献录》卷二一
【5】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十七
【6】许孚远《请计处倭酋疏》
【8】沈有容《仗剑录》
【9】《神宗实录》卷三百二十八
【10】宋应昌《经略复国要编》卷三十七
沈有容传(8)徙建水寨

文/慎由戎

    沈有容在海坛待了一段时间后,金学曾把他调任浯铜游把总。浯铜军纪涣散,军官多吃空额,沈有容赴任后,“痛洗夙弊,鼓舞士卒”【1】,提升了士卒的士气。正因为如此,在万历二十九年(1601),福建各个水寨巡逻兵船多有被倭寇劫掠的,只有沈有容一军在四月初七日生擒倭寇十八名,斩首十二级。

    为了防止又有所抬头的倭患,兴泉道王在晋提议招募巡逻兵800人,商船24只分为二哨,令沈有容统帅其中之一。沈有容得到这股生力军后,马上出海巡逻,直到与广东交界的地方。在五月十七日与一股倭寇相遇,“斩首三十二级,夺回南澳捕盗张京兵船一只”,【2】立了大功。但漳南道俞士章忌惮沈有容的功劳,陷害他说:沈有容为了报功,杀了这艘船上幸存的士卒充当倭寇。如果此罪坐实,那沈有容恐怕就不仅是革职查办的问题了,好在金学曾明察,洗刷了沈有容的冤屈。但因此事的影响,沈有容前五年的功劳都被抹消。

    万历二十九年(1601)十二月,朱运昌调任福建巡抚,将沈有容升任浯屿钦依把总,明制“钦依把总与守备同体,事权颇重,非各营哨名色把总之比”【3】,因其可便宜调遣沿海各卫所军队执行作战任务。此时,新上任的泉州知府程达熟察海疆地形,感到浯屿水寨“辖地北至崇武,南至料罗。料罗稍近,其去崇武且三百里,缓急无以应;而厦门自有游兵,地亦割隶,不相摄也”【4】,为此曾经亲自乘船在周边考察,见到倭寇“船突至郡桥之南”,叹道:“岂有丑虏卒来,如入无人之境,门户安在哉!”【5】于是咨询有无合适的地方可以徙建水寨。沈有容履任浯屿之后,对附近地形已经了然于胸,建议“遍观四履之地,枕山带水,系泉郡咽喉,可以居中调度、便于扼控者,无如晋邑之石湖澳”【6】。程达将此建议与巡海道徐应奎、巡抚朱运昌商讨后,上报朝廷同意,将徙建水寨的事交由沈有容一力承办。

    晋江石湖的百姓听说此事之后,却十分惊慌,他们认为“今欲建寨于此,恐将未必能缉、卒未必能听。又以营造之故,一畚一锸皆呼之民,一鸡一蔬皆取之民;间有悍卒为虐,当道亦置之不问,民有逃之他郊耳!”【7】太守程达只好对百姓说,徙镇此地的是沈有容,百姓这才平静下来。因为他们早就听闻沈有容治军严整,所在禁奸缉盗,素有德于民,还曾为民请命,上书税监高寀停止了征收运粮船的税费。

    先是,明廷设市舶司于福建,遣内监高寀主理,高寀上任后,任命许多税役充当爪牙,指使他们敲诈勒索、横征暴敛,掠民财富无所不至,甚至宣布:沿海运送米粟的船只也必须交税。当时沈有容的驻地“其地上硗下卤,率不可田,即田不足食民三之一”【8】,粮食大多是靠300多艘船只往浙江、广东贩运而来的,对这些船只征税,实是影响民生的一件大事。船商与百姓知道沈有容是一位体恤下情的好官,于是相约向他请求帮助。沈有容得闻这些情况后,立即上书高寀,指出加征船税无异于断了百姓活路,虽然我的职责是防备倭寇,本不应该插嘴朝廷的税收政策,但此举实际上等于逼良从倭,严重影响了沿海稳定。高寀收到此书之后,只好伪称不知此事,下令停止向运米粟的船只征税。

    沈有容受命之后,亲自负责水寨的徙建任务,此项工程于万历三十年(1602)六月二十二日开工,到翌年二月二十日才竣工。新建成的水寨内设有监司署、海防署、寨署、玄武祠和演武场,屹然成为泉州府郡的海上重镇。所需费用,全是用的卖掉旧水寨土地所得与沈有容往年立功得到的赏金,未费公家一分钱,也未曾烦扰百姓。工程期间,沈有容发现此地“海上之沙浪淘风涌上于田亩者久岁,民有耕地,率为碛卤”【9】,组织士卒为石湖沿海修了一段障沙护田的石筑长堤,称为“沈公堤”。
     
【1】【2】沈有容《仗剑录》
【3】《漳州府志》卷二十二
【4】叶向高《改建浯屿水寨碑》
【5】【7】黄国鼎《石湖爱民碑》
【6】郭惟贤《改建浯屿水寨碑》
【8】何乔远《嘉禾惠民碑》
【9】何乔远《石湖浯屿水寨题名碑》
沈有容传(9)东番[台湾]剿倭  

文/慎由戎

    当沈有容全力进行浯屿水寨徙建工程之时,有7只倭船横行在浙、闽、粤三省沿海,沿海将士却“不闻以一矢相加遗”【1】。万历三十年(1602)九月初二日,这股倭寇由浙江流窜到福建万安卫所,攻打城池,焚烧船只,劫掠了在草屿耕种的许多百姓,并且在西寨停泊了十余日。沈有容得到消息后,率水军在崇武卫所严阵以待,准备择机出击。倭寇听到风声,不敢再多停留,从乌邱出澎湖列岛,逃往东番(今台湾)。

