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普頓：台獨問題 中國沒溫和派

<P>【華盛頓特派員 張宗智】</P>
<P>四年前，美國總統布希就職後不久，美中關係即因撞機事件跌到谷底；相對的，布希宣布大規模對台軍售，並表明會「盡其所能」協助台灣自我防禦，對台極其友好。</P>
<P>四年過去了，布希再度宣誓就職，美中台關係卻已大逆轉。由於扁政府過度操作公投、制憲、正名等問題，使得友善的布希政府對台灣充滿芥蒂，至今尚未化解。反而，美國與中共因為有共同的戰略利益，關係變得密切。</P>
<P>●中國政策 賴斯不會大幅更動</P>
<P>布希連任後，由賴斯女士出任國務卿，一般認為，這是個在國際安全議題上獨鍾鷹派聲音的新內閣。但美國著名的中國問題專家 ———約翰霍浦金斯大學中國研究中心主任藍普頓（David Lampton）認為，美國政府在兩岸政策上仍會有一定的持續性，美國可能會比較積極地鼓勵兩岸互動，但「一個中國」基本政策與美國的國家利益緊密相關，因此絕不會改變，也不容他人挑戰。台灣政府必須更注意節制，不要隨便挑起危機，因為在台獨問題上，中國大陸沒有溫和派。</P>
<P>以下是藍普頓的訪問摘要，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記述：</P>
<P>我不期待美國對中國或台灣的政策，在布希總統的第二任期內會有什麼改變。但美國未來會較積極鼓勵兩岸在經濟、文化等各種面向上的交流，終極目標還是希望兩岸能協商出解決問題的方案。</P>
<P>例如，兩岸春節包機可以成行，我相信美國政府一定非常振奮。包機案能有突破，或許是因為台灣立委選後，泛藍過半，權力能有某種制衡，中國會認為這樣的制衡有助局勢穩定。如果選舉結果是泛綠過半，陳水扁又是總統，誰能料到兩岸會發生什麼事？</P>
<P>也就是說，局勢未定時，中國在決定某些事情上會有些猶豫；但現在他們應該比較有信心，也有些希望，所以也有多一些空間發揮創意。有時候，北京的確需要多一些彈性。此外，中國對美國逐漸有信心，因為美國仍堅守「一個中國」政策。過去有一段時間，中國認為台灣不穩定，美國也不可靠。</P>
<P>美國過去六任政府以來，在兩岸政策上有某種程度的持續性。國務院和歷任國務卿的思維，也充分反映美國自一九六○年代以來對中國採取「交往」（engagement）的政策。不同國務卿的作法可能有些不同，但基本的方向應是一致的。所以，我不預見賴斯會大幅更動現行的中國政策。</P>
<P>●雖非空前 美台關係確實緊繃</P>
<P>老實說，經過這四年，華府與台北的關係已變得更緊繃 （strained）。這種緊繃或許不能說是「空前」的，但自一九七八年以後，我實在找不出任何一段時間美台關係曾像這一陣子這麼緊繃。</P>
<P>大家一定記得，布希總統在二○○一年四月時說過，會「盡其所能」防衛台灣，而且一再保證他對台灣的承諾。但台灣政府接下來的作為，顯然是利用布希總統的保證步步進逼美國的底線，導致美國的利益可能遭到危害。這樣的感受，在九一一事件後愈是強烈。</P>
<P>美國後來分別對阿富汗和伊拉克動武，布希總統也會覺得美國的麻煩夠多了，而這些麻煩事都攸關美國的核心利益。可是，台灣政府對美國的利益並不重視，反而操作島內政治，發表有礙兩岸關係的聲明，損害美國與中國的關係。</P>
<P>反觀中國，在反恐戰爭、解決中亞及北韓問題上，都幫了美國不少忙。相對的，布希一開始對台灣安全的關心，卻得不到台灣相對的體會。陳總統後來操作公投，要求美國停止「一個中國」政策等作為，與他第一次就職演說的內容並不一致，也就造成了布希政府持續的不滿（lingering dissatisfaction）。</P>
<P>台北必須了解，「一個中國」政策是美國的國家基本利益所在，台灣要求美國終止「一中」政策，並不符合美國的利益，我也不認為美國會改變「一中」政策。</P>
<P>有時候，台灣逼得太過火，讓美國官員必須回到「一個中國」的基本立場，甚至把話說得較明白。前一陣子，鮑爾在北京說台灣不是個享有主權的國家，就是一例。</P>
<P>通常，我們在兩岸問題上都不希望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那並不符合台灣的利益。如果台灣硬要逼美國在台灣和美國的核心利益作個選擇，美國只會選擇自己的核心利益。</P>
<P>過去四年，國務院和國安會在執行兩岸政策上，的確出現了矛盾，國防部更釋放了完全不同的訊息。在這一點上，老實說，我會歸咎美國總統和國家安全顧問在整合政策上沒有做好。美國政府應盡全力對外只發出一種聲音，但我們在台灣問題上，一直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P>
