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晓声:一个红卫兵的自白(转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03:04:09
(转贴)

梁晓声:一个红卫兵的自白

  二月中旬,哈尔滨市,不,“东方红城”几所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军事工
程学院、工业大学、建筑工程学院、黑龙江大学、哈尔滨师范学院的学生造反派,
与几座大工厂——轴承厂、量具刃具厂、锅炉厂、一机厂的工人阶级造反派联合起
来,一举夺取了省市各级各方面的领导大权。继上海“一月风暴”之后,在全国第
二个成立了“三结合革命委员会”。《红旗》杂志、《人民日报》同样发表了热烈
欢呼式的社论,颂之为“东北新曙光”。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政治局、国务院
、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同样向他们发来了贺电。而当时,政治局已名存实亡,完全
由中央文革把持了。
  黑龙江省“三结合革命委员会”主任潘复生——兼黑龙江省军区政委。第一副
主任汪家道是省军区司令员。常委中只有一位大学生造反派——哈尔滨师范学院的
范正美。他因首创“柳河干校”而在全省乃至全国的大学生造反派中享有威望。毛
主席高度赞扬是“文化大革命”中的“新生事物”,是一个“伟大的创举”。《红
旗》杂志、《人民日报》连篇累牍地发表向全国推广“五·七干校”宝贵经验的大
块文章。
  哈军工“红色造反团”和“八·八团”第一次赴京谈判后,起初参加了“八·
八团”的毛远新宣布退出“八·八团”,转而加入“红色造反团”。毛远新同时公
开发表在北京毛主席与之谈话的内容:不要站在文化大革命的对立面,不要站在保
守派的一边,要坚定地站在真正的革命造反派一边,要同真正的革命造反派一起向
“走资派”进行斗争……
  毛远新的反戈一击,对“八·八团”是一次最沉重的打击。“八·八团”从此
一蹶不振。联合在“八·八团”麾下的各派组织,分崩离析。不久,在中央文革的
迫令下,唯一能与“红色造反团”分庭抗礼的“八·八团”宣布解散。旌倒兵溃。
“东方红城”便属“红色造反团”的一统天下。
  因而完全可以说,黑龙江省及“东方红城”的夺权,是“红色造反团”进行的
。潘复生是他们树立起来的“革命干部”。
  潘复生“文化大革命”前从外地调来黑龙江省任副省长,“文化大革命”开展
起来后便“养病”了,所以他是省委领导人中唯一没什么严重“罪行”的人。也没
受什么批斗之苦。要成立“三结合革命委员会”的时候,已经夺了权的造反派们才
想到他的存在。没有一个“革命干部”,“三结合”则不成其为“三结合”,以毛
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便不批准这样的“革命委员会”诞生。所以造反派们象
抢新娘一样,急急匆匆地将他推上了“革命委员会”的花轿,吹吹打打地在“文化
大革命”的政治天幕上描绘出了一片“灿烂”无比的“东北新曙光”。
  夺权的勇士们原以为推出一个潘复生不过是推出一个“傀儡”凑齐“三结合”
而已,真正的大权毫无疑问理所当然是会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他们推出了他,给予
了他第二次政治生命,他还能不对他们感恩戴德吗?他还不能与他们“心有灵犀一
点通”,乖乖地听他们的调遣吗?他敢不看他们的眼色行事吗?在他们理想的“三
结合”中,革命委员会主任应该是范正美才对。因为范正美对全国的“文化大革命
”有“五·七道路”即“柳河干校”这一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是毛主席他老
人家知名知姓的人物。是在中央文革挂了号的人物。也是最能够代表他们利益的人
物。
  没想到事与愿违——他们并不看重因而才推出来的潘复生倒似乎更受中央文革
的青睐,居然坐上了“革命委员会”的头把交椅。他们的范大哥仅仅获得了一个常
委的席位!而且常委中仅有一名大学生造反派的席位!他们感到被侮辱了。被欺骗
了。被愚弄了。他们愤怒了。省“三结合革命委员会”宣布诞生的当天,他们在全
市贴出了“炮轰”它的大标语。我清楚地记得其中有几条是:
  “万炮齐轰‘两结合’的假‘革命委员会’!”——意在指其中大学生造反派
的席位受到排挤。
“潘复生攫取造反派的胜利果实绝无好下场!”
  “东北新‘鼠’光好景绝不会长久!”
  “我们要坚决展开第二次夺权斗争!不获全胜,誓不罢休!”
  ……
  “炮轰派”即此形成。
  实事求是地说,潘复生被他们从疗养病房中请出来时,对他们不但确是感恩戴
德的,而且简直受宠若惊。他原以为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了呢!造反派们没给
他什么厉害的颜色看,允许他继续住在高干病房中“疗养”,他就很觉得是自己的
大幸运了。造反派们出现在他面前,他弯腰低头,浑身瑟瑟发抖,不敢拿正眼看他
们。当他们告诉他,要“结合”他,他更不敢相信,以为他们前来试探他有没有这
分野心,畏畏怯怯地连声表白:“我不配,我不配,我不敢痴心妄想……”当他们
终于使他相信了这种命运的大转变时,他激动得刷刷流泪,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
,从此永远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永远和他们并肩战斗在一起,鞠躬尽瘁,死而后
已。
  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不但由“靠边站”而被“结合”,而且成为“革命
委员会主任”。
  他一坐在“革命委员会主任”的第一把交椅上,立刻对他们翻脸无情,实施严
厉打击的铁腕。他将那些敢于“炮轰”的学生统统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下令逮
捕、通缉,视为要犯悬拿。他自以为是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御批的“革命
委员会主任”,毫无顾忌,有恃无恐。
  公正论之,他肯定希望全省从此太太平平,政局安稳。这是任何一个当了“革
命委员会主任”的人都会产生的政治憧憬。也不失为顺乎民心的憧憬。
  但“炮轰派”们并未因他的镇压而屈服。他们更加愤怒了。他们要亲眼看到他
是怎样再度权倾一日再度被打翻于地的。他们由公开“炮轰”而转入“地下活动”
,四方呼吁同情,八方串联盟军,伺机东山再起,死灰复燃。他们对他既蔑视又憎
恨。
  被昔日的造反派弟兄们称为“范大哥”的范常委,正因仅仅当上了常委而没当
上“革命委员会主任”感到失意,对新生的“革命委员会”心怀不满,便籍口潘复
生镇压为“东北新曙光”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的造反派战士,退出了“革命委员
会”,宣布与这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比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对革命造反派战
士还凶恶的全无半点无产阶级政治良心的“潘家委员会”彻底决裂!
  潘复生没有足够的胆量逮捕范正美这样一个人物。不得到中央文革的允许,他
奈何不了范正美这样一个人物。他恼羞成怒,却又无计可施。实际上,他各方面的
威望,也的的确确不能与范正美相提并论。而中央文革之所以确定他为“革命委员
会主任”,仅仅因为毛主席对“革命委员会”有过一条批示——革命委员会还是要
以革命干部为主,老、中、青要以老为主。中央文革甚至连潘复生是何许人都不甚
了了。所谓以党中央、政治局、国务院、军委名义发来的贺电,不过是“中央文革
”炮制而已。
  范正美的决裂行动,使踌躇满志,刚刚春风得意起来的潘复生当头遭到一闷棍
,打得他晕头转向。他的政治头脑清醒过来之后,立刻采取拉拢手段,表示愿意亲
自向中央文革上书,替范正美吁请一把“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交椅,与范正美同
握权柄,共举大业,然而为时晚矣!
  “老造反”范正美打心里就跟本瞧不起潘复生。他这个叱咤风云一呼百应的人
物,要坐的是省“革命委员会”的头把交椅。副主任满足不了他的政治愿望,也实
现不了他的政治野心。他索性一反到底,孤注一掷了。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他充当起“炮轰派”们的领袖来。
  “炮轰派”的中坚力量,大抵都是姓名落地有声的响当当的老造反派,范正美
的生死“战友”,他们的的确确是一批从来不知什么叫“怕”的造反派。他们在“
文化大革命”中冲冲杀杀,所向披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的潘复生居然妄想一
举剿灭他们,他们岂能咽下这一口恶气?“范大哥”又重新和他们站在一起了,他
们更有何惧哉?他们如虎添翼,士气大振,斗志凶猛,信心倍增,要将这个刚刚诞
生的使他们不称心的鸟“革命委员会”一口吞下方解心头之恨。他们由地下活动复
转入公开斗争,形成了对“东北新曙光”的极大的威胁。
  一切在各级“革命委员会”中没有实现政治愿望,感到失意的组织,纷纷集合
在“炮轰派”的大旗下,声势日益壮大。新生的“革命委员会”风雨满楼,摇摇欲
坠。
  “炮轰派”们二次夺权,一举攻占了几所大学和几座大工厂,作为“根据地”
,召开了数万人的“炮轰誓师大会”,成立了“炮轰总司令部”。
  潘复生为挽救局面,巩固交椅,以省军区政委名义,下令军队对各级“革命委
员会”实行武装捍卫。他也只有这唯一的政治选择了。
  被中央文革限期迫令解散的“八·八团”的头目们,见有机可乘,召集各路旧
部,组成了“捍卫‘革命三结合’总指挥部”,归顺省“革命委员会”,愿听“潘
主任”指挥调遣。
  潘复生正苦于没有群众组织力量的支持,对“捍联总”的成立大加赞赏,亲自
参加“捍联总”的成立大会,将当初与“炮轰派”们说过的“同呼吸共命运”的话
,又在大会上信誓旦旦地说了一遍——这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政治选择。因为这
样一来,他这个刚任命的“革命委员会主任”,实在是太容易被“炮轰派”们又抓
住一条与中央文革早已定性的“保皇派”组织沆瀣一气,镇压真正“革命”左派的
罪名了。但倘不如此,仅靠军队来对付“炮轰派”,镇压的罪名更是无法洗清。利
用“捍联总”这一群众组织与“炮轰派”较量,毕竟可以混淆视听。
  由于潘复生将“炮轰派”们昔日势不两立而且已被瓦解的“保皇组织”扶植了
起来,旗鼓相当地与他们重新势不两立,“炮轰派”无不愤怒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决心血战到底。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展到了这一阶段,造反派们完完全全卷入了权力之
争的漩涡。无论“炮轰派”还是“捍联总”,区别仅仅在于,核心人物都是为了所
谓“政权”而斗争,群众则都是为了所谓“正义”而斗争。
  “政权”和“正义”,是内涵很不相同的两个词。
  因为被“正义”所召唤,所驱使,因为斗争的形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再
是千人万众地斗几个“走资派”,而是千人万众与千人万众斗,是“大兵团”与“
大兵团”斗,是真真实实的谁存谁亡的斗,就演出一幕幕的确堪称史剧的节目来。
本无所谓的斗似乎就带有了极庄严的色彩。
  “东北新曙光”并没有给“东方红城”哪怕一线什么曙光,“炮轰派”与“捍
联总”搅得“东方红城”天昏地暗,人仰马翻。
  卢叔的死,卢婶的疯,马家独生子的失踪,我的哥哥的被“收容”,都并没使
我这个红卫兵彻底置身于“文化大革命”之外。我这个昔日同情“八·八团”的“
保皇派”红卫兵,又同情起“炮轰派”来。
  不久我便加入了中学“炮轰派”组织,而且是一个坚定不移的“炮轰派”。
  十七岁的我,不,那一年我应该是十八岁了,当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加入“
炮轰派”也绝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谁坐在新生的省“革命委员会”的第
一把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交椅上,都是与我毫无关系的事儿。象《水浒传》中的梁
山泊英雄排座次一样,排上它十万八千把交椅,肯定也是轮不到我的名下。
  使我加入“炮轰派”的也并不是什么“正义”感,而是一种悲剧精神。
  悲剧精神是人的一种常常自以为高贵的精神。又常常是与可悲的英雄人物们的
命运同时存在的。它最容易在渴望显示出高贵品质的浪漫蒂克的青少年的头脑中发
生作用。驱使他们大冒傻气,一往无前地去做蠢事,甚至不惜毁灭自己。
  “八·八团”解散那一天,在体育场召开了万人大会。由哈军工“八·八团”
的领袖宣读中央文革措词严厉的“最后通牒”。读罢,宣读者泣不成声。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大家,我请求大家宽恕我。”
  于是万人恸哭。哭声直上九霄。
  我也哭了。哭得象个受了莫大委屈而又无处申诉的孩子。
  万人边哭边唱:

       远飞的大雁啊,
       请你捎个信儿到北京,
       “八八”战士想念毛主席,
       日夜想念毛主席……

  那一天我就感受到了一种笼罩会场的悲剧精神。
  也许我看过的悲剧英雄主义的文学作品太多了,它们对我的精神人格潜移默化
地起到了影响。俄国的十二月党人,意大利的烧炭党人,英国的辉格党人,在渗透
着悲剧精神的英雄主义方面都令我无比敬仰。
  悲剧精神是失败了的或注定要失败的英雄们的永远不败的精神。
  我在“文化大革命”这场史无前例的闹剧中,象条经过训练的狗寻找踪迹一样
,嗅到哪里有“悲剧精神”的似乎高贵的气味,就满怀准备自我牺牲的心理投奔向
哪里。
  “八·八团”演变为“捍联总”,对所有“八·八团”的旧部来说,由受压而
开始压人,可能会感到复仇雪耻的痛快,扬眉吐气的骄傲。但对我来说,它正是因
此而丧失掉了一种悲剧精神。它便同时也丧失掉了足以让我去为之斗争的号召力。

  这好比两个拳击手的较量,我的感情总无法站在获胜者的一方,与之分享胜利
的得意。而总是站在被击倒在地的一方,恨不能分担他失败的痛苦。并且我从来就
不习惯于在生活的任何方面将自己想象成一个胜利者,总是习惯于将自己想象成一
个失败者。失败的痛苦比胜利的骄傲似乎更能丰富我内心的情感。我甚至认为深刻
的情感从来都产生于失败的痛苦之中。失败的痛苦本身就意味着是一种深刻的情感
。它与深刻的思想是孪生姊妹。没有体验过失败的痛苦所获得的胜利,其骄傲,得
意,兴奋和喜悦,都是索然无味的。我绝不相信这样的胜利者会有什么深刻的情感
深刻的思想值得论道。
  在“捍联总”与“炮轰派”之间,我便当然要加入后者的阵营了。
  “捍联总”代表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炮轰派”代表表一种不屈服的
挑战意志。正因为前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强大得多的,后者的挑战意志才尤其
显得勇敢无畏,带有英雄主义的色彩。“炮轰派”的最终失败,几乎可以说是不言
而喻的,因而它的英雄主义一开始就闪耀着悲剧精神。勇敢无畏的英雄主义加义无
反顾的悲剧精神,简直太投合我的性格了!我甘愿为之去死。觉得那样的死在精神
上是很高贵的,无疑算是“死得其所”的。
  “炮轰派”占领的几所大学工厂被围困了起来。
  “捍联总”在其控制和把持的一切权力方面,不但对“炮轰派”实行“专政手
段”,而且殃及“炮轰派”的家属们。
  粮店停止供应“炮轰派”家属粮食。
  医院不给“炮轰派”家属看病,不接受他们的家属住院。
  小学校不许“炮轰派”的孩子跨入校门。
  街道委员会不发给“炮轰派”家属一切购买票证。不给“炮轰派”的儿女们办
结婚手续。不给“炮轰派”的出生婴儿落户口。
  “革命委员会”这个“无产阶级的崭新政权”对“炮轰派”采取蒋介石对“共
区”的封锁政策。
  “捍联总”的广播车每天在“东方红城”驶来驶去,耀武扬威:

        炮匪一小撮,
        本性不会变,
        日夜在磨刀,
        妄图反夺权,
        我们时刻准备打,
        誓死捍卫新政权……