    这股倭寇到达东番后,在大员(今台南安平)建立了据点,“四出剽掠,饱所欲则还归巢穴,张乐举宴为欢”【2】,搅扰的东南沿海地区“渔民不得安生乐业,报水者(渔人纳赂于贼名曰报水)苦于羁留,不报水者束手无策”【3】,台湾先住民也深受其害,“不敢射雉捕鹿”【4】、“灭迹销声避之”【5】。

    当时的福建水师“将怠卒玩,贪生畏死,故事循行”【6】,对这股倭寇毫无办法,福建巡抚朱运昌对此十分忧心,感叹“安得豪杰,为我荡寇分忧者?”【7】他自然想到了沈有容,派人给沈有容送去密札,令其便宜行事。

    沈有容感激朱运昌的知遇提携之恩,在得到朱运昌的密令之后,立即开始暗中“部署战舰、兵仗、糗粮”【8】,并且派遣渔民郭延“直至东番,图其地里,乃知彭湖以东,上自魍港、下至加哩,往往有屿可泊”【9】。此外,还严格做了保密工作,“虽内而妻孥、外而亲信左右,绝不知其有事东番也”【10】。
     
    沈有容原计划在除夕之夜前往突袭,但得到谍报消息,倭寇会在此之前外出劫掠,于是提前到腊月十一日发动进攻。由于时值隆冬腊月多风时节,“非出海候,诸将及舵师皆有难色”【11】,沈有容将朱运昌的密令下达,但为了防止奸细告密,对外则宣称:“吾近往耳,聊以惧窃窃通我分地者”【12】,摆出了一副只是例行巡逻的姿态。
     
    沈有容统战船24艘从金门料罗湾起航,在航行到澎湖附近时突然遇上了飓风,“巨浪滔天,众舰漂散,各不相顾”【13】,沈有容的座船想要返航西屿头,但许久也没见到陆地,飓风却依旧不息“播荡一夜一日,勺水不得入口,舟几危者数矣”【14】,船上的人都以为将要葬身鱼腹了。实际上,沈有容的座船早已被飓风吹得偏离了航线、飘过了澎湖。在入夜时分,终于看到了澎湖,因为天色已晚,沈有容不得不冒险停泊在地势险峻、船不得并行的丁屿门峡中。在这里等候了三天,仅集结了14艘飘散的战船。沈有容“度贼七艘,我舟倍之”【15】,破之足矣,于是又再向东番前进。

    从澎湖出发,又经过一日夜的航行,与倭寇相遇,“将军率诸将士殊死战,无不一当百;贼大败,尽出辎重投之于海令我军拾,而姑少缓师。我军无一人取其秋毫,战益力,斩馘火攻,须臾而尽。”【16】是役,“斩级十五,而投水焚溺无算,救回漳泉渔民三百余人”【17】。因为彭湖以外有黑水沟之称的台湾海峡难以捞斩首级,有的士卒觉得首功太少,竟然建议将救回的这三百余人杀了“伪充倭级”【18】报功,被沈有容断然拒绝,但将“所得金、布、苏木、鹿麂皮、米、麻、苎、椒、乌鱼、温鱼之类,不下数百金”【19】的战利品全部分给了士卒。

    在明军登陆大员修整的时候,台湾先住民的一个酋长大弥勒听闻沈有容剿灭了倭寇,“扶老携幼,竞以壶浆、生鹿来犒王师,咸以手加额,德我军之扫荡安辑之也”【20】。随行的沈有容好友陈第,利用此机会对大员附近进行实地考察,并向酋长详细了解了此地的风土人情,回到泉州后,整理成《东番记》一文。《东番记》全文一千四百余字,是目前发现有关早期台湾之最可靠具体记录,史料价值弥足珍贵。

    除夕之际,沈有容班师返回福建,然而等待他的却是“总府方索宝,而本将又复忌功”【21】,要没有朱运昌帮他,恐怕又不免得咎。直到八月份,才得以题叙,这时候朱运昌却不幸去世了,沈有容十分伤心,七次具文乞归,但新任巡抚徐学聚坚持不允。明廷对东番剿倭此事也不甚重视,直到万历三十三年(1605)九月才“录闽省防汛官兵擒斩倭贼功次”【22】,沈有容仅得了六两赏银与附簿纪录。但沈有容的功勋并没有被人遗忘,东番剿倭十年之后的万历四十年(1612),右给事中彭惟成在评论日本岛津藩吞并琉球、东南倭患再起时说“沈有容在闽,能越海数日歼倭众于东番,东番自是敛戢,倭亦戒不敢掠至闽且十年,皆有容之力也”【23】。

    沈有容此次军事行动是福建官方在台湾地区的一次重要行动,随着沈有容东番剿倭与陈第《东番记》的刊行,福建与东番的关系日益密切起来,后来因为其战略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闽抚院以其地为东洋日本门户,常欲遣数百人屯田其间,以备守御”【24】,保守派周婴对此讥讽说“疆场喜事之徒,爰有郡县彼土之议”【25】,此计划的实际操作者是总右翼军赵秉鉴(若思),据说他甚至在台湾筑城,不过可惜的是“后竟连兵作贼,外接东番逆酋为援,内纠漳泉叛民为党,建议袭取东番,实启兵端,以图叵测”【26】,赵秉鉴被诛,其事遂寝,甚为遗憾。

【1】【15】【17】【21】沈有容《仗剑录》
【2】【5】【7】【8】【10】【11】【13】【16】【20】屠隆《平东番记》
【3】【4】【9】【19】陈第《舟师客问》
【6】黄克缵《荡平海寇序》
【12】何乔远《东番捕倭序》
【14】金云铭《陈第年谱》
【18】池浴德《送擢浙江都阃序》
【22】《神宗实录》卷四百一十三
【23】《神宗实录》卷四百九十三
【24】姚旅《露书》卷九
【25】周婴《远游篇》卷十二
【26】曹学佺《湘西纪行》卷下
沈有容传(10)收复澎湖