<P>中國將訂定「反分裂國家法」，引起美國和台灣相當關注。但反分裂國家法的內容迄今未公開，但可以想見會是一部非常不幸的法律。</P>
<P>我在中國時曾公開說，搞反分裂國家法並不是個好主意。首先，透過立法規範某些行為，就缺少了某些彈性。我認為兩岸需要的是彈性，也就是中國人說的「想辦法」。台灣人民不會喜歡反分裂國家法，美國國會也會有意見。</P>
<P>如果這項法律替台灣的某些行為畫下紅線，也會置中國於不得不回應的局面。因此，中國最好還是不要立這個法。但根據我在中國所得到的訊息，人大在三月一定會通過反分裂國家法。</P>
<P>外界在猜測美國與中國是否可能共同解決台灣問題前，要先了解美國與中國間有共同的戰略利益。對中國領導人而言，這項戰略利益最重要的是中國內部的發展，而非台灣問題。胡錦濤和溫家寶等領導人最關心的是中國內部的穩定，不希望台海出現麻煩。中國領導人認為統一可以等，也知道統一不是當下可成；但對制止台獨，他們認為絕不能等。所以，中國會用一切力量，例如在台海部署飛彈嚇阻台獨。</P>
<P>至於美國方面，布希總統在美國內部已有許多事得關注，在海外像中東和中亞又有進行軍事行動的準備，美國沒有多少餘裕應付另外一場危機或戰爭。</P>
<P>●鼓勵台灣節制 美中共同利益</P>
<P>因此，對中國和台灣而言，最優先事項就是要避免衝突。說到這裡，就不免令人對陳總統的政策感到懷疑。我想這樣說是很公平的：華府和北京都對陳總統沒有信心，因為他在不同的時間會說出不同的話。因此，華府與北京在某種程度上是被迫基於共同利益，鼓勵台灣政府得更節制，不要挑起危機。</P>
<P>我在台灣的朋友，很喜歡說中國大陸哪些人是「強硬派」，哪些人是「溫和派」。但我的觀察是，在台灣問題上，中國大陸沒有溫和派，即使是一般的大眾也是如此。</P>
<P>胡錦濤對台的思維，看不出與江澤民會有什麼區別。江澤民是第一位純文人出身的中共中央軍委會主席，胡錦濤是第二位，兩人施政的第一優先都是內政，也願意在統一問題上保持耐性，但他們對台獨都無法忍耐。因此，未來胡錦濤若在對台問題有什麼與江澤民不同的作為，就可能是台海局勢有了變化。</P>
<P>所以，如果台灣期待中國大陸出現一位對台灣問題態度溫和的領導人，恐怕就錯了。因為在台灣問題上，中國大陸沒有什麼溫和派。

【2005/01/31 聯合報】</P><P>【華盛頓特派員 張宗智】</P>
<P>四年前，美國總統布希就職後不久，美中關係即因撞機事件跌到谷底；相對的，布希宣布大規模對台軍售，並表明會「盡其所能」協助台灣自我防禦，對台極其友好。</P>
<P>四年過去了，布希再度宣誓就職，美中台關係卻已大逆轉。由於扁政府過度操作公投、制憲、正名等問題，使得友善的布希政府對台灣充滿芥蒂，至今尚未化解。反而，美國與中共因為有共同的戰略利益，關係變得密切。</P>
<P>●中國政策 賴斯不會大幅更動</P>
<P>布希連任後，由賴斯女士出任國務卿，一般認為，這是個在國際安全議題上獨鍾鷹派聲音的新內閣。但美國著名的中國問題專家 ———約翰霍浦金斯大學中國研究中心主任藍普頓（David Lampton）認為，美國政府在兩岸政策上仍會有一定的持續性，美國可能會比較積極地鼓勵兩岸互動，但「一個中國」基本政策與美國的國家利益緊密相關，因此絕不會改變，也不容他人挑戰。台灣政府必須更注意節制，不要隨便挑起危機，因為在台獨問題上，中國大陸沒有溫和派。</P>
<P>以下是藍普頓的訪問摘要，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記述：</P>
<P>我不期待美國對中國或台灣的政策，在布希總統的第二任期內會有什麼改變。但美國未來會較積極鼓勵兩岸在經濟、文化等各種面向上的交流，終極目標還是希望兩岸能協商出解決問題的方案。</P>
<P>例如，兩岸春節包機可以成行，我相信美國政府一定非常振奮。包機案能有突破，或許是因為台灣立委選後，泛藍過半，權力能有某種制衡，中國會認為這樣的制衡有助局勢穩定。如果選舉結果是泛綠過半，陳水扁又是總統，誰能料到兩岸會發生什麼事？</P>
<P>也就是說，局勢未定時，中國在決定某些事情上會有些猶豫；但現在他們應該比較有信心，也有些希望，所以也有多一些空間發揮創意。有時候，北京的確需要多一些彈性。此外，中國對美國逐漸有信心，因為美國仍堅守「一個中國」政策。過去有一段時間，中國認為台灣不穩定，美國也不可靠。</P>
<P>美國過去六任政府以來，在兩岸政策上有某種程度的持續性。國務院和歷任國務卿的思維，也充分反映美國自一九六○年代以來對中國採取「交往」（engagement）的政策。不同國務卿的作法可能有些不同，但基本的方向應是一致的。所以，我不預見賴斯會大幅更動現行的中國政策。</P>
