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那些回忆,或许搞笑,或许悲伤 By:聊聊A (转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22:55:05
二:值周,孤独的人
  那一回,看大门看得我泪流满面。
  由于学校是半军事化管理,所以就有值周这一说了,也就是说每个班都是分出六七个学生管理宿舍看大门打扫校园什么的。我运气好,每次都能轮上。
  值周生不用上课,七天时间内除了值周的工作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做,而且食堂开饭前都能买到平时抢不上的饭菜,毕竟下课铃还没响我们就在食堂聊天了。
  当然,对于学校这种抠门的举动俺表示出离的愤慨。
  我有过三回值周经历,有一回是看学校大门。看门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我选择看书。我还记得《西厢记》这种好书就是那会看第三遍的……当时还看见书籍目录里竟有《金瓶梅》,震惊加狂喜了很久,但不管什么时候去该书总处于借出状态……
  咳咳,好像走题了。
  我还记得,那天是星期六,学校里没人,我和同学B在门房里喝醋聊天。当时我们都是那么纯洁的好孩子,不喝酒。也不知聊了多久,B掏出支雪茄,这孙子竟然还有存货,俺当时没就客气,折了一半过来点上。我对烟过敏,症状就是头晕,所以半支雪茄下去就有点找不到北了。
  再后来B走了,我就到校门口旁边的小店买方便面。校门口有两三家小店,但那天开门的只有一家。小店的老板是个老得几乎听不见声音的大爷,而且人很凶,特别是对我们这些学生,因为经常有学生偷大爷的东西。后来有一个多月没开门,那天不知怎么的大爷又出来了,而且对我很好,耳朵也不背了,变得特别爱说话。我用最后五毛钱买了方便面,大爷居然送了我一瓶酒和一包将军,代价是听他唠叨了十几分钟。
  大爷说他孙子和我一样大,也在这个学校,但从不来看他,大爷说他特别想孙子,所以才天天在这里看着小店。见我要打开那包香烟就忙说那是给他孙子的,我傻笑了半天。后来才听明白,他孙子竟然就是同学B。这个孙子,真不孝啊!我当时就打包票说一会就拉同学B来看他老人家,大爷听了很高兴,直说我懂事,要有我这样一个孙子就好了。
  我拎着东西回到门房,同学B正好在,我就把那包将军丢给他,说是他爷爷给的。这孙子立即就跳起来了,脸色腊黄类似猪油,脸上流起泪来。我开了那瓶酒灌了几口,才发现他的异常。同学B一句话也不说,开了门就奔向那家小店,我也跟了出去,但立即就惊呆了,因为那家店的店门紧闭,根本就没有开过的迹象。同学B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喊着爷爷我来看你啦。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同学B一个月前就戴过黑布,他说自己的爷爷去逝了。
  我把同学B拉回门房,想不明白桌上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再然后我和同学B喝光了那瓶酒,吸光了那包烟,当夜色降临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亲人,只有在失去时才会明白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可活着的人,仍在互相伤害。二:值周,孤独的人
  那一回,看大门看得我泪流满面。
  由于学校是半军事化管理,所以就有值周这一说了,也就是说每个班都是分出六七个学生管理宿舍看大门打扫校园什么的。我运气好,每次都能轮上。
  值周生不用上课,七天时间内除了值周的工作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做,而且食堂开饭前都能买到平时抢不上的饭菜,毕竟下课铃还没响我们就在食堂聊天了。
  当然,对于学校这种抠门的举动俺表示出离的愤慨。
  我有过三回值周经历,有一回是看学校大门。看门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我选择看书。我还记得《西厢记》这种好书就是那会看第三遍的……当时还看见书籍目录里竟有《金瓶梅》,震惊加狂喜了很久,但不管什么时候去该书总处于借出状态……
  咳咳,好像走题了。
  我还记得,那天是星期六,学校里没人,我和同学B在门房里喝醋聊天。当时我们都是那么纯洁的好孩子,不喝酒。也不知聊了多久,B掏出支雪茄,这孙子竟然还有存货,俺当时没就客气,折了一半过来点上。我对烟过敏,症状就是头晕,所以半支雪茄下去就有点找不到北了。
  再后来B走了,我就到校门口旁边的小店买方便面。校门口有两三家小店,但那天开门的只有一家。小店的老板是个老得几乎听不见声音的大爷,而且人很凶,特别是对我们这些学生,因为经常有学生偷大爷的东西。后来有一个多月没开门,那天不知怎么的大爷又出来了,而且对我很好,耳朵也不背了,变得特别爱说话。我用最后五毛钱买了方便面,大爷居然送了我一瓶酒和一包将军,代价是听他唠叨了十几分钟。
  大爷说他孙子和我一样大,也在这个学校,但从不来看他,大爷说他特别想孙子,所以才天天在这里看着小店。见我要打开那包香烟就忙说那是给他孙子的,我傻笑了半天。后来才听明白,他孙子竟然就是同学B。这个孙子,真不孝啊!我当时就打包票说一会就拉同学B来看他老人家,大爷听了很高兴,直说我懂事,要有我这样一个孙子就好了。
  我拎着东西回到门房,同学B正好在,我就把那包将军丢给他,说是他爷爷给的。这孙子立即就跳起来了,脸色腊黄类似猪油,脸上流起泪来。我开了那瓶酒灌了几口,才发现他的异常。同学B一句话也不说,开了门就奔向那家小店,我也跟了出去,但立即就惊呆了,因为那家店的店门紧闭,根本就没有开过的迹象。同学B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喊着爷爷我来看你啦。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同学B一个月前就戴过黑布,他说自己的爷爷去逝了。
  我把同学B拉回门房,想不明白桌上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再然后我和同学B喝光了那瓶酒,吸光了那包烟,当夜色降临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亲人,只有在失去时才会明白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可活着的人,仍在互相伤害。
  三:值周,教学楼里的情侣
  所有学校的教学楼或许都有过跳楼自杀的人。
  还是值周,这一回是在教学楼值班。白天没什么事,坐在玻璃后人模狗样,校长来了眼皮都不翻他一下,心底那个暗爽。不过到了晚上嘛,就不太妙了,要巡夜。
  巡夜是一件比较吓人的事,通常是两个孩子一起受惊,然后一起尖叫着窜回值班室。但和我一同值班的那个家伙胆小如鼠,说什么也不肯去,所以通常都是我一个人提着应急灯走遍四层楼。
  五楼上不去,通道上了锁,那里住着个变态的人民教师,该人民教师在研究非人类作品,白天黑夜都见不着人,只有偶尔在食堂看见,脸白得像死人。曾有热心的学长在食堂看到该人民教师后,飞快的窜上教学楼四楼,却发现铁栅栏后的地面尘埃依旧,根本没有脚印。该人民教师就像鬼一样在校园中来去如风,做为镇校之宝恐吓着我们这些祖国的花骨朵。
  因为有这位恐怖的人民优秀教师的存在,所以在教学楼值班这种事,人人奋勇推脱……我很不幸,被共众选中了。
  我还记得那个夜晚,是星期三,七月半,传说中鬼门大开,教学楼注定不平凡。我还记得,晚饭是米饭加红烧肉,班主任掏的钱,为了给俺们俩壮行,还偷偷塞了小瓶装的二锅头……真是一个黑暗的夜晚啊!
  同值班的家伙姑且叫他C吧,同学C胆小,但酒量更小,只一口白酒就软了,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醉了,反正躺床上就不动了,类似死尸。
  本来我可以安心在值班室睡觉,但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有责任心的人的通病就是不能容忍玩忽职守,于是我挺胸抬头,提着灯出门而去。外面走廊漆黑无光,我打开走廊的灯也依旧昏暗,感觉比平时还要暗些,就像有些透明的黑影在那里晃来晃去。我心里大骂:这该死的责任心害人不浅!但还是一层层向上走。
  三楼与四楼的交界,在楼梯上我就听到四楼某间教室里有人在争吵,是一男一女。教学楼经常有生理成熟的学长们进行一些短肢体与凹陷部的荷尔蒙交流,这种活动是有宜的令人向往的,有时是异性,有时是同性。不过那都是刚下晚自习的时候,很少有过了十点还在交流的,这大概就是体能问题了吧。
  但也不是绝对,我就曾听说有一对即将毕业的学长在过了十点后还在真心真意的交流,被查宿舍的教师发现少了人,摸到教学楼抓了个正着,因为是冬天,衣服穿起来很是麻烦,所罪证确凿,两人都被开除。事情本来到这里就完了,但两人竟然想不开,就从被抓的那间教室跳下去了。只有四楼,竟然双双毙命,从此教学楼开始闹鬼。再后来不久,学校就开始用学生来值班了。这万恶的校领导……
  我虽然胆大,也有些经历,但听到那争吵声还是吓了一跳,更何况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两位学长。如果说不怕,那我就不是人类了。但我是谁,非常人也哉!于是提着灯继续向前走,但没两步灯就灭了。继续向前走,腿就开始抖了。还向前走,走廊那么黑,也不知道走哪去了……
  我听到了,他们在争吵的问题,那样忧伤,那样绝望。
  这两位学长是真心相爱,即使被开除也不能使他们动摇,但双方的家长却都认为对方的孩子是罪魁祸首,要将他们拆散,一个带回海阳,一个带回大连。两位学长在争吵是该继续做父母的工作,还是远走他乡,但两个还没独立的半大孩子能有自己的选择吗?所以他们恨,恨这所万恶的学校,恨那些背叛他们的同学,恨那个一直殴打女学长的老师。
  青春很美好吗?是的,可有时也是残酷的。
  我没继续听下去,而是扶着墙从走廊那一端下楼了。
  他们在那里,他们存在过,他们不想被人遗忘,他们的悲剧是时代的烙印。我见到了,听到了,可我也在那个时代挣扎,有什么办法呢?既然生时不能改变什么,那死后也一定会继续他们的愤怒和悲伤。
  奇怪的是,那晚之后,教学楼再没闹过鬼。
  四:洗澡,不存在的搓背工
  这个,只能算我一半的经历。
  和我对头铺位的是个奇怪的人,奇怪的人当然会遇到奇怪的事,这是必然的。在这里就叫他D吧。
  同学D性格怪异,类似于我。我是天生的,他嘛,据我观察是后天的,人格受到压抑后才开始怪异起来的。这体现在了他的语言风格上,不带脏字的国骂即使班上最利害号称吵架王的母夜叉都不是对手。我猜想他的家庭里一定充满了有才的人,而D,这样一个未来的大才,居然和我对头睡,有幸之至也哉!
  同学D除了吵架无双外,还不太喜欢洗澡。我时常怀疑他是中世纪的欧洲人,以臭为时尚。当然,那时候的我也不太喜欢洗澡。可见,怪异的人通常都有相同的怪异习性。
  那一天是星期四,男生洗澡日,本来是要和舍友A一起去的,但临时被老师叫去训话,因为英语考试又光荣的得了个三分,我以此证明自己对祖国的热爱,对西方腐朽堕落文化的制抵,但老师不能理解我这种崇高的精神,我被无情的批判了。等到我披星赶月窜进澡堂时,正看到同学D狂嚎着裸奔而来,后背和屁股蛋让人搓的红光满面。他这形象让我想起了人猿泰山,但人家泰山还弄了个草裙,同学D是一丝不挂。
  这种情况被我遇到了,真让人兴奋啊!
  我立即丢出自己的盆,同学D默契的用盆遮住脸,狂奔而去,带起一路惊艳的尖叫……天晓得,我是想他遮下边,谁成想他竟然想到脸面比较重要。
  还好那天学校组织到工厂实习,在校的学生不多,没造成什么影响。
  等我洗完澡回到宿舍,同学D还在语无伦次的他经历。原来他在洗澡时遇到一个中年搓背工,每分钟只收五分钱。五分钱啊,这跟拣得有什么区别?有谁能拣一个搓背工来看看?同学D愉快的躺下被搓,搓着搓着就感觉不对了,那中年怪叔叔竟然一路向下搓去……同学D扭头一看,顿时吓没了魂,他只看到一条毛巾在来回搓,身后根本没有人。于是同学D就裸奔了。
  当时听完同学D的话,我感觉后背一阵发麻,仿佛有一只怪手在搓,真真怕人啊!
  后来热心的俺四处打听,原来这洗澡堂的搓背工还是挺有名的,很多人都经历过。据说女生也遇到过,不过变成了向下搓的怪阿婆。
  从此,同学D床上就总挂着桃木剑,打扮得仿佛宗教中人,语言风格也更加怪异,更加有才了。
五:鬼影,站在床头的人
  学校宿舍楼从前是墓地,这一点让我很是困惑了很久,似乎许多学校都喜欢把宿舍楼建在墓地上,难道想让学生们梦里接受革命前辈的思想教育?