  “捍联总”的战歌,每天响彻“东方红城”。
  “炮轰派”则采取“哀兵战略”,派出“别动队”,在黑夜分批将家属孩子掩
护到“根据地”,与他们共患难。
  于是许许多多市民,渐渐开始同情“炮轰派”来。“革命委员会”和它的“捍
联总”大失人心。
  “炮轰派”获得了人心的同情,由“战略防御”转而“战略反攻”。
  设在“哈一机”的“炮轰派”总部,常常派出“别动队”为自己的战士及其家
属子女们搞粮食、煤、木柴、医药、蔬菜、孩子们的读书文具。因为“哈一机”是
制造装甲车和坦克的,“别动队”出击,便有装甲车和坦克开路。
  装甲车和坦克开到某一粮店、煤场、菜市或医院,手脚敏捷,身强力壮的“别
动队”队员们,彬彬有礼然而气势凛凛地找到头头脑脑,说:“我们为老人、妇女
和儿童们的生存向你们借粮食。”或者“借煤”、“借木柴”、“借疏菜”、“借
医药品”……
  他们象当年八路军的武工队一样,短枪明面插在腰间,岂敢不借?
  胆小的立刻点头哈腰,低眉顺眼地回答:“好说,好说,想借多少都行!人手
够不够?人手不够我派几个人帮你们装车!……”
  胆大的可能会斗胆问一句:“什么时候还啊?我对上边总得有个交待呀!”
  “什么时候还?等我们夺取了政权再还!”照例是这样的回答。
  并且还煞有介事地写一份“借”据:

  今借某某粮店面粉一百袋,大米一百袋,豆油两桶。革命胜利之后,如数归还

                “炮轰派别动队”
               一九六七年×月×日

  还要郑郑重重地盖上“炮轰总司令部”的鲜红大印。
  还要嘱咐一句:“别弄丢了,好好保存,等我们掌握了政权,凭着它来找我们
!”
  当然一百袋,两桶不过是象征数字。
  但他们有一点是做得令人尊敬的,不打不骂,很象是“借”的样子。“借”据
上写着“借”多少,便搬走多少。绝不贪得无厌。(转贴)

梁晓声:一个红卫兵的自白

  二月中旬,哈尔滨市,不,“东方红城”几所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军事工
程学院、工业大学、建筑工程学院、黑龙江大学、哈尔滨师范学院的学生造反派,
与几座大工厂——轴承厂、量具刃具厂、锅炉厂、一机厂的工人阶级造反派联合起
来,一举夺取了省市各级各方面的领导大权。继上海“一月风暴”之后,在全国第
二个成立了“三结合革命委员会”。《红旗》杂志、《人民日报》同样发表了热烈
欢呼式的社论,颂之为“东北新曙光”。以毛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政治局、国务院
、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同样向他们发来了贺电。而当时,政治局已名存实亡,完全
由中央文革把持了。
  黑龙江省“三结合革命委员会”主任潘复生——兼黑龙江省军区政委。第一副
主任汪家道是省军区司令员。常委中只有一位大学生造反派——哈尔滨师范学院的
范正美。他因首创“柳河干校”而在全省乃至全国的大学生造反派中享有威望。毛
主席高度赞扬是“文化大革命”中的“新生事物”,是一个“伟大的创举”。《红
旗》杂志、《人民日报》连篇累牍地发表向全国推广“五·七干校”宝贵经验的大
块文章。
  哈军工“红色造反团”和“八·八团”第一次赴京谈判后,起初参加了“八·
八团”的毛远新宣布退出“八·八团”,转而加入“红色造反团”。毛远新同时公
开发表在北京毛主席与之谈话的内容:不要站在文化大革命的对立面,不要站在保
守派的一边,要坚定地站在真正的革命造反派一边,要同真正的革命造反派一起向
“走资派”进行斗争……
  毛远新的反戈一击,对“八·八团”是一次最沉重的打击。“八·八团”从此
一蹶不振。联合在“八·八团”麾下的各派组织,分崩离析。不久,在中央文革的
迫令下,唯一能与“红色造反团”分庭抗礼的“八·八团”宣布解散。旌倒兵溃。
“东方红城”便属“红色造反团”的一统天下。
  因而完全可以说,黑龙江省及“东方红城”的夺权,是“红色造反团”进行的
。潘复生是他们树立起来的“革命干部”。
  潘复生“文化大革命”前从外地调来黑龙江省任副省长,“文化大革命”开展
起来后便“养病”了,所以他是省委领导人中唯一没什么严重“罪行”的人。也没
受什么批斗之苦。要成立“三结合革命委员会”的时候,已经夺了权的造反派们才
想到他的存在。没有一个“革命干部”,“三结合”则不成其为“三结合”,以毛
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便不批准这样的“革命委员会”诞生。所以造反派们象
抢新娘一样,急急匆匆地将他推上了“革命委员会”的花轿,吹吹打打地在“文化
大革命”的政治天幕上描绘出了一片“灿烂”无比的“东北新曙光”。
  夺权的勇士们原以为推出一个潘复生不过是推出一个“傀儡”凑齐“三结合”
而已,真正的大权毫无疑问理所当然是会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他们推出了他,给予
了他第二次政治生命,他还能不对他们感恩戴德吗?他还不能与他们“心有灵犀一
点通”,乖乖地听他们的调遣吗?他敢不看他们的眼色行事吗?在他们理想的“三
结合”中,革命委员会主任应该是范正美才对。因为范正美对全国的“文化大革命
”有“五·七道路”即“柳河干校”这一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是毛主席他老
人家知名知姓的人物。是在中央文革挂了号的人物。也是最能够代表他们利益的人
物。
  没想到事与愿违——他们并不看重因而才推出来的潘复生倒似乎更受中央文革
的青睐,居然坐上了“革命委员会”的头把交椅。他们的范大哥仅仅获得了一个常
委的席位!而且常委中仅有一名大学生造反派的席位!他们感到被侮辱了。被欺骗
了。被愚弄了。他们愤怒了。省“三结合革命委员会”宣布诞生的当天,他们在全
市贴出了“炮轰”它的大标语。我清楚地记得其中有几条是:
  “万炮齐轰‘两结合’的假‘革命委员会’!”——意在指其中大学生造反派
的席位受到排挤。
“潘复生攫取造反派的胜利果实绝无好下场!”
  “东北新‘鼠’光好景绝不会长久!”
  “我们要坚决展开第二次夺权斗争!不获全胜,誓不罢休!”
  ……
  “炮轰派”即此形成。
  实事求是地说,潘复生被他们从疗养病房中请出来时,对他们不但确是感恩戴
德的,而且简直受宠若惊。他原以为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了呢!造反派们没给
他什么厉害的颜色看,允许他继续住在高干病房中“疗养”,他就很觉得是自己的
大幸运了。造反派们出现在他面前,他弯腰低头,浑身瑟瑟发抖,不敢拿正眼看他
们。当他们告诉他,要“结合”他,他更不敢相信,以为他们前来试探他有没有这
分野心,畏畏怯怯地连声表白:“我不配,我不配,我不敢痴心妄想……”当他们
终于使他相信了这种命运的大转变时,他激动得刷刷流泪,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
,从此永远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永远和他们并肩战斗在一起,鞠躬尽瘁,死而后
已。
  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不但由“靠边站”而被“结合”,而且成为“革命
委员会主任”。
  他一坐在“革命委员会主任”的第一把交椅上,立刻对他们翻脸无情,实施严
厉打击的铁腕。他将那些敢于“炮轰”的学生统统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下令逮
捕、通缉,视为要犯悬拿。他自以为是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御批的“革命
委员会主任”,毫无顾忌,有恃无恐。
  公正论之,他肯定希望全省从此太太平平,政局安稳。这是任何一个当了“革
命委员会主任”的人都会产生的政治憧憬。也不失为顺乎民心的憧憬。
  但“炮轰派”们并未因他的镇压而屈服。他们更加愤怒了。他们要亲眼看到他
是怎样再度权倾一日再度被打翻于地的。他们由公开“炮轰”而转入“地下活动”
,四方呼吁同情,八方串联盟军,伺机东山再起,死灰复燃。他们对他既蔑视又憎
恨。
  被昔日的造反派弟兄们称为“范大哥”的范常委,正因仅仅当上了常委而没当
上“革命委员会主任”感到失意,对新生的“革命委员会”心怀不满,便籍口潘复
生镇压为“东北新曙光”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的造反派战士,退出了“革命委员
会”,宣布与这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比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对革命造反派战
士还凶恶的全无半点无产阶级政治良心的“潘家委员会”彻底决裂!
  潘复生没有足够的胆量逮捕范正美这样一个人物。不得到中央文革的允许,他
奈何不了范正美这样一个人物。他恼羞成怒,却又无计可施。实际上,他各方面的
威望,也的的确确不能与范正美相提并论。而中央文革之所以确定他为“革命委员
会主任”,仅仅因为毛主席对“革命委员会”有过一条批示——革命委员会还是要
以革命干部为主,老、中、青要以老为主。中央文革甚至连潘复生是何许人都不甚
了了。所谓以党中央、政治局、国务院、军委名义发来的贺电,不过是“中央文革
”炮制而已。
  范正美的决裂行动,使踌躇满志,刚刚春风得意起来的潘复生当头遭到一闷棍
,打得他晕头转向。他的政治头脑清醒过来之后,立刻采取拉拢手段,表示愿意亲
自向中央文革上书,替范正美吁请一把“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交椅,与范正美同
握权柄,共举大业,然而为时晚矣!
  “老造反”范正美打心里就跟本瞧不起潘复生。他这个叱咤风云一呼百应的人
物,要坐的是省“革命委员会”的头把交椅。副主任满足不了他的政治愿望,也实
现不了他的政治野心。他索性一反到底,孤注一掷了。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他充当起“炮轰派”们的领袖来。
  “炮轰派”的中坚力量,大抵都是姓名落地有声的响当当的老造反派,范正美
的生死“战友”,他们的的确确是一批从来不知什么叫“怕”的造反派。他们在“
文化大革命”中冲冲杀杀,所向披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的潘复生居然妄想一
举剿灭他们,他们岂能咽下这一口恶气?“范大哥”又重新和他们站在一起了,他
们更有何惧哉?他们如虎添翼,士气大振,斗志凶猛,信心倍增,要将这个刚刚诞
生的使他们不称心的鸟“革命委员会”一口吞下方解心头之恨。他们由地下活动复
转入公开斗争,形成了对“东北新曙光”的极大的威胁。
  一切在各级“革命委员会”中没有实现政治愿望,感到失意的组织,纷纷集合
在“炮轰派”的大旗下,声势日益壮大。新生的“革命委员会”风雨满楼,摇摇欲
坠。
  “炮轰派”们二次夺权,一举攻占了几所大学和几座大工厂,作为“根据地”
,召开了数万人的“炮轰誓师大会”,成立了“炮轰总司令部”。
  潘复生为挽救局面,巩固交椅,以省军区政委名义,下令军队对各级“革命委
员会”实行武装捍卫。他也只有这唯一的政治选择了。
  被中央文革限期迫令解散的“八·八团”的头目们,见有机可乘,召集各路旧
部,组成了“捍卫‘革命三结合’总指挥部”,归顺省“革命委员会”,愿听“潘
主任”指挥调遣。
  潘复生正苦于没有群众组织力量的支持,对“捍联总”的成立大加赞赏,亲自
参加“捍联总”的成立大会,将当初与“炮轰派”们说过的“同呼吸共命运”的话
,又在大会上信誓旦旦地说了一遍——这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政治选择。因为这
样一来,他这个刚任命的“革命委员会主任”,实在是太容易被“炮轰派”们又抓
住一条与中央文革早已定性的“保皇派”组织沆瀣一气,镇压真正“革命”左派的
罪名了。但倘不如此,仅靠军队来对付“炮轰派”,镇压的罪名更是无法洗清。利
用“捍联总”这一群众组织与“炮轰派”较量,毕竟可以混淆视听。
  由于潘复生将“炮轰派”们昔日势不两立而且已被瓦解的“保皇组织”扶植了
起来,旗鼓相当地与他们重新势不两立,“炮轰派”无不愤怒到咬牙切齿的地步,
决心血战到底。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发展到了这一阶段,造反派们完完全全卷入了权力之
争的漩涡。无论“炮轰派”还是“捍联总”,区别仅仅在于,核心人物都是为了所
谓“政权”而斗争,群众则都是为了所谓“正义”而斗争。
  “政权”和“正义”,是内涵很不相同的两个词。
  因为被“正义”所召唤,所驱使,因为斗争的形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再
是千人万众地斗几个“走资派”,而是千人万众与千人万众斗,是“大兵团”与“
大兵团”斗,是真真实实的谁存谁亡的斗,就演出一幕幕的确堪称史剧的节目来。
本无所谓的斗似乎就带有了极庄严的色彩。
  “东北新曙光”并没有给“东方红城”哪怕一线什么曙光,“炮轰派”与“捍
联总”搅得“东方红城”天昏地暗,人仰马翻。
  卢叔的死,卢婶的疯,马家独生子的失踪,我的哥哥的被“收容”,都并没使
我这个红卫兵彻底置身于“文化大革命”之外。我这个昔日同情“八·八团”的“
保皇派”红卫兵,又同情起“炮轰派”来。
  不久我便加入了中学“炮轰派”组织,而且是一个坚定不移的“炮轰派”。
  十七岁的我,不,那一年我应该是十八岁了,当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加入“
炮轰派”也绝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谁坐在新生的省“革命委员会”的第
一把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交椅上,都是与我毫无关系的事儿。象《水浒传》中的梁
山泊英雄排座次一样,排上它十万八千把交椅,肯定也是轮不到我的名下。
  使我加入“炮轰派”的也并不是什么“正义”感,而是一种悲剧精神。
  悲剧精神是人的一种常常自以为高贵的精神。又常常是与可悲的英雄人物们的
命运同时存在的。它最容易在渴望显示出高贵品质的浪漫蒂克的青少年的头脑中发
生作用。驱使他们大冒傻气,一往无前地去做蠢事,甚至不惜毁灭自己。
  “八·八团”解散那一天,在体育场召开了万人大会。由哈军工“八·八团”
的领袖宣读中央文革措词严厉的“最后通牒”。读罢,宣读者泣不成声。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大家,我请求大家宽恕我。”
  于是万人恸哭。哭声直上九霄。
  我也哭了。哭得象个受了莫大委屈而又无处申诉的孩子。
  万人边哭边唱:

       远飞的大雁啊,
       请你捎个信儿到北京,
       “八八”战士想念毛主席,
       日夜想念毛主席……

  那一天我就感受到了一种笼罩会场的悲剧精神。
  也许我看过的悲剧英雄主义的文学作品太多了,它们对我的精神人格潜移默化
地起到了影响。俄国的十二月党人,意大利的烧炭党人,英国的辉格党人,在渗透
着悲剧精神的英雄主义方面都令我无比敬仰。
  悲剧精神是失败了的或注定要失败的英雄们的永远不败的精神。
  我在“文化大革命”这场史无前例的闹剧中,象条经过训练的狗寻找踪迹一样
,嗅到哪里有“悲剧精神”的似乎高贵的气味,就满怀准备自我牺牲的心理投奔向
哪里。
  “八·八团”演变为“捍联总”,对所有“八·八团”的旧部来说,由受压而
开始压人,可能会感到复仇雪耻的痛快,扬眉吐气的骄傲。但对我来说,它正是因
此而丧失掉了一种悲剧精神。它便同时也丧失掉了足以让我去为之斗争的号召力。

  这好比两个拳击手的较量,我的感情总无法站在获胜者的一方,与之分享胜利
的得意。而总是站在被击倒在地的一方,恨不能分担他失败的痛苦。并且我从来就
不习惯于在生活的任何方面将自己想象成一个胜利者,总是习惯于将自己想象成一
个失败者。失败的痛苦比胜利的骄傲似乎更能丰富我内心的情感。我甚至认为深刻
的情感从来都产生于失败的痛苦之中。失败的痛苦本身就意味着是一种深刻的情感
。它与深刻的思想是孪生姊妹。没有体验过失败的痛苦所获得的胜利,其骄傲,得
意,兴奋和喜悦,都是索然无味的。我绝不相信这样的胜利者会有什么深刻的情感
深刻的思想值得论道。
  在“捍联总”与“炮轰派”之间,我便当然要加入后者的阵营了。
  “捍联总”代表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炮轰派”代表表一种不屈服的
挑战意志。正因为前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强大得多的,后者的挑战意志才尤其
显得勇敢无畏,带有英雄主义的色彩。“炮轰派”的最终失败,几乎可以说是不言
而喻的,因而它的英雄主义一开始就闪耀着悲剧精神。勇敢无畏的英雄主义加义无
反顾的悲剧精神,简直太投合我的性格了!我甘愿为之去死。觉得那样的死在精神
上是很高贵的,无疑算是“死得其所”的。
  “炮轰派”占领的几所大学工厂被围困了起来。
  “捍联总”在其控制和把持的一切权力方面,不但对“炮轰派”实行“专政手
段”,而且殃及“炮轰派”的家属们。
  粮店停止供应“炮轰派”家属粮食。
  医院不给“炮轰派”家属看病,不接受他们的家属住院。
  小学校不许“炮轰派”的孩子跨入校门。
  街道委员会不发给“炮轰派”家属一切购买票证。不给“炮轰派”的儿女们办
结婚手续。不给“炮轰派”的出生婴儿落户口。
  “革命委员会”这个“无产阶级的崭新政权”对“炮轰派”采取蒋介石对“共
区”的封锁政策。
  “捍联总”的广播车每天在“东方红城”驶来驶去,耀武扬威:

        炮匪一小撮,
        本性不会变,
        日夜在磨刀,
        妄图反夺权,
        我们时刻准备打,
        誓死捍卫新政权……

  “捍联总”的战歌,每天响彻“东方红城”。
  “炮轰派”则采取“哀兵战略”,派出“别动队”,在黑夜分批将家属孩子掩
护到“根据地”,与他们共患难。
  于是许许多多市民,渐渐开始同情“炮轰派”来。“革命委员会”和它的“捍
联总”大失人心。
  “炮轰派”获得了人心的同情,由“战略防御”转而“战略反攻”。
  设在“哈一机”的“炮轰派”总部,常常派出“别动队”为自己的战士及其家
属子女们搞粮食、煤、木柴、医药、蔬菜、孩子们的读书文具。因为“哈一机”是
制造装甲车和坦克的,“别动队”出击,便有装甲车和坦克开路。
  装甲车和坦克开到某一粮店、煤场、菜市或医院,手脚敏捷,身强力壮的“别
动队”队员们,彬彬有礼然而气势凛凛地找到头头脑脑,说:“我们为老人、妇女
和儿童们的生存向你们借粮食。”或者“借煤”、“借木柴”、“借疏菜”、“借
医药品”……
  他们象当年八路军的武工队一样,短枪明面插在腰间,岂敢不借?
  胆小的立刻点头哈腰,低眉顺眼地回答:“好说,好说,想借多少都行!人手
够不够?人手不够我派几个人帮你们装车!……”
  胆大的可能会斗胆问一句:“什么时候还啊?我对上边总得有个交待呀!”
  “什么时候还?等我们夺取了政权再还!”照例是这样的回答。
  并且还煞有介事地写一份“借”据:

  今借某某粮店面粉一百袋,大米一百袋,豆油两桶。革命胜利之后,如数归还

                “炮轰派别动队”
               一九六七年×月×日

  还要郑郑重重地盖上“炮轰总司令部”的鲜红大印。
  还要嘱咐一句:“别弄丢了,好好保存,等我们掌握了政权,凭着它来找我们
!”
  当然一百袋,两桶不过是象征数字。
  但他们有一点是做得令人尊敬的,不打不骂,很象是“借”的样子。“借”据
上写着“借”多少,便搬走多少。绝不贪得无厌。
(之二)

  他们走了,给人们留下的印象还挺好的。有人甚至认为“炮轰派”是一支纪律
严明的“铁军”——“借”东西还留“借”据!“文化大革命”中这样的组织不是
怪少见的吗?
  “别动队”没有给“炮轰派”的声誉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相反,倒是给被“
捍联总”攻击为“炮匪”的他们涂上了种种传奇色彩,老百姓也照样喜欢。传奇色
彩竟冲淡了“阶级斗争”的严峻性。“别动队”给“东方红城”带来了许多新故事
。老百姓对这类新故事产生浓厚的兴趣。茶余饭后有了谈话的资料。老百姓用老百
姓的语言讲述着这些话题。用他们的想象丰富着这些话题。演义着这些话题。
  “炮轰派”有时也使“捍联总”难以预测地冲出各个“根据地”,汇聚一起,
举行示威。那是挺壮观的情形:装甲车和坦克前头开路,后面压阵。有时出动三四
辆,有时出动五六辆。连他们的广播车也焊上了装甲钢板。坦克的乌黑炮筒高昂着
、随时准备射出“愤怒的炮弹”似的。装甲车的机关枪口,前后左右不停旋转,虎
视眈眈。“捍联总”虽然有省军区发给的优良枪支,但毕竟没有装甲车和坦克。省
军区也没有装甲车和坦克。所以当“炮轰派”举行示威,“捍联总”便偃旗息鼓,
绝不敢与“炮轰派”发生正面冲突。而老百姓则夹道观望,为其军威大鼓掌。在老
百姓的心里,对“文化大革命”已经普遍地产生了相当强烈的逆反。老百姓常常互
相说:“左右也是个乱,总归也是个乱,那就让‘炮轰派’乱他妈个够吧!他妈的
中国乱到不能再乱的那一天,‘文化大革命’才能结束!要不是没个结束的!”
  我们学校是“捍联总”掌权。只有几十个“炮匪”。我们不敢在学校里暴露身
分。我们仍得参加“捍联总”的活动。我们可算是“炮匪”的“地下成员”吧!我
们经常对“捍联总”的活动进行点小破坏,比如将他们写在“紧急通知”上的活动
时间偷偷更改啦,藏起他们的旗帜啦,盗走他们的公章啦,撕毁他们的大字报大标
语啦,割断他们的广播喇叭线啦,以“炮轰派别动队”的名义往他们的头头家里写
恐吓信啦……我们做这些事,觉得自己如同革命电影中机智勇敢的共产党地下工作
者,觉得是在与“白色恐怖”进行卓越的斗争。
  我们认为所做的一切还是不够英雄,无非是抗日战争时期儿童团做的一些事。
连“小兵张嘎”为革命所冒的风险我们还没冒过呢!
  我们渴望着经历真正的出生入死。
  有一天,我们凑在一起来商量,英雄所见略同——人人都认为我们应该参加“
炮轰派”的“别动队”。
  腰间明面插着短枪,站在装甲车的踏板上,抖擞威风,招摇过市,突然出现在
什么地方,将一份“借”据啪地拍在一张桌子上,凛凛地说:“以革命的名义!我
们借……”
  或者凛凛地说:“你们不要再死心塌地追随‘捍联总’了!我们‘炮轰派’总
有一天是要掌握政权的!……”
  那是何等的气魄?
  这一切光想一想都使我们一个个激动不已!重要的并不在于“总有一天”“炮
轰派”究竟能不能掌握政权。我们对什么鸟政权一点也不感兴趣!政权掌握在谁手
中对我们反正都是一个样。重要的在于,除了当“炮轰派别动队”,还有当什么更
能使我们显示出自己是些铁血男儿呢?“别动队”——比什么造反团之类响亮多了

  于是我们纷纷咬破手指,合写了一份要求加入“炮轰派别动队”的血书,由一
人揣身上。当夜,我在家留了一张纸条——妈妈,我和我的战友们到我们的根据地
去了。我们要为我们的根据地的存在而浴血奋战!如果我一去不回,您千万不要难
过。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作千秋雄鬼死不还家,这乃我和战友们的铿锵誓言!
  我悄悄离开家,与我的“炮匪”伙伴们会合在一起,走了两个多小时,走到“
哈一机”外,摸过“捍联总”的封锁线,由一个下水道口涉着齐胸深的污水钻入了
“哈一机”围墙内。
  “炮轰派”的第一“根据地”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四辆装甲车三辆坦克成两列
停在大门前,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破门冲出。数千人头戴柳盔,手持大棒,严阵
以待。另有三百余名“别动队”员,荷枪实弹,分乘六七辆卡车,个个脸上是肃穆
的敢死神情,如同箭在弦上,引而不发。
  原来“炮轰派”的一支“别动队”在执行“特别行动”时,受到“捍联总”袭
击,尽数被俘,据“内线”报信,连日来倍受拷打,仍囚禁在某大学地下室。
  他们要去营救战友。
  我们刚钻出下水道,便被发现,押到了一个女头头跟前。
  她面容清秀,英姿飒爽。穿一套无领章无帽徽的男式棉军装。
  她问:“你们从下水道钻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齐声回答:“坚决要求参加‘别动队’!”
  她又问:“你们不是‘炮轰派’,要求参加‘别动队’干什么?”
  我们七言八语告诉她,我们是“炮轰派”。
  “什么人批准你们加入了‘炮轰派’的?”
  “没谁批准,我们同情你们,我们自己批准自己是‘炮轰派’了!”
  一个伙伴振振有词地回答。
  她微笑了,转身望着她的部下们,大声说:“听清楚了吗?连这几个中学生也
同情我们了!我们的处境真落到这般田地么?”
  她的部下们却一个也没笑,异口同声回答:“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浴血奋战
!死而后已!”字字铿锵,显示出坚如磐石的意志。
  她又转身望着我们,充满自信地笑道:“你们也听清楚了么?‘炮轰派’并不
认为自己可怜呀!”
  我们争抢着回答她,正因为“炮轰派”在强权镇压下不屈不挠,我们才由衷地
敬佩“炮轰派”!我们既然投奔“炮轰派”而来,就绝不回去!我们要和他们战斗
在一起,胜利在一起!
  我们呈出血书交给她。
  她看了一会,似乎大受感动,递给另一个人看。
  那人看完,传给第三个人。
  我们的血书在“炮轰派”的队列中一一传阅。
  忽然队列中有人带头高呼口号:“打倒潘复生!救回我战友!”
  大棒擎举如林,数千人连声高呼:“救回我战友!打倒潘复生!打倒汪家军!
打倒耗子兵!”
  省军区司令员汪家道又是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故“炮轰派”称省军区为
“汪家军”。
  “捍联总”捍卫“东北新曙光”,“曙”字被“炮轰派”贬为“鼠”字,故“
炮轰派”称“捍联总”为“耗子兵”。
  我们的棉裤棉衣都被下水道的污水泡湿了,直到我们的一个伙伴冻昏过去,才
使他们发现。
  她赶快命令一个人:“带这些小鬼到浴池去洗洗澡,再找几套棉衣给他们换上
!”
  于是我们被带到“哈一机”的职工浴池去洗澡。
  等我们洗完热水澡,换上替我们找来的“炮轰派”孩子们的衣服走出浴池,偌
大的院子里已空寂无人。
  我们奇怪地问人都到哪里去了?
  带我们洗澡的那个人说:“去营救我们的战友!今天是我们的一次大规模行动
,一定要给潘复生一次严厉警告!”
  我们质问,为什么不等等我们。
  他说:“这不是儿戏,有生命危险!头头命令不许让你们跟去!”
  我们正是为了要冒几次生命危险才来投奔他们的,赶上了这样一次机会却没让
我们去!我们又遗憾又愤怒,质问是哪个头头的命令?
  他严肃地回答道:“是潘二嫂的命令!”
  “潘二嫂?就是‘黑大’那个潘二嫂?”
  “就是曾在省‘革命委员会’门前为‘炮轰派’家属募捐那个潘二嫂么?”
  “就是刚才跟我们说话的那个女头头么?”
  他告诉我们,正是。
  我们见到了“潘二嫂”!而且还跟她说了话!我们一个个都感到荣幸极了!这
稍稍弥补了我们因为错过了一次出生入死机会的遗憾。
  “潘二嫂”在我们心目中是比“阿庆嫂”更加了不起的智勇双全的“炮轰派”
女豪杰!
  “潘二嫂”是她的绰号。她是黑龙江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并没结婚。何以被她
的“炮轰派”战友们称为“二嫂”,我们则不得而知了。
  一次,“炮轰派”的广播车和“捍联总”的广播车在闹市区相遇。所谓“仇人
对面,分外眼红”。但那一次双方展开的是一场文斗,不是武斗。
  “捍联总”的广播车内坐的是一名男广播员,手中拿着厚厚的一份广播稿,照
稿宣读。“炮轰派”的广播车内坐的是“潘二嫂”,手中无稿。
  一方是男,一方是女,一方有稿,一方无稿,优势似乎全在“捍联总”一边。

  “潘二嫂”虽然无稿,却镇定自若,唇枪舌剑,出口成章,滔滔不绝,遣词用
句,尖刻辛辣,应答质问,逻辑清晰,冷嘲热讽,幽默百出,引马恩列斯之经,如
数家珍,据古今中外之典,似文在目。持续三个多小时的一场车头抵车头的辩论,
甘拜下风的倒是“捍联总”!里三层外三层站在人行道上看热闹的市民,为“潘二
嫂”大鼓其掌。“捍联总”的广播车在掌声中狼狈地退到一个街口,拐弯开走了。

  从那一天起,“潘二嫂”三个字不胫而走,不翼而飞,几乎传遍整个“东方红
城”。连“捍联总”的许多人提起她都很佩服,不得不承认全市休想找得出一个能
辩论得过“潘二嫂”的人!
  据说潘复生在省“革命委员会”的常委会议上也曾讲过:“象‘潘二嫂’这样
的人才,实在难得!谁能把她争取到我们这一边来,谁就等于为我们的新政权立了
一大功!只要她肯弃暗投明,我潘复生保证给她个省‘革命委员会’常委当,即使
她要当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我们也是可以考虑的!”
  又据说还真有人去拉拢过她,遭她严词拒绝。
  她是个死硬到底的“炮轰派”。
  后来她时常带领“别动队”在全市各处演讲,为“炮轰派”募捐。
  我曾远远地听过一次她的募捐演讲:
  “公民们,我是潘二嫂!我在此向你们伸出求援的双手!正义之神在我和你们
大家的上空,她此刻默默地注视着我和你们。谁没有妻子儿女?谁没有父亲母亲?
‘捍联总’对我‘炮轰派’实行种种封锁,妄图将我们置于死地而后快!我‘炮轰
派’战士个个死不足惜,但我‘炮轰派’战士的妻子儿女是无辜的,他们的父亲母
亲是无辜的!他们无辜的妻子儿女和无辜的父亲母亲陷于饥寒交迫的境地,因为参
加了‘炮轰派’的工人兄弟们的工资早已被停发了……”
  只要“潘二嫂”往哪一站,一开口演讲,围观的市民,凡是身上带着钱包的,不
管你是否认为“炮轰派”有理,你都会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进衣兜掏出钱包来!
  “潘二嫂”就具有这等本事!她那表情,她那声音,就是能令你感动!她仿佛
具有某种魔力似的。
  而在她身旁,“别动队”员抬着一个大箩筐,人们纷纷往那箩筐里扔钱。连孩
子也不例外。每次她都能募捐到满满一箩筐钱!
  “文化大革命”中的中国老百姓,十分的“仗义疏财”。他们普遍比现今要穷
得多,却普遍不如现今的人们对金钱看得那么重。这也是“潘二嫂”当年次次募捐
成功的条件之一。倘若今天,纵有十个“潘二嫂”,为着更加能引起人们高尚情操
之目的,只怕是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募捐到一箩筐钱!修复万里长城啦,中国儿童
基金会啦,支援非洲灾民啦,工资二百来元的人,也是只舍得捐出一角二角的。国
库卷如不是分配指标从工资中扣除,十有八九的人可能就不买。
  一切都今非昔比了。
  中国人的头脑不再象“文化大革命”中那么简单了,甚至是变得过分的精明了
。因而从前那种“仗义疏财”也是今非昔比了。我有时简直不能不怀疑:这也算是
一种“反思”么?我很迷惑……
  当年“炮轰派”中有一说法——“范大哥”的理论,“潘二嫂”的口才,冯司
令的组织能力。冯司令者,冯昭逢也。他们被合尊为“三杰”。
  我们能不觉着是种荣幸么?
  “潘二嫂”在募捐时,“捍联总”有好几次可以捉拿她,但据说潘复生有指示
,对“炮匪三杰”,没经省“革命委员会”下令,不得捉拿。更不得加以伤害。
  在这一点上,公正论之,潘复生还是挺爱才的。他一直到最后,大概仍怀着几
分劝降他们的幻想。当然只能是幻想了。
  而“潘二嫂”不许我们这些写了血书投奔“炮轰派”大本营的中学生参加那一
天大规模的营救行动,无疑是不忍我们也去冒一次出生入死的危险。体现着女性的
善良。
  “文化大革命”期间,在仇恨、恐怖、无谓的似乎有理性实则无理性的种种疯
狂行动中,的确也时时有良知和人道的光环闪耀。它说明到底毕竟是人而不是疯子
进行的运动。是人在干着疯事。
  那个带我洗澡的人,又带我们到“炮轰派”家属们的住地,分别给我们安排睡
觉的地方。“炮轰派”的家属们,十几家几十人合住在各个车间内。各个车间都很
冷。
  女人们在哭,孩子们在叫——是那些被“捍联总”抓去的人的家属。
  我身临其境,对他们的一种巨大的同情和怜悯顿时从心底涌起,觉得是来到了
受暴政压迫者中间,产生了一股要与那暴政呐喊着挑战的刚勇豪烈的气概。其实,
当年受压迫的又何止“炮轰派”及其家属呢?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不都是在受
着一种暴政的压迫而同时又压迫着别人么?暴政也并不能说是“东北新曙光”,它
毕竟代表着力图安定的趋向。暴政是“文化大革命”本身。“捍联总”和“炮轰派
”不过都是那暴政的必然产物。在这二者之间,是无所谓正义和非正义无所谓是与
非的。
  忽然响起了警报声。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捍联总”的一支人马,趁大本
营实力空虚,发起了进攻。扬言要一举拿下“哈一机”这个“炮轰派”的顽固堡垒