<P>●雖非空前 美台關係確實緊繃</P>
<P>老實說，經過這四年，華府與台北的關係已變得更緊繃 （strained）。這種緊繃或許不能說是「空前」的，但自一九七八年以後，我實在找不出任何一段時間美台關係曾像這一陣子這麼緊繃。</P>
<P>大家一定記得，布希總統在二○○一年四月時說過，會「盡其所能」防衛台灣，而且一再保證他對台灣的承諾。但台灣政府接下來的作為，顯然是利用布希總統的保證步步進逼美國的底線，導致美國的利益可能遭到危害。這樣的感受，在九一一事件後愈是強烈。</P>
<P>美國後來分別對阿富汗和伊拉克動武，布希總統也會覺得美國的麻煩夠多了，而這些麻煩事都攸關美國的核心利益。可是，台灣政府對美國的利益並不重視，反而操作島內政治，發表有礙兩岸關係的聲明，損害美國與中國的關係。</P>
<P>反觀中國，在反恐戰爭、解決中亞及北韓問題上，都幫了美國不少忙。相對的，布希一開始對台灣安全的關心，卻得不到台灣相對的體會。陳總統後來操作公投，要求美國停止「一個中國」政策等作為，與他第一次就職演說的內容並不一致，也就造成了布希政府持續的不滿（lingering dissatisfaction）。</P>
<P>台北必須了解，「一個中國」政策是美國的國家基本利益所在，台灣要求美國終止「一中」政策，並不符合美國的利益，我也不認為美國會改變「一中」政策。</P>
<P>有時候，台灣逼得太過火，讓美國官員必須回到「一個中國」的基本立場，甚至把話說得較明白。前一陣子，鮑爾在北京說台灣不是個享有主權的國家，就是一例。</P>
<P>通常，我們在兩岸問題上都不希望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那並不符合台灣的利益。如果台灣硬要逼美國在台灣和美國的核心利益作個選擇，美國只會選擇自己的核心利益。</P>
<P>過去四年，國務院和國安會在執行兩岸政策上，的確出現了矛盾，國防部更釋放了完全不同的訊息。在這一點上，老實說，我會歸咎美國總統和國家安全顧問在整合政策上沒有做好。美國政府應盡全力對外只發出一種聲音，但我們在台灣問題上，一直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P>
<P>中國將訂定「反分裂國家法」，引起美國和台灣相當關注。但反分裂國家法的內容迄今未公開，但可以想見會是一部非常不幸的法律。</P>
<P>我在中國時曾公開說，搞反分裂國家法並不是個好主意。首先，透過立法規範某些行為，就缺少了某些彈性。我認為兩岸需要的是彈性，也就是中國人說的「想辦法」。台灣人民不會喜歡反分裂國家法，美國國會也會有意見。</P>
<P>如果這項法律替台灣的某些行為畫下紅線，也會置中國於不得不回應的局面。因此，中國最好還是不要立這個法。但根據我在中國所得到的訊息，人大在三月一定會通過反分裂國家法。</P>
<P>外界在猜測美國與中國是否可能共同解決台灣問題前，要先了解美國與中國間有共同的戰略利益。對中國領導人而言，這項戰略利益最重要的是中國內部的發展，而非台灣問題。胡錦濤和溫家寶等領導人最關心的是中國內部的穩定，不希望台海出現麻煩。中國領導人認為統一可以等，也知道統一不是當下可成；但對制止台獨，他們認為絕不能等。所以，中國會用一切力量，例如在台海部署飛彈嚇阻台獨。</P>
<P>至於美國方面，布希總統在美國內部已有許多事得關注，在海外像中東和中亞又有進行軍事行動的準備，美國沒有多少餘裕應付另外一場危機或戰爭。</P>
<P>●鼓勵台灣節制 美中共同利益</P>
<P>因此，對中國和台灣而言，最優先事項就是要避免衝突。說到這裡，就不免令人對陳總統的政策感到懷疑。我想這樣說是很公平的：華府和北京都對陳總統沒有信心，因為他在不同的時間會說出不同的話。因此，華府與北京在某種程度上是被迫基於共同利益，鼓勵台灣政府得更節制，不要挑起危機。</P>
<P>我在台灣的朋友，很喜歡說中國大陸哪些人是「強硬派」，哪些人是「溫和派」。但我的觀察是，在台灣問題上，中國大陸沒有溫和派，即使是一般的大眾也是如此。</P>
<P>胡錦濤對台的思維，看不出與江澤民會有什麼區別。江澤民是第一位純文人出身的中共中央軍委會主席，胡錦濤是第二位，兩人施政的第一優先都是內政，也願意在統一問題上保持耐性，但他們對台獨都無法忍耐。因此，未來胡錦濤若在對台問題有什麼與江澤民不同的作為，就可能是台海局勢有了變化。</P>
<P>所以，如果台灣期待中國大陸出現一位對台灣問題態度溫和的領導人，恐怕就錯了。因為在台灣問題上，中國大陸沒有什麼溫和派。

【2005/01/31 聯合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