  有墓地自然就有鬼事,虽不常见,但人在宿舍混,怎能不撞鬼?所以我就撞鬼了。
  那是冬天里的事,宿舍的兄弟们熄灯后海聊一通,又说到了班花校花及附近村花再及市区里迪厅之花,说到那些美色身材如何如何,个个口水泛滥。我虽然清心寡欲,一心向道,但也不免跟着心中YY,再然后感叹自己心志不坚,于大道有违啊!
  当然,其实在时我们还很单纯,所谓的好色也就是看两眼,生猛的也就是摸两把,再生猛些的……都进少管所了。
  我记得那晚的情况有些诡异,大家正聊的开心,十点半的钟声刚响,突然就都没声音了,像收音机关了电源。我爬起借着月光看了眼,兄弟们都闭着双眼和蔼的像尸体。我又叫了两声,结果没有人响应,起床查看,他们居然都睡着了。我迷迷糊糊也上了床,刚一躺下,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
  夜里突然醒来,因为没理由的感到恐惧。
  我睡觉很浅,特别是在陌生的地方,稍有响动就会醒来。但那一晚醒来却不是因为响动,而是有种被人盯住的错觉,而那目光有……传说中的杀气,这杀气就来自床头,我脑袋的后方。我感觉到了,那里有一个人影。
  当时虽然醒了,但我没立即起身,而是眯眼努力向后看,月光很好,但我只看到半截身子,那人穿着灰黑色风衣。我松了口气,以为是舍友,于是盯着那人影坐起。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人影一晃,像阵烟般缩里了床头后的储物柜,消失不见了。
  我一惊而起,突然醒悟到那人穿的不是风衣,而是玄衣长袍!
  妖道啊!老子竟被妖道盯上了!
  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然后惶惶不安的度过漫长的夜,天色微亮就窜出了宿舍。直到第一缕阳光照到身上时,才笑出声。我又不是什么大才,怎么可能被妖道盯上?然后又有些奇怪,当时为什么第一感觉是妖道呢?
  那之后,校园里发生了很多事,有人退学,有人自杀,但学校封锁消息,所以大家也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混日子。
  只是,我知道有事改变了。
 六:凶刀之战
  学校食堂有一把好刀,据说是除了教学楼五楼镇校怪人外,第三大镇校之宝。
  因为值周,我也见识过那把刀,只不过是柄通常的菜刀,要说奇异的地方,大概只有从不用磨,几十年了刀锋依旧,也不快也不钝,切菜宰鱼正合适。
  我曾虚心请教大师傅,访得用刀心诀。
  此刀千好万好,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喜欢见血,特别是活物的血,因此用该刀的厨子们都有手指被切的经历。后来有大师傅中的大师傅也就是我们敬爱的校长他老人家请来高人,高人观此刀一小时有余,只倒吸着冷气说出两个字:好刀!高人走后,校长传下口谕,每周用该刀杀一只鸡,务必让血染遍刀锋。
  此后厨子们再没有被切手指的经历,大家都以为此刀凶性已被封,但却没料到以血养刀,根本就错了。
  凶刀之战是在我退学之后的事情,那是在校史上有名的一次群殴事件,二十几人围殴一人。此人武林世家出身,和我有些交情,为人正直,和学校里的混混们打起来是迟早的事。这里就叫他X吧。
  据在场目击者口述,X先是在宿舍里和人打起来,被几十个板凳砸得头破血流,从三楼跳窗逃到食堂,在十几把刀中一下子就抓起了凶刀,反身杀了出去。刀刀见肉,鲜血飞扬。是役入院十几人,全是刀伤,而被殴者的X也是脑震荡,但没人明白X身上怎么也会有刀伤。
  而凶刀,从此下落不明。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我深恨没赶上这大场面,据传在操场战役中,凶刀刀身泛起红光,不是血,而是刀体本身在发光。因为是夜里,所以很多人都看到了。
  据传,凶刀之战后,学校周围曾出现过各样宗教人士,像是在寻找什么。
  至于是否找的是凶刀,又是否找到了,却无人知晓。
八:消失的学长
  这是什么民办世界啊!
  我突然又想起那位学长的口头禅,这句话也曾一度成为我的口头禅,现在也时常说起。高兴时说,郁闷时说,愤怒时说……而现在,心中充满了忧伤,又那样无奈,只想淡淡的说,这是什么民办世界啊……
  学长是个风趣的人,他马上就要踏入工作岗位,却在毕业前的两个星期失踪了。我目睹了他失踪的过程,像梦一般。
  我还记得,那是个没有风天空阴沉的下午,我和学长在宿舍楼楼顶聊天,那天的学长和其他日子没什么不同,只是更加忧郁,眼睛一直没有没离开远处苍翠的果园。我有些担心他要跳楼,所以一直靠他很近。学长的成绩并不好,但毕业后找个工作完全没有问题,但他一直忧郁,因为爱上了一个家景很好的学姐,对方父母嫌弃他,认为就是再过十年他也不可能给学姐幸福。
  学姐也曾是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但在实习半年回到学校参加考试时,她已经变了。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但有两个字很贴切:世俗。
  那天学长不停的说话,像是要把一生的话都说尽了。我从未想过风趣的学长内心竟充满迷茫,那迷茫竟也染到了我的心灵。之后,残阳余辉也将消失了,学长突然对我说: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备……兄弟,再见。他突然向前迈步,像平常迈过一块砖头那样,迈了出去,从五层楼顶消失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趴到楼顶边缘向下看。
  下边,什么都没有,学长凭空消失了。
  在当时,我的心中充满不解和忧伤,还有压倒一切的恐惧,我回到宿舍,没和任何人提起学长的失踪,睡了一觉醒后,我认为那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恶梦。但是,学长真的失踪了。
  我在即将毕业那一届的学长们口中听来各种版本,仿佛学长在各种场合离奇的失踪着。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心中压抑难忍,学长他是不想被人遗忘啊!我也曾告诉自己不要忘记,但很多年后,再想起学长的口头禅时,我突然发现,已将学长遗忘的太久了。
  努力回忆着,曾以为永不会忘记的那些经典句子,如今已经在脑海中模糊不清,甚至他的名字都已经忘记了。
  这无情的生活。
  ……
  学长说:人活着,不是有小宇宙就行了。
  学长说:切格瓦拉给我们指明的方向,自己却倒在自由之路上,因为他始终没学会修罗罗破拳。
  学长说:人活着太没劲了,但我们还是要活下去,为了他人。
  学长说:杜甫说天下寒士因为没房子而哭泣而郁闷而上吊,这是值得深思的事故。
  学长说:这是什么民办世界啊!
  学长说: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备……兄弟,再见。
  ……
  九:冬时花
  冬天了,春天还会远吗?
  冬天里会开的花很少,以梅花居多,当然也有雪莲这样的东西,不过我们学校没卓一航,更没白发魔女。所以,冬天了,大家只有到老农家赏梅,顺便拿点生活用品,又或者检查一下鸡鸭的肥瘦。
  那个时候,我虽然很纯洁,但也知道技校这种地方就超浓缩版的社会,甚至江湖。用金老爷子的话说:是江湖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血光!也就是俗称的打架。所以上过技校的人都见过打架,如果没见过,那倒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下面要讲的这个经历与冬天开的一株奇花有关,也与江湖有关。
  我的舍友E和A都是猛烈的单细胞生物,两个人也时常发生一些友谊第二拳头第一的交流,为争宿舍龙头而斗得昏天黑地。这两人不合,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怕鬼。怕的要死,晚上谁讲鬼故事揍谁。我例外,老子是半仙,敢打半仙那是不想活了。
  上面曾说这个经历与奇花和江湖有关,现在补充一下,与鬼神也有关。
  那是一个愉快的夜晚,我讲了好几个鬼故事,把舍友A和E吓得缩在被里子死去活来,宁可开窗向外实施人工降雨把小弟弟冻得硬邦邦也不去厕所。后来我睡着了,可总觉得有点不安,醒来后一睁眼就看见舍友A和E两个盯着我,四只眼球布满血丝,着实吓人。
  两个家伙争着说他们梦到江湖了,一个是令狐冲,一个是张无忌,还说梦到风清扬了。风老家伙说了,谁能把操场西北面小树林里的那朵妖花消灭,谁就是武林盟主,而我,则被指定为见证人。
  我对这种扯蛋的事情很反感,像我这样无神论的神棍,一脑袋马列思想的半仙,怎么可能信什么江湖什么武林盟主这种无稽的事情?但A和E这两个猛烈的单细胞生物立即就显现出他们单细胞生物的特征,这两个孙子竟然强行把我拖出了温暖的被窝。
  虽然我也是武林世家出身,也练过几拳几脚,但有一句话说的很好:英雄难架单细胞,好汉也怕无脑怪!我只能穿了衣服,被他们架了起来,飘向操场西北面的小树林。
  令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丫的大冷天的真的有一棵树开了一朵花,还异常娇艳!A和E一脸理所当然,他们怎能理解我的震惊。我,堂堂一个半仙,居然没有预测到小树林里会开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重大事故啊!
  但做为风大伯指定的见证人,我还是决定脚踏实地的做好本职工作。我先观察了一下,这花是真的,但难以理解的是树上没有树叶,孤零零娇艳艳的怎么会开一朵花。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摧残它的决心,我先晃了晃树,那该死的花没掉下来,于是让E先上。
  E大喊一句:天马流星拳!然后泰山般大的拳头砸向那朵妖艳的花,但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E打偏了!E竟然打偏了!在我和舍友A的目光注视下,仿佛闪电一样的拳头竟然打偏了!这就像皇马在无人防守的大门前射偏空门!就像马拉多那半米点射打不进国青队大门!就像子弹击不碎报纸!就像外星人放屁烧了自己的飞碟!
  E说:我怕……
  我说:怕个屁!武林盟主啊!A,你上!
  A说:我也怕……
  我说:你们都怕个鸟!看来这武林盟主只有老子当了!
  于是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腾空飞起一脚 ,于是踢在了树干上,脚骨差点碎了。我抱着脚丫子原地跳着可爱的舞蹈,嘴里哼哼叽叽给自己伴奏,最后一头栽倒在冬天的阳光里。
  A和E默契的抬起我奔向卫生室,老子后仰着头眼睛盯着那朵妖花,心底突然间有什么东西碎了,洒得满胸腔都是,刺得我痛,泪水不知不觉中滚落,江湖,我注定与你无缘……
  以上,为扯蛋。
  事实是这样的,那一晚,A和E同时梦到操场西北角的小树林里开了一朵花,第二天我们三个一起去,那里居然真的开了一朵花,然后A和E为争夺那朵花打了起来,头破血流。而那朵花也在他们的打斗中,花瓣震碎,飘散不知去向。
  之后,不到一个周,A的父亲在一次突发事件中为拯救人民群众的生命,中弹身亡。
  又不久,A的父亲查出大量财产来源不明,烈士的称号被取消。
  而我的舍友E,三个月后,春天到了,他的母亲死于一次莫名其妙的暗杀。
  冬之花开,飘零的是生命。
  十:站在雪中的女人
  很多年后,我一直在想,那个女人在等谁?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等待?