  于是一片紧张。女人们更哭。孩子们更叫。
  几十名留守大本营的“炮轰派”战士聚集到了一起。
  其中一个大声对女人和孩子们吼:“不要哭!不要叫!你们哭,你们叫,‘捍
联总’也是不会发慈悲的!有我们几十个人在,就保证你们的安全,绝不会让‘捍
联总’攻进来的!”
  几十名老工人也自觉组织起来,人人寻找到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对他们说:“
我们跟你们一块去守卫前后大门!今天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俩赚一个!”“死了,
咱们的人会给咱们报仇的!”“男的女的,老少爷们,王八蛋‘捍联总’要是真攻
进来了,谁也不许作孬种!咱们生是‘炮轰派’的人,死是‘炮轰派’的鬼!”
  有个女人也振臂高呼:“姐妹们,咱们也要操家伙,跟王八蛋‘捍联总’拼命
呀!”
  于是女人们,连同一些半大孩子,在这样一种同仇敌忾情绪的互相煽动下,也
纷纷寻找应手的武器,预备拼命。
  我激动得要哭,何等豪烈的场面!我所渴望体验的悲剧精神和英雄主义,是整
个儿将我主宰了。
  我寻找到了一跟长铁棍,紧紧地握在手中。
  于是人们冲到了院子里。
  几盏探照灯开了,院子里亮得如同白昼。
  一部分人扑向前后门。一部分人守卫在四面高墙下。
  我甚至想象到了“哈一机”被攻占后的惨景:男女老少的尸体横倒竖卧,人人
死后手中仍紧握带血的武器。想象到了被母亲死前掩护地压在身下的幼儿,发出惊
天地泣鬼神的哇哇哭声。想象到了我自己应该怎么个死法才更英雄更悲壮,临死应
该呼喊什么口号。按照我的想象,也可以说按照我的意愿,我应该在其它人全都死
光了之后再死。应该面对着无数的一步步包围上来的“捍联总”们,怒目而视,首
先毁掉武器。可惜我拿的是一根长铁棍,只有塞进炼铁炉才能毁掉。要拿的是一支
枪就好了。就可以做到死了也不将武器留给敌人了。要拿的是一根爆破筒就更其好
了!那就可以做到与敌人同归于尽了。关于武器的这一节想象,虽然英雄得可以壮
烈得可以,悲剧味儿也十足,但分明地是只能想象一番,根本无法实现,只得不去
细想。呼喊什么口号却是完全可以早作打算的。我想到了雨果小说中那个法国骠骑
兵上尉,他在滑铁卢为拿破伦而战死的时候,面对一步步向他包围的英军喊了一句
什么来着?对,只喊了一个字——“屎”!那当然是很轻蔑的意思啦!不过“捍联
总”们能领悟么?他们要是没看过雨果的《九三年》呢?要是虽然看过了并不记得
那么一名英雄的法国骠骑兵上尉呢?他可不是书中的主人公啊,仅仅是个被雨果一
笔带过的无名角色呀!那就再喊一句“炮轰派万岁”吧!
(之三)

  屎——
  “炮轰派”万岁——
  英雄是足够英雄的了!壮烈是足够壮烈的了!似乎总归还缺少点悲剧味儿……

  对,对,“毛主席万岁”是不能不喊的!为毛主席而战而死,毛主席在北京却
肯定不知道,还不是悲剧么?当然是为毛主席而战而死了!不是为了毛主席他老人
家,我和这么多人又是为了什么图的什么呢?
  只喊三句口号。再多一句也不喊了。大概英雄地壮烈地死前,也只来得及喊三
句口号。第三句不一定要喊完,可以喊到“万”字,便张大着嘴,将“岁”字堵在
口中,缓慢地倒下身去。不要向前扑倒。一定要向后仰倒。一定要叉腿而立。倒时
一定要伸展开双臂。缓慢地直挺挺地倒下去。尸体要呈“大”大形,倒在被鲜血染
红的土地上……
  我正徒自想得海阔天空,几辆装甲车和坦克从仓库里开了出来。大本营的装甲
车坦克是足够自卫用的。
  高墙外,“捍联总”的喇叭在喊叫:“炮匪们听着,我们知道你们现在是演‘
空城计’,赶快打开大门投降吧!否则我们攻进去,绝没有你们的好下场!……”

  高墙内,“炮轰派”的喇叭也响了:“耗子兵们听着,你们有胆量就进攻吧!
我们众志成城,视死如归!……”
  前后大门打开了。
  “捍联总”们呐喊着冲了上来,但一见出现在门口的是装甲车和坦克,又退了
回去。
  装甲车向夜空扫射了一阵机枪。
  枪声过后,墙内墙外一片寂静。
  “捍联总”们悄悄撤走了。
  “炮轰派”的装甲车和坦克却一直象把门兽,堵在前后大门口。然而都不敢麻
痹。怕“捍联总”们是疑兵之计,再次袭击。只是有些看去就分明不顶事的女人,
被劝说着带了所有的孩子们睡觉。
  凌晨时分,“炮轰派”的大部队回“营”了。也救回了他们的战友——十一个
活的,六具尸体。四人是被毒打至死。两人是因不堪忍受毒打,跳楼自杀的。
  被救回的人中据说包括“炮轰派”总司令冯昭逢。他不但遭到毒打,还遭到假
活埋的威胁。埋至胸口,让他承认“炮轰派”是反动组织,以司令的名义宣布解散
。他宁死不屈。真的宁死不屈。大概因为他是“炮轰派”的司令,“捍联总”没敢
真的就活埋了他,又把他从坑里挖了出来……那天晚上人太多,情况也太混乱,我
们竟没能荣幸地见到这位宁死不屈的冯司令。
  大本营一片女人的痛哭,一片男人的怒吼,笼罩着复仇的强烈氛围。
  头头们当即开会,十几分钟后就作出决定——举行示威游行。
  于是许多人又开始忙忙碌碌地赶制担架,做花圈,写挽联,剪黑纱。
  九点,几千人的示威游行大军开出了“哈一机”。照例是前面装甲车和坦克开
路。装甲车头十字交叉披着黑纱,交叉点是一朵洗衣盆那么大的洁白的纸花。坦克
罩着白布。这一次出动四辆装甲车,四辆坦克。不擎红旗。只擎白布挽幛和白布丧
幡。颁布了纪律,不喊口号,不唱歌,一切行动听指挥。出于“哀兵战术”的考虑
。真正的“哀兵战术”。六具尸体放在担架上,以白布罩之。几十名身强力壮者轮
番抬。白布挽幛上写着的一行浓墨大字是——为死难烈士报仇,血债要用血来还!
人人胸戴白纸花,臂戴黑纱。大队人马庄严肃穆,沉痛无声,浩浩荡荡地向市内行
进。
  一进入市区,广播车内就放出了哀乐。队伍随着哀乐的旋律走。交通为之中断
,围观者人山人海,似乎倾城出动.
  "哀兵战术"是很高明的战术.围观者无不投注以同情的目光。
  队伍一直行进到省“革命委员会”楼前,坦克的炮筒缓缓扬起,对准了搂正面
。据说那天省“革命委员会”预感到事态发展严峻,正在开会,从窗口望见装甲车
和坦克开路的示威对伍出现,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离开了会场,坐进各自的小汽车内
仓惶而逃。公务员们一时没个逃处没个躲处,就打开几扇窗子,用竹竿挑出他们的
白色工作服摇动不止。
  “让潘复生站到窗口来!”
  “潘二嫂”凌厉的声音从“炮轰派”的广播车内传了出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潘。按说他们是一家子。阶级斗争不可调和,正是:大水冲了
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而潘复生究竟代表哪个阶级,“潘二嫂”又究竟代表
哪个阶级,则是今天也说不清道不白的事了。本就是一笔糊涂帐,死者尽是冤死鬼
。江青最初宣扬“文攻武卫有理”,后来又说:“武斗中死去的人,死了活该,死
得比家雀毛还轻!”反正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说怎么有理。可悲可怜的是那
些冤死鬼。更其可悲可怜的是死者的妻子儿女父亲母亲。在武斗中死去的,大抵是
中青年人。
  那些挑出“白旗”以示投降的公务员冲着外面喊:
  “潘复生早走了!常委们早走光啦!”
  “千万别开炮呀!我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呀!”
  “炮轰派万岁!炮轰派万万岁啊!”
  不开炮,“炮轰派”岂能善罢甘休?
  轰!……
  轰!……
  轰!……
  “炮轰派”真正炮轰“东北新曙光”了!
  接连六炮——对空放了六发演习弹。
  如果省“革命委员会”常委们都在楼内,是否往炮膛内装填真炮弹,就无从知
道了。
  隔了一阵,又是六炮。
  六六三十六炮——自打解放以来,哪一年国庆哈尔滨也没放过礼炮。老百姓们
可算听到炮响,见识坦克开炮的情形了!
  有一发炮弹击中楼顶的避雷塔。尽管是演习弹,也将避雷塔击倒了。
  楼内传出一声声女人恐惧的尖叫……
  也巧,姜叔在围观的人群中。他发现了我,将我扯出了“炮轰派”的队伍,说
:“你跟我回家去!”
  我说:“不,我要和‘炮轰派’胜利在一起!失败也失败在一起!”
  他说:“你是想要了你妈的命呀!你妈都快为你急疯了你知道不?”
  我说:“姜叔你回去告诉我妈,我梁晓声七尺男儿生能舍己,千秋雄鬼死不还
家!”
  他凶狠地扇了我一耳光。戴着棉帽子,帽耳朵护着脸,脸倒没被他扇疼。不过
他使劲太大,扇了我一个趔趄。
  “炮轰派”队伍中立刻跨出几条大汉,围住他喝问:“你为什么打我们的人?
!”“你年纪不轻的一个人,怎么动手打小孩?!”
  姜叔用他那带有浓厚山东腔的语调说:“俺是他叔,俺是他叔……”害怕起来

  几条大汉问我:“他真是你叔么?”
  “是亲叔么?”
  姜叔抢着回答:“真是,真是,亲叔,亲叔……”
  他们对他喝道:“没问你!”
  我说:“是我叔,是亲叔……”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承认他是我亲叔了。
  姜叔又陪着笑脸说:“他昨晚没回家,他妈快急疯了!您几位看,是不是让俺
带他回家呢?……”
  那几个汉子就对我说:“你回家吧,再别到我们那里去了!……”
  姜叔不等人家把话说完,连声道:“多谢,多谢!……”拽着我的手就将我拖
走了。
  “慢走!”
  那几条汉子又喝住了我们。其中一个向我们走来。
  姜叔一脸忐忑之色,小心地问:“不是您们让我们走的么?”
  那人指着我说:“就他这样子,碰上‘捍联总’,还能回到家么?”说着,从
我胸前取下了白纸花,从我臂上取下了黑纱,揣入他自己兜里。
  ……
  回到家,见了母亲,吓我一跳。仅隔一夜间,母亲变得几乎使我认不出了。她
头发凌乱,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没洗。母亲她起码老了十岁。
  母亲好象也认不出我来了。母亲的眼神儿直勾勾地瞪着我。不打。不骂。不说
话。就那么瞪着我。
  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母亲瞪了我许久才说:“他姜叔,让他走,随他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他不
是我的儿子!”
  姜叔对我说:“还不快向你妈保证,以后哪儿也不去了!”
  我低声说:“妈:我保证……以后哪儿也不去了……”
  母亲却往外推我:“你走,你走!你别向我保证!我不是你妈,你也不是我儿
子!”不由分说,将我推出了家门外。
  姜叔也跟到了外边,训我:“你看你把你妈气成什么样!你要是把你妈气疯了
,你们一家两个疯子,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对得起你爸么?对得起你弟弟妹妹么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站在这儿反省!再敢走,我替你爸管教你!打断你腿!”
  他训了我一通,又进屋去劝母亲。
  一会儿,弟弟出来了,手中拿着煤棚的钥〔是匕〕,怨恨地对我说:“妈叫我
把你锁在煤棚里!”
  我一言不发,乖乖跟在弟弟身后,听任弟弟把我锁进煤棚。
  我蹲在煤棚一个不透风的角落思过。
  “大串联”的两个月加上投奔“炮轰派”的一夜,我确是在把母亲一步步往疯
路上推呀!
  可怜天下母亲心!
  可怜“文化大革命”中的母亲们的心!
  直到半夜,弟弟才将我从煤棚放出来。
  一进屋,母亲就对我喝道:“跪下!”
  我双膝跪在了母亲面前,不敢抬头。
  “你知错不知错?”
  “妈,我知错了……”
  “真知错假知错?”
  “妈,我真知错了……”
  “那你就别怪妈了!老三,拿剪刀来!”
  咔嚓!咔嚓!咔嚓……
  我的头发,被母亲一剪刀一剪刀地剪下,纷纷落地。
  “把鞋脱了!”
  我脱下了棉胶鞋。
  母亲又将我那唯一的一双棉胶鞋的后帮剪掉了,使那双棉胶鞋变成了一双棉拖
鞋……
  第二天早晨,我趿着那双棉拖鞋走到破镜子前一照,见头发被母亲剪成了“鬼
头”。我注视着镜中那瘦削的表情木然的少年的脸,心中涌起了真正的悲剧意识…