文/慎由戎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经过文艺复兴的西欧诸国迈入了大航海时代,最先崛起的葡萄牙、西班牙二国分别向东、西方扩展势力,直至环绕了整个地球。他们深知,若要顺利在东方从事贸易,就必须在中国本土或附近的岛屿建立一个据点,嘉靖三十六年(1557)葡萄牙获得澳门居住权,其后的隆庆四年(1570)西班牙人亦占领马尼拉,二国利用各自据点与中国开展贸易,大获其利。
     
    新兴的商业国家荷兰(明人称为红毛番)也不甘落后,万历二十八年(1600)荷兰老公司(Oude Compagnie)派遣纳克(J.van Neck)率领两艘舰船攻击马尼拉,西班牙人“力拒之,则转薄香山澳(澳门)”【1】,在澳门的葡萄牙人“虑其以互市争澳,以兵逐之”【2】,不但击退了荷兰舰船,甚至还处死了17名荷兰俘虏。后来这两艘舰船闯入广州,税监李凤“召其酋入见,游处会城一月”【3】,然后被广东官府以其非朝贡国打发离去。

    万历三十年(1602),荷兰政府将海外贸易合并重组,成立了“联合东印度公司”(Vere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简称VOC),开始更加积极的展开贸易活动,该公司派遣韦麻郎(Wybrant van Waerwyk)率领舰队从荷兰出发,经过300多天的航行抵达爪哇万丹,随后因骚扰澳门不成,退往大泥,另寻方法。

    大泥是暹罗(泰国)属邦,有很多华人在此贸易,韦麻郎在此地“雇佣了曾受雇于泽兰(Zeeland)公司之雇工名叫恩浦(Empau)之男子……经该人之手雇佣了一名舵手、一名书记,及其他两名中国人”【4】,征询如何在中国沿海进行贸易的意见。恩浦很可能就是海澄人李锦,书记应当是林玉,另两名中国人则是潘秀、郭震。李锦得知韦麻郎的意图之后,献计说:“若欲通贡事,无若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屿,去海远,诚夺而守之,贡事不难成也。”韦麻郎问他:“守臣不许,奈何?”李锦告诉他:“税使高宷嗜金银甚,若厚贿之,彼特疏上闻,天子必报可,守臣敢抗旨哉?”【5】于是李锦伪造了大泥国王书“援东粤市佛郎机(此处指葡萄牙)故事,请开市闽海上”【6】,其用意是欲将澎湖作为第二个澳门,让潘秀、郭震带回国上报。

    此时,因为明朝派遣王时和等去吕宋查证张嶷所奏“吕宋有机易山,其上金豆自生,遣人采取之,可得巨万无禁”【7】,引起了西班牙总督阿求那(Don Pedrode Acuna)的怀疑,认为采金之说不过是中国出兵马尼拉的前期侦察,终于引发了屠杀惨案,“华人大溃,或逃散饿死山谷间,横尸相枕,计指二万五千人,存者三百口而已”【8】,福建官府立即中断了海澄月港与马尼拉的贸易联系。因为此事件影响,福建官府对与外国贸易十分紧张,海防同知陶拱圣得到潘秀送来的求贡的文书后,大为惊骇,马上向上司报告,并把潘秀收押。郭震见事态不妙,不敢再去。

    仍在大泥活动的韦麻郎也听到了这个不幸事件的消息,决定趁机前往澎湖开展交涉,在航行途中他依然想先去澳门碰碰运气,但因为新雇佣的中国舵手不熟悉航线,又遇到了风暴,便改变航向直往澎湖。万历三十二年(1604)七月十二日,韦麻郎所率领的两艘巨舰和二中舟抵达澎湖,因为当时澎湖游兵是分“春汛”与“冬汛”进行戍守,而此时“春汛”结束,汛兵已撤回大陆,荷兰人如入无人之境,在此“伐木筑舍,为久居计”【9】。

    对于荷兰人占领澎湖要求通商一事,福建官员大多认为“澎湖乃漳、泉门户,许之必多勾引,久且窟穴庐室其中,或易以梯乱,利一而害百,宜驱之;不则剿之便。”【10】这时李锦也潜入漳州查探通商之事,并谎称自己是被抓后逃回来的,但福建官员早已把他的底细查的明明白白了,把他与郭震抓获,让他们与潘秀一起劝韦麻郎离开来赎罪,但他们三人不欲自彰其失,见到韦麻郎只说:“我国尚依违未定。”【11】

    福建官府又派遣了詹献忠等人去让韦麻郎归国,但他们因为贪图荷兰人的钱财,竟带了许多货物去贩卖,海滨不少商民也去澎湖与荷兰人贸易,因之荷兰人又派遣林玉前往贿赂税监高寀。漳南观察沈大若虽将林玉抓捕,但高寀已经得到消息,于是与他的死党福建总兵朱文达密谋说:“市幸而成,为利不赀。第诸司佐佑,唯公图之!”【12】于是朱文达便向福建巡抚徐学聚施压说:“红夷勇鸷绝伦,战器事事精利,合闽舟师不足撄其锋,不如许之。”【13】高寀得到了朱文达的支持后,派遣心腹周之范去澎湖与韦麻郎谈判,提出要求“不仅是税监(Capado),还要进贡国王4万5千乃至5万里尔(real,西班牙银币),另外也要送礼给军门与其他大官们”【14】,如此巨大的金额让韦麻郎大吃一惊,但为了获得互市的厚利,仍决定派委员前往交涉,但因为风候不对,未能成行。其间,福建官府又四次派人去劝韦麻郎离开,但荷兰人因为已得到高寀撑腰,竟“愈肆鸱张,至毁军门牌示”【15】,为此,福建官府将驱逐荷兰的事交给了因东番剿倭而声名大振的浯屿水寨指挥官沈有容。