  冬天里学生们会有一个节日,那就是传说中的寒假。为什么要说是传说中的呢?因为我现在都三十多了,回想当年,可不是都成了传说……
  传说中寒假里的孩子们还是有一个万恶的日子,那就是返校日,小学生貌似每周都要返,中学生貌似两周一返,技校了,整个寒假就返两回。
  我这个人虽然善良又温和外加玉树临风,但忘性挺大,经常记不住返校日是哪天,不是忘了返校就是提前或拖后一天到校,每当我一个人张大了嘴站在紧锁的校门前,就总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我排除万难搭乘拖拉机、卡车、村姑的自行车、驴车等先进工具,终于在传说中返校日的集合时间赶到学校,却发现大门紧锁。
  我以为自己来早了,就到别处转转,校门口的马路对面就是果园,沿着路走到头向左拐是一处坟地,有树林,有墓碑,那里是我热爱的地方。于是,我就去了那里。
  那天的雪很大,身前身后除了我一个人的脚印别无他物,没有风,四野白茫茫,那些果树也都落满雪。我努力呵气,却融化不了一片眼前飘舞的雪花,不过我并不气馁,不停的呵气,乐此不彼。
  就是在那时刻,我看见了她,那个站在雪中的女人。
  我没看清楚她的脸,只感觉应该是个年轻的女人,可能还挺漂亮,我还感觉到她在等人,那种翘首期盼的热切。当时我就有些异样的感觉,墓地,大雪,树林,孤男寡女,柔软的枯草……咳咳,想歪了的都面壁去。
  不过,好像是挺美的画面……
  其实当时根本没有多想,只是与她擦肩而过时,心头突然一跳,于是回过头来,一眼看去,眼前是白茫茫的世界,没有人,地上也没有脚印。
  我愣了愣,继续向前走,只是没来由的感到辛酸,仿佛等一个人,等到了天长地久仍不见归来。
  我在墓地转了圈,再回来时地上仍只是一串足迹。我踩着吱吱作响的雪向学校走去,回头时,又见那女人站在雪地里,仿佛已经与那天那地那飘舞的雪花融合在了一起。
  我想,她也是有故事的人吧,只是不知道那会是一个怎样辛酸的故事。
 楼下那家搬家公司的人在疯狂的殴打他们的大狼狗。
  可怜的狼狗整天被关在转身都难的小地方,不见天日,还不许叫,一叫就疯狂的打。
  我还记得它小时候的样子,一只手就能托起来,围着那些搬动工欢叫,一块猪骨头,一只臭鞋,它都能玩得开心。只一年过去,小狗变成大家伙,于是每天关着,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殴打——那些搬运工心理不好受时就打它发泄,已经成了习惯。
  这让我想起童年时养过的一只四眼黑盖子,也是每天锁着,比楼下这只运气还好些,能看见天看见人看见路过的小猫小鸡和小鸟,不过它也常受到无端的殴打,那是我表哥干的活,终于有一天,它疯了,挣断绳索见人就咬,表哥和我哥都被咬了,我则窜上了墙头。
  它的命运是死亡,这让我困惑了很多年,为什么曾经可爱无害的小东西会那样疯狂的咬我们兄弟三人,后来有一天突然明白了,在表哥殴打它的时候,我和我哥就站在旁边,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
  楼下的那只狼狗现在不叫了,唔唔的在哭,没有月光,只有明亮的街灯,让它的伤心无处躲藏。我想它的心中也一定充满困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为什么要接受这样残酷的命运。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它会疯,然后成为新闻中的主角,那时它将有很多新的名字:恶犬疯狗等等,而死亡是它的终点。
  是什么造成那还未发生的新闻?也许,那就是它的宿命吧。
 十二:无法挽留的故事
  E的母亲是一个好人,我一直这样想,即使她曾想带E离开人世。
  春暖花开时节,人最容易犯困,也就是俗称的春困。因为春困,所以每天下午第一节课通常是全班的睡眠课,不过也有例外,政治老师来时没人敢睡,那老家伙是教导处主任,哪个不当乖宝宝下场都很惨烈。
  我还记得有一位资深学长在校会上给心爱的女同学讲笑话,被教导主任抓住,揪上讲台悲壮无比讲了一个小时的笑话,直讲到泪流满面,嘴角抽筋……
  就是在这样肃穆的课堂上,我的舍友E竟然睡着了。
  E睡着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要从前一天说起。
  那天傍晚阴天,没有风,空气沉闷得使无法呼吸。我吃过晚饭后就回了宿舍,宿舍开着灯,灯光昏暗,像预示着什么。我对这种事很头痛,不想理睬,于是转身想出去再转几圈,等事情结束后再回来。但就在我要转身的一刹那,我突然听到一声金属摩擦声,回头看去,E躺的那架床竟然倒了,而E的头正卡在了横栏间,如果床真的倒下了,E的头就将断掉。
  我看到上铺有一团黑影在奋力下压,而E还懵懂无知的样子。毕竟是打小的朋友,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于是我拼命顶住要倒下的床,大喊E快下来,喊了两三声,E才惊恐的跳下床。
  E说他刚才在看书,突然就睡着了,感觉像有人在耳边轻喊摇篮曲。
  我没将看到黑影的事告诉他,他本来就怕鬼怪,要告诉他九成得换宿舍。尽管如此,E也是一夜没睡安稳,于是第二天,在下午第一节政治课上睡得像个天使。
  政治老师怒了,不过E是学生会成员,他也不好批得过狠,于是说了两句后就让他坐下。我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让E再睡觉,于是在他坐下的一瞬间,将凳子抽走了。E坐了个空,在全班的大笑中起来,愤怒的盯着我。我看着他无害的微笑,目的还是达到了,他没再睡着。
  快下课时,教室门被人推开,班主任和和一名便衣叫走了E,于是E消失了一个星期,再出现时,他胳膊上戴了黑布。E的母亲死了,莫名其妙的被人暗杀了,就在床倒事件的前一天夜里。
  E的母亲是个好人,我想她是不放心E这个单细胞生物吧,之后她又来过几回,但没再试图带走E,只一再要求我照顾她单纯的儿子。
  那之后,我和E成了最好的朋友,我看着他谈第一次恋爱,分手,第二次恋爱,失去可爱的父亲,姐弟不合,结婚,货款买房子,不停的奋斗,迷茫或悲伤。
  这就是生活,充满无奈和希望。
  十四:人生九十古来稀
  教学楼后有一排平房,过去是学生们实习的车间,后来荒废了,于是校领导就安排一个老校工在那里种花。
  那位大爷已经有九十岁了,耳朵有些背,走路也颤颤巍巍,但在学校里没人敢不尊敬他,因为他是一个英雄,真正的英雄。杀过鬼子,拼过刺刀,和美国人也肉搏过,红小将们面对响屁都不敢放半个。他老人家的一生都是在战斗度过,但令人称奇的是,老人家几乎没受过什么伤。
  我无聊时会去看大爷种花,种花是个伟大的事业,看着一株幼苗钻出土,慢慢成长,开花直至死亡,那是一个体味生命过程。我沉默的看,大爷沉默的种,慢慢就有了交情。
  大爷说他一生没受过什么伤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有神仙保佑。
  虽然没人提起,但我立即就明白了为什么大爷一辈子都没当官,甚至小排长都没当上,一定是大爷坚定的认为有神仙保佑,而这在革命队伍中是行不通的。就像蛊惑仔说自己有警察罩着,刀枪不入一样令人费解。
  大爷说那是他少年时的事,有一回上山砍柴,救了只被套子套住的白毛狐狸,从那后就再没受过什么伤。大爷说他信马列主义,也信世上有神仙,他救的那只狐狸就是神仙。
  我对神仙之说并不很肯定,所以我只能是个半仙,但大爷说有,而且身经百战却没受过什么伤,那想来是有狐仙了。
  既然是狐仙,我就很不健康的想到一些不健康的事情。大爷一生没娶媳妇,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狠狠憋住了笑,但还是被大爷看出来了,大爷那张黝黑的老脸竟然也有了几份绯红。
  大爷说臭小子不可以对神仙不敬,是要倒霉的。
  于是,很快,第二天我就倒霉了,闹肚子,上课时放屁带出来了。我,堂堂一个半仙,竟然拉裤子,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重大丑闻啊!不过还好,当时就要下课了,我飞快的窜回宿舍换了裤子,又洗出来挂到外面晒。
  再后来去那排平房看望大爷,大爷说他活了九十多年,也该跟神仙走了,这红尘闹哄哄与他再无关系。我当时就觉得大爷是要跟狐仙私奔,于是又不健康的想像一个九十多的怪老头跟一个十七八的姑娘在床上……立即就又憋不住笑了。但大爷罕见的没说我,只叹了口气。
  大爷说:少年人,少年事。
  之后不久,大爷去逝了,听闻火化时明明推进了炉子,但开炉膛时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必是让狐仙带走了吧!
  大爷说少年人少年事,在那时候没想明白,如今有些懂了,可却也再回不去了。
 十五:神鸡往事
  食堂除了凶刀外,还一宝,一只活了四年的大公鸡。
  值周时曾见新来的厨师提刀追杀该鸡,场面惨烈,那真是风云变色,英雄际会,人鸡共鸣社会和谐。一旁的大师傅端了板凳拉了我坐下,两排人观战,各有经验,不时指点一二。一同值周的有眼色的同学立即买了烟孝敬大师傅,于是才惊闻不死神鸡的传说。
  那是一个愉快的下午,大师傅叼着香烟给我们几个讲神鸡往事。
  神鸡本是为应付教委视察而准备做小鸡炖蘑菇的,但那回学校里发生了点事,教委的人很愤怒,没留在学校吃饭,所以神鸡的第一难消于无形。
  俺还记得,大师傅到这里很感慨的说:神鸡是我们厨子的救星啊!
  神鸡是在教委的人走后当晚就显露出不凡来,那一夜学校来了小偷,盗教学楼,窥女生宿舍,最后摸到了食堂,大包小包的堆在食堂后的厨房,准备吃了再走,结果就发生了神鸡勇斗盗贼,保护人民群众财产的感人事迹。事情经过没人知晓,那时还没学生值周制度,全校就四个老师值班,等到他们听到食堂里惨叫赶到时,小偷已经逃走,神鸡单足立在脏物上,气势惊人。
  这件事被广泛传诵,厨子们也是有感情地,故此神鸡的第二难第三难同时消去了,因为第二天的菜谱上有一道辣炒鸡丁……
  神鸡真正在人们面前展示神威的是救厨子那件事,有一回食堂溜进来只毒蛇,将一名怕蛇怕的要死的女厨子逼到墙角,眼看就要受到撒旦的接见时,神鸡出现了,它以一个很高的高姿态从天窗而降,与毒蛇战在一处,解救女厨子于危难,最终斗败并生吃了半条蛇。
  大师傅说:神鸡,是我们学校精神的标志,是广大厨子的精神领袖!
  但神鸡也并不总干好事,就比如说它曾解放了一批又一批待宰的小鸡,让校长几次想吃小鸡炖蘑菇而未成。
  大师傅说正所谓正邪不两立,在他们厨子眼中的神鸡在校长眼中则是只不折不扣的邪鸡,因此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屠鸡之战。
  但俺认为,正与邪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神鸡为了鸡鸡们的解放事业做出了杰出的不朽的贡献,自己却在这样险恶的地方历练自己的心志,它的精神是高尚的,它的意志是钢铁的,它的磨难终将过去,待到九九八十一难后,神鸡必将重登仙界,成为一只真正的神鸡鸡!
  很多年过去了,在我写这个小段子时,心中充满感慨,一只鸡鸡都如此勇于直面鸡生,我们人类更应该越挫越勇,向生活大喊:发克球!