  “炮轰派”们终于使中央文革也震怒了。
  “中央文革”指示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
不倒——这乃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条语录。
  一天深夜,我们全院的人都被枪炮声惊醒了。
  卢婶怀抱着最小的孩子,象一只恐惧的母猴,在院子里到处乱窜,一边歇斯底
里地大叫大嚷:“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枪炮声一阵比一阵密。一束束火红的弹道划破夜空。
  正是中苏关系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年代,全院的人都以为是苏联军队不宣而战了
呢!惊慌得程度不必描绘,可又不知是逃命对,还是守着家对。
  整条胡同骚乱起来。
  街道主任陪着一位军人出现在院里。
  街道主任对众人安抚道:“都别慌,都别怕!有什么可慌有什么可怕的?今天
夜里攻打‘炮轰派’们的老窝!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最后胜利的枪炮声!都到
院外去集合,请省军区的李干事给我们讲话!……”
  院里的人就走向院外,跟着胡同里的人往胡同口走。附近几条街道的人都聚集
在我们胡同口的一片开阔地。静听省军区李干事宣布省军区省“革命委员会”的联
合通知:一、“炮轰派”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组织。二、一切参加过“炮轰派”的
人,限三日内,必须向所在单位或街道委员会主动投案自首。三、“炮轰派”的头
头,全属地地道道的现行反革命要犯。揭发者有功,捉拿归案者有大功。同情者有
罪,包庇窝藏者有大罪,也按现行反革命论处……
  枪声炮声直响到“东方红城”出现了“新曙光”才渐渐稀落。
  那天夜里有近万人攻打“哈一机”、“哈师大”等几处“炮轰派”的“据点”
。他们由“捍联总”的“敢死队”、工厂里的学徒工、郊区的农民和省军区的战士
组成。凡参加攻打的郊区农民,每人发十元钱,也有说发五元钱的。工厂里的学徒
工提前转正。“捍联总”的“敢死队”和省军区的战士们得到什么具体的好处和犒
劳,就不知内情了。那是一场真正的战斗。真枪、真炮、真子弹和真手榴弹。预先
派出侦察员实地侦察。并由省“革命委员会”常委们和省军区作战处的参谋们制定
了详细的作战计划。
  “哈一机”在那一天夜里被攻陷了。
  “哈师大”在那一天夜里被攻陷了。
  所有的“炮轰派”据点在那一天夜里全被攻陷了。
  守方有饮弹身亡者。
  攻方也有饮弹身亡者。
  攻方身亡者追认为烈士,其家属享受烈士家属待遇。
  守方身亡者死有余辜,其家属为他们承担“现行反革命家属”的罪名。
  有人说那天夜里双方共死了十几人。也有人说不止十几人,而是几十人。究竟
死了多少人,无法确知。但双方都死了人是无疑的。
  “炮轰派”那天夜里将全部装甲车和坦克都尽数发动了起来,准备全军覆灭,
决一死战。后来是几个头头们决定,宣布无条件投降。
  他们宣布时说:“我们有罪,让我们几个人来承担这一武斗事件的历史罪名吧
!让历史的法庭只审判我们吧!……”
  “炮轰派”们被命令高举双手排队投降,每人身上都至少挨了一刺刀,女性也
不例外……
  范正美和冯昭逢在掩护下逃离“东方红城”,赴京请罪,替广大“炮轰派”向
“中央文革”垦求对广大“炮轰派”群众恕免专政……
  “潘二嫂”当天被捕,投入监狱。几日后召开了全市公审大会,以“现行反革
命”罪被宣判死缓。
  据说她在公审大会上不卑不亢,一切罪名俱认不讳。不失以往辩论风度。宣判
后,她慷慨陈词,企图替广大“炮轰派”群众进行申诉,刚说了几句话,便被押了
下去……
  省市广播电台,广播了一举歼灭“炮匪”的重大胜利和宣判会的实况录音。省
市报发表了重要社论及清查“炮轰派”的通告。
  我家的录音机已为哥哥卖到了寄卖店去,一直无钱赎回。我是在姜叔家听的广
播。没听完,我便跑回自己家,扑在炕上,抱头痛哭了一场。
  我自然是并没有被清查到头上。十八岁的我,内心里又是觉得侥幸,又是觉得
羞耻。倘我也与许许多多“炮轰派”一起被公审,被宣判,可能我内心的痛苦倒会
少些。
  但果而那样的话,母亲是肯定会疯的。
  我所渴求的英雄主义和悲剧精神,从此深深地埋葬在了我心里。
  那一次我是哭出了太多太多的眼泪。
  我还是瞒着母亲到“哈一机”去了一次,去凭吊我所渴望实现而终于没有追求
到没有能实现的英雄主义和悲剧精神。
  我是什么主义也没有追求到什么精神也没有能实现……
  “哈一机”的所有楼房的所有窗子都不存在了。遍地是被子弹击碎的玻璃。仍
有些孩子在各处寻找子弹头。据说第一天有些孩子竟捡了满满一桶子弹头,卖了几
十元钱。
  每一个房间的四壁都布满了弹洞。我在一个房间里数了一下,竟有四十三个弹
洞之多!
  ……
  如今这一切是早已成为过去,成为历史了。它成为过去是真的。但它真的成为
历史了么?它记载在历史的哪一页了呢?哪一页也没记载着。倒是“文化大革命”
千真万确地载入了史册。或许因为它毕竟是伟人所发动的吧?不能光芒万丈,也足
警世千秋。但愿我的这篇“自白”,可当为历史的一份“补遗”,权作对那些为“
文化大革命”而死的人们的悼词,亦权作对我们千百万普普通通的中国人的肤浅的
“箴言”……
  潘复生是已经死了。不知对他下了怎样的一个结论。
  范正美又在哪里呢?
  冯昭逢又在哪里呢?
  “潘二嫂”又在哪里呢?
  倘他们都已不在我们无产阶级的监狱中押着,并没有被定为“文化大革命”的
终身罪犯,获得了自由的话,我愿他们都有一个好妻子或好丈夫,都有一个温暖的
家庭,正过着他们自己的平平凡凡的日子……
  一代天骄,十年浩劫,俱往矣!
  算起来他们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子曰:四十而不惑。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
  我的鬼头发长了发后,天气已暖,我便怀着一颗什么也没追求到什么也没能实
现的彻底的失落了一切的心,为着每个月十五元的报酬,扫马路去了……
  第二年我就下乡了……

              一九八七年二月十五日于北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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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帖目录:
为文革辩护:文革不是错误,是丧心病狂的法西斯 - 野僧 10:33:48 05/15/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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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文革辩护:文革不是错误,是丧心病狂的法西斯
野僧030516为文革辩护:文革不是错误,是丧心病狂的法西斯。
只是嘛,红太阳特色的法西斯,比较艺术:坏事不妨做绝,好话必须说尽。
老夫当年岁数差一点,没有资格参加梁先生那样急风暴雨般的文革武斗,但老夫也旁观过别人武斗,还记得身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们象过节一样、也不愿闲着,兴高采烈、孜孜不倦地将那几个大楼所有还没有破碎的玻璃一一敲碎!

文革时,红卫兵并不是少部分青年,而是所有适龄青年,除了黑9类(时称狗崽子)即地、富、反、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和臭老九(臭知识分子)等坏分子的子女,他们因出身不好没有资格参加红卫兵外,全都是红卫兵。

新一代的潜在红卫兵(愤青)们似乎已经在改革开放的阳光下茁壮成长起来了,在资讯远为公开化和现代化的当今,分明已经看到和知道了更多上下内外的丑恶现象,但苦于没有大显身手、实现全球一片红的运动机会!真是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呀!
给那些渴望投机和动乱的人提个醒,别以为扯上老毛就不会被镇压!


“。。。。悲剧精神是人的一种常常自以为高贵的精神。又常常是与可悲的英雄人物们的
命运同时存在的。它最容易在渴望显示出高贵品质的浪漫蒂克的青少年的头脑中发
生作用。驱使他们大冒傻气,一往无前地去做蠢事,甚至不惜毁灭自己。
  “八·八团”解散那一天,在体育场召开了万人大会。由哈军工“八·八团”
的领袖宣读中央文革措词严厉的“最后通牒”。读罢,宣读者泣不成声。
  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大家,我请求大家宽恕我。”
  于是万人恸哭。哭声直上九霄。
  我也哭了。哭得象个受了莫大委屈而又无处申诉的孩子。
  万人边哭边唱:

       远飞的大雁啊,
       请你捎个信儿到北京,
       “八八”战士想念毛主席,
       日夜想念毛主席……

  那一天我就感受到了一种笼罩会场的悲剧精神。 ”




“。。。。“炮轰派”们终于使中央文革也震怒了。
  “中央文革”指示黑龙江省“革命委员会”: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
不倒——这乃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条语录。
  一天深夜,我们全院的人都被枪炮声惊醒了。
  卢婶怀抱着最小的孩子,象一只恐惧的母猴,在院子里到处乱窜,一边歇斯底
里地大叫大嚷:“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枪炮声一阵比一阵密。一束束火红的弹道划破夜空。
  正是中苏关系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年代,全院的人都以为是苏联军队不宣而战了
呢!惊慌得程度不必描绘,可又不知是逃命对,还是守着家对。
  整条胡同骚乱起来。
  街道主任陪着一位军人出现在院里。
  街道主任对众人安抚道:“都别慌,都别怕!有什么可慌有什么可怕的?今天
夜里攻打‘炮轰派’们的老窝!这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最后胜利的枪炮声!都到
院外去集合,请省军区的李干事给我们讲话!……”
  院里的人就走向院外,跟着胡同里的人往胡同口走。附近几条街道的人都聚集
在我们胡同口的一片开阔地。静听省军区李干事宣布省军区省“革命委员会”的联
合通知:一、“炮轰派”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组织。二、一切参加过“炮轰派”的
人,限三日内,必须向所在单位或街道委员会主动投案自首。三、“炮轰派”的头
头,全属地地道道的现行反革命要犯。揭发者有功,捉拿归案者有大功。同情者有
罪,包庇窝藏者有大罪,也按现行反革命论处…… ”
我手撫華表,/仰望天安門上的紅燈,/思緒如潮呵,/激起波浪層層。/我想,/想一千回,/是那激動人心的黎明,/金色的太陽升,/憧憬幸福的情境。……我們是怎樣地,/怎樣地接受毛主席的檢閱;/我們是怎樣地,/怎樣地渡過永生難忘的幾分鐘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6-1 5:49:59编辑过]
往事不堪回首
天灾“人祸”呀
所以说愚民政策要不得呀
[em03][em03][em03][em03]
这就是有些人鼓吹的文革!

文革中的彭德怀(转贴)

1967年夏,一个难熬的酷暑。
  7月12日,康生、陈伯达、戚本禹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那位批斗彭德怀的学生领袖韩爱晶,听完了倚门倚闾对彭德怀的批斗情况后,认为力度不够,下达了折磨、摧残彭德怀的新指令。
  戚本禹这只卖身投靠的疯狗口沬横肉飞地说:“你们要彭德怀交代反毛主席的罪行,让他低头认罪,他要是不老实,就对他厉害点,不能对他客气。。。。。。。”
  7月19日,批判升级了。
  北京航空学院的一间教室里,60多个红卫兵在彭德怀面前狂叫怒骂,挥拳舞腿。
  彭德怀坐在最前面的一张椅子上,坦然面对这一切,半年多的关抻和不间断的审讯,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彭德怀,交代你的问题!”一个红卫兵指着他的鼻尖,恶狠狠地喊。
  “我不明白有什么问题,我几十年忠于革命,忠于毛主席,勤勤恳恳为中国人民服务。”彭德怀不急不躁,态度温和地说。
  “别给自己脸上抹粉,说,你为什么要发动百团大战?”
  “打日本鬼子呗,咱八路军不就是抗日的队伍么!”
  “百团大战没有请示毛主席,受到毛主席的批评!”一个头发卷曲、扎着两根小辫的女同学尖着嗓子质问。
  “嘿,小同学,你这话没有根据,当时毛主席、中央军委都发了电报祝贺嘛!说百团大战真令人兴奋,像这样的战斗是否可以在山东或其它地方组织一两次,这电报都是有案可查的,不信,你可以去革命历史博物馆查嘛!”
  彭德怀言之凿凿,围攻的学生面面相觑,顿时都哑了嗓子。
  他们手里拿着那些躲在背后的野心家阴谋家提供的“罪行”炮弹,哪里知道,这些炮弹竟都是些哑弹、瞎弹。
  彭德怀见红卫兵哑了,于是自己侃侃而谈起来。他讲了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时的罪行,讲了为什么要发动这场大战,当时参加作战的有多少部队,战士们打得如何英勇,这一仗打完后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  彭德怀在失去理智的红卫兵面前,苍白无力地替自己辩护着。
  那位学生领袖举起拳头,猛力挥打下去,重重地击在元帅的前胸,彭德怀连连向后趔趄了几步,die倒在地。
  这一拳,是一个在共和国的怀抱里成长的学生,对一代元戎、开国功勋、共和国的缔造者、拯救了亿万人民于水火袒裼裸裎中的大恩人的“回报”。
  头头已经开了先河,众小啰罗们急于表现,于是一拥而上地围了过去,对着倒在地上的老人一阵暴寸般的拳打脚踢。
  “小同学,你不要发火,你们还不懂事。。。。。”
  彭德怀此刻的辩解成了火上浇油,一个大个子红卫兵把他从地上掀起来,接着,一阵寸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地打到他身上。
  彭德怀忍痛抵挡,招架着,“你们怎么这样对待一位快70岁的老人。。。。。。”
  一个空大皮靴的红卫兵朝彭德怀的前胸踹去,中级里恶狠狠地说着:“什么老人?老反革命,快见鬼去吧!”

  。。。。。。。。。。。。。。。。。。。。。。。。。。。。。。。。。。。。。。  彭德怀就这样被打倒,揪起来,再打倒,先后起来倒下七次,终于,他闷哼了一声,昏死过了。
  这就是红军时期威风凛凛的红三军团长;
  这就是抗日战争中的八路军的前敌总指挥,威震敌胆的八路军副总司令;
  这就是解放战争中保卫延安、保卫毛主席的彭老总;
  这就是朝鲜战场上让世界头号军事强国颜面尽失,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羞愧难当的20世纪一位伟大的高级军事将领。。。。。。。。

  。。。。。。。。。。。。。。。。。。。。。。。。。。。。。。。。。。。。。。  1967年8月11日,即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在波涛汹涌的十年浩劫中,这一天也可以有它的特殊地位。
  北就是师范大学校园里,举行了一场10万人的批大会,被批斗被侮辱的,全部是中国共产党内声威余隆、德高望彼一时的革命家。
  彭德怀、彭真、杨尚昆、陆定一、罗瑞卿等等,他们被那些红卫兵两手反扭,强压着脖子,弯着腰身,一步步被推搡着走向批斗场。
  不,并不都是走来的。彭德怀是被人用破的三轮车拉来的,罗瑞卿是被人用箩筐抬来的,就像难民逃难时用的那种箩筐。
  只听一个女高音突然疯狂地喊叫着:“打倒反革命分子彭德怀,打倒彭真,打倒陆定一,打倒杨尚昆、打倒反革命分子、彭德怀的臭老婆浦安修!”
  彭德怀心头一震,怎么,连浦安修也被押到这儿来了。自从1959年庐山会议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在重重的压力下,他们这一对历经战争风玻璃的患难夫妻一度准备分手。

。。。。。。。。。。。。。。。。。。。。。。。。。。。。。。。。。。。。。。。  一个大个头红卫兵,撸起胳膊上的哀袖,杀气腾腾地走到彭德怀面前,声嘶力竭地”揭发批判”了一通彭德怀的“反党史、反社会主义、反毛主席”的所谓罪行。造反头目气急败坏,用力挥舞着拳头,领呼着口号,于是,会场上如雷霆般滚过刺耳的声浪。在他们的被挑唆、激发的力奋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彭德怀早已不是人,而是一个青面僚牙、张着血盆大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了。
  “把彭德怀的臭老婆浦安修揪上来!”
  “反动分子浦安修,你要当着反革命分子彭德怀的面,揭发他的滔天罪行,这可是立功赎罪的大好时机,只要你能大义灭亲,反弋一击,火线起义,弃暗投明。。。。。。”说到这里,那位造反派头目一拍胸脯,打着保标说:“我可以担保,立刻宣布你无罪,你就可以参加无产阶级革命派了。”
  浦安修低着头,默然无语。
  那个造反派头目揪着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点着题目说:“浦安修,你现在就揭发反革命分子彭德怀是怎样里通外国的!你现在就揭发!”
  “我根本不知道他有里通外国的问题。”浦安修不紧不慢,文文静静地说。“你们提这个问题,我不大相信,他怎么会里通外国呢?他又不懂外语,说话都得通过翻译,翻译都是组织上安排的呀!”
  造反派头目卡壳了。彭德怀文化水平不高,根本不懂外语,这里通外国怎么个通法呢?
  “闭上你的臭嘴,到现在你还在包庇他,你也绝不会有好下场”。造反派头目脸色铁青,他知道,今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上报给中央文革乃至无产阶级最高司令部。如果他们不满意,自己的厄运也就到了。
  他冲着按着浦安头的两个红卫兵,恶狠狠地说:“狠狠地教训她一下,叫她知道革命造反派不是好惹的!”
  两个红卫兵拼命按浦安修的,把她的头按在地皮上,在撕扯中,她衬衣扣子被撕掉了,一张纸片从浦安修的怀里掉了出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造反派将那张纸片拴起。
  那红卫兵将纸片拿到眼前一看,原来是彭德怀的照片,他立刻气急败坏地高扬着照片,小题大做地吼叫起来:“快来看吧,看看这是什么?我向大家公布一件让人万分气愤的反革命行为,就是这个浦安修,居然把反革命分子彭德怀的照片揣在怀里,是公然对我们革命小将的示威、对抗和挑战,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他的煽动下,会场上响起一片杀气腾腾的嘶叫声。
  几个彪形大汉一拥而上,对一个年近50岁的女人拳打脚踢,恶语相加。。。。。。
  “住手!”忽如一个怒雷,在会场的上空炸响。
  是彭德怀!彭大将军挣脱了刺缚,又高高昂起了头颅,他不顾一切,几步奔到浦安修面前,用他那宽厚的肩膀,保护着自己的妻子,他那威严、那刚直,那猛烈,如同又走上了战场,面对着万恶凶残的敌人。。。。。。。。
  “你们毒打一个无辜的女人,算什么好汉!”彭德怀操着湖南地方乡音,义正辞严地怒斥。
  台上台下的人们一下子惊呆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你彭德怀又是什么身分?
  是螳臂挡车,不自时不时力么?还是飞蛾投火,欲自取灭亡呢?可他那股子临危不惧,视死如归、越失传越奋、威冠三军的气度,还是让全场的红卫兵们大吃一惊。
老夫1966年在天安门广场接受老毛检阅相当平静,平静地看着周围那些极端狂热和不断声撕力蝎高呼万岁的激动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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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HORSE , 算了吧。 别恶心了!!!!!!你以为你是谁呀!
0255200512:

又理解反了吧?我现在怀疑你是否正在上中学的孩子,狂热有余但理解中文句子有问题!