    沈有容认为:“彼来求市,非为寇也,奈何剿之?剿而得胜,徒杀无罪,不足明中国广大。不胜,则轻罢百姓力,贻朝廷羞,不如谕之”【16】,于是他放出林玉,令其和自己一道架渔船去了韦麻郎的座舰。见到韦麻郎后,沈有容对他说:“若辈夙不通中国,兹非误听奸民诱来耶?天朝体统甚肃,上有抚、按二台,中有藩、臬诸司,外有将领、郡邑百执事,纲纪相承,凡事非商定不敢以闻。若欲求互市于闽,互市事至钜,孰敢主之?若等皆良商,独不识此乎?”【17】韦麻郎反问说:“来者俱言市成,将军言不成,何也?”【18】并暗示有重要人物收了他的贿赂,沈有容冷笑说:“堂堂中国,岂乏金钱巨万万;尔为鼠辈所诳,钱既不返、市又不成,悔之何及!”这时韦麻郎的一个手下拔出战刀来说:“中国兵船到此,想似要与我等相杀,就与相杀何如?”沈有容厉声说道:“中国甚惯杀贼!第尔等既说为商,故尔优容;尔何言战斗,想是元怀作反之意。尔未睹天朝兵威耶?”【19】顿了顿,又说:“汝铳诚大、舟诚高,吾诚不能敌;然吾船多,委数千艘联锁港口,汝船能飞出耶?即用铳打一船破,一船补;火药有限,吾船无穷;恐汝枯死也!”【20】韦麻郎点头叹服,假意答应了沈有容,但仍不愿轻易离开,只是改以土产器物馈赠高寀,并请高寀代奏通市。

    沈有容等了几天,见韦麻郎依旧没有走的意思,于是假装要离开,韦麻郎立刻赶来相留。沈有容再次强调说:“郎不去,恃汝舟大与?壑可藏、力可负、凿可沉、撞可破,而舟何可恃耶?郎不闻沈将军破倭奴东海上,海水尽赤?吾不忍若颈之续其后,故谕而归,汝郎不从吾言,吾去矣,郎请后勿见我,毋贻空自悔也!”【21】林玉也在一旁帮忙劝说。就在沈有容与韦麻郎谈判的同时,福建官府为慎重起见,还派遣南路参将施德政前往金门料罗湾“严守要害,厉兵拭甲,候旨调遣兵”,又下了严令:“兵民从海外入者,一钱不得着身;挟钱者治如法。”【22】并宣称做好了火攻的准备。韦麻郎审时度势,与几名中国商人商议后,“认为要以所带之资金采购中国货的话,大泥是最适当之地,于是决定前往该地”【23】于十月二十五日离开了澎湖。临行之际,韦麻郎特别找了画师为沈有容画像,并用铜铳及铳弹与一些土产赠送,以示敬仰,沈有容只收下了铜铳及铳弹。

    韦麻郎终于在沈有容“声韵雄朗,意气磊落”【24】的劝说下自行撤走,从而将澎湖这块欧洲海上强国荷兰入侵且意图占领的领土成功收回,实是我国古代外交史上的一次重大胜利。当时荷兰的战舰“舟长二十余丈、高数丈,双底。木厚二尺有咫,外鋈金锢之。四桅,桅三接”,“左右两樯列铳,铳大十数围,皆铜铸;中具铁弹丸,重数十斤,船遇之立粉”【25】,而这时福建水师的战船却多是商船与渔船改造的,数量虽多却未必稳操胜券,所以沈有容能谕退荷兰,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可以相信,高宷此时已经上疏为荷兰人请求互市,听闻韦麻郎离开这事后,顿足说:“德政乃败吾事!”【26】神宗皇帝在接到高寀奏疏的同时,也接到了福建巡抚徐学聚的奏疏。徐学聚在奏疏中分析指出,如果与荷兰人在澎湖开展贸易不但会让海防瓦解,而且税收也会因为走私无从征收,甚至丝绸的价格也会下跌。神宗皇帝不再听信高寀的一面之辞,在十一月下诏:“红毛番无因忽来,狡伪叵测,着严行拒回……潘秀等依律究处。”【27】

    徐学聚为沈有容上报功勋,但南京吏科给事中陈嘉训却短视的认为:“红毛番之役,彼以一船来市,远泊彭湖,一矢未加,何功可叙?”【28】又加之“寀党”作梗,遂没能得到表彰。当初荷兰人占领澎湖之时,福建官府厉行海禁,沈有容谕退荷兰之后才结束,“海陬编户赖以不槁死,则莫不德将军”【29】,特为其树立“沈有容谕退红毛番韦麻郎等”的碑刻,此碑在1919年维修澎湖天后宫时,在天后宫祭坛下发掘出,被称为“台湾第一古碑”。

【1】【5】【9】【11】《明史》卷三百二十五
【2】王临亨《粤剑编》卷三
【3】【19】【22】张燮《東西洋考》卷六
【4】【14】【23】柯梅林(Commelin)《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创始与发展 韦麻郎旅行记》
【6】【10】【16】【18】【21】【25】李光缙《却西番记》
【7】【8】张燮《東西洋考》卷五
【12】【13】【26】张燮《東西洋考》卷八
【15】沈有容《仗剑录》
【17】【29】陈学伊《谕西夷记》
【20】董应举《与南二太公祖书》
【24】黄凤翔《靖海碑》
【27】《神宗实录》卷四百零三
【28】《神宗实录》卷四百十四
沈有容传(11)义救外商