  后记:昨天打电话求证,得知神鸡在三年前被一值周学生偷杀,打了牙祭。
十七:海上道士
  我曾有过一个签名:把长夜撕裂开,跳出去玩耍。
  现在经过生活的洗礼,我明白了,长夜是撕裂不开的,就像悟空最终还是要接受去西天当搬运工的命运。
  我十六岁那年很愉快的去了一家酒店当童工,做了一个最没技术同时也是最富含人生哲学的工种,跑堂。当时跑堂的共有三人,我的师傅姓高,人很瘦,带我的时候已经在学厨,准备参加三级厨师考试。
  师傅说人生要有目标,没有目标的人生就像十字路口的野猫,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
  那时深以为然,现在知道了,那是扯蛋,不管走哪一条路都是生活,都要接受数不尽的考验,没有哪一条路更轻松。
  跑堂就是服务员与厨师的中间人,说白了就是打杂,工作倒不累,就是靠时间,有时候夜里十一二点还有客人在喝酒,喝到动情处还会拉着你的手诉说心中的苦。那时候俺总一脸郁闷,想不通自己哪点让人放心了,让他们愿将心中的不可告人的事说出来……
  郁闷事听多了,人是会变态地。
  我之所以还没变态,是因为我习惯写东西,把变态的能量转变成文字,于是我得救了,那些秘密也变形再变身再变性再便秘成了文字,我敢说当事人也认不出来。
  当然,偶尔也需要发泄一下,我选择到海边无人处吼两嗓子。
  海上道士就是那时遇到的。
  那天好像是星期天,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局长的公子和二处科长喝了一半决定飙会车再回来接着喝,当他们开着公爵和雷鸟窜走后,我就去了海边。
  大海离酒店不远,来回只十分钟路。
  那天的夜很黑,海上什么都看不到,我坐在岸边听浪,突然就看到海上有一个亮点,只一眨眼就到了眼前,居然是个道士,他踏在浪尖上,俯瞰着我,眼中有和善的怜悯。我突然间想哭,眼泪就止不住流出来了。再眨眼时那道士不见了,海面漆黑一片,只有眼角的泪证明刚才发生过什么。
  我一直认为那是梦,或是一段错乱的记忆,将电影当成了真。
  许多年后,我在塔山遇到一个道士,他说他见过我,十几年前,我努力回忆,惊出一身冷汗。我问他是神仙吗?道士哈哈大笑,说都是虚幻罢了。我又问他什么是道,道士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就算他把他的道法告诉了我,我也一样得不了道。
  什么是道?无非死生轮回罢了。
  我又想到了生活,什么是生活呢?无非琐事和寂寞罢了。
 十八:不可知的恐惧
  酒店的洗碗间在厨房对面,一排平房的第一间,后面还有三间房,空着。
  曾听高师傅说那里本来是仓库,但闹鬼,放过去的东西总莫其妙的丢失或者坏掉,后来仓库就搬到其他地方了。
  那时候我是个开朗活泼阳光又健康还带一点忧郁的大男孩,喜欢一切鬼鬼神神,听说那三间房闹鬼,就第一时间跑去考察。那三间房里黑漆漆的,即使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也是,玻璃上蒙了一层灰,看不清里面都有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一身正气镇住了小鬼们,总之我到酒店后那三间房就再没闹过鬼。
  经理开周会时说很心疼,因为有三间房闲置,这是对社会主义背叛,他说要将资源利用起来,不能给祖国抹黑。于是三间房重新变回仓库。而管仓库的还是原来的老阿姨。
  于是闹鬼事件很快就发生了。
  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极其无聊的上午,为什么无聊呢?因为我病了,在家躺了一早上,翻枕边的《道德经》,十点多才去酒店。换好大红的工作服后,刚到厨房门口,就看见库管老阿姨惊慌失措的从最尽头的那间仓库冲出来,门都没锁就向我跑来。
  后来我一直在想,老阿姨年轻时肯定练过轻功,因为当我看清她因恐怖而扭曲的脸时,那双灰褐色的瞳孔已经在我面前,等我反应过来时,老阿姨已经消失在通向大厅的门后。再然后,大厅里传来老阿姨的尖叫。
  当时的阳光很好,最尽头的那扇门在强光下摇晃,门内却一片漆黑。我慢慢走过去,突然间感到莫名的恐惧,仿佛那扇内有什么会伤害到我的生物。就在我走到门前时,我看见门内的黑暗里有东西在动,就在门边的墙后,像是伸出头窥探我,我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恶意。我在阳光下,心里怕的要死。
  就在这时,经理慌慌张张的从大厅跑出来,身后跟着所有厨师,浩浩荡荡奔了过来。那种莫名的恐惧突然消失了,我几乎站不稳,向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
  仓库内,什么古怪都没有,只是一叠桌布散乱的堆在角落里,看去像某种大型动物的窝。
  事后,那三间仓库重新搬空,又闲置了。我们经理说:给社会主义抹黑了啊……
  当时仓库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只记住了老阿姨惊恐的脸,还有那黑白分明的阳光,和我当时急剧的心跳。
 十九:凶衣
  库管老阿姨说:来,穿上,多精神啊!我师傅老高在一旁神色不安。
  我记得那是个阴沉的下午,库管老阿姨用两根指头提着那件大红的工作服来到我面前,经理在一旁满脸迷惑,但保持沉默,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这边。
  即使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场面也仍深深的印在我脑海中。
  被人算计不算什么,被人算计时,所有那些以为是朋友的人都在旁观,却没有一个人说哪怕一句不相干的话,那令人不舒服了。
  我那时还小,是个革命型小将军,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一副悲天悯人的情怀啊,所以,我原谅了他们。人嘛,总会有某些变态的时刻。所以,我满脸喜悦的接过那件背后印着一只小小手印的大红工作服,坦然的穿上。我还记得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穿越了时空的血腥杀戮的遗物,还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那是孤独的味道。
  我想即如此,就让我穿吧,其他人穿怕是要倒大霉的。
  那是一件凶衣,不是女性的胸衣,我战栗着笑了。
  后来我穿着那件凶衣在酒店里奔波劳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慢慢的大家就不再用提防,我终于从师傅口中套出了凶衣的来历。
  那是一段骇人听闻的往事,这件工作服的第一任主人和我一样是个童工,十七岁那年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斗殴中,据传他在夜里到码头乘凉,被一伙人乱棍打死,而那些人被捕后完全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凶衣的第二任主人是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在港口内过马路时遇到车祸,被二十几辆车压过,几乎成了肉馅,事后抓到几名肇事车司机,他们说根本就没看到或感觉到压过什么。
  凶衣如此不祥,被经理丢进仓库,再没人穿。直到库管老阿姨将它翻出来,交到我手中。
  我一直在想那件凶衣为何如此不祥,我问高师傅为什么工作服背后要印个小手印,高师傅吓着了,一个劲问我在哪。我没告诉他那个小手印在哪,因为我也看不到它了。
  我穿着凶衣工作,直到我离开那家酒店,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很多年后,我从已经离开那家酒店的领班口中得知,那件凶衣的设计者是库管老阿姨的女儿,她的外孙女死于一场车祸,当时凶衣就在车上。领班说在我穿上凶衣的一刹那,她曾听到小女孩的笑声。
  我想,那孩子是太寂寞了吧?
  只是那寂寞令两个无辜者丧命,让他们的家人也陷入了无边的孤独。
  半夜上来,有些寂寞。
  人生可不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串连在一起,只是有的人运气好,有的人运气不好。我就属于点背行列,而且一直不怎么好。
  有时不笑了,会突然感到悲伤,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事。有时笑了,就会觉得这些事太过滑稽,像老残游记,又像三刻钟拍案惊奇,甚至是明清志怪一类。我就是个旁观者,拿着小本子在记录,那些至亲反目,那些同窗相残,那些相爱的分离,那些有恨的相拥。
  我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只觉得可笑。我以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可笑,却不想他们是知道的。于是我更加困惑,不懂他们为何甘愿演小丑,还追求演技的最高境界:无耻。现在我仍不懂,这天下熙熙嚷嚷,追名逐利,那名利究竟有何用处?
  我以为名利是过眼浮云,而身在其中的人却以为名利就是生活的全部。
  我非鱼,不知鱼之乐,鱼非我,不知我之困惑。
  不说了,既然有人说是故事,那就当它是故事好了,只要能让人开心,或看了想到些什么,那它就值得了。
二十二:旅客2
  酒店就在港口内,所以经常会有外国人来吃饭。
  我还记得,有一回酒店里来了两帮人打架,一帮说听不懂的鸟语,看长相黑糊糊的应该是非利宾人,另一伙人就不用猜了,一开口就知道是日本人。
  日本人啊,老子最恨小鬼子!
  两帮人在对峙,似乎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在吧台后看得有趣,菜刀也在吧台下舞得生动。我记得鹦鹉揪我耳朵,威胁我不放下菜刀就和她叔告状,扣工资。鹦鹉是为我好,当然这并不是她的本意,按鹦鹉的性格看,她肯定很高兴我提刀冲出去,鼓动她这么作的人只有兔子,大我三岁的一位姐姐,曾经爱过我的女人。
  后来我被兔子和鹦鹉合伙拖到厨房,远离战火的前线。他们是在我们刚离开就动了手,等我突破二女的防线来到阵地时,高师傅一脸兴奋的说:警察就要来了!我悲愤,我郁闷,没戏看了。
  当然,其实还是有戏可看的。
  我看到一个日本水手挡在一个黑瘦的女人身前,满脸是血,身上还插着玻璃瓶的碎片,那场面相当震撼。两帮人已经停了手,毕竟都已经躺地上了,再不停手就非人类了。
  和日本水手对峙的是一个又黑又高的非利宾,他没几下就把小鬼子踢一边去了,伸手抓住黑瘦女人的头发往外拖,小鬼子从后边扑上去,压倒了非利宾人,又对那个黑瘦的女人大吼着什么,像是叫她快跑,那女人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港内警察赶到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来了大批人,不当班的也都叫上了,把酒店包围,进来一个一个的往外带。
  这件事对我来说挺刺激,打架见过,没见过这么玩命这么快就倒一片的。
  只是一直没明白他们为什么打架,那个黑瘦的女人又是干什么的。
  再后来不久,港内警队的头到我们这吃饭,说起这事,直喊邪门。原来两帮外国友人是不同船的水手,非利宾人是在泰国带上那个女人的,而日本人则是在马来带上的,他们两帮人都声称这个女人是要偷渡来中国,用钱和自己的肉体做交换。但在船到码头后就失踪了,两帮人在我们酒店发现她,就来要人,结果就像我看到的那样,打了起来。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明明是在不同国家带上不同的女人,两个女人怎么会变成一个女人?而且,那个女人在移交外事单位时神秘失踪了,没人知道她的国籍,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到中国。
  现在想来,她就像水母,或许中国是她旅途中的一站吧。
 二十四:迷路的人
  我小时候经常梦到迷路,在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就在昨天,我还梦到自己去了俄罗斯,结果迷路了,跑到了医院里呆了一天,再出来时仍旧找不到回家的路。
  找不到回家的路没关系,我是一个BH的人,在梦里找了棵大树,爬上去就回到史前当了人猿……
  咳咳,貌似走题了,拉回来拉回来。
  在酒店工作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当然,也包括那些迷路的人。
  说起来能在港口里迷路,特别是下船的码头离大门不足百米,却生生的能走反了方向还深入港口内部某小厂车间的,那可不是路痴二字就可以形容的。我很幸运,见识过这等高人,还非常多非常密集。
  第一个被送来的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有着精致的五官,气质也很好,虽然皮肤不怎么样了,但我当时还是惊为天人,为她那种淡定优雅的气质所折服。
  很多年后,那个女人成了名人。
  当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酒店正准备打烊,巡逻的伍队长送来个女人,说是迷路的。我记得伍队长说这话时神色不安,满脸晦气。那会厨子们都早下班了,服务员也只剩下兔子,领班也走了,只有值班的赫师傅在。赫师傅奇怪伍队长为什么不送那女人到港外的小饭店,那些店都二十小时开门,舍近求远送我们这里。
  由于会做菜的只有我,所以重新开火做了碗蛋炒饭。饭还没炒好,伍队长就又送来一对恋人,也是迷路的,提着大包小包,看得我郁闷。他们来都是要吃饭的,那我就得接着做。
  就这样不停的加量,到最后一碗蛋炒饭成了一大锅蛋炒饭,把那些隔夜米饭全炒进去了还不够,冰箱里的千层饼也端出去了。
  等我忙完了出来一看,好家伙,大厅里坐满了,足有三十几号人。
  兔子脸色不善,原本应该她一起去看海的……
  那晚的灯也昏暗,吃饭的人个个也都脸色发暗,我总觉得不那么对头。伍队长和赫师傅两个人在总台低声交谈,两个大男人一脸诡异。我跑过去加入他们,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刚下船的,鬼打墙了,在港口里乱转,就是找不到出港的路。伍队长不信邪,想送他们出去,结果竟然也找不到路,自己走却一下子就看见大门了。