“老夫1966年在天安门广场接受老毛检阅”的说法并无错误!!!
官方的说法一向是“红卫兵小将在天安门广场接受毛主席检阅”或“毛主席检阅在天安门广场的红卫兵小将”,难道你还想反着讲???

老夫是谁,老夫当年是刚满12周岁66年小学毕业的小红卫兵,很可能比你父亲岁数还要大很多呢,而且不光老夫,与老夫在一起的其他3个同学也不激动,激动什么,隔那么远,什么也看不见!瞎发狂!就象老夫现在在电视里看到狂热的追星族那样深感不可理喻一样!!!反过来问一句,0255200512你以为你是谁???????
失敬失敬啊,oldhorse兄经历够多。
我想问oldhorse兄一个小问题,就你经历来说,觉得现在的人和那时的人那个精气神更好?我没经历过那个时代,但我觉得那个世代的人精气神更好,至少那个时候还有理想。
回嘟嘟猪:

文革时人们是先疯狂后失望最后反感(76年的45事件就是证明),现在人们是正常状态,左中右都有,中派为主!
贴了一小部分,这本书我看过,写得不错,我的父母都是经历过的一代人。
OLDHORSE , 算了吧。 别恶心了!!!!!!

不激动你瞎起什么哄啊, 谁让你去天安门的?不要把知己打扮成先知先觉。
0255200512:

你叫什么劲?是派军车把在北京或串联的红卫兵都拉去,一个不剩!你以为每个人都必须象你那么狂热吗?你还打算为文革中挑动群众斗群众、群众斗干部、干部斗干部、残酷斗争无限打击叫好吗?
老人家, 我既不狂热也没为文革叫好,你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由此可见你的判断力有问题。

我已给你多次回贴表达的都是一个意思, 不要自以为是冒充专家,不要把自己的主观臆断强加于人, 更不要把自己打扮成先知先觉,好象自己比如来还有先见之明。
0255200512:
我就没看出 oldhorse在冒充专家,更没有“把自己的主观臆断强加于人”,他只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相反地,我觉得你挺想当红卫兵。
奇怪! 就算是想当红卫兵又怎么了???

我想干什么要你来管吗?
没看过原著吧?这不完整少了不少
献给那些不承认文革中发生过武斗的人!

还需要老夫转贴武汉红纲城、四川三线军工大企业、宁夏炮轰。。。。的帖子吗?
以下是引用0255200512在2003-6-4 9:37:00的发言:
OLDHORSE , 算了吧。 别恶心了!!!!!!

不激动你瞎起什么哄啊, 谁让你去天安门的?不要把知己打扮成先知先觉。

你这不是有些吹毛求疵了吗?不管老马是否先知先觉,起码他在经历过那场浩劫之后,能清醒的反思,能写出大量的文章给现在的年轻人扫“文革盲”。起码他在尽自己的一份力量防止“文革克隆”的幽灵再次游荡在神州的大地上!!!
0255200512:
     要论狂热,那时候的逍遥江湖要比现在的你0255200512要厉害多了,大多数的年
轻人也比你现在虔诚狂热多了,可是结果呢?时过境迁回头去看看,只有叹息!幸亏你
小兄弟晚生三十年,要不然,站在彭老总背后的那个青年就可能是你哦!一辈子都得背上
沉重的十字架,后悔都来不及啰!清醒清醒吧,多去读点书,学点真本领,你的这个搬运
公司开不得的,小兄弟!
老马只是他的谈了谈他经历,就有东西跳出来吠,也不知道他在吠什么,不知道他吠了几下就能吠掉那段历史?就能吠出真理?
现在的年轻人是应该多了解了解文革了,最起码从文革的历史中可以了解到民主的真实含义,可以对比出来为什么民主是有限度的。
转告0255200512先生。“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旷古未有的浩劫,不但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即使在世界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文革”给中国所造成的灾难之深重,恐怕是没有笔墨可以形容的。它的恐怖,它的激进,它的愚昧,它的滑稽,亦只是亲身经历过这场洗礼的人才能有深切的感受。
我这人比较懒,建议老马先生多写点文革的纪实文章。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7-23 2:35:39编辑过]
文革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是假、大、空的典型。比如,文革旗手、红都女皇江清同志,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母仪天下十年!

文革让江请这样的戏子整整十年权倾朝野、成为一人之下的核心人物是正常的吗?吹喇叭的人可能会说是江清同志坚定地反修防修、勇斗林彪反党集团、反击右倾翻案风,但看问题要看实质!诡辩的人要说是4人帮干扰了文革,实际上4人帮就是文革、贯穿整个文革!

别看江清把文革吹的天花乱坠、反修防修、其实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一贯公抱私怨、大发淫威!!她实际上真想搞的只是“雌西”太后那套封建专制把戏,她真想搞的就是以个人效忠为唯一尺度的封建家天下!
完全是封建宫廷中的人物关系:文革中的江青与林彪(转贴)

文革中的江青与叶群(林彪)来往(转贴)

  杨银禄(原江青秘书)

  江青和林彪之间的关系是很复杂的,他们是你来我往,互相勾结,互相利用的关系,又是各怀鬼胎,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的关系。

  江青和林彪之间来往、请安的牵线人是林彪的老婆叶群,她是江青处的常客,我所知道的他们之间的人员来往以及电话来往,大都是请安问好方面的内容。例如:气候有较大的变化;一方或者双方身体感到不舒服;逢年过节;中央召开重要会议的前后;离开北京到外地,或者从外地回到北京等时候,都要相互请安问好。像这类请安问好的内容,叶群大多是直接打电话给江青的秘书,请秘书转告江青,她很少直接打给江青,怕电话的铃声打扰江青。江青打电话或回电话给林彪的时候,也是通过她的秘书打给叶群,很少直接打给林彪,她怕电话的铃声打扰林彪。有关请安问好的电话,仅从1969 年初到1971 年9 月上旬的两年零九个月的时间里,就达470 余次,平均每隔两天就要电话联系一次。

  这种请安问好的原话无非是那么几句:林副主席身体好吗?请他多保重。你( 指叶群) 要把林副主席保护好,要防止受凉感冒。而叶群也总是回答说:林彪同志问候江青同志,请江青同志保重身体。如一方知道另一方身体稍有不适,一方不仅电话问候,还会亲自到另一方住处去看望,以表示关心;一方从外地回到北京,定到另一方家中看望,以表示离别之后的想念之情。有一次林彪从外地回到北京,还没回他在毛家湾的家,就风尘仆仆地到钓鱼台看望江青。

  那一次林彪亲访江青,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看样子林彪有很久没有理发刮胡须了。秃顶下边一圈的头发长长的,乱乱的,胡须白白的,长长的。我从未看见过他那副样子。就是这样一副样子,一向讲究的江青,一见到林彪仍旧高兴得眉飞色舞,握住林彪的手,久久不撒开,显得十分亲密。

  江青知道林彪怕风、怕冷、好感冒,一年四季只要到室外脑袋就包得严严实实的。江青为此请人给林彪特别订做了一个貂皮围脖,并亲自送到毛家湾给林彪戴上。林彪高兴地拉着江青的手连连道谢,说:" 江青同志政治上考虑得周到,生活上想得也很细致" 。他并且指着江青对叶群说:" 江青同志在这方面比你强得多。"

  林彪和叶群知道江青植物神经紊乱,睡眠不好,也特意给江青送去一台负离子发生器,是进口的。与此同时,林彪怕江青出楼门、下汽车被风吹着,伤风感冒,还叫叶群带上当时的总后勤部部长邱会作和建筑房子的设计师到江青住的钓鱼台10 号楼,看现场、选地点,给江青修建了一个直接通往楼内的汽车库。

  党的九大以后不久,江青在10 号楼对叶群说:" 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缔造的,是林副主席亲自指挥的,我对解放军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想抽时间到军营去走走。" 叶群很机灵,马上从总后勤部找了裁缝,很快就给江青做了三套陆、海、空三军军服,并亲自送去,江青高兴得很,左试右试,十分欣赏。

  林彪知道江青爱吃南方的西瓜和南方的水果,经常派人从海南岛给江青用飞机运来无籽西瓜,以及荔枝等水果,供江青享受,越是冬天天寒地冻时运得越勤。当然有时夏天也送。记得1971 年9 月8 日,也就是林彪外逃的前几天,林彪叫叶群从北戴河打来电话给江青,叶群在电话里格外热情地说:" 林彪同志问候江青同志,请江青同志保重。林彪同志今天给江青同志送去几个(4 个) 大西瓜,请江青同志尝尝。"

  江青看了我记的电话记录以后,也立即叫我回电话说:" 请林副主席放心,我现在身体还好,感谢林副主席的关心,也请林副主席保重身体。"

  江青收到林彪送来的四个大西瓜舍不得吃,在钓鱼台10 号楼的前厅放了四天,于9 月12 日下午,也就是林彪叛逃的前几个小时,江青特意带上这四个大西瓜,到颐和园游玩,十分得意地对那里的干部、职工们说:" 你们看,这几个大西瓜,是林副主席送给我的,我再送给同志们,这是林副主席对我们的关心,让我们大家一起感谢林副主席。" 江青这样做固然是因为对林彪准备叛逃一无所知,但这件事也足够让她出丑的了。

  1971 年6 月初,江青叫谢富治给她找了一大块蓝色的幕布作背景,又从新华社借了8 个灯具,在钓鱼台17 号楼精心布置了一个照相室。6 月9 日,江青特邀林彪、叶群到钓鱼台照相。当时,林彪并没有思想准备,因为他连胡子都没有刮。江青为了给林彪照得好,使他满意,就把他带到10 号楼刮胡子。林彪说:" 年龄大了,有胡子没有关系。" 不想刮。叶群忙劝说:" 江青同志亲自给你照相,不刮胡子不好,刮了显得年轻,精神焕发。" 江青也劝说:" 你是党的副主席,解放军的副统帅,照的相应有领袖气派。" 两个女人都在劝说,林彪也就勉强同意刮了。

  回到17 号楼,林彪端坐着,江青调整好了焦距和灯光,马上就要按动照相机的快门了,突然又想出一个点子,说:" 请林副主席把帽子摘掉,我想给你照一张免冠像。"

  林彪的头顶光秃秃的,看样子他很不想摘掉帽子,但是,在那种场合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把帽子摘掉,扔给他的工作人员。

  江青等林彪摘掉帽子,第二次准备按动快门的时候,突然又说:" 我觉得这样照还是不够理想,没有林副主席的特点,林副主席最好是拿着一本《毛泽东选集》两手捧着,就像是在看书。"" 还是江青同志想得周到。" 叶群夸奖说。江青命令工作人员跑回10 号楼把她的《毛泽东选集》四卷合订本拿去,交给林彪。林彪被几个大灯烤得满头大汗,江青递给他一条毛巾擦了擦汗水,摆弄好姿势以后,终于按动了快门。

  一个月以后,林彪的这张照片刊登在《人民画报》和《解放军画报》七、八期合刊上。江青给这张照片命题为" 孜孜不倦" 。1971 年7 月31 日,《人民日报》刊载了一条消息,消息说:" 两本画报都以单页篇幅刊登了毛主席的照片,刊登了毛主席的亲密战友林副主席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照片,这张照片把林副主席无限忠于毛主席的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生动形象地展现在人们面前,给了人们巨大的激励和鼓舞。"

  林彪的照片刊登以后,叶群给江青打电话说:" 江青同志给林彪同志拍的照片太好了,它不但有艺术价值,还有重大的政治意义,在社会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如此看来,形象教育有时比文字教育更有影响力。林彪同志非常高兴,他感谢江青同志的辛勤劳动,也热烈祝贺江青同志的作品公开发表,我们也希望江青同志的其他作品也在报刊上公开发表,以教育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 江青回电话说:" 请林副主席保重,摄影艺术是一方面,主要是林副主席的形象好,是学习毛主席著作最好、最高的代表。"  

  1970 年8 月23 日,党的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召开了。林彪及其一伙在会上坚持要设国家主席,引起了毛主席的警惕,当即加以制止并批评了他们。31 日,毛主席写了《我的一点意见》,点名批判了陈伯达。

  林彪集团受到党中央和毛主席的批评以后,好像热锅上的蚂蚁。27 日中午,陈伯达如丧家之犬,无精打采地来到江青的住地,用低颤的声音对我说:" 小杨,请你报告江青同志,我想见见她,我有要紧的事想和江青同志说说。"

  江青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势利眼。陈伯达平时的口头表达能力较差,穿着也比较窝囊,江青在这些方面看不起他。但他的文字表达能力,江青是很佩服的。陈伯达原来是文革小组组长,她是副组长," 九大" 以后,陈伯达是常委,她是政治局委员,总的来看,江青对陈伯达还是尊重的。但是对于犯了政治错误,受到毛主席严厉批评,处境十分困难的陈伯达,想见到江青也是很困难的。

  江青听说陈伯达来了,又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谈,精神马上紧张起来,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我,问道:"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说:" 在会客室。" 江青听了以后猛然站起来,嘴角哆嗦了几下,说:" 他现在来干什么?你马上告诉他,我不见。" 我转身准备走,江青又说:" 你等一下,不能说我不见,你就说我现在还没有起床,请你先回去,等江青同志起床以后我再报告她,是她请你来,还是她到你那里去,我再打电话报告你。总而言之,你想办法把他支走就是了。"

  就是在这天下午,叶群也急冲冲地来求见江青。我报告江青之后,她只是沉思。足足等了5 分钟,才开口说话:" 见不好,不见也不好,真使我左右为难,叶群这个人,嗨,不说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说:" 顾不得那多么了,决定见,你请她进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们的会谈结束了,江青打铃叫我送客。我看见她们二人肩并肩地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我听到叶群对江青说:" 江青同志今天见了我,使我很受感动,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江青说:" 请你回去代我问候林副主席。" 叶群习惯性地低头哈腰说:" 一定,一定,谢谢江青同志。"

  江青把叶群送走之后,立即调车到主席那里去了。江青回到住地时,情绪很不好,找我们工作人员发泄,直到汪东兴同志来了又走了,江青的火气才基本上消失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事后我才知道,江青到毛主席那里,惹得主席不高兴。主席教训她," 在关键时刻头脑要清醒" ," 屁股别坐错了位置。"

  庐山会议虽然结束了,但斗争并没有结束,毛主席多次批评黄永胜、吴法宪,叶群、邱会作等,江青是知道的。但即使在这种背景下,江青和林彪、叶群仍多次通电话。

  1971 年4 月29 日,叶群给江青打电话说:" 江青同志每次在最关键时刻对我进行帮助,我非常感动。……谢谢江青同志对我的帮助。"

  5 月2 日,江青给林彪打电话说:" 很久没有见到林副主席了,如果林副主席有时间,我去看看林副主席。"