文/慎由戎

    万历三十四年(1606),在福建沿海辛劳奔驰十多年的沈有容终于得以调往浙江升任参将,福建巡抚徐学聚想要挽留,提议“议加参衔,镇石湖如故”,福建沿海的百姓们也纷纷表示:“吾侪得再借将军高枕矣。”【1】但沈有容因为十余年没有回家看望老迈的母亲,想要借去浙江任职的机会顺便回乡,就谢绝了。

    在浙江任职两年后,沈有容得到了母亲去世的噩耗,伤心欲绝,也没等上司批准他“丁忧”,当天便弃官而去。沈有容自以为这样做势必会被追究,但此时左府游兵的将领却得了背疽而亡,浙江官府就让沈有容去补缺。沈有容想要为母亲守孝三年,“屡屡揭辞,催督益勤”【2】,只好在次年五月履任,率步兵防守昌国。此时,“倭夷、海贼交肆,而宁、绍、台、温皆大失事”【3】,只有沈有容率兵在陆上堵截有功,得以在秋天调任天津海防游击。浙江巡抚高举见到邸报后,上奏挽留,沈有容没有去成,“以游击职衔仍为温处参将”【4】。沈有容在此地“履任四年,温海晏然”【5】。

    万历三十九年(1611)六月二十三日,海风大发,夜晚有船三只飘进沈有容防守的凤凰洋,侦查的士兵认为是倭寇入侵,到了次日早上沈有容率水师迎战,“则皆合掌跪于舟傍,以旗招之,即过我舟”【6】。当时的惯例是“边海有夷舶飘至者,多掩杀报功”【7】,这次自然也想不例外,沈有容得知后,下了严令:“杀一夷者,即戮以徇”【8】,众水师将士才稍稍安定下来。因言语不通,沈有容通过写汉字来问,才知道是安南(今越南)商人裴光袍的商队,遇到风暴飘至此地,并非倭寇。沈有容手下的一个军官见事情不对,跪下来求沈有容允许将这一百二十九人当作倭寇杀了报功,沈有容怒道:“骆人,即吾人也,尔曹不畏道家之言乎!”【9】遂将此事上报。

    浙江巡抚高举与巡按郑继芳商议后,仍然当作“擒获夷犯”上奏,认为他们“俱为飓风引至内地,殊无犯顺掳掠情形,杀之不武,养之不便”,真是个难题。到了明年三月,才得到了“递至两广,广西总督军门发还本国,安插处置,以示天朝柔远之化”【10】的批复,在其间这九个多月中,安南商队“每人每日各给米鲞,冬月严寒……各给棉衣御冷,遇病拨医调治,以保生全”【11】,全都是由沈有容供给的。考虑到陆行迟缓,沈有容特别派了三艘兵船护送他们到了广东,然后交接给广西巡抚送回安南。虽然没获得什么功勋,但沈有容认为此事“逾于平生辛苦战功十倍”【12】。

    但这件事上,沈有容显然得罪了下属,再行指挥之时自然缚手缚脚“不得行志意”【13】,不久又有人诬陷他纳贿,便萌生了“卷甲躬耕”【14】的念头,于万历四十一年(1613)正月乞归,一年八请,才得以在次年二月还乡“徜徉泉石间”【15】。

【1】何乔远《送擢浙江佥阃序》
【2】【3】【5】【6】【8】【12】【15】沈有容《仗剑录》
【4】《神宗实录》卷四百六十二
【7】【11】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二十六
【9】熊明遇《定海新署落成序》
【10】《神宗实录》卷四百八十九
【13】汤宾尹《贺六十寿序》
【14】董应举《答沈宁海》
沈有容传(12)擒倭东沙  

文/慎由戎

    随着16世纪欧洲人的东来,东亚海上交通日渐频繁,台湾岛因为其地理位置,渐渐开始显得重要起来。

    当日本的丰臣秀吉逐渐平定岛内战国乱世局面,进一步开始了海外扩张计划,在准备侵略朝鲜的同时,再三命令岛津氏对南方的琉球国进行招谕,并且写信威胁葡萄牙领印度与西班牙领吕宋前来朝贡。此时的秀吉显然也认识到了台湾岛的重要性,于日本文禄二年(1593)十一月初五日由其秘书官相国寺西笑承兑起草了“高山国(タカサグン,又作高砂国)招谕书”,其中以极为强硬的措辞“若不来朝,可令诸将征伐之”【1】相威胁。此书由原田孙七郎(一说原田喜右卫门)送达,但据说因“台湾当时分为未开化的数个部落,并没有全体的酋长的样子,而没有劝降的效果,不得已而中止。”【2】

    德川家康取代丰臣氏后,虽然与朝鲜达成和平协议,但在南线依然执行着丰臣秀吉的计划。日本庆长十四年(1609)二月,在岛津家久取得幕府支持开始进攻琉球的同时,有马晴信也接到了幕府“视察”台湾的命令,并称“视察完妥后,大明、日本之船可会合于高山国,实行通商。”【3】此次行动遭到台湾先住民的强烈抵抗,只抓了几名先住民返回日本。德川家康听取了有马氏的汇报,采取怀柔政策,款待了这些先住民,然后派人将他们送回台湾。

    日本元和元年(1615)五月,长崎代官村山等安在幕府取缔基督教情势日益严峻的情况下,为表明心迹和确保地位,上京朝见。七月二十四日,通过长崎奉行长谷川藤广的介绍,村山等安由德川家康授予“高砂国度航船朱印状”,背后却隐藏着侵略台湾的使命,此一图谋或许是他为保持自己地位而主动提议,或许是出于德川家康的命令,已不可考。