  伍队长给我们经理打了电话,说今晚酒店得开门营业,不然这些人要出了事,大家都不交待。
  我记得那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多了,有服务员和厨子从宿舍回来,我和兔子这才脱身。海是看不成了,就送她回宿舍,看着她上楼去后才回家。当时兔子说了一句话,她说为什么咱们就没遇到鬼打墙。当时傻乎乎的想有我这个除魔平怪的人材在,怎么会鬼打墙呢?现在长大了,有些懂女人的心思了,才明白,她其实是想和我多呆一会。
  第二天一早上班,那个女人居然还没走,她问我有没有兴趣给她当剧务,我说父母在不远游。她笑了笑,就走了。
  至于鬼打墙,其实并没什么可怕,前方永远都有路,只要你不自己先慌了害怕了,一直向前走,鬼也奈何不了你。据赫师傅说,那晚下半夜旅客们就呆不下去了,伍队长送他们一起走,顺利离开了港口。
  有时候,无路可走的其实只是我们的思想,路永远都在脚下。
  突然发现,这一段回忆里有了女人,就无法诡异和吓人了……
二十五:猛将
  猛将是一个厨子,死了很多年了。
  当时酒店有清华三杰,其中两个是女的,男的就是猛将了。
  他们叫清华三杰,并不是因为他们是清华毕业,而是他们的名字都叫清华,只是姓不同而已。
  猛将这个外号是我起的,起因是有一回杀羊,几个厨子轮番上阵,那倒霉的羊给捅了五六刀都没死,还踢伤了厨师长。我那会刚去,这种事轮不到我,于是猛将出场了,只见他叼着烟提刀绕羊一圈,忽手起刀落刺入羊的心脏,那只泪流满面的羊哀嚎一声,头一歪便死了。大家都惊了,这小子就是一职业杀手啊!于是猛将这个外号就叫开了。
  猛将曾有一回说起他父亲,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俺当时两眼放光,这里面有故事啊,俺就喜欢听故事,于是添酒添肉。那是夏末的一个夜晚,天已经有点凉了,我们几个人在路边的烤肉摊喝酒。
  猛将是天津人,他的故事是从中学开始的,那会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早恋啊,还弄出个孩子,他爹没一点做爷爷的觉悟,把孩子给卖了,换了几千块把家装修了一下。猛将因早恋给学校开除了,自己一个人闯山东,才十四五岁。猛将本来不用独自一人闯山东,如果他爹不把他儿子卖了,那他媳妇就不会疯,如果他媳妇不疯就不会被车撞死。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猛将的未过门媳妇在十六岁那年死了,猛将的心也死了。他说他活着就是为了找儿子,可是他爹当初是在车站随便找个人就把孙子卖了,只知道是到山东的车,所以猛将就闯山东来了。
  猛将说他本来是在济南打工,有一回在文庙遇到一个算命的,说他应该到一个有火的地方找,于是就到了这里。人海茫茫,想找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简直是白日做梦。但猛将一直不放弃,他说他常梦到媳妇,还像活的时候一样,陪他笑陪他哭,还说他们的孩子现在挺好,缘分到了就一定能再见。
  那晚猛将喝高了,说到他媳妇经常在他睡着后来帮他收拾屋子,帮他缝补衣服,猛将说就算这样他还是感到绝望,后来哭得背过气去。
  跟他同宿舍的厨子却脸色惨白,小声的告诉我们,他们宿舍很乱,但经常早起发现已经打扫过了。
  我虽是个半仙,但毕竟受党教育多年,所以就认真分析大胆推论,得出的结果是猛将在自我暗示下,梦游变成媳妇,打扫房间。俗称:鬼附身。我的科学之论吓坏了和猛将同宿舍的厨子,当晚他就跑别人宿舍睡去了……
  不知为何,那晚后猛将就不怎么爱说话了,再后来常一个人突然笑,满脸诡异的表情,有时神神秘秘提着大包往来酒店和宿舍。我观察过那包的长度,足够装一根改装来福枪了。
  我感觉猛将走向歪路了,所以也不太和他说话了。但有一天,猛将突然和我说他找到儿子了,但那家人要十万块。猛将也存了些钱,但只有三万左右。我以为猛将会和我借钱,或说其他话,但猛将只是沉默,压抑的沉默。我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看了令人难过而又不安。
  没多久,猛将辞职了,又过了不久,我们这发生了一起抢劫银行的案子,凶手杀死两人劫得现金二十几万,第二天就被人告发了行踪,据说警察把凶手围困在一座筒子楼里,对峙无果,正要强攻时,凶手开枪自杀了,警察在凶手身边现发一个小孩的骨灰盒,而现金则一分不少。
  当我在报纸上看到猛将的名字时,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没有一滴泪,只是心里沉重的喘不上气。
  后来十一国庆节时,在公园里看到一个小男孩,长的很像猛将,正疑惑时,那孩子的父亲出现了,竟然是猛将!我吃了一惊,而更惊诧的是,那个人竟然还向我笑了笑,挥了挥手。等我反应过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再去寻找那对父子的身影时,人影晃动,却再也见不到了。
  我常想,那是幻觉吧,但,真的希望,猛将和他的儿子已经重逢。
二十六:杀生
  这一个,无关灵异,只是一些回忆。
  我是扁担纹的手,也就是断掌,我们那有‘扁担纹,打死人’的说法,小时候姥爷很是担心,所以每次杀鸡都要我来第一刀,以破煞。小时候打架常把别人打伤,伤胳膊断肠子啥的,但杀过鸡后,这种事就少多了。
  到酒店工作后,有一回厨子们弄了条花蟒蛇,无毒的,研究着想吃蛇肉,但没人敢杀,我正好路过,就喊小王你上。厨子们本是开玩笑,但老子接过刀就真上了。从纺织袋里拎出蛇,按在菜板上手起刀落,一颗硕大的蛇头就滚落在地了。没了头的蛇在我胳膊上绕了几圈,好容易才解下来。当时有个服务员好奇,过去看地上的蛇头,不想蛇头突然弹起,咬在她手上,留下两个血洞。那服务员哭了整整一天,从此见到长条状物就要晕倒。当时我就想,如果她看见男人的小鸡鸡的话,会怎么样呢……
  还有一回厨子们抓了只乌鸦,不知哪个提议烤了吃,但都觉得这事不吉利,于是给乌鸦脱了衣服,骗我说是鸽子,我一刀结果了它的小命,还跟着吃了口肉。后来知道了是乌鸦,心里发毛了很久。
  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是杀狗。记得那是局里一位领导来吃饭,居然想吃银龙,那是俺们经理养了好几年的鱼,没办法给做了。后来那领导又叫秘书下来说想吃狗肉,大晚上的去哪找狗?刚好那领导就有一条西施,俺们经理说:小王,社会主义建设就全看你的了。于是邪恶的俺就把黑手伸向了领导的小狗狗……领导吃的还挺欢,只是后来到处贴寻狗启事。
  很搞笑的一回是杀牛蛙,当时流行吃田鸡腿,于是俺们经理叫赫师傅买了三十来只。头天没做完,还剩下十几只,半夜不知道怎么弄开了袋子,跑的到处都是,甚至二楼走廊里都有。经理发动全体人员,展开捕蛙大战,最后怎么找都少一只,都在奇怪时,兔子突然指着蛇箱说会不会是让蛇吃了,大家一看,好家伙,有一条蛇的肚子圆得不像话。经理说要不就做蛇蛙羹吧,于是那条蛇就做了饱死鬼。
  我在酒店那三年,真可以称得上是血流满厨房,杀气溢菜刀,生灵涂炭啊!
  后来一个厨子邀我去他老家打猎,我很高兴的去了。老子虽然是近视眼,但枪法极好,指哪打哪,而且从不打空,击中过樱桃树、稻草人、墓碑、过路的牛车、自行车后轮……把那厨子吓得再不让我摸一下枪。
  后来天色将晚,厨子答应我再放一枪,我高兴的接过朝天放了一枪,奇迹发生了,一只大雁被我击落了。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但跑到那只大雁面前时,看到它垂死望向天空的目光,那种失落和对自由的渴望,哀叫着死去。我突然间很难过,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了。从那后,我再没打过猎。
  我在厨房杀生无数,可为什么看见那只大雁的死却会感到悲伤?
  或许,是因为我剥夺了它飞翔的自由吧!
二十九:他人笑我看不透
  这一节,无关灵异,只是一些的回忆。
  我曾有过一个师父,那是个老混蛋,可我仍旧感谢他。
  师父曾说做人不要看得太透,看得太透一切就都没意思了。小时候不懂,长大后依旧不懂,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看透了时,别人都笑我看不透呢?
  透与不透,其实是个大问题。
  他们说,人这一辈子无非两个字:名和利。可我以为,还有第三种、第四种、第五种以至于无穷种可能,何必为名利二字把自己困死累死?每当我因此而困惑时,他们就笑了。
  做为一个BH的有智慧的一代开山怪,我真想拿板砖拍他们……
  在酒店时,也曾问过高师傅同样的问题,他想了半天,很认真的对我说:难得糊涂。高师傅这样说时,他和师娘分手了,其中细节我不清楚,只大概听说高师傅的父母在老家给他找了个媳妇。
  高师傅是个孝子,所以他难得糊涂了。
  我替师娘气了很久,师娘反倒劝我看开些,人生就这个德行,没有十全十美的,至少她曾被高师傅爱过,这就足够了。我记得师娘说这话时,眼睛里全是泪,看得人心酸。
  我知道,他们被困住了,我还知道,我自己也被困着,只是极其BH的不在乎罢了。
  在高师傅回老家结婚时,师娘也闪电般的结婚了,新郎也是家里介绍的,刚认识不到一个月。从那以后,师娘再没出现。而高师傅则带着老婆回来了,他脸上有笑,但眼中只剩下麻木,像行尸走肉。倒是新娘子满脸喜气,人还算漂亮,只是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指手划脚,好像她才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娘。
  只几天时间,经理就怒了,高师傅的老婆居然要指点他如何经营,还提议在酒店门前摆菜摊,支锅煮豆浆……
  有一天高师傅没来上班,有厨子小声告诉我他让人打了,然后一脸坏笑。我是从服务员那听来的,高师傅和老婆吵架,进而打了起来,他老婆吨位较高,比高师傅重了近二十斤,下手也重,激战只持续了五分钟,高师傅就光荣的倒地不起了。
  再后来高师傅他老婆回老家了,高师傅则回来上班,变得很沉默,偶尔也和厨子们说笑,只是更多的时间呆坐,眼睛里有深深的落寞。
  那时候高师傅的刀功越来越好,他常用胡萝卜刻人,但永远只刻没有面孔的脸,发型逼真,栩栩生动,却没有眼睛鼻子和嘴。有好几次看到高师傅躲在没人处哭泣,把那些胡萝卜握得粉碎。
  我离开酒店前夕,有一晚跟厨子们喝酒,喝到要唱歌的时候,又提出那个曾经的问题,高师傅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再抬起头时眼中布满血丝,他仍是那个答案:难得糊涂。那个时候,听说服务员说师娘已经怀孕,快生了。
  我心中充满困惑,这狗日的生活轻易就让你们头破血流,为什么就不能反抗?非要做有钱人?非要做孝子?非要成名人?非要踩到他人头上?非要为了一点点虚荣就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每当我被这些问题困扰时,就羡慕师父,那老家伙云游四方,不驻庙,不挂单,无牵无挂大自在。但转念想时,又觉得师父的日子真寂寞,道友遍布三山五岳,但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大道真就那样重要?
  我常想,将来某一天,再见面时,师父是否还活着。
  写到这里,我突然间有些明白了,连我自己都在笑自己看不透,又或者说日复一日,我不再拥有那颗看透世事的道心,堕落在这红尘俗事中了。
三十一:长路
  在酒店工作三年期间,每晚九点前能回到家里简直不可思议,而且只在冬天最冷的几天会有这种机会,平常总会在十点以后。家离酒店不算很远,走路要四十几分钟,骑自行车较快,我最快的一次纪录是七分三十八秒,这还是要过最少两个红灯。
  大家都知道,聊聊是一个守法且有爱心的人,不闯红灯,那会给交警同志增加工作负担,而且飞速彪自行车闯红灯会惊吓到正常行驶的人们,我这么一个满胸腔爱心的人,不会做那种事的。
  当然,有时候,红灯亮起前,也会闯闯黄灯……
  但自从那件事后,我不再彪车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近十年时间了,可以每次想起仍旧一身冷汗。我记得那是秋天的一个夜晚,十点半下班后送兔子回了宿舍,又一个人到海边吹风。
  大家不要相信什么秋天的海边多浪漫,那都是写小说的瞎扯,秋天的海风其实是很冷的,我这么不怕冷的人被小风抚摸了十几分钟后,都骨头发凉,不得不回家,更不用说老海员个个都有严重的关节炎。
  好像又走题了……牵回来牵回来。
  通常来说,十点半下班算是早的,所以回家的路上去了夜市,从夜市回来又去了通往公园的环山路。当然,绕个大圈子回家并不是个人爱好,只是那时处在令人烦恼年少时光,不懂得体谅父母的苦,一味叛逆。
  十几年前,我们那里路灯还不像现在这样明亮,很多路段一入夜便是漆黑一片,我很喜欢那种突出黑暗闯入光明的感觉,也喜欢脱离光明进入黑暗,仿佛是在做一个又一个大胆的冒险——事实上就是冒险,那会井盖丢失严重,而我喜欢彪自行车,没摔死已经是奇迹。
  那晚也是一样,我冲上坡路,又从山顶全速冲下来,在黑暗与光明间穿梭。就在那时,身边突然多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速度和我一样的快,甚至几次超过我。对于这种挑衅行为,当然要予以反击。我不停加速,那人也疯狂蹬车子,两个人在那条渐渐陷入黑暗的长路上追逐。
  当时已经看不清前边的路,只感觉车子还在向坡下冲,似乎没有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两个人还在向坡下骑。我隐约感到一丝不安,甚至恐惧,因为我记得这条路其实并不长。我和那个陌生人追逐的时间至少在半小时以上,因为是下坡,全速行进把握车把和保持平衡更为费力,我的手和腿已经感到酸麻无力了。
  扭头看去,对手只盯着前方,脸上明明是兴奋的表情,但眼睛却像死人,那种诡异的模样让我一下子踩了刹车。
  高速行驶中,突然刹车的结果只能是当飞人。当我从绿化带爬出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坡顶的路灯下,只是下坡的方向有一个黑影迅速远去了。我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已经不敢走那条路,于是从来路又绕了个大圈回了家。
  到家时已经接近一点半,那晚还没有月亮,家附近几百米内看不到一点光,那真是摸回家,全凭感觉啊!