  5 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叶群打电话给我,叫我报告江青,现在去看看江青行不行?我报告江青时,她说:请叶群同志来,这是我们昨天约好的。叶群接到我的电话以后,很快就来到了钓鱼台10 号楼。平时她们二人见面时,从表面上看都很热情,这次她们见面时,表情都比较严肃。当她们进入大客厅密谈了两个小时以后,从大客厅走出来的时候,都是满面笑容。叶群一边挽着江青的胳膊,一边笑着对江青说:" 你对我的帮助,使我终生难忘,听了你的一席话,真的胜读十年书,我对江青同志的感激之情无法表达。林彪同志如果知道了咱们今天的谈话,也会高兴的。"

  江青俨然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对叶群说:" 这没有什么,对于你的思想认识的提高,我见到毛主席时跟主席说说。" 叶群连连说:" 谢谢江青同志!谢谢!"  江青和林彪虽然长期一唱一和,相互勾结,但是,他们之间也有矛盾,互有戒心,有时还勾心斗角。

  我刚到江青那里工作的时候,林彪和江青之间的人员来往和电话来往也不少。那时,相互打电话,有时有电话记录,有时没有电话记录。有电话记录时,江青看看,有时叫我立即烧掉,有时对我不放心,她自己亲自烧掉。那时他们之间的矛盾还不深。1969 年1 月份,江青突然怀疑楼里有人安装了窃听器,于是叫人把她当时住的11 号楼的各个角落进行了仔细检查,没有发现问题。而她还是不放心,干脆就搬到了10 号楼居住和办公。从此以后,她叫我把她和毛家湾( 林彪的住地) 之间的来往电话内容统统地详细记录下来,并一份不丢地保存下来。当时,我对江青保存电话记录的用意不清楚,心里常犯嘀咕:保存这些东西干什么?那要增加多么大的工作量啊。后来,江青说明了她这样做的用意。她说:" 叶群这个人怪点子很多,我和她打交道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弄不好就叫她给绕进去了。"

  1969 年5 月,党的九大闭幕不久的一天,外交部送来一份文件,报送中央领导同志名单的顺序是按姓氏笔划为序排列的,因为江青的" 江" 字,比叶群的" 叶" 字多一笔划,所以江青的名字自然地排在了叶群之后。江青看到这个名单打铃叫我,我走进她的办公室,看到地上有一份文件。她用颤抖的手指着那份文件:" 你看,你看!" 我不知道她叫我看什么,捡起它,拿着发愣。她急了,从我手里夺过文件,指着一行名单大声说:

  " 中央政治局委员的名单这样排列是有问题的,我看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这样搞的,是为了制造矛盾,在党内造成思想混乱。叶群的名字列在我的名字前面,是很不正常的,她的历史贡献和影响力怎么能和我相比,没有法比嘛?不行,我得跟林副主席去谈谈。" 说完,她叫我立即打电话了解一下林彪是在毛家湾,还是在大会堂。

  我了解到林彪在大会堂浙江厅。我报告江青以后,她带上那份文件,急急忙忙驱车直奔大会堂而去。

  江青到大会堂浙江厅门口,因为里边早有了准备,叶群出来迎接。叶群看到江青的脸拉得很长,又不知她为什么不高兴,忙伸出手去想握手以示欢迎,没想到江青理都不理,拂袖昂头而去,弄得叶群十分尴尬。

  江青进去以后,我、警卫员和护士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候。大约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江青高兴地从里边出来,和送行的叶群主动握手告别。

  自那以后,无论是什么文件,只要有政治局委员的全部名单,在排列顺序上,江青的名字总是排在叶群之前。

  " 九一三" 事件以后,江青心里有鬼,惶惶不可终日。在她身边工作的人,谁都看得出,她的神气小多了,说话也少了,饭量也减少了,经常唉声叹气,甚至对工作人员说:" 我总感到我快死了,活不了多久了,好像明天就会大祸临头了。死,我并不怕,就怕把我不死不活地养起来。"

  记得有一天,她正办公,我进她的办公室送急件,她接过文件,看了看,在她的名字上画了圈,把文件递给我。我转身要走,她说:" 你等一下,我想跟你说一会儿话。有一段时间了,我总觉得心里有恐慌之感,有时茶不思,饭不想,睡觉的质量特别差,我从镜子里看出,我现在面容憔悴多了。你们为我服务这么久了,难道你们就看不出?"

  江青究竟害怕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有目共睹的是,江青开始在各种场合" 控诉" 林彪,把自己打扮成与林彪斗争的斗士,说她是林彪的受害者。她甚至公然说:" 这几年他( 指林彪) 采取种种阴险毒辣的手段,想把我干掉" 。其实,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互相利用,林彪何尝打算干掉她呢!
在文革中间确实有许多无辜受到杀伤,这是有人需要承担责任的,需要忏悔和反省甚至应该追究刑事责任的。但是在应该是什么人负责的问题上,今天多数人给出答案却是颠倒的。某些人对文革的真实过程一无所知,却断言毛泽东应该对文革期间的暴行负责,不知道有什么依据,总不成变成了你的话就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吧。
十年文革过程作为一个常识:是当权派勾结起来,利用手中掌握的国家机器来镇压群众,毛泽东刚刚好是与当权派站在对立面上。因为受到压制和打击的群众起来造反,全面地质疑到当权派既得利益和优势地位的合理性问题,因此受到当权派的联手镇压,保守派组织充当的就是镇压工具的角色,文革如果没有这个原因就不会演变成武斗。某些人不顾这样的事实,很明显是迎合了当权派的需要,迎合了当年那些把文革变成武斗的党卫队式的保守组织的需要,当然这种迎合也许是有道理的,毕竟今天这些人都是在台上当官,非毛化和妖魔化文革,把责任向上推卸到毛泽东身上,对下推卸到造反派身上,把自己洗刷干净打扮成一贯正确,乃是当权派政权合法性的主要来源。
看这段儿,究竟谁“是丧心病狂的法西斯”?
“炮轰派”占领的几所大学工厂被围困了起来。
“捍联总”在其控制和把持的一切权力方面,不但对“炮轰派”实行“专政手
段”,而且殃及“炮轰派”的家属们。
  粮店停止供应“炮轰派”家属粮食。
  医院不给“炮轰派”家属看病,不接受他们的家属住院。
  小学校不许“炮轰派”的孩子跨入校门。
  街道委员会不发给“炮轰派”家属一切购买票证。不给“炮轰派”的儿女们办
结婚手续。不给“炮轰派”的出生婴儿落户口。
  “革命委员会”这个“无产阶级的崭新政权”对“炮轰派”采取蒋介石对“共
区”的封锁政策。


正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在文革中的行为暴露出他们“是丧心病狂的法西斯”。
正是他们为自己的权力,无视国家民族的利益,挑动群众斗群众的行为,造成了后来 “全面内战”的不幸。以为来个所谓“全面彻底否定文化大革命”,全面封杀舆论媒体为文革辩护的声音,就可以把他们当年的罪行一笔抹杀,把全部罪名扣到毛主席头上?

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且善于独立思考的人总会将真相披露于世,谎言是不能持久的。
化西:

文革中这派那派都是被文革小组和最高当权者当枪使,都是政治替罪羊,最后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你还幼稚,以为造反派被当权派镇压了,当时的当权派的只是结合了革命领导干部的另一派群众组织,什么都是中央文革批准的,镇压命令也是中央文革下的,你简直幼稚的一塌糊涂,现在还来派性,告诉你吧,那些造反派都是老毛69-70年彻底打压下去的,法办的法办,下乡的下乡,就是以老毛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采取的果断措施!!!

你爸爸在文革中被打成现行反革命,那时这种被冤枉打成现行反革命的无穷无尽,你一个文革中现行反革命的儿子在这里大声为文革叫好,还想再来一把?这事是不是太滑稽可笑了一点???老夫真不明白你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有没有自己的独立思想和判断?不会有受虐倾向吧?怎么让人家卖了还帮着数钱,让人家当枪使还豪迈的不得了,这地球难道离了谁就转不了了???

现在的政治气氛可是比文革宽松太多太多,文革中你对江请敢有半句不敬也是现行反革命,这里你们放肆地攻击阿江、攻击现政策的话海了去了,要是回到文革中你们早就被镇压了!!!还呼唤文革呢,你知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是人民共和国还是封建专制,是立党为公执政为民还是家天下???你们就好好想想吧!!!
为一己之私利,而鱼肉天下。
是的,“文革中这派那派都是被文革小组和最高当权者当枪使,都是政治替罪羊。”呵呵,毛也真是够无能的。和要枪没枪,要人没人的五次反围剿长征时期相比,文革中有这么多枪使,最后却失败了!纳闷......不解......不过我不幼稚。至少我知道并不是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文革后平反的平反,赔偿的赔偿,当官的当官,这些已成为先富的人算不算吃到好果子呢?


除了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挑动群众斗群众的行为,当时老红卫兵也有极大的势力与活动能量,中央文革的力量制约不了。老红卫兵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子弟,两者是一家。老红卫兵是破坏文革的,文革是打击“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是,老红卫兵殴打,甚至打死了不少教师和出身不好的人,其目的就是转移文革的斗争方向,破坏文革。


一个文革中现行反革命的儿子就不能说了?为什么纠缠于个人的角度呢?从工农大众文化革命前后的遭遇看看行吗?从现时出发看看客观真实行吗?看看群体的变化,数量在几千万以上的群体,看看苏联解体东波巨变行吗?看看现在的官场腐败,国企资产的流失,农民和下岗工人及打工者的处境行吗?
历史终究是要人来写的的。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仅仅学会了悲情、煸情,仅仅留下了一些所谓“创伤”,经历过再多也是白活。
既如此,安安心心养老,踏踏实实赚钱,不要再操这些心了。

为什么小孩牙未长齐时,父母不给你吃肉,难道不给你吃就是封建专制?为什么国家会有贸易壁垒,难道保护弱势行业就是拒绝市场竞争?
衡量一个事情,因应该从总体来看,从时间经纬,客观环境角度来看。而不是拿出现在一个优点来,说我就看这个。不然,支持文革的人也可以说,“文革再不好,毕竟人人有饭吃,小孩子上学用交钱,人人公费医疗,不象现在丛林法则,没钱连病也看不起!那样和野兽社会有什么区别!”
“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实际就是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正是胡哥用毛泽东思想“消解”江呆的三个代婊的一个杰作。你信不?





另附:

就公开的政治力量对比来尝试解答文革中的人事迷案问题

本文摈弃秘密政治的独家秘籍和权利斗争的绝对真理,试图从公开的政治力量对
比和文革时期的形势来,分析当时的一些问题,供各位方家批评指正。当然本文
的一个基本特点是否定了毛泽东在文革期间,具有全部选择权的假设,毛泽东在
文革期间只是一方,他不仅要考虑自身想做什么,还必须随时权衡能够做什么。
江青曾经在一次接见革命小将的时候说,高层的斗争也是很激烈的,就是没有打
起来而已,这恐怕是真实的力量对比的反映。从假定毛泽东能够控制一切,具有
完全自由的选择出发,许多问题就得不到答案因而成为“谜”。 1966年国庆在天
安门城楼上,毛泽东对王力说要冒着被枪毙的风险把文革进行下去,这可不是无
的放失。如果从文革本身是否定当权派短期利益最大化目标,是一个整党或者整
干部的运动认识出发,这个运动毫无疑问是受到绝大多数当权派全力反对与抵抗
的。考虑到国家机器所具有的组织与动员能力,那么这个运动显然就要受到谁能
够实际上掌握国家机器,显然就必然地成为力量对比优势的一方。很显然,毛泽
东、中央文革加上造反派,在文革过程中,都不曾实际上掌握并充分利用过国家
机器的组织和动员能力,因此毫无疑问就处于下风状态。从这样的事实出发,不
仅可以很容易地理解为什么文革中间有那样的人事方面的变动,也很好理解为什
么造反派在文革中间多次受到打击与清算,甚至可以理解湖北省多数干部为什么
在那样的形势下仍然选择“宁愿犯路线错误,不能犯组织错误”“要犯错误就大
家一起犯错误”,坚决与毛泽东的指示对着干,这实际上与台湾选举中出现的
“西瓜靠大边”的现象一样,是选择强势一方的政治立场作为自己的立场。


(一)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总参谋长罗瑞卿首当其冲被撤职审查?

罗瑞卿最大的政绩乃是1964年开始的“全军大比武”,实际上跟毛泽东的军事思
想相比,这很明显是一个以战术规则去替代战略原则的全局性措施,以对于军官
而言容易操作的方式去统御全军的管理。这样的方式对于日常训练来说,是有利
于指挥官掌握和控制部下的,但是真正对于战争结果而言,却不能起到决定性的
作用,毕竟依靠在战术素养与武器装备上的提高,是不可能决定战争结局的。中
国要取得防御战争的胜利,唯一的道路还是毛泽东的人民战争思想,是需要在全
国形成上下同欲的全民心防才行。相比较而言,林彪的叁八作风、四个第一和毛
泽东的五七指示,才是正确的路径与方法。特别是在中苏关系破裂和美国在南面
公然制造北部湾事件的时候,中国高层对国家安全的忧患意识迅速上升,在这样
的情况下对罗瑞卿这样的战术意识去驾御全局的“鼠目寸光”的小智慧,就相对
难以容忍了。当然如果他仅仅是一个军长师长而不是总参谋长的话,这就不能说
是一个错误,他处在一个战略地位上,中国又面临非常时期,却异常缺乏战略眼
光和全局视野,这应该是一个严重不足。在这样的背景,罗瑞卿下台成为必然,
至于他后来的遭遇则具有偶然性,可能与个人恩怨或者吵架的双方之间的情绪互
动有关,他本人大概也不可能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甚至有可能认为自己一切都
很努力应该受到表扬,不管怎么说具有这样的心态无疑是有助于争执升级的。在
1966年5月刘少奇主持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之后,成立了罗瑞卿专案组,是杨成武负
责的。1975年毛泽东为罗瑞卿平反,罗出任中央军委委员。


(二)贺龙到底是因什么原因在文革中挨整的?

根据毛泽东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上的讲话,原来贺龙被看作二方面军的代表,毛泽
东是准备保他过关的,就与陈毅一样。相比较而言,陈毅在文革初期,在派工作
组整群众方面,在组织保守派组织方面(此项在当时被认定为走资派“挑动群众
斗群众”的严重行为),都是犯过严重错误的,按照当时的标准是在打倒之列的。
贺龙好象还没有这样的劣迹,外交部的造反派是中央各部里面闹腾的最凶的,就
是与陈毅这样一些行为有关,贺龙治下体委系统造反派也远远没有这么强烈的反
应。不过陈毅在1966年十月中央工作会议之后,按照毛泽东的要求,于1966年11
月16日亲自出面宣布解散外交部的保守派红卫兵组织,他当时自己也说想要串联
几个副总理什么的成立一个组织,不过大概没有最后全面实施,因此仍然是被保
着过关了。最后决定性地要放弃对贺龙的保护,是因为出于成均、许光达、廖汉
生、王尚荣的揭发材料。公开的林彪四人帮审判中,提到吴法宪、叶群和宋治国
写诬告材料的事情,但是在毛泽东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上的讲话中,没有提到这些
人的事情,看来决定贺龙垮台的还是几位将军的揭发。贺龙被打倒一个主要罪名
是搞兵变。作为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测,可能是在上海一月夺权之后,各地的当权
派都积极行动起来,寻求军队对政治进行干预,抑制或者镇压造反派对当权派的
既得利益和优势地位的威胁,着名的如1967年青海赵永夫开枪杀死100多人的事
件。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有政治头脑的人是做了不说。贺龙这人比较有草莽英雄
气概,倒有可能是说了没做,比如有进行兵变的过激言论或者私下串联行为,最
后被揭发出来了就因此定案了,这是不奇怪的。


(叁)毛泽东为何突然要将王力、关锋、戚本禹整下去?