    经过约半年的准备,元和二年(1616)三月,村山等安之子秋安率领侵略台湾的舰队从长崎出发,平户的英国商馆馆长考克斯(Cocks)在其日记记载说,“长崎等安之子率兵船13艘前往占领高砂岛(Taccasange),彼等如此称呼此岛,我等称为福尔摩沙岛(Isla Fermosa)。”【4】该舰队在途经琉球时遇到了风暴而分散,只有一只船到达了台湾,“彼等预定赴高砂即福尔摩沙,但未赴该处……又据云,等安之部所乘之一只小船进入福尔摩沙之某湾中,次更深入内地探险,不意为土民所袭击,知不能逃脱,不愿为敌人所俘而切腹自杀。”【5】

    秋安部将明石道友率领另两艘船流窜至福建海面,烧杀抢掠,并于五月进泊东涌岛。当时,“内地不知多寡,大家争奔入省城;城门昼闭,无一敢出侦者”【6】,福建巡抚黄承玄出厚赏募董伯起前去侦察。董伯起虽然化妆成渔人,但明石道友十分精明,看穿了他,并“持刀诘问”。董伯起骗他说:“我军门知汝来侵,已造五百只船以待……我兵船即至矣!”【7】明石道友有些害怕了,他撤退的同时将董伯起扣押,试图将其作为与福建谈判的筹码。

    由于村山等安的命令是攻占台湾,因此其他被打散的倭寇不敢回去,洗劫了福建的料罗、大金卫所。退居林下的首辅叶向高听闻此事,特别致信福建海道副使韩仲雍推荐沈有容,“故将沈有容,人皆以为可用,倘取来,缓急亦得力也。”【8】在家告归的南京吏部考功郎中董应举也致信福建左布政使毕懋良,“闽海事,非参将沈有容不能了!”【9】黄承玄于是亲笔写信邀请沈有容,这时浙江也希望沈有容复职,沈有容一时没有决定。后来,黄承玄派叶向高的亲戚、宁太道台林茂槐亲自到沈有容家聘请他,林茂槐带着叶向高的亲笔信,“敝乡今岁海警乍闻,人情惶扰,咸欲借重干城,仆亦随人口吻,闻抚台礼聘甚勤,希速命驾以慰此邦想望也,林舍亲行,已托致意,且嘱其劝驾矣。”【10】沈有容感于黄承玄的诚意,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十月重新回到福建,黄承玄当即任命他为水标参军。

    万历四十五年(1617)三月十九日,明石道友奉村山等安之命,以送回董伯起为名,携带礼物及上明朝表章一道,停泊在福建王崎澳,要求恢复通商,黄承玄命沈有容出抚。沈有容在会见明石道友时,亲自为其佩倭刀,随后又以座船载送倭三头目(明石道友、正木矢次卫门、柴田胜左卫门)到达定海千户所,明石道友等大为感动。后来,福建海道副使韩仲雍在接待明石道友之时,在通事高子美的翻译下,对日本的侵略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责问,并警告日本“汝若恋住东番,则我寸板不许下海,寸丝难望过番,兵交之利钝未分,市贩之得丧可睹矣。归示汝主,自择处之!”【11】明确指出不许日本涉足台湾。

    明石道友还未离开,村山等安因为秋安一直未回,又派遣桃烟门(藤右卫门)率领舰船前来寻找。桃烟门“四月,驾至浙台地方,冲过彼寨,兵船打破,旋夺大船一只,又于海门东、西机与余千等冲敌,杀死伊兵一十八人,拿获千等一十一人,复抢大船一只,历韮山、牛拦矶、南麂、白犬澳等处抢掳渔户,往来劫掠。”【12】“至闽,又掳渔船郑居等二十余人。”【13】他们在驶进东沙白犬澳时,触礁搁浅,只好在此地“搭寮楼住”,欲夺船归。黄承玄得到消息后,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沈有容负责。沈有容三路围困,用大炮仰攻,焚毁了倭寇的房舍与积聚,但倭寇依然“挥刃装铳,意在拼死突围”【14】。把总何承亮欲要进攻,沈有容说:“困兽难迫,且多礁石,易损舟。彼藏礁石间待我,必大损兵,不如诱而擒之便。”【15】于是派遣精通日语的王居华前往晓谕:“汝辈命在须臾;若未有犯唐罪过,分剖明白,或尚可觊一线生路!”【16】并说明石道友已经受抚。桃烟门颇为意动,但仍在犹豫。次日,有倭寇率大乌船一只、渔船两只前来救援,沈有容“麾率官兵奋力冲攻,戈船飙集、火器雷震”【17】,三船立沉。桃烟门见突围无望,就说:“有道友书来,即从。”【18】明石道友“亦丑其类”,写了书信交给了沈有容,桃烟门等人见了明石道友的书信,便投降了。沈有容生擒桃烟门以下真倭六十九人,并斩了两名汉奸,然后分属于诸将报功,此役未伤一名明军。董应举听闻后,叹息道:“东沙之役,某生六十一矣,未见有此不伤一卒、不折半矢、不糜斗粮、不旷时日,去如振叶、归若系豚,捷速而完,功难而易;就使俞、戚再生,亦当首肯矣。”【19】

    但此时,那些嫉妒沈有容大功的人又跳了出来,认为计擒倭寇是不对的,容易引起倭人的报复,沈有容后来评论道,“夫将在军,取便而行,可杀则杀,可围则围,不可杀、不可围,但得诱之以归,听军门处置,其事毕矣,复何暇计其报复不报复乎?若虑报复,不如勿出,恣其虔刘我人而已。且彼焚浙船,杀掳浙兵,又掳我人,而虞其报复,何无男子之甚也?!”【20】朝廷竟然也认为桃烟门不过是过境商人,并未将他们当作倭寇处理。沈有容他们不仅没有得到奖赏,反而又冒功之嫌,黄承玄也因此事而移镇,沈有容于是拂衣而归。后来,“倭且谋攻牢……七营卫士遮斫市门相纷挐,衢血欲流。此即乡之所为非反者倭也。”【21】沈有容之功才得以大白。