  那晚躺在床上,我脑海中全是那张兴奋与死亡相结合的年轻面孔,一直到早上四点多才睡着,醒来时满脸的泪痕,我总觉得自己是认识那个人的,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是谁。可我又隐隐有些明白了,没谁比他人更特殊,没谁能让自己的青春长久的停留在极端处,人总要长大,总要学会面对现实适应平淡,或者生存,或者死亡被人遗忘。
  那条莫名的长路上,那个彼岸的年轻人,他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却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我一直想对他说声谢谢,但……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三十二:小于
  小于是条狗,不是一个人。
  酒店三年里,见过许多奇怪的动物,它们都死在了我的手里,每杀一生便在心中念一句:往生极乐,早脱轮回。但事实上,俺是信奉道家地……
  那时候的我杀气很重,曾有一回到一家小酒馆看当厨子的朋友,那小酒馆旁边的美发店养了条大狼狗,朋友每次出门都狂吠,甚至扑过来咬人。那天我去时那条狗又冲了出来,吡牙扑过来,美发店里两具小流氓叼着烟看热闹。老子是谁?杀生无数的魔头也,当即大吼一声:坐下!那条大狼狗在扑到我面前的一瞬间生生止住了身形,趴在我脚前一动不动,那两具小流氓跑出来喊它回去理都不理,直到我说滚吧,它才夹着尾巴溜了。
  还有一回杀蛇,买回来时都是活的,但等我动手时,杀一条剥皮一瞅,蛇胆破了,再杀一条,蛇胆还是破的,全部杀完也没找到一条没破的。刘师傅说:小王啊,你该去庙里修修福了。
  老子是谁?BH的新时代开山怪,修啥子个福!
  后来经理突然心理变态,想养狗,而且还说干就干,弄了条退役的军犬,就是小于。
  小于是条非常漂亮的狼狗,但刚到酒店时神情萎靡,一副要死不活的样。经理说小于退役前执行任务时跟一条母狗开了小差,让逃犯溜了,再加上年龄大了,就给退了。军犬都是有极强荣誉感的,而且对主人非常忠心,主人把它抛弃了,对一条军犬来说就是判它死刑。
  经理把小于安排在洗碗间,每天都亲自喂它,但过了一段时间就懒得去了。副经理接过重担,每天都来喂,但同样过了一段时间就没影了。那时洗碗工是单姐,单姐不喜欢狗,但还是把剩菜里的鱼和肉给小于拣出来,小于也从没向单姐吼过。只是小于的眼睛充满了悲伤,和深深的绝望。
  我经常去洗碗间,自然就和小于熟了。从一开始喂它时还护食,到最后把肉放在手里喂它吃,这期间小于开朗的许多,虽然整天都被锁着,但经常摇尾巴,或是欢快在我面前打滚。酒店的司机也是好狗的人,偶尔也会放开小于,被它牵着在码头上溜人。司机说小于跟某人似的,喜欢坐岸边看海中的鱼,还喜欢盯着港内的那些野猫,猫从面前走过都不扑,真不是正常的狗类。
  我喜欢刚从外面回来的小于,那种有表情的面孔和欢快的眼神,很单纯。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狗,酒店里的服务员都不喜欢。我记得司机有时会恶做剧的放开小于,让它在酒店的后院里乱跑,把那些下菜单的服务员吓得一片尖叫,花枝乱颤,波涛汹涌。
  做为还没长大的男人,俺那会不理解这有什么乐趣,现在明白了,嗯嗯,很刺激……
  不喜欢狗的人还有防疫站的人,如果不是经理塞了银子,小于大概呆不了几天。尽管经理还在塞银子,但一年一度的全港卫生大检查还是到来了,小于呆不下去了。
  那天的事我至今未忘,经理开了车到酒店前边,司机进后院牵小于出来,准备把小于送到乡下去。大概是意识到又要被抛弃了,就在出门那一刻,小于突然疯了似的挣脱开跑回了洗碗间,躲在单姐的腿边呜呜的哭,大滴的眼泪溢出眼角,让几个服务员都难过起来。
  最后,小于还是被送到了乡下。
  几个月后,酒店里有客人想吃狗肉,一个厨子说小于在就好了,卸条腿就够了,再给小于装一木腿,简直帅呆了。于是大家说起小于,并派我去打探小于现在的情况。我到前台问宋姐,宋姐说问司机去,我跑去问司机,司机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说小于死了。
  人命如草芥,狗命似尘埃。但是小于的命重于泰山,司机说它是为救在马路上玩耍的儿童被车撞死的,没有当场死,受了重伤却没呻吟,只是流泪,直到经理连夜赶去,它才闭了眼。
  虽然经理很少看它,但或许在小于的心里,经理才是它的主人吧!
  在得知小于死讯的那一刻,我突然间觉得心里什么东西碎了,苦修而来的杀气散了,再也凝聚不成了。
  道谓生死互为始也,不过似蓬草一枯一荣。
  有时我会想,小于大概已经轮回去了,也许会变成一只猫,或许海中那些自由自在的鱼,再也不会用那种悲伤的眼神看人了。
三十三:刹那芳华
  酒店曾有过一个很单纯的服务员,小胡,是库管老阿姨的表妹的侄女的表姐,到酒店那年刚十七岁,很可爱。经理怕她吃亏,就说跟着小王干,有什么不懂问他就好了,谁要欺负你了也告诉小王。
  不过经理所不知道的是,最爱欺负小胡的人正是小王,而这个小王,就是俺。
  俺为什么会欺负人家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因为她比我小半岁,而且单纯的像白纸。终于有人比俺还小了,不欺负一下怎么对得起良心啊!其实说到欺负,也就是掰手腕时不放水,让她两只手再加上已经发育的惊心动魂的胸压上来,而已,而已……
  港外的酒店多数都很复杂,但我们这里很简单,没有那些肮脏事,大家的关系也非常和睦,时常一起唱歌喝酒,再或者成群结队的去看海。
  小胡是内地人,从没见过海,所以第一次看到海时整个人呆住了,她抓着我的手叫了半天,直到嗓子都哑了。我记得兔子吃醋的说:哎呀,都抓出印了。小胡才放开手,眼睛里有刹那暗淡。
  那时我还小,不懂情爱,只觉得兔子和我在一起笑容特别美,而小胡也差不多,每次我出现她的眼睛都会一亮。真的是一亮,那种感觉让我心底有种冲动。
  那时赵本山还没说过冲动是魔鬼,但老子觉悟高,早就体会到冲动是魔鬼的真谛,所以小心翼翼的绕开危险地区。但小胡经常跑来找我掰手腕,对于这种飘上门的那啥,俺还是不拒绝地。当然,都是在人多的地方,小黑屋地,俺不敢去,怕定力不够。
  后来兔子离开了酒店,走的前一天晚上,大家一起喝酒唱歌。小胡突然哭了,拉着兔子的手跑过来找我,然后把我和兔子的手牵在一起,泪流满面的说祝我们永远都幸福。我牵着兔子的手,而小胡牵着我的手,但我却不敢看她们俩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我只觉得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这难受是为了什么。
  兔子离开不久,有一晚小胡拉我去海边,那晚风特别大,浪也非常高,即使海面漆黑一片仍能感受到那种惊人的气势,于黑暗中遮天盖日而来,仿佛要将岸边的我们扑倒碾碎。小胡靠近我,在我耳边大声说那天是她的生日,她一直有一个愿望。在小胡说到她的愿望时,风更大了,刮得我们摇摇晃晃,我把小胡抱在怀里,向安全地带退去,小胡则在我怀里继续说着她的愿望。小胡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但我却一句话也听不清,那该死的台风。
  那晚回到酒店时,库管老阿姨焦急的扑过来,拉着小胡的手上上下下的查看。我心里郁闷,我这样一个好孩子能干出让她不放心的事吗?
  第二天小胡就不见了,我问宋姐小胡呢,宋姐似有隐瞒的笑了笑,说不知道。我问经理,经理在走神,没听到我说什么。我问其他人,他们都摇头,可我总觉得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小胡没再出现,仿佛从未存在。
  日子继续平淡的过下去,有一天晚上,我记得是阴历十五,月亮非常圆,下班后我去了海边,那晚没风,海面映出晃动的月亮。小胡突然就出现在我身边,她叹息着说要走了,劝我说胃不好少吃辣的,不要再和厨师们拼酒了,还有别学着抽烟,对身体不好……我则保持着死一样的沉默,所有言语都噎在了喉咙里,因为我看了出来,小胡已经属于彼岸,那无法逾越的彼岸。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我想问,张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有泪水滑入齿间,微咸,滚烫。
  那晚我去了E的家里,E又叫来另一个朋友,我们三个人在E家的楼下喝酒,大声说笑,天南地北的吹牛,直喝到凌晨三点多。我醉了,扶着墙吐得一塌糊涂,却难以让心里好受哪怕一丁点。
  在小胡死后不久,我从库管老阿姨口中确认了小胡的死,并得知小胡是体校生,打排球的,省队替补,掰手腕没几个男生能胜过她。如果不是得了绝症,小胡不会退役。
  那段时间,我眼前总闪过小胡流泪的笑容,她说过祝我和兔子永远幸福的,但我和兔子却在生活的洪流中分开了。
  我记住了小胡眼睛里的泪,那样单纯美好。
  小胡掰手腕从没胜过我一次,她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那一晚在海边,因为风大,我没有听清她的愿望,却记住了她的模样,狂风中一双安宁的眼睛。
  很多事都在淡漠,消失在记忆深处,于阵痛中遗忘。
  可是,我还是记住了她,一个过客,刹那芳华。
三十五:没有窗户的雅间
  上一回说到了那间没有窗户的雅间,今天就说说这个吧!
  那个雅间本来是有窗户的,但后来给封上了,具体原因我一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只听说犯了某人的忌讳。
  我第一次进那个雅间时,头一眼就看到墙上的油画,一副光线灰暗的落日风景画,那时就想这画很传神,可一家酒店挂这种画,很不好的兆头。后来和经理说了,他想了半天,给换了副油画,这回换的是草原狼啸图……我很钦佩经理,他的思维总会迸发出诡异的火花。
  草原狼啸图后就是原来窗的位置,不管换什么画,位置都不变。
  雅间平时也会接待客人,但大部分时间不对外开放,是局里领导们开长城会议的场所,通常得二十几圈,有时还会叫秘书或司机送裤子进去……通常输得裤子都没了的是我们经理,但也常有小科长或副处长一类的输得光屁股。
  后来经我观察,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是姓张的进去都会输得很惨,不管官多大。一次来了个姓张的什么集团的副总经理,大家都给他喂牌,结果就是不胡,十几圈下来居然一把没赢,气得老家伙脸绿,陪玩的也都脸绿,怕是饭碗不保。
  我记得那天的事,非常诡异。
  通常来说,我们经理是输钱的人,因为他有求于各级领导,即使能赢也得输。但是那天我们经理赚钱了,而且疯狂的赚钱,那个什么集团的副总经理输的钱十分之九都让他赚去了,赚到最后我们经理的手都开始抖了。我记得他出来时脸色发灰,半天都没点着香烟,还是我给他点上的。
  经理说跟我说这店开不下去了,今天赢了集团副总好几万块,明天他发一句话,外面那些签条的帐可就收不回来了。经理为了输钱,让从不玩麻将的鹦鹉上台,结果鹦鹉赢钱的速度更快,换宋姐,结果还是在不停的赚钱。最后没办法,连我都上台了,结果我把牌刚摆好,身后一个什么处长的就惊叫,胡啦!
  我还记得,当时牌桌对面那个老家伙脸色越来越灰,像死人。
  我找机会溜出来,跟经理说这不对啊,有问题。经理已经没招了,问我怎么办,我说见点血吧!当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厨房里只剩下几条倒霉的蛇,于是我杀了条,弄了小半碗的血,让服务员倒了些在茶壶里,端进去给那些赌鬼喝。那个集团副总喝过血茶后,运势开始好转,经理这边也不赚钱了,而是疯狂输钱。
  经理借口上厕所溜出来,说血茶好使,又让服务员兑了壶准备着。
  那晚我快一点时走的,第二天上班,遇到盯了一夜的宋姐,她正准备回宿舍睡觉,她说经理今天心情不好,因为输了几万,要我做事小心些,别触霉头。
  我很不幸,还是被经理找机会骂了一顿,原因是给一个服务员解梦。
  那个服务员姓啥叫啥都忘了,只记得是一个公的。那天他梦到自己拣到很多钱,但转眼就都不见了。我给他解释,万事万物自有因果,此处得钱了,那必定是他处种的因,因果循环才构成这个社会的发展。我没留神经理就在前台下躺着,给他听到了,当时就火了,蹦出来骂了我一顿。等经理走后,我又给那个服务员解释:你看,昨天经理输钱是因,今天我挨骂是果,这就是因果啊!