1967年7月21日,毛泽东从武汉处理720的现场不是那么从容地坐飞机撤退到上海,
在上海,毛泽东对杨成武系统地回顾了一些老军头的历史,如说陈毅是个好同志
等等。许多造反派认为全国的革命形势在武汉720事件之后一派大好,好得不得
了。但是毛泽东是在长期革命战争中杀出来的,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个形势背后
的危险,看到了造反派与对立面当权派之间力量对比的严重差距,在一月夺权之
后,许多地方的造反派分裂了。相反,当权派却在真切的威胁面前空前地团结起
来了。因为当权派与造反派的对垒已经非常明显与公开,表现在一月夺权之后就
有了二月逆流。这个二月逆流并不仅仅是中央怀仁堂里的口舌之争那么简单,而
是反映在几乎遍布全国的二月黑风或者叁月黑风上。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在一月夺
权之后,当权派的既得利益和优势地位受到全面而真切的威胁,他们因此就利用
手中掌握的国家机器所具有的动员与组织能力,实现了军队当权派与地方当权派
的整合过程,再加上他们在革命战争年代所积累下来的丰富斗争经验,要凝聚足
够的力量,来消解造反派带来的威胁,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且在这样的过
程中,当权派内部的军队干部与地方干部不仅已经完成了整合过程,还统一了思
想与行动方式。全国各地在1-28军委八条出来之后,都出现了一个二月黑风或者
叁月黑风,就是通过宣布反动组织和抓反革命这样比较“文雅”的方式来对付造
反派,在4-6军委十条出来之后,原来规定中间可资利用的“漏洞”不再存在,于
是全国各地出现了大规模的武斗风潮。实际上目标仍然是解决造反派对当权派的
威胁,文的不成就来武的,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个时候社会上的局势实际上已
经失控,各地实际上已经演变成真实的力量对比驱使下的街垒战。各地的当权派
实际上并不一定是出自上面什么人指使,乃是出于捍卫自身利益的本能而自发地
行动的。这个时候如果要继续把“文化大革命继续进行到底”只有两个选择:一
是彻底瓦解当权派的反抗能力;二是进行战略退却避免摊牌与决战,因为当权派
实际上掌握着国家机器的组织和动员能力,造反派恰恰不掌握党政军人财物,在
力量对比上处于绝对弱势地位。在当权派基于切身利益并已经完成力量整合的情
况下,大概只有进行比较彻底的肉体消灭比如大清洗,才足以瓦解造反派所面临
的威胁。如果不想进行大清洗,那么就需要进行战略退却和让步。毛泽东在这个
时候,在上海对着杨成武深情地回忆老军头们的种种好处不是偶然的,实际上就
是坚定否决了要清洗他们的理由。这些老军头们在思想上对文革的倾向毛泽东非
常清楚,毛泽东对陈再道的评价是“思想反动、头脑简单”,实际情况就是与陈
再道思想一致的人很多,但是公然跳得这么高当然就是因为他的头脑简单所决定
的,有鉴于此,毛泽东对陈再道都已经打算网开一面了。毛泽东是指挥战略退却
的专家,即使是撤退也决不能是弃甲曳兵而走,而是要有足以鼓舞士气的胜利效
果(至少是表面上的,这对人民的士气极为重要),同时也要保留实力并避免最
坏的后果和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有资料说周恩来曾经亲自去上海与毛泽东密谈,
回来之后就宣布了对王关进行隔离审查的。这个过程非常有可能的是:毛泽东要
避免各地当权派再自行其事,组织和动员武力与造反派决战,各地形势不能容许
继续失控,由当权派主导的优势武力对造反派进行的街垒战必须停止,这应该是
毛泽东进行战略退却所可以指望达到的合理目标。在这样的情况下,需要有人出
面来代表中央政府,控制住各地诸侯,同时以舆论高压和组织措施对武汉军区进
行“杀鸡吓猴”式的处置,震慑各地前一段基本上是在自行其是的当权派。然而
仅仅靠震慑其效果是不能长久的,势必要寻求让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心服”的方
式,至少要让他们看到形势不会继续恶化到剥夺他们既得利益让他们有不顾一切
铤而走险的必要,这个时候让步姿态是必须的。王关戚被端出来,就是要起到这
么一个作用:对下是打算对当权派既得利益给予必要关照的---在当权派眼里树立
周恩来的形象暗示这样一个行动将由周恩来主导完成,同时也要各地诸侯不能再
各自为政,要听中央的,这样可以避免各地要把对造反派的武斗围剿进行到底。
王关戚被抛出来是合适的:一来他们是中央文革里面比较活跃的分子,二来也是
造反派力量的象征,特别是王力,刚刚从武汉支左回来。这个被抛出来的过程,
实际上就是在真实的力量对比不利的情况下,文革运动转入退却阶段,因此前锋
变后卫,后卫为掩护大部队撤退而壮烈牺牲的古老故事重演。当然王关戚被打倒
必定是需要一个说法的,但是真实的说法是永远不会公开的,甚至有可能根本就
没有被记录在案。反正有奋斗就有牺牲,不管这个奋斗正确与否,不过这一次牺
牲的对象是他们叁个,也因为他们叁个的级别既没有低到让对垒的一方认为无关
紧要的程度,也没有高到足以让另一方觉得如丧考妣的高度。在这个意义上,对
陈再道的宽大无边也就很好理解了,本来陈再道在多个方面是具有严重罪行的,
对1967年4-7月份死在武汉武斗中的无辜者是确实负有责任的,这个处置方式显然
对当权派也具有安慰意义,与端出王关戚的作用相同,一正一反。


(四)1968年3月30日对杨、余、傅的突然打击?毛泽东为何突然要整倒
陈伯达?关于林彪事件

1968年3月24日的“杨余傅事件”,可能是一个政治平衡措施,抛出王关戚是为了
防止右的方面在各地走极端,对左的方面不利。而抛出杨余傅特别是杨成武,非
常可能的是防止在中央一级形成右的势力集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在杨成武随
毛泽东出巡之前,周恩来亲自嘱咐有什么问题和情况要迅速直接向他本人通报,
但是杨成武从任职和领导关系上是应该向林彪汇报工作的,而且后来杨成武从上
海回北京之后,也确实曾经公然拒绝向林彪汇报工作。这一事实显然可能来源于
这样一种信心:即在力量对比面前文革已经转入退却阶段,林彪的副统帅及其立
场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在消退中,得罪林彪也许具有负面作用,但是负面作用越大
,象征意义就越突出,可以向当权派占据优势的阵营表示一个彻底的态度,而这
样一个阵营当时就是周恩来和其他一些政治局委员以及老帅们。杨成武的判断可
能是负面作用带来的风险是有限的,正面效益是可以预期的,所以这个行为模式
是可取的。但是毛泽东的退却并非投降,而且中央一级完成清一色的整合决非好
事,因此这样一个事件可能的寓意是文革没有完,不要高兴得太早。防止反文革
势力的彻底复辟,是一个对左的方面的平衡措施,这个时候报刊上开始宣传的反
右倾、反复辟就是一个比较清晰的解读。实际上反文革势力的集结还是在中央一
级完成了,这表现在1968年成立的中央五一六专案组上,陈伯达亲自出任组长。
陈伯达由文革小组长,最得力的鼓吹造反的人,演化为一个整造反派的柱石,成
为1000万五一六冤案的直接前台指挥者,这也可以理解为战略退却时期的一个后
果,到底是文人跟风紧,两边倒得快。其实整倒全部造反派的行为,虽然是专案
组的领导之下,但是到底是因为符合了几乎全部的当权派的愿望,才得以如此迅
速地落实的,参与这一冤案制造过程的,除了党政系统的干部之外,还有军队干
部,毕竟当时造反派已经成了气候,而且又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军队干部要真正
掌握实权,也必须要把造反派打下去。造反派实际上一方面要抵挡前党政系统当
权派的秋后算帐,一方面又要在缺乏行政管理经验和政治斗争经验的情况下应付
军队干部的权力之争,还要加上保守派组织的明枪暗箭和弱势条件下组织内部必
然会出现的严重分化,结果被他们联手整下去了。1000万五一六反革命份子就是
他们的政治枷锁,文革期间的新生政治力量就这样被彻底清算下去了。由于这
1000万五一六的原因,毛泽东不得不再次出击。第一次是在庐山把陈伯达拿下,
黄吴叶李邱被迫作检讨。第二次是1973年12月的十大军区对调,军队对地方政治
的干预从此停止了。康生在镇压造反派制造五一六冤案这个过程中,显然也是不
能免责的。所谓的林彪反党集团,如果作为在特定时期中国政治权力主要掌握在
军队干部手上这样一个象征意义上的说法的话,应该是可以成立的,毕竟是在文
革中林彪在政治权力体系中上升到那样一个最高的位置上,足以具备作为象征的
条件。而且当时掌握政策,并完成对造反派的清算过程的,实际上也是以军队干
部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最高,也明显具有政治权力争夺的主观意愿,因为当时当权
派已经是死老虎,只有造反派是活老虎而且具有相当深厚的群众基础。例如曾思
玉到武汉军区任司令员并担任湖北省革委会主任的初期,武汉的老百姓仍然保持
着陈再道时期遗留下来的对军区的敌视与不信任感,基本上只听造反派头头的话
,他们当时基本上玩不转吃不开。但是说林彪本人参加过这样一个集团的积极活
动并起主导作用,至今是缺乏象样的证据的,至少今天还没有看到。从当时的观
点看,林彪本人对文革的开展是有功的,因为林彪身体不好,后来倒是周恩来经
常率领作为政治局委员的黄吴叶李邱一起出面处理各种重大事务,决定各地的运
动方向,支持或者谴责各地的造反派或者当权派,主导后来中国各级机关的政治
利益与力量格局的实际分配过程。如果依据以上事实,那么应该把林彪与军队干
部的作为分割开来看,他在打击文革新生力量这一关键问题上,也没有什么罪责
特别需要追究的,林彪在庐山会议上的讲话称不上多么严重的问题。后来谋害毛
泽东的举动,即使存在的话,有99%以上的可能性是出自他那缺乏政治斗争经验的
儿子与老婆的错误应对。当然至今为止,并没有象样的证据表明林彪对谋害毛泽
东负有责任,或者他本人对毛泽东有什么大不敬,相反从林彪的许多讲话和思想
倾向看,无论是在中国革命时期还是在文革期间,林彪倒真是称得上党内高层毛
泽东唯一的知音,甚至在1966年那个着名的“5-18政变经讲话”中,提到毛泽东
身后将会如何,站在他自己的立场,对照1976年10月发生的事实,确实也是不幸
而言中。


(五)关于毛泽东的接班人选定问题

毛泽东选定华国锋作为接班人,大概没有什么疑问。对于知识精英群体来说,选
定王张江姚中的一个,显然符合思想倾向上的一致性。但是政治家与清客和帮闲
文人一流人永远有区别,政治永远要尽可能争取多数人的支持,最底限度也要减
低对垒一方的反抗激烈程度。从这个意义上去看,华国锋是一个合格的人选,比
王张江姚任何一个人都要合适,这从后来所具有的相当规模的凡是派就可以看出
,在文革期间曾经作为走资派被一度打倒过的王任重和张平化,都是后来的凡是
派。华国锋还很合适的一个原因,据说他在毛泽东跟前非常老实,不讲假话,毛
泽东大概认定他不会搞阴谋诡计,这也是新领导人所必须具备的一个品德,从后
来的事态演变看,这一品德简直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保卫文革的成果,避免在血
雨腥风中交班,应该是毛泽东追求的一个目标,毛泽东曾经在一个多个人在场的
时候明显表达过这个意思,具有政治遗嘱的味道。 毛泽东临死前,他对身边人
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八十多了,人老总想后事。中国有句话叫盖棺定论,我
虽未盖棺,也快了,总可以定论吧!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与蒋介石斗了那么
几十年,把他赶到那么几个海岛上去了,抗战八年,把日本人请回老家去了,对
这件事持异议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无非是让我及早
收回那几个海岛罢了。另一件事你们都知道,就是发动“文化大革命”,这件事
拥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这两件事都没有完,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和
平交不成就动荡中交,搞不好就血雨腥风了。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因此毛
泽东必然要选定一个受当权派反对程度相对小的人,而且这样一个人也不是不能
沿袭毛泽东的思想遗产的,因为经过文革这样一个运动,政治上的倾向是相对清
晰的,可以依靠的人与不可依靠的人阵线相对明朗,华国锋不需要特别聪明睿智
,只要不糊涂就行了。如果华不是试图独揽大权并为此排斥自己感到难以掌握的
不安定因素,应该不至于采取一个非常明显不利于自己政治生命的短视行动,这
正如古人所言溺爱者不明,有一个故事说齐人在抢金子的时候,是只见金子不见
人,结果被人当众捉住。 这一行为大概是无法预计的,每一个在面临金子的时候
总是有抢与不抢两种选择,实际选择恐怕只有他在金子面前才会清晰起来,也许
他自己前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将会如何选择的,这样的事情恐怕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化西:

老夫以文革老运动员的身份可以非常自信和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强烈鼓吹怀念的文革如果真来了,你肯定能混上一个造反派小头头,但你最多只能兴高采烈一小会,因为你的激进和反动言论很快将使你步你老爸在上次文革中当现行反革命的老路,你将很快被当作坏头头被打成新的现行反革命分子,你将被强行劳动改造甚至下大狱!而那些在这里与你辩论的有些人最多被打成历史反革命,你们则大多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以现行反革命对当局的威胁,其处理当然比历史犯要重的多。你呼唤的文革晚来一天你就晚一天下大狱。

即使文革不发生,你的强烈反现实反体制倾向也将使你最终走上被当局以煽动动乱和现实动乱罪名义镇压的道路。嘿嘿,这就是你这种强烈反现实人士的历史宿命论!除非你从现在开始悠着点。

另外,老夫告诉你,你这次转贴的“就公开的政治力量对比来尝试解答文革中的人事迷案问题”,恰恰证实了老夫对文革性质的批判,谢谢!但你为对方提供炮弹的这种行经在文革时会被你们造反派同志以阶级异己分子打倒的。

以下是转贴和提请注意化西的过分言论:

“”一个文革中现行反革命的儿子就不能说了?为什么纠缠于个人的角度呢?从工农大众文化革命前后的遭遇看看行吗?从现时出发看看客观真实行吗?看看群体的变化,数量在几千万以上的群体,看看苏联解体东波巨变行吗?看看现在的官场腐败,国企资产的流失,农民和下岗工人及打工者的处境行吗?
历史终究是要人来写的的。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仅仅学会了悲情、煸情,仅仅留下了一些所谓“创伤”,经历过再多也是白活。
既如此,安安心心养老,踏踏实实赚钱,不要再操这些心了。

为什么小孩牙未长齐时,父母不给你吃肉,难道不给你吃就是封建专制?为什么国家会有贸易壁垒,难道保护弱势行业就是拒绝市场竞争?
衡量一个事情,因应该从总体来看,从时间经纬,客观环境角度来看。而不是拿出现在一个优点来,说我就看这个。不然,支持文革的人也可以说,“文革再不好,毕竟人人有饭吃,小孩子上学用交钱,人人公费医疗,不象现在丛林法则,没钱连病也看不起!那样和野兽社会有什么区别!”
“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实际就是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正是胡哥用毛泽东思想“消解”江呆的三个代婊的一个杰作。你信不?“”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7-29 6:07:13编辑过]
化西:

老夫又不是当官的,凭什么威胁你,凭什么恐吓你???你对一个老头的话那么敏感、那么气急败坏干什么?

老夫不过是根据自己亲历文革灾难的观察,对当时那些大大小小的群众组织头头、高高低低的官员们上窜下跳、上下其手、阴谋诡计、恶劣政治斗争手段碰撞结果的总结后,为你这种这么疯狂鼓吹文革、呼唤文革,实质上是激进反对现实的极左反动思想的演化结果预仆一下前景!

你不是呼吁文革吗?当时那些大大小小的群众组织头头、高高低低的官员们上窜下跳、上下其手、阴谋诡计、恶劣政治斗争就是这么玩的,这就是动乱的玩法,你不是呼吁吗,打着为民的旗号,实质上是想乱中投机、乱中夺权,你们这类野心家如愿了中国能有好吗?你们这套小儿科极左也想骗过老夫?告诉你,文革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玩火者当心自棼!
0255200512和化西之辈居心险恶,混淆视听,相信大家自有评判!
从普通老百姓眼里看到的文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