    东沙之役,是明代东南沿海地区抗倭历史上生擒真倭最多的一次,至今在东莒岛(东沙岛)上还留有董应举当年纪念沈有容擒倭的石刻(大埔石刻),碑文为:“万历疆梧大荒落,地腊后挟日,宣州沈君有容,获生倭六十九名于东沙之山,不伤一卒。闽人董应举题此。”(按:疆梧即强圉,指天干中的“丁”;大荒落,指地支中的“巳”;地腊,道家指五月初五日;挟日,指十日;即指万历四十五年五月十五日)。1966年,马祖当局在石刻上建六角亭,又立“大埔亭记”及“兴建沿革”二座小亭。台湾著名学者廖楷陶特别为此撰写“大埔碑刻”序文,“明朝督佥事总兵官沈公有容,字士宏,宣城人。举万历七年武乡试,精剑击,善兵略,固智勇兼备之名将也,以剿寇迭奏肤功。万历四十五年夏五月率水师,获生倭六十九人于东沙山,不伤一卒,其用兵之神且仁于焉可知,时闽进士董应举官工部右侍郎,乃社稷之臣也,为崇功励勇以张忠荩,于崖腹刻石以记事,距今已三百余年,其榜书卓然雄健,匪但为海山生色,益觉沈公卫国之浩气英风,千古如生。吾人览兹胜迹,敌忾同仇之思,宁不慨然以兴……” 翌年,蒋经国先生将保护大埔石刻新修的六角亭命名为“怀古亭”,为东莒平添一处旅游观光胜景。

【1】连横《台湾通史》开辟纪
【2】村上直次郎《丰臣秀吉催促菲律宾诸岛与台湾入贡》
【3】《有马家代代墨付写》
【4】【5】考克斯(Cocks)《理查德 考克斯日记》
【6】【7】【9】【13】【15】【18】董应举《中丞黄公倭功始末》
【8】叶向高《答韩璧哉》
【10】叶向高《答沈宁海》
【11】黄承玄《题报倭船疏》
【12】《神宗实录》卷五百六十
【14】【16】【17】黄承玄《擒倭报捷疏》
【19】董应举《与韩璧哉》
【20】沈有容《仗剑录》
【21】熊明遇《定海新署落成序》
沈有容传(13)招降海寇
   
文/慎由戎

    沈有容还乡未及一年,福建政府派遣使者十次去请沈有容复任,沈有容坚持不许,而且这次连林茂槐的面子也没卖。但是,福建巡按崔尔进却也给他写了信,原先沈有容在浙江离任后,崔尔进曾经私下里举荐过他,沈有容激于知己,于是复任。但没想到,“一至则争功、妬功者托以礼节抑容,不使与三路并。”【1】沈有容十分后悔,又动了回乡的念头。这时福建巡抚王士昌将水军参府的创建工作交给了他。先前,黄承玄特别为沈有容创立了“专统水军,弹压要地,随势排荡”【2】福建水标参军,王士昌更是要在“省会门户”定海卫所的基础上建设一参将军署,以便更好的防卫海疆。沈有容想到此衔是黄承玄为自己特别设置的,所以就又留了下来,遂开始亲自组织修建了参将署,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夏建成,为六扇五间建筑,极其雄伟,成为赫赫有名的重镇。

    万历后期,海寇袁进(袁八老)、李忠(弘武老,又名李新)集团以台湾为巢穴,“连艘数十,聚众数千,跋扈去来于潮漳之界”【3】,“焚劫海上,诸寨游船不敢正目以视”【4】。王士昌将讨平这股海寇的任务交给了沈有容,袁进、李忠听闻之后,逃往广东。广东南澳镇副总兵何斌臣率舟师讨贼,在沿海岛屿涌泉处置毒草秽物,令海寇无法得到淡水,袁进、李忠困竭计穷,但仍然在苦苦支撑。

    因为袁进、李忠逃往广东,导致福建海商“贩广者为难,航海道壅”【5】,但此时福建水师已经衰落,战船很少,沈有容无法追捕,于是联系袁进的亲戚袁少坤进行招抚。袁进、李忠“素知公(沈有容)义不杀降”【6】,便同意投降。

    万历四十七年(1619)五月初五日,沈有容与副总兵纪元宪一起前往中左卫所等候,许久没有消息,于是前往铜山。此时袁进、李忠率领二十余条船来到杏澳,却听到其他嫉妒沈有容的将领故意散布围剿的流言,沈有容只好冒险“躬架小舟,抵其船而受降,袁众始定”【7】,但只剩了十四条船。福建巡抚王士昌“乃为具题请旨,袁进、李忠皆以色总军前听用。”【8】后来,他们随沈有容一起去了登莱。

【1】【4】【7】沈有容《仗剑录》
【2】董应举《总理水军参府题名碑》
【3】何斌臣《放鸡山天妃宫碑记》
【5】【6】何乔远《署水标参将勋德碑》
【8】曹学佺《湘西纪行》
沈有容传(14)登州岁月  

文/慎由戎

    万历四十四年(1616),女真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汗,定国号为金,两年后,他以“七大恨”为由,正式举兵反叛。萨尔浒之战后,辽东危机日甚,因海运粮草与防范金兵从海上进攻,山东登、莱水师的位置又显得重要起来。万历四十八年(1620)四月,兵科给事中薛凤祥参奏登莱副总兵熊大经“一味恇怯”,王在晋因之推荐沈有容担任此职,“请调漳南副将沈有容驻登州防守,有容在福建所收降寇袁八老等数百人,出没广洋如履平地,赍银三千两,檄有容挈带随任,越岁抵登,一可兼十,奴不敢兴渡海之谋矣。”【1】