  更为不幸的是,这话让一个爱打小报告的家伙告到经理那,我晚上时又被抓去骂了一顿。
  我记得自从那天后,那间没有窗户的雅间就不再启用,封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后来经理请人来重装修了,才开封迎客。
  只是,依旧没有窗户,即使白天也阴森森的。
四十:春风不解人间事
  突然想起一个并非灵异的故事,不得不说。
  那时我离开酒店很久了,有天去E(前边提到过的同学)的家玩,路上看到一装瞎子算命的,求签的是个衣着暴露的丰满美女,那假瞎子装模做样的算,脖子伸得跟天鹅似的,就快扎进美女的胸口了。
  我看着有趣,就放慢脚步,听他怎么忽悠。
  假瞎子虽色,但显然是个行家,所问句句都是行话,所似漫无边际,但却只几个问题就能掌握求卦者的大体情况。
  我师父曾说,三教九流十品八分,这娼妓所问有三,一财二情三灾,身心健康却甘为娼妓,所图必定是财。如果神情恍惚欲言又止则肯定是问情,娼亦有情,但心苦难言,解时只往坏里说,因为即使从良后能得到幸福的也少之又少。如面色发暗,目光焦虑,那所问必定是灾,娼门多是非,有个灾再平常不过,往好里说,笼统的解法就是破财消灾,或有血光。如果问是否有性命之忧,大可保票决无生命危险,师父说娼妇是底层中的底层,她们的死多半是突然发生的,不会有时间出来算命玩,所以既然能出来算命,就说明威胁她们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要她们的命。
  那天所遇的女人也不出这三问,她是问情。
  就在我要走过时,那个女人不经意的一回头,我瞥了眼,觉得有些眼熟,而那个女人则盯着我一脸诧异,似乎认识我。我扭过头边思索边向前走,没两步就被叫住了。那个女人竟然叫得出我的名字,我回头细看,还是认不出是谁,那女人尴尬的笑笑,眉目间更熟悉了。
  我愣了半天,突然喊了句清华姐?
  她还真是清华姐,比上一回看见她时瘦的太多,以至于让我都不敢认了。
  既然遇到了我,那清华姐自然不再让那个假瞎子给算了。那个假瞎子急得跟在清华姐后边不停的说有性命之忧,不可不信,还说不收钱,只图积个功德。我当时心里直笑,一个算命的居然说要积功德,他把自己和尚了啊!
  清华姐说她在乡下的那个相好的离了婚又来了,说忘不了她,就算她是卖的也忘不了她。清华姐这么说时,脸上有红晕,眼中有泪光。
  清华姐说要测字,她随手写了个刍字。我当时就是一愣,刍字,刍狗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刍字,无情之极。我该怎么说呢?按师父所授的说还是安慰她,让她从良嫁人?可她会得到幸福吗?我怀疑的很。但看到清华姐期盼的眼神,我还是决定安慰她,我说刍字意解是草,草这东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见你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清华姐非常高兴,一脸喜悦,先前的阴霾一扫而光。
  那个假瞎子在身后听了我的解,气的跳脚骂,什么脏话都喷了出来。
  我可算领会了同行是冤家的道理。
  那天清华姐请我吃饭,我说和朋友约好了,在路口与清华姐分开时突然觉得心中一沉,有些莫名的难过。那天我和E在家里喝酒,E的父亲也在,三个人喝酒说笑,唱酒是一条龙。
  在与E的父亲喝酒时,他突然说这人间万物都是刍狗,说他不定哪天就要撒手去了,要我能照顾就照顾E,都是从小长大十几年的朋友。E的父亲这么说时,浑浊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像是已看透这世间事,像个得道高人,超然物外,令人仰视。
  之后没多久我就听说了清华姐的死讯,她是自杀,那个乡下来的相好并没有要娶她的念头,只骗走了她全部的积蓄。
  那是春天里的事,万物萌动,可有些却永远的沉寂了。
  那个时候我还时常回酒店看兄弟姐妹们,但自从清华姐的事后,我再没迈进曾工作三年的地方一步。没人知道我曾给清华姐解过字,但我却记得,清华姐在路口分别时那清澈的目光,干净如天使。
  那段时间我常想,如果清华姐没遇到我,听了假瞎子的话,会不会平安无事呢?可人们去算命时,心里必定是已经有了决定,只是还未下最后决心,不管算的结果如果,都不会妨碍那个决定。清华姐还是会把卖身所得的积蓄给相好,还是会一无所有的离开尘世。可我还是觉得应存了一丝侥幸,并为此自负。
  再后来岁月无情的轮回,转眼我也三十多了,回想起那些事也能平静的讲述,这与其叫成熟不如叫无情好些。
  只是,遗忘的,与未曾遗忘的,都是刍狗罢了。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6-21 18:03:00  

  四十三:武林异事
  我的姥爷是武林中人,是真练家,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不过非常的低调,这一点我随他老人家。
  小时候不懂事,一见姥爷教小舅练功就乱喊乱叫,结果下场就是不允许偷看。其实那时候姥爷都是夜里十一二点才开始教小舅练武的,只是难免碰上我起夜,一惊一乍的实在讨厌。后来姥爷教一些重要的东西时,就带小舅到山上练功的地方去了。
  记得姥爷家里曾有一口大缸,我问姥姥那缸是做什么的,姥姥说是养鱼的。那缸非常大,有一米六还高,童年的我得跳起来才能抓住缸沿,这东西要是养鱼的,那姥姥家那个大浴盆就是用来养花的。
  后来有一天夜里起夜,睡的朦胧,刚到门口一抬眼就是一惊,我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事情,小舅在缸沿上走。尿意顿时没了,我偷趴在门口看,小舅在那上面疾走如飞,姥爷则在缸边指点。原来,那口缸是用来练功的啊,当时就想,还好没被我学司马光砸缸……
  那口缸虽大,但底其实非常小,很容易晃动,姥爷怕我们几个小屁孩推着玩倒了砸到人,平时都靠墙角放着,只在练功时才弄出来。
  小时候非常想练武,但由于是外戚,姥爷不允许教家传的功夫,只让小舅教了一路通背拳。我学得慢,小舅性子急,教不会就把我踢一边去了。我也很郁闷,就一个人到一边练第一式,不过练的还是让小舅看了比我郁闷。
  有一回见姥爷教小舅练梅花桩,好像夜里十二点多。姥爷家的小院外就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上有棵槐树,夜里漆黑的也看不清,姥爷就突然一扬手飞出一支镖,我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姥爷就说今天就到这吧,收了。小舅跳下来,向山上望了半天,也不言语,伸手用五指把钉进地里的木桩一根根拔起。我记得第二天一早就被小舅揪出被子,爬上山坡去看,发现槐树下有血迹。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如今回忆起姥爷那一镖估计没奔要害去,对方以为是射偏了不过尔尔,没走。小舅就用鹰爪功拔木桩,对方大概见都是真功夫,讨不到什么好,就没敢露面。
  小时候常想姥爷的功夫天下无敌,可姥爷却说比他功夫利害的人多的是,他曾与一个高人交手,对方腿法非常利害,利害到不似人类,以姥爷的反应与目光都看不清对方出脚。姥爷说一米半内只有挨打的份,出了一米半只有逃跑的份。他还曾见过一个拳快的高人,对面而立,那高人衣袖一动,自己的头就被人轻点了一下,根本看不到出手。
  我记得小舅曾鄙夷的说,拼上挨几脚几拳,近了身还不是一样放躺,排打功不是白练的。小舅那时刚从外地归来,他是去各地寻找武林高手过招去了,北京几个有名的武师都让他放躺了,有个现在成了所谓宗师的人物,当年私底下被小舅打得到处乱跑,还有个铁布衫的大师,只一拳就打得吐了血。
  每当这种时候姥爷就会骂小舅,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后来姥爷出了国,小舅则安心当工人。
  穷文富武,都是定数,姥爷家并不富,那一路的武功注定无法扬名天下。
  再后来我离那个武林世界越来越远,所学过的少林拳、通背拳、形意拳、太极拳都渐渐忘了,只还记得练的最辛苦的八卦拳,可再练起来也有些走样了。我以为小说中的那些高人和姥爷口中的高人都是假的,直至那一夜,我才明白武林中确有高人存在的。
  那是我二十四五岁时的事,有一天夜里,大概是七月半,鬼节,朋友生日,喝多了睡不着,爬起来到山上散步,月光如洗,把树林映得像全都活了过来。
  我寻了一块空地,活动四肢,开始练八卦拳。开始时趟泥步走的很快,几十圈后开始进入状态,慢了下来。我一遍遍的练,越练越觉得身体里有一团气在运行,直到累了才停下。停下时突然发现空地旁的一方青石上坐着个年轻的女人,她看我笑了笑,仰起头望着天空上的月亮。我问她在做什么,她说等月华。
  月华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日精月华,一年只有一次。相传吸收日精月华可长生不老,但人纵然能活千年终有一死,长生不老不这事,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我不理那女人,休息了会又练太极拳,那时忘的还不彻底,虽然招式忘了大半,但拳意还在。
  那个女人大概看得起了兴,竟也要下场练几路,她折断一根槐树枝,剥皮成白条用剑指夹了,就练起一路我从未见过的剑法,实在惊人。俗话说内行看门道,我虽然不是内行,但也大概看出点意思,这路剑是用来杀人的,而又不失古风华美,发力巧妙让树枝不断,实在是高人。
  再后来说那女人说时辰到了,开始打坐,我也跟着打坐练功,入定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醒来,我听见那个女人说了句我走了,睁眼时就看到眼前人影一晃,那个女人不见了,四处察看时发现树梢在晃动。我张了半天嘴,才明白过来人家是高来高去的高人啊!
  我也曾怀疑全都是幻觉,但丢在地上的槐树枝表示那女人确曾存在过,只可惜没问她的姓名,不过按她的服饰看,应该是个道姑。
  想想也是,现代人全都忙着向钱看,谁还有时间和耐心苦练传统武术?武术一脉,大概最终会落在僧道一途。只可惜了这五千年的武术文化,和武林异事,终将淡出人们的视线,变成传说。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6-26 16:58:00  

  四十五:关于洗澡的极品
  这三个小故事是在与猫猫聊天时回忆起来的,是学校时的补遗,不是灵异的,但全都是极品啊!
  其一:
  那时我刚入校,和宿舍里的兄弟们还都不熟悉,话也不多。
  有一天去洗澡,我记得应该是周四傍晚,我端着盆挤进澡堂,脱了衣服进到里间,看到白晃晃一片肉体,煞是壮观。没见过的兄弟们,你们可惜了。
  就在我洗完头后,突然看到一位高人出现,他是穿着衣服进来的,没端盆,也没拿毛巾,手里只拎着半袋洗衣粉。我立即就开始注意并观察该高人,只见他走到一个莲蓬头下,脚踩踏板,热水顿时喷了出来,该高人先用洗衣粉洗了头,然后洒在衣服上,就开始搓。
  我惊呆了,周围的同学们也都惊呆了,他竟然不脱衣服就能洗澡,而且融洗澡洗衣于一体,环保节水,太高了!
  后来我洗完澡时,发现该高人已经先洗完走人了。我出来时看到该高人正站在操场上,摆了个雄伟的姿势,在晾衣服。几乎所有人在走过时都向他行注目礼,不分男女,不分学生和老师。
  我敬仰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其二:
  这是另一位高人,不是我们宿舍的。
  该高人吝啬成性,他们宿舍的人都很讨厌他,因为他总用别人的肥皂,用的还特别勤,洗衣洗澡全用别人的,自己从来不买。学生住宿舍难免攀比,肥皂都用的非常贵的,当然不想给人白使。所以他们宿舍的人都把肥皂锁在柜子里,用的时候才拿出来,一个个跟地下党藏情报似的。
  难道这就能难住该高人吗?那是不可能的。
  有一天该高人决定洗澡,遍寻不到一块肥皂,于是发了狠,将七管牙膏全搜了去,雄姿英发的奔向了澡堂。
  据说该高人用一管牙膏洗的头,他周围的人都惊了,全体散开,然后该高人一点不剩下的把六管牙膏涂遍全身,包括那地方。揉啊揉啊,搓啊搓啊,终于起了泡沫,也有了肥皂的效果。只是那味道,实在惊人。
  该高人就像一个活的牙膏广告,更不幸的是他就在我身后坐,所以我闻了好几天的牙膏味,各种草木精华,薰的我头痛,好几天不敢刷牙。
  该高人也比较凄惨,连续梦遗了好几天,眼圈乌黑了很久。
  其三:
  是最后一个极品高人了。
  这位高人是我在澡堂亲眼所见,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有一个字能表达我心情:太高了!
  我们那时学校的澡堂实行限时供水,几点到几点,必需洗完,不然就停水。身上还有肥皂泡怎么办?想什么办法都成,舔干净都没人管。有一回我去晚了,但好在洗的迅速,刚冲干净就停了水。我旁边一位高人就比较点背,他刚给全身涂满肥皂,正搓的起劲。
  我同情的看他眼,心说兄弟,你就是那非人制度的牺牲品啊!
