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朴正熙秘书忆强人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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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特约撰稿人丁果 2009-05-26


对话实录

丁果:中韩美日错综复杂的关系,到底什么是起主导作用?难道就是简单的体制和意识形态的差距,形成不同的合纵连横吗?

金荣洙:除了国际形势和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大局之外,中日韩在近现代的关系,是离不开美国主导的中日韩军产复合体的存在因素。这个机制的形成,可以上溯到百年前。说穿了,韩战爆发的一个根本原因,也是军产复合体的利益追求所致。

丁果:能否具体来谈一下这一二十年的情况?

金荣洙:好吧,我就来谈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事情。日美开始谈导弹防御系统的时候,我正在日本三菱做事。令我吃惊的是,美方来到东京的谈判代表洛斯佩罗既非国防部的代表,也非军方要员,没有任何官方的职位,当时日方的代表是防卫厅负责空军的次官,而他们要求我这个韩国人担任翻译,因为他们不相信美日的翻译。

双方见面时,我听到的根本不是官场礼貌的寒暄,而是彼此询问对方母亲或者孩子的情况——显而易见,这是有几十年情谊的老友会面。我知道得很清楚,美日台韩的右翼,那些军火能源产业的老板,都有很深的,甚至超过百年的交往渊源。我自己,我的家族也曾经是当中的一部分。

丁果:美日之间曾经爆发战争,战后日本迟迟无法发展核子与太空武器,一般认为是美国忧虑日本再次强大,对美国产生威胁。虽然美日都强调美日同盟是双方外交,或者是东亚外交的基石。你认为,美日之间,存在完全的信任关系吗?美韩之间,也存在信任关系吗?

金荣洙:完全存在,这是不容否定的,而且不但是互相信任的关系,他们是一体相关的。

其实,日本最先进的公司不在东京,而在京都。那里有一家默默无闻的村田电器公司,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公众视野,也没有过广告,但它却是美国电子业巨头英特尔的真正核心灵魂,所有的技术创新都是村田提供的。说穿了,英特尔美国公司就是一个铝合金包装厂而已,没有村田的话,就没有英特尔。

再举一个例子,美国民航和国防航空的巨头波音公司,是美国国防产业的核心力量,但是,波音飞机的机翼,也就是“翅膀”,却是三菱公司做的,你说,美日不是一体是什么?还有,日本是美国国债的主要持有者,没有日本,美国还存在吗?

说得再清楚一些,我服务的三菱公司,做重要决定的时候,负责人都会去美国,会见美国军产复合体的重要人士,以及中央情报局的人士,没有美国的点头,公司的决定很难形成。

当然,与日美关系比较,美韩关系差一点,但也有百分之六十的绝对信任。

丁果:一般而言,日本和韩国有很深的历史情意结,殖民地的历史,战争罪行的反省,独岛(竹岛)的领土争议,日韩之间很对立,他们之间的密切关系又如何来看呢?

金荣洙:日韩关系是很独特的,从历史来看,韩国人的现代观是从日本那里学来的,也就是说,韩国的现代化进程与日本密切相关。就以朴正熙的例子来看,我在他身边看的很清楚,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从内心深处来看,朴正熙把自己是视为日本人。

丁果:这是否有点像台湾的前总统李登辉,对日本的认同超过对中国人的认同?

金荣洙:朴正熙比李登辉更日本人。其实,李登辉是没有任何想法的浅薄之人,这里也不谈了。朴正熙不一样,他有治国蓝图,但他是一个很日本化的人。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喝酒娱乐,是唱日本演歌来发泄,用日语来沟通。他跟部下的关系,有点像日本黑社会,比如三口组那样的“亲份”(头目)与“子份”(喽啰)的关系。或许我说错了,与其说朴正熙把自己看成是日本人,不如说他把自己看成是日本典型的武士。当然,讨论朴正熙与日本的关系,就不能不提他与日本关东军的历史渊源,关东军是关键。

丁果:朴正熙在大邱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小学做老师,因为他的老师北川大佐在关东军,就推荐他到新京满洲陆军军官学校读书,之后又到日本读了陆军士官学校,以优异成绩毕业,分配到关东军任职,直到战争结束。

金荣洙:是的,朴正熙上台后,与岸信介关系非常密切,他也相信有满铁系统渊源的日本财团,与他们合作很紧密。我在青瓦台的时候,朴正熙与佐藤荣作首相的通信,都是我起草的。因此,他力排众议,在一九六十四年完成日韩关系正常化,引发韩国国内巨大的政治动荡,因为韩国人对日本殖民历史的情意结很深。

丁果:我们来谈谈朴正熙几次被暗杀的事情?