    明熹宗天启元年(1621),辽东重镇沈阳、辽阳相继沦陷,辽河东岸城堡皆降金。此时起复的辽东经略熊廷弼从全局出发,提出了“三方布置之策”,即“广宁用马步列垒河上,以形势格之,缀敌全力;天津、登、莱各置舟师,乘虚入南卫,动摇其人心,敌必内顾,而辽阳可复。”【2】并推荐陶朗先为登莱巡抚,驻登州;山东廵抚赵彦也推荐“以副总兵沈有容陞署都督佥事,充总兵驻登州”【3】,登莱成为海上重镇。据称,当时登莱有水陆兵员共五万人,马万余匹,甲杖火器二百余万,战船两千余艘。

    天启元年(1621)七月二十日,辽东巡抚王化贞派毛文龙率兵二百余人,从海上突袭镇江。镇江原中军陈良策等从中策应,生擒了后金游击佟永真及其子佟来年等六十余人,镇江“民皆大悦,羊酒迎劳者几万人,数百里之内,望风来降者络绎不绝”【4】,捷音传入京师,熹宗立即“命登莱廵抚陶朗先发水兵一万,总兵沈有容主之……直抵镇江”【5】沈有容却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叹道:“率一旅之师,当方张之敌,吾知其不克济也。”【6】果然,还没等水师出发,毛文龙不堪后金军围攻,镇江得而复失。

    天启二年(1622),由于辽东“经抚不和”,致使广宁失陷,辽东的民众纷纷逃入沿海的岛屿,日夜盼望登莱水师的救援。但此时陶朗先却不知出于何等考虑,竟然下令:“敢渡一人者斩”【7】。沈有容立即上书争之,并派数十艘船前往救渡,获济的辽东民众多达数万人。

    天启三年(1623)二月,后金国驻守在复州的副将刘兴祚(刘爱塔)遣生员金应魁持一封密信交给沈有容,称“欲反正内应,以报中国”【8】。刘兴祚本来是不满明朝的官将的欺压才逃入建州的,但他却因为在任上秉公审断女真人与汉人的纠纷,得罪了一批女真高官,发现自己无法保护汉人,于是决心脱离后金。袁可立接受了刘兴祚的要求,并派沈有容于三月十三日出海接应。刘兴祚开始积极准备,决定七月起事。但因为叛徒王丙出卖,刘兴祚遭擒,差一点被斩首。

    因为刘兴祚的反叛,努尔哈赤将辽东半岛的民众迁往内地。这时明廷有人就建议据守辽东半岛的金州,沈有容上言,“金州孤悬海外,登州、皮岛俱远隔大洋,声援不及,不可守。”【9】但毛文龙依然派张盘进驻金州,但不久便被后金军击败,后金为了防止明军再度前来,焚毁了金州城的城垛与角楼。

    孙承宗督辽时,曾下令让沈有容进军广鹿岛,并欲在春防之时亲自前往登莱,商讨水军进攻的方略。但明廷始终认为沿海的水军不过只起到了牵制的作用,不同意这个方案,所以孙承宗没有能前往登莱。不久,沈有容得重病,于是“以年老乞骸骨”,终于在天启三年(1623)十二月获准“回籍调理”,此时他已是67岁高龄了。

【1】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二
【2】《明史》卷二百五十九
【3】《熹宗实录》卷十
【4】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五
【5】《熹宗实录》卷十三
【6】【7】【9】《明史》卷二百七
【8】《熹宗实录》卷三十六
沈有容传(15)将星陨落  

文/慎由戎

    沈有容回到家乡后,得见乡土、亲戚、故旧,甚是高兴,写道,“方予之受阃寄也,出古北口十余年,镇闽浙二十余年,进移渤澥四年。飓风摧兵,鲸波拔天,积衽兵革,心力衰竭。居间把镜自明,见颠毛叠雪,肤皱而皯,窍叹往世复几何?时当昕夕,还先人丘陇,睹童稚所种树,游嬉之一木一石,有知重生。况亲其故旧,况侣族属,况得昔相惠爱之诸父昆弟,畅叙一堂,其乐岂有量焉?今蒙特恩,矜老疾,赐生还桑梓。过拱报门,山川犹初,城堞无恙,心为怡然。抵家,询畴昔交游,或在或否,惋喜半之……”【1】

    在家乡度过三个平静而平淡的年头后,沈有容终于结束了他光辉的生命,葬在城西北祈雨墩(宣城敬亭苑小区附近)。明廷念其功勋,追赠都督同知,并赐祭葬。后又因其子沈寿崇殉职,追赠为特进荣禄大夫。

沈有容诗云:
            “携尊登眺兴偏浓,景物清恬日色溶。
              波浪千层翻地轴,风云八卦结天冲。
              塔边残垒空芳草,泉上悬崖有老松。
              把剑专从飞将后,壮心直欲扫妖凶。”

    “把剑专从飞将后,壮心直欲扫妖凶。”此句正是沈有容的理想与其一生写照。其实,整个中国历史,也并非只是一家一姓的光辉,任何人在追溯自己的祖先时,都会发现许多可歌可泣的事情,有感于祖先之伟大与光荣,为之努力吧,今日的每一位中华民族儿女!

【1】沈有容《寿季父林樵寿七十叙》

附:沈氏文存
《仗剑录》《寿季父林樵寿七十叙》《重建天妃宫记》《合刻塞曲粤草序》《刻蓟门兵事序》《戚少保年谱耆编序》
最近才知道这个人,还是网络小说《锦医卫》里,惭愧啊。
小前锋 发表于 2013-9-28 13:05
最近才知道这个人,还是网络小说《锦医卫》里,惭愧啊。

没看过这个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