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中途岛：民航班机的紧急备降机场 野生鸟类的乐园

飞行途中遭遇中途岛

□ 黄迅成　《世界》 2005年第04期

浩瀚的太平洋北部有一个中途岛,也许现在知道它的人不多了,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中途岛却赫赫有名。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重创了美国海军之后,于第二年曾偷袭中途岛。除中途岛大战外,中途岛在历史上的记痕还与三位总统有关。早年,罗斯福总统向全世界发出的第一个电报是在中途岛（不知道来历）;老布什总统被日军打下飞机,美军潜艇救他的地方也是中途岛（此处有误，实为小笠原群岛）;上世纪越战期间尼克松总统与越南领导人的秘密谈判又是在中途岛（有此事乎？）。

禁止观光的中途岛

中途岛含三个主要岛屿:沙岛、东岛和吐沫岛,总面积为6.2平方公里,其中最小的吐沫岛(Spit Island)只一丁点儿,真像一星吐沫。中途岛自1867年起就属于美国了,1935到1947年期间成为美国军机的加油站,而后作为美国海军在北太平洋的一个基地直至1993年9月10日关闭。此后不久,联邦政府正式将中途岛划归联邦动物和鱼类保护机构管辖。1947年以后,中途岛就成了太平洋候鸟从秋天到来年春天的家。因该岛风景秀丽、奇鸟众多,曾在1996年开放过观光,但限定每次上岛的游客人数不超过100人。不料后来每年都发生好几起大鸟卷进飞机的事件,美国政府于2001年决定关闭观光,而且不准飞机在那儿白天起降。所以半个多世纪以来,除1996到2001年开放观光的短暂期间,飞机中途不再停留中途岛,使得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很少有人知道中途岛。

空中遇险

世事难料,真是如此。2004年1月,我从上海回美国过春节,在东京成田机场转了美国大陆航空公司的波音777双引擎大客机。飞机上90%左右的乘客是度假返美的学生和亚裔游客,机舱满满的,无一空位。好在飞机很新,空间也宽敞,空姐服务周到,不久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正睡得迷糊,突然听到了机长的广播。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有坏消息告诉大家。”快过年了,一声坏消息将我们的瞌睡都赶跑了。他继续说道:“指示灯显示飞机的引擎漏油了,现在回东京或去夏威夷都得费时四五个小时。目前最近的可着陆处是位于日本和美国夏威夷中途的中途岛。”中途岛原本是美国的海军基地,这些年来已经成为140多万只信天翁(一种飞鸟)的半年之家。岛上仅有些联邦政府的动物和鱼类保护人员。白天在中途岛由于飞鸟太多飞机无法起降,好在感谢上帝!现在是黑漆漆的深夜。“中途岛的跑道是专给军用飞机和小型机用的,而我们的波音777大飞机降落时可能会稍有困难。我有31年的飞行经验,即便降落时有可能颠簸不适,但也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登陆的。”他说他的名字叫哈勃·威尔逊,是这架飞机的总长官,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出了什么错也都由他负责。

机长讲完之后,日籍服务员又用日文翻译了一遍,机舱就突然静了下来。我曾经到后面的服务处要水喝,发现那些空姐也在惶恐地讨论这300来人怎么找地方睡觉等等,看来她们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降落时,飞机转了几圈平安降落,一点没有颠簸,所有人都鼓掌赞扬机长的高超技术。接着机长又开始讲话了。他说我们十分幸运,岛上除了回家休假的还有23名联邦工作人员,他们替机上的乘客找到了一架梯子,十分陡斜,下去时要当心。他劝大家只带机上的枕头和毯子以及一些必要的日用品,其他贵重的东西就留在机上由他负责保管。我们慢慢地沿着陡峭的梯子下了飞机,周围漆黑一团,岛上的工作人员边扶边拉地让所有的乘客上了四部50年代的老旧巴士。一路上车灯照去全是黑黑白白的小点,望不到边——全是孵蛋的信天翁,成千上万,有人不禁惊奇的叫了起来。巴士停在个长久没用的大戏院,大家拿着各自的枕头、毯子铺起了地铺,当地的工作人员也不停地拿干净的旧毯子给我们。为了空气的流通,戏院的前后门都打开了。天很冷,气温大约是1 0摄氏度左右。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里原来是电影院,椅子已很陈旧,睡在地上比较舒服。大厅外有饮水机,而且厕所也很干净。

不久工作人员又送来一些三明治,由于学生和孩子多,一下子就光了,我包里正好还有在上海登机时没有吃完的糕点,就充了干粮。不久,就和其他300位旅客同挤在地铺上。不知飞机什么时候能修好?也不知在这儿要待多长时间?还是保持体力为好……想着想着,在外面的鸟声、孩子的哭声和其他旅客的鼾声中我也进入了梦乡。可见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人类的适应能力都是很强的。