金荣洙:朴正熙总统把韩国经济推上去之后,北韩当然不舒服。北韩情报局安排了好几次暗杀,我记得很清楚。

1970年,我们在家里祭祖,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我爸爸接到总统侍卫电话,说发生暗杀事件,我们都在电话里听到枪声,心惊肉跳。那时,我爸爸是总统府秘书长。

1974年8月15日的文世光事件,朴正熙总统的太太陆英修被刺杀,朴槿惠担当起替代第一夫人的角色,应该是那段时间,让她就萌生了参政做总统的心志。

丁果:外界认为,朴正熙重用侍卫长车智澈,冷落了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车金之争,加上卡特总统不喜欢朴正熙,美国中央情报局介入,引发了金载圭杀总朴正熙和车的事件,真相是这样吗?

金荣洙:卡特总统搞人权民主外交,不喜欢朴正熙,是事实。但中央情报局应该没有任何介入,至少卡特总统不会这么做。主要还是金、车的政治斗争。金很沉默寡言,而车又是跋扈之极,他连对晋见见总统的部长们都要搜身,以显示自己的权威,同时又讨好总统,给总统安排女人。

我觉得,但他们玩政治的时候,都像任性的孩子,好几次我目睹他们和总统一起喝酒时,争吵起来,甚而当着总统的面,拔枪表威。我当时就想,十几年情绪的累积,总有一天,会爆发。外界认为是总统宠幸车,其实不是。朴正熙的用人习惯是,每次找一个人专横权力,然后民愤大了,就换掉。车是如此,执政初期的金钟泌又何尝不是如此?金总理还是他的亲戚呢。

丁果:爆发的导火线到底是如何?

金荣洙:主要是金载圭的前任中情部部长金炯旭竟然被车从国外绑架回韩国,并将其在总统府的地下室枪杀。金载圭知道后又气又恨,终于在两天后爆发枪杀总统和车智澈的惊天大案。之后,全斗焕夺权,光州惨案发生,改变了韩国的发展进程。

丁果:朴正熙时代的韩台关系如何?

金荣洙:非常密切,就以我自己来说,我是在1980年到1983年去台湾读书的,也就是去麻省理工大学之前。我还在台湾结婚,我结婚的时候,孙运睿(台湾前行政院长),李国鼎(台湾前经济部长财政部长)是证婚人,因为他们是我父亲的好朋友,蒋经国也派了六十个保镖来保护。由此可见,韩台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军产复合体是最大的粘合剂。我父亲在韩国推动电信科技产业的时候,李国鼎也在台湾做同样的事情,彼此合作很深。

丁果:两韩和台海两岸人民对民族统一的情意结有什么不同?

金荣洙:两韩的民族统一之心情要比两岸强几倍,我觉得台湾民众大部分把自己是视为东南亚的定位,而非东亚的定位。来源:金融时报中文网www.ft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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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特约撰稿人丁果 2009-05-26


对话实录

丁果:中韩美日错综复杂的关系,到底什么是起主导作用?难道就是简单的体制和意识形态的差距,形成不同的合纵连横吗?

金荣洙:除了国际形势和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大局之外,中日韩在近现代的关系,是离不开美国主导的中日韩军产复合体的存在因素。这个机制的形成,可以上溯到百年前。说穿了,韩战爆发的一个根本原因,也是军产复合体的利益追求所致。

丁果:能否具体来谈一下这一二十年的情况?

金荣洙:好吧,我就来谈我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事情。日美开始谈导弹防御系统的时候,我正在日本三菱做事。令我吃惊的是,美方来到东京的谈判代表洛斯佩罗既非国防部的代表,也非军方要员,没有任何官方的职位,当时日方的代表是防卫厅负责空军的次官,而他们要求我这个韩国人担任翻译,因为他们不相信美日的翻译。

双方见面时,我听到的根本不是官场礼貌的寒暄,而是彼此询问对方母亲或者孩子的情况——显而易见,这是有几十年情谊的老友会面。我知道得很清楚,美日台韩的右翼,那些军火能源产业的老板,都有很深的,甚至超过百年的交往渊源。我自己,我的家族也曾经是当中的一部分。

丁果:美日之间曾经爆发战争,战后日本迟迟无法发展核子与太空武器,一般认为是美国忧虑日本再次强大,对美国产生威胁。虽然美日都强调美日同盟是双方外交,或者是东亚外交的基石。你认为,美日之间,存在完全的信任关系吗?美韩之间,也存在信任关系吗?

金荣洙:完全存在,这是不容否定的,而且不但是互相信任的关系,他们是一体相关的。

其实,日本最先进的公司不在东京,而在京都。那里有一家默默无闻的村田电器公司,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公众视野,也没有过广告,但它却是美国电子业巨头英特尔的真正核心灵魂,所有的技术创新都是村田提供的。说穿了,英特尔美国公司就是一个铝合金包装厂而已,没有村田的话,就没有英特尔。

再举一个例子,美国民航和国防航空的巨头波音公司,是美国国防产业的核心力量,但是,波音飞机的机翼,也就是“翅膀”,却是三菱公司做的,你说,美日不是一体是什么?还有,日本是美国国债的主要持有者,没有日本,美国还存在吗?