信天翁的家园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醒了。外出一看,哇!真是一个美丽的小岛。无边的大海,万里的晴空,白白的沙滩,干干净净,环顾四周看不到一点污染;草地上盖着白白黑黑的一片,全是孵蛋的信天翁。它们个头很大,比鹅还要大 些,据说可以活到50岁左右。每到秋天它们就从加拿大、阿拉斯加或北极等地飞来中途岛生儿育女,6个月后与小鸟 起飞回北方。信天翁是夫妻制,孵蛋时,夫妻两个轮流着孵,而且往往第二年回来还在同样的地方孵蛋。不同夫妻的鸟窝大约相隔一米不到,有时一只鸟站起来,其他两三只鸟会一起站起来舞动叫唱,似平表示友好,而不是争吵。岛上的信天翁大都是白身子黑翅膀,也有少量全白或全黑的,品种至少有四五种。

旅客们个个都享受着大自然这一奇景。有人故意走近它们,那些鸟儿偶尔也会露出要咬人的样子,形态可爱,似乎让人止步。威尔逊机长除了短暂的两三个小时休息以外,一直与我们保持着联系,报告与外界联络的情况。他说他也是第 次遇到这样的事,过去他一直是帮助别人,这次得要求别人的帮助了。因为岛太小而且白天不能降落,他只有请最靠近的夏威夷派一架小飞机带四名机械师于晚上来检修。

最后的归途

岛上的工作人员在大戏院旁边的图书馆给我们放起了电影,第一部片子就是《中途岛之战》,在中途岛观看《中途岛之战》,人生能有这种经历的大概不会很多。看到那炮火连天和血肉横飞的画面,心头滋味真是不一般,难以想象这世外桃源在半个世纪前竟然是炼狱般的战场。接着连放了三部电影,全是美国的老片。吃饭了,几位工作人员开起了临时“饭馆”,中餐每人5美元,晚餐14美元。吃的是白饭、热汤、春卷、一点肉和饮料。他们显然已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付点钱只是表达我们的一点心意。机长说等会儿大家填一张单子,航空公司会将钱退还给我们。到了黑夜,夏威夷的飞机来了,经全力抢修,漏油的引擎终于修好了。加油、测试、再检查,过了3个多小时,确信飞机已完全正常,我们终于在迫降26个小时之后离开了中途岛。

飞机到了目的地,下机前机长告诉大家,下面有大批的记者在等我们,他轻松地说:“你们尽可告诉他们,你们乘坐波音777去中途岛玩了一天,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信天翁。那里并不对外开放,他们想去还去不成呢。”一出机舱,两旁站满了大陆航空公司的高级主官,有好几十位之多,西装革履,微笑地向每一位下来的旅客鞠躬道歉,并发放食物和饮料,还有专人陪同转机或过海关,真是贵宾的礼遇。不久,我们终于平安地回到了家。

飞行途中遭遇中途岛

□ 黄迅成　《世界》 2005年第04期

浩瀚的太平洋北部有一个中途岛,也许现在知道它的人不多了,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中途岛却赫赫有名。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重创了美国海军之后,于第二年曾偷袭中途岛。除中途岛大战外,中途岛在历史上的记痕还与三位总统有关。早年,罗斯福总统向全世界发出的第一个电报是在中途岛（不知道来历）;老布什总统被日军打下飞机,美军潜艇救他的地方也是中途岛（此处有误，实为小笠原群岛）;上世纪越战期间尼克松总统与越南领导人的秘密谈判又是在中途岛（有此事乎？）。

禁止观光的中途岛

中途岛含三个主要岛屿:沙岛、东岛和吐沫岛,总面积为6.2平方公里,其中最小的吐沫岛(Spit Island)只一丁点儿,真像一星吐沫。中途岛自1867年起就属于美国了,1935到1947年期间成为美国军机的加油站,而后作为美国海军在北太平洋的一个基地直至1993年9月10日关闭。此后不久,联邦政府正式将中途岛划归联邦动物和鱼类保护机构管辖。1947年以后,中途岛就成了太平洋候鸟从秋天到来年春天的家。因该岛风景秀丽、奇鸟众多,曾在1996年开放过观光,但限定每次上岛的游客人数不超过100人。不料后来每年都发生好几起大鸟卷进飞机的事件,美国政府于2001年决定关闭观光,而且不准飞机在那儿白天起降。所以半个多世纪以来,除1996到2001年开放观光的短暂期间,飞机中途不再停留中途岛,使得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很少有人知道中途岛。

空中遇险

世事难料,真是如此。2004年1月,我从上海回美国过春节,在东京成田机场转了美国大陆航空公司的波音777双引擎大客机。飞机上90%左右的乘客是度假返美的学生和亚裔游客,机舱满满的,无一空位。好在飞机很新,空间也宽敞,空姐服务周到,不久大家都进入了梦乡。

正睡得迷糊,突然听到了机长的广播。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有坏消息告诉大家。”快过年了,一声坏消息将我们的瞌睡都赶跑了。他继续说道:“指示灯显示飞机的引擎漏油了,现在回东京或去夏威夷都得费时四五个小时。目前最近的可着陆处是位于日本和美国夏威夷中途的中途岛。”中途岛原本是美国的海军基地,这些年来已经成为140多万只信天翁(一种飞鸟)的半年之家。岛上仅有些联邦政府的动物和鱼类保护人员。白天在中途岛由于飞鸟太多飞机无法起降,好在感谢上帝!现在是黑漆漆的深夜。“中途岛的跑道是专给军用飞机和小型机用的,而我们的波音777大飞机降落时可能会稍有困难。我有31年的飞行经验,即便降落时有可能颠簸不适,但也请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登陆的。”他说他的名字叫哈勃·威尔逊,是这架飞机的总长官,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出了什么错也都由他负责。