说得再清楚一些,我服务的三菱公司,做重要决定的时候,负责人都会去美国,会见美国军产复合体的重要人士,以及中央情报局的人士,没有美国的点头,公司的决定很难形成。

当然,与日美关系比较,美韩关系差一点,但也有百分之六十的绝对信任。

丁果:一般而言,日本和韩国有很深的历史情意结,殖民地的历史,战争罪行的反省,独岛(竹岛)的领土争议,日韩之间很对立,他们之间的密切关系又如何来看呢?

金荣洙:日韩关系是很独特的,从历史来看,韩国人的现代观是从日本那里学来的,也就是说,韩国的现代化进程与日本密切相关。就以朴正熙的例子来看,我在他身边看的很清楚,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从内心深处来看,朴正熙把自己是视为日本人。

丁果:这是否有点像台湾的前总统李登辉,对日本的认同超过对中国人的认同?

金荣洙:朴正熙比李登辉更日本人。其实,李登辉是没有任何想法的浅薄之人,这里也不谈了。朴正熙不一样,他有治国蓝图,但他是一个很日本化的人。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喝酒娱乐,是唱日本演歌来发泄,用日语来沟通。他跟部下的关系,有点像日本黑社会,比如三口组那样的“亲份”(头目)与“子份”(喽啰)的关系。或许我说错了,与其说朴正熙把自己看成是日本人,不如说他把自己看成是日本典型的武士。当然,讨论朴正熙与日本的关系,就不能不提他与日本关东军的历史渊源,关东军是关键。

丁果:朴正熙在大邱师范大学毕业后,在小学做老师,因为他的老师北川大佐在关东军,就推荐他到新京满洲陆军军官学校读书,之后又到日本读了陆军士官学校,以优异成绩毕业,分配到关东军任职,直到战争结束。

金荣洙:是的,朴正熙上台后,与岸信介关系非常密切,他也相信有满铁系统渊源的日本财团,与他们合作很紧密。我在青瓦台的时候,朴正熙与佐藤荣作首相的通信,都是我起草的。因此,他力排众议,在一九六十四年完成日韩关系正常化,引发韩国国内巨大的政治动荡,因为韩国人对日本殖民历史的情意结很深。

丁果:我们来谈谈朴正熙几次被暗杀的事情?

金荣洙:朴正熙总统把韩国经济推上去之后,北韩当然不舒服。北韩情报局安排了好几次暗杀,我记得很清楚。

1970年,我们在家里祭祖,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我爸爸接到总统侍卫电话,说发生暗杀事件,我们都在电话里听到枪声,心惊肉跳。那时,我爸爸是总统府秘书长。

1974年8月15日的文世光事件,朴正熙总统的太太陆英修被刺杀,朴槿惠担当起替代第一夫人的角色,应该是那段时间,让她就萌生了参政做总统的心志。

丁果:外界认为,朴正熙重用侍卫长车智澈,冷落了中央情报部部长金载圭,车金之争,加上卡特总统不喜欢朴正熙,美国中央情报局介入,引发了金载圭杀总朴正熙和车的事件,真相是这样吗?

金荣洙:卡特总统搞人权民主外交,不喜欢朴正熙,是事实。但中央情报局应该没有任何介入,至少卡特总统不会这么做。主要还是金、车的政治斗争。金很沉默寡言,而车又是跋扈之极,他连对晋见见总统的部长们都要搜身,以显示自己的权威,同时又讨好总统,给总统安排女人。

我觉得,但他们玩政治的时候,都像任性的孩子,好几次我目睹他们和总统一起喝酒时,争吵起来,甚而当着总统的面,拔枪表威。我当时就想,十几年情绪的累积,总有一天,会爆发。外界认为是总统宠幸车,其实不是。朴正熙的用人习惯是,每次找一个人专横权力,然后民愤大了,就换掉。车是如此,执政初期的金钟泌又何尝不是如此?金总理还是他的亲戚呢。

丁果:爆发的导火线到底是如何?

金荣洙:主要是金载圭的前任中情部部长金炯旭竟然被车从国外绑架回韩国,并将其在总统府的地下室枪杀。金载圭知道后又气又恨,终于在两天后爆发枪杀总统和车智澈的惊天大案。之后,全斗焕夺权,光州惨案发生,改变了韩国的发展进程。

丁果:朴正熙时代的韩台关系如何?

金荣洙:非常密切,就以我自己来说,我是在1980年到1983年去台湾读书的,也就是去麻省理工大学之前。我还在台湾结婚,我结婚的时候,孙运睿(台湾前行政院长),李国鼎(台湾前经济部长财政部长)是证婚人,因为他们是我父亲的好朋友,蒋经国也派了六十个保镖来保护。由此可见,韩台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军产复合体是最大的粘合剂。我父亲在韩国推动电信科技产业的时候,李国鼎也在台湾做同样的事情,彼此合作很深。

丁果:两韩和台海两岸人民对民族统一的情意结有什么不同?

金荣洙:两韩的民族统一之心情要比两岸强几倍,我觉得台湾民众大部分把自己是视为东南亚的定位,而非东亚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