机长讲完之后,日籍服务员又用日文翻译了一遍,机舱就突然静了下来。我曾经到后面的服务处要水喝,发现那些空姐也在惶恐地讨论这300来人怎么找地方睡觉等等,看来她们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降落时,飞机转了几圈平安降落,一点没有颠簸,所有人都鼓掌赞扬机长的高超技术。接着机长又开始讲话了。他说我们十分幸运,岛上除了回家休假的还有23名联邦工作人员,他们替机上的乘客找到了一架梯子,十分陡斜,下去时要当心。他劝大家只带机上的枕头和毯子以及一些必要的日用品,其他贵重的东西就留在机上由他负责保管。我们慢慢地沿着陡峭的梯子下了飞机,周围漆黑一团,岛上的工作人员边扶边拉地让所有的乘客上了四部50年代的老旧巴士。一路上车灯照去全是黑黑白白的小点,望不到边——全是孵蛋的信天翁,成千上万,有人不禁惊奇的叫了起来。巴士停在个长久没用的大戏院,大家拿着各自的枕头、毯子铺起了地铺,当地的工作人员也不停地拿干净的旧毯子给我们。为了空气的流通,戏院的前后门都打开了。天很冷,气温大约是1 0摄氏度左右。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里原来是电影院,椅子已很陈旧,睡在地上比较舒服。大厅外有饮水机,而且厕所也很干净。

不久工作人员又送来一些三明治,由于学生和孩子多,一下子就光了,我包里正好还有在上海登机时没有吃完的糕点,就充了干粮。不久,就和其他300位旅客同挤在地铺上。不知飞机什么时候能修好?也不知在这儿要待多长时间?还是保持体力为好……想着想着,在外面的鸟声、孩子的哭声和其他旅客的鼾声中我也进入了梦乡。可见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人类的适应能力都是很强的。

信天翁的家园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醒了。外出一看,哇!真是一个美丽的小岛。无边的大海,万里的晴空,白白的沙滩,干干净净,环顾四周看不到一点污染;草地上盖着白白黑黑的一片,全是孵蛋的信天翁。它们个头很大,比鹅还要大 些,据说可以活到50岁左右。每到秋天它们就从加拿大、阿拉斯加或北极等地飞来中途岛生儿育女,6个月后与小鸟 起飞回北方。信天翁是夫妻制,孵蛋时,夫妻两个轮流着孵,而且往往第二年回来还在同样的地方孵蛋。不同夫妻的鸟窝大约相隔一米不到,有时一只鸟站起来,其他两三只鸟会一起站起来舞动叫唱,似平表示友好,而不是争吵。岛上的信天翁大都是白身子黑翅膀,也有少量全白或全黑的,品种至少有四五种。

旅客们个个都享受着大自然这一奇景。有人故意走近它们,那些鸟儿偶尔也会露出要咬人的样子,形态可爱,似乎让人止步。威尔逊机长除了短暂的两三个小时休息以外,一直与我们保持着联系,报告与外界联络的情况。他说他也是第 次遇到这样的事,过去他一直是帮助别人,这次得要求别人的帮助了。因为岛太小而且白天不能降落,他只有请最靠近的夏威夷派一架小飞机带四名机械师于晚上来检修。

最后的归途

岛上的工作人员在大戏院旁边的图书馆给我们放起了电影,第一部片子就是《中途岛之战》,在中途岛观看《中途岛之战》,人生能有这种经历的大概不会很多。看到那炮火连天和血肉横飞的画面,心头滋味真是不一般,难以想象这世外桃源在半个世纪前竟然是炼狱般的战场。接着连放了三部电影,全是美国的老片。吃饭了,几位工作人员开起了临时“饭馆”,中餐每人5美元,晚餐14美元。吃的是白饭、热汤、春卷、一点肉和饮料。他们显然已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付点钱只是表达我们的一点心意。机长说等会儿大家填一张单子,航空公司会将钱退还给我们。到了黑夜,夏威夷的飞机来了,经全力抢修,漏油的引擎终于修好了。加油、测试、再检查,过了3个多小时,确信飞机已完全正常,我们终于在迫降26个小时之后离开了中途岛。

飞机到了目的地,下机前机长告诉大家,下面有大批的记者在等我们,他轻松地说:“你们尽可告诉他们,你们乘坐波音777去中途岛玩了一天,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信天翁。那里并不对外开放,他们想去还去不成呢。”一出机舱,两旁站满了大陆航空公司的高级主官,有好几十位之多,西装革履,微笑地向每一位下来的旅客鞠躬道歉,并发放食物和饮料,还有专人陪同转机或过海关,真是贵宾的礼遇。不久,我们终于平安地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