  然后我突然发现该高人竟然事先接了盆水,果然有先见之明,是老前辈啊!就在我这么想起,前辈高人开始冲洗身体了,他为了节约用水竟然站在盆的上方,这样水就不会流失太多。
  我点了点头,非常人必有非常事,信然。
  然后,非常事发生了,他竟然先冲洗那地方!我的眼睛差点掉出来,前辈高人的思维果然非常人所能理解。前辈洗了会,又把头扎了进去,再然后冲洗身体。而我,就一直傻蛋一样站在旁边看。
  前辈高人洗好后发现我在看他,就瞪了一眼,问看什么呢,我忙说没什么,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服走人。
  这三人都是我在学校时亲眼见过的,思维诡异,堪称极品中的极品。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我再没见到过类似的极品。所以,同学们,校园生活是非常重要的,因为那里聚集着全国各地的精品人类,是浓缩的社会社会的浓缩,想要早一步适应社会就一定住校,相信我,没错的。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6-29 17:57:00  

  四十八:山中野狐
  现在是夜里两点多,突然醒来,耳边是一阵似有似无的哭声,是女人发出的。
  我支起耳朵细听了会,确定那是哭声,而不是男女间做一些友谊上的活动时发出的声响,于是感叹生活充满无聊的事情,重新闭眼睡觉,可是却睡不着了。爬起来写字,瞪了半天也眼也没敲出一个字来,愤愤不平了半天,决定继续写经历贴。
  这个故事是童年时的事,已经过去有二十几年了。
  那时我八九岁,正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年龄。我记得那是个寒假,天特别冷,我哥一早就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姥姥在听收音机打盹。闲极无聊,决定到山上走走。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喜欢爬山的,不过冬天的山没什么好玩的,眼睛所见全是枯草和光秃秃的树。当然,那是对于普通人,而我就大大不同了。夏天时看不到山的本来面目,只有冬天才会知道,事物都有极盛和极衰的两面,轮回不休。而且那些枯草下隐藏着野兔踩踏出来的通道,也可能是野狗,或经常跑出来玩耍的家猫。
  我就曾用绳子系了个活扣当陷井,居然套到只兔子,不过后来被我放了。
  那天我上山后没有按往常的路线走,而是选择了一条并不熟悉的小路。如果是夏天,那条小路根本没法走人,被各种树枝和野草覆盖,但冬天却显出路来。说白了,那其实是条兔子们走的路。
  我沿着那条路走,不时拨开干枯的树枝踩倒枯死的野草,然后突然眼角一晃,有红色的东西从身旁窜过去。那时山上还有许多野生的小动物,但都不会是红色的,所以我疑心那是个穿了大红衣服的人。
  在山上走,不必怕动物,也不必怕鬼怪,但人不可不怕,特别是鬼鬼祟祟的人。
  那时我虽然小,但也知道人心险恶,不可不防。所以立即站住,四处打量。第一是察看那人的踪影,第二是寻找一条可以立即逃走的路线,第三是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树枝当武器,但看了一圈,不是太细就是太粗,只好拣了块石头握在手里。而那个红色的影子,却不见了踪影。
  越是这样,越让人不安。
  尽管有这种事发生,但我还是继续向前走,因为我总有一种感觉,会遇到不同凡响的事情。
  那是个小山丘,我绕着坡转了一圈才爬到顶端,就在到达山顶的刹那,我看到了一只全身毛皮都是大红色的动物,它蜷缩成一团,躺在一处青草地上。冬天常爬山的人应该都会发现,总有些地方,即使是寒冬腊月也会生着青草,那些地方都不大,通常都在三四米内的范围,那就是传说中一座山的灵脉所在了。我看到的那只狗样大小的动物就躺在那样一处青草地上。
  我发了半天呆才意识到,那是一只血狐!
  我立即趴在了草地上,透过枯草观察那只血色的狐狸,它似乎受了伤,闭着眼睛躺在草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说实话当时我很激动,想到的不是狐仙什么的,而是吃掉它。小时候不爱吃肉,并不表示不想吃,只是受不了肉里的血腥气。
  也不知为何,当时看到那只狐狸时就觉得,它的肉肯定没血腥气,味道肯定会很好。
  但是,同学们,我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我以无上的毅力克服了饕餮之欲,抱着与那只狐狸交朋友只吃一条后腿的真诚的心,走出了草丛。那只狐狸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与我拉开距离。我立即停住脚步,那只狐狸也停下,两只黑色的眼睛不安的看过来。我进一步,它退一步,总保持着追不上的距离。最后我发起狠,突然追过去,那只狐狸扭头就跑,真是比兔子都快,根本追不上。
  追了一段路后,狐狸不见了踪影,而我也累得口吐白沫。就在这时,对面走来一个人,不过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所以我并不害怕。她走到我身边时突然停下,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跑累了。她又说荒山野岭的跑什么,是不是前边有坏人。我说没有,刚才看到只狐狸,就追,结果没追上。她笑了,继续问追到了想做什么。我说当然是吃。那个女人笑的更利害了,摸了摸我冒热气的头,说现在的小孩真可怕。然后就走掉了。
  我又在山上转了几圈,回家时已经是傍晚,老爷子在家。我和老爷子说在山上看到只全身血红的狐狸,结果老爷子说我编瞎话。老大回来时我又说了,他说我白日做梦。老娘回来了我又说了,老娘立即对老爷子说明天买点肉吧,看孩子都馋成什么样了……
  所有人都不相信我遇到过一只血狐,那时候虽然没有房地产,但所有山头都是常有人走的。现在想来,的确不可能有狐狸生存,更不用说是那样一只特别的狐狸。
  后来看了聊斋,回想起那件事的经过,突然想到后来遇到的那个漂亮女人,说不定就是那只狐狸,或者是那只狐狸的主人。再后来又长大了些,见识更深了,回想起那个女人,就十分后悔,那肯定是个有道行的人,高深到我看不出深浅。再再后来,想明白了当如何便如何的道理,也就不再后悔。
  现在我明白了,如果事事都要后悔,人类也就失去了前行的动力。
  好了,现在是夜里两点五十,我也该睡了。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13 17:56:00  

  五十:鬼船
  这件事发生在我中学时,当时一起的同学现在天各一方,有在上海的,有在济南的。而我,则在天津。
  那是暑假,一个天气阴沉潮闷的午后。
  我和几个同学一起约了去人工湖钓鱼,其实我对钓鱼这事毫无兴趣,但漫漫长假无心睡眠,更何况同去的有位女同学。大家都明白,中学时正是男女相互吸引的初始,女人对男人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男人对女人想必也是一样,充满幻想憧憬以及种种浪漫的念头。
  我不敢说自己没有非分之想,但那时确实傻乎乎的像根木头,只觉得和女同学在一起时比较开心,话多些。
  暑假里的下午总是阳光明媚,或者说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马路上的沥青被晒软像沼泽,踩上去感觉怪异,如果不烫脚的话,我倒十分喜欢那种感觉。但是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我拎着个小瓶,里面装着几条可怜的蚯蚓,步行去人工湖。
  那个人工湖在南山公园里,湖里死过不少人,我知道的就有四个。师父曾说那里怨气很重,正是适合表演捉鬼骗钱的好地方,我深以为然。城市里的人都比较BH,头天死了人,第二天大家还去,可能去的人更多。刺激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能发现点什么回家八卦一下,比上班勾心斗角有趣的多。
  那天我到时,同学们都在等我的蚯蚓。在我翻护栏溜进去后,远远的他们就喊:蚯蚓来啦,蚯蚓来啦……难道我长的像蚯蚓吗?不过看到女同学的笑容,还是心情大好。一起到湖中央的小岛子上,他们支起鱼杆,我找个舒服的地方一躺,开始边聊天边拔草玩。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舒服的睡着了。
  我记得当时做梦了,好像梦到在一条小船上,船在海上,烈日当空,举目四望看不到陆地的影子,也看不到其他船或鬼的影子。我记得梦里那条船一直在晃,我坐在船上莫名的瑟瑟发抖。
  正抖着时,被人推醒了。
  几个同学全都面无人色,推醒我的是女同学,她的手还抓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指向湖面。我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条空无一人的小船,立即想到梦里的那条船,然后打了个冷战。那是条脚踏船,像骑自行车一样蹬就能前行,很普通。
  但是一条普通的小船有什么可怕?我正这么想时,那条空无一人的船动了,而且脚蹬子来回转动,就像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上面开心的蹬着,它朝我们过来了。
  因为有女同学在场,所以几个兄弟都要装出好汉模样,不过只有我神经粗糙的蹦到岸边的石条上,仔细向快驶到面前的船观察。船上确实没有人,但脚踏子也确实在转,我立即想到有人在水下弄鬼吓人。但这个念头很快就否决了,因为船快撞到岸上时,方向盘吱吱呀呀的动了。船拐了个弯,我看到后面舵的水下,没有人。
  我回头看几个同学时,才发现他们已经退出很远了。
  女同学叫我快过去,声音发抖,模样十分可爱。我正想取笑他们胆小时,突然发现女同学脸色大变,几个男同学也是,而且全部不自觉的退了一步,那情景就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我身后上岸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听到,连船上链条转动的声音也没有了。
  我给他们吓住了,脖子发硬的转回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刚才的那条船也不见了。
  那天下午我们匆忙离开,几个同学甚至忘了带走备用的鱼钩。我们离开没一会,天就开始下雨了。
  再后来我一直想知道,在我转过身时,湖面上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吓的脸色惨白的像三具尸体,可这三个可恨的家伙就是不说。再后来看了许多科幻小说和鬼故事,就自己想像,在我转身时,背后出现了一个空间之门,一伙外星人跳出来把船缩小带走了,这是科幻版。或者我转身时,背后地狱大门突然敞开,各种模样可爱的鬼怪伸出舌头或眼球,把他们的鬼船拖回了地狱,这是恐怖版。
  毕业前一个自习课上,和一位那天同去的同学说了以上念头,结果他睁大眼睛看着我,就那么看着我,也不说是对是错。
  我记得他神情惊恐的模样,眼睛深处有我熟悉的东西,闪烁不停。
  再后来很多年过去了,一下子到了今天,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那一天的午后,在我转过身的时候,空无一人的船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人,而那些人,就是青春少年的我们。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14 14:43:00  

  五十一:台球王子
  这是个听来的故事。
  曾有一段时间非常热爱台球,而且球技惊人,十杆中有四杆是跳球,剩下六杆都滑杆了。打台球至今,未打入过一个球,也算技压群雄了。曾有几位球界高人相聚,研究为何聊聊的球技一精如斯,结论是天纵奇才,球界奇葩,是老天爷派下来让所有菜鸟都充满自信的人菜。
  事实果真如此?俺呸!俺把白球推进去很多次,怎么能不算进球?
  好了,不扯淡了,开始这个小故事。
  有回和朋友一起打球时,听球室老板说王子很久不来了,其他几个人立即唏嘘的叹气。朋友也跟着装腔作势的叹气,这勾起了我无限的好奇,于是四处打听,知道了那个故事。
  故事是有一个师哥,也就是台球王子,他的球技出神入画,是本市第一流的高手。这个高手和其他当时打台球的人一样,整天无所整整,是别人口中的小痞子,以打球赌钱为生。不过王子这人很怪,每次压钱都不超过五百,如果对手压多了,他就弃杆不玩了。
  有王子当然肯定会有公主,这个公主是歌厅里的服务员,兼作三陪,干净的那种。据说人很漂亮,一笑倾城,许多人去那家歌厅就是奔了公主去的。
  王子和公主很恩爱,两个人租了个简陋的平房同居,王子打球时公主就在一旁看着,公主上班时王子就在一旁守着,真是恩爱的让人嫉妒。
  直到有一天,故事里出现了个大反派,一个道上混的龙头老大。这老大早听说公主的美貌,一见之下顿时色欲填心,于是动手动脚。王子立即护在公主身前,结果让老大的手下打的遍体鳞伤,丢了出去。那天公主和老大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没人知道。
  王子一直试图冲进去,直到被打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故事到这里,和其他蛊惑仔电影没什么区别,全都在我预料中,我甚至想到那公主的结局有二,一跟了老大,二以死相拼,结果真就死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很出人意料。
  王子那天夜里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但下半夜,王子又出现在歌厅外,还是一身的血迹。歌厅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看到他立即惊恐的四散奔逃。老大的他的手下出来,也怕了,就把奄奄一息的公主放了。王子抱着公主向外走,没走几步就倒下了。
  有人上前想帮他们一把,结果发现两个人都没气了,于是报案,警察来时老大和他的手下都跑了。救护车把两具尸体拉回去,然后医生就发现其中一具尸体就是不见了的王子。这属于假死复苏,于是对王子的尸体重点抢救。奇迹再次发生,两个人都活了过来,不过女的破相,不会再有歌厅酒店敢用她,男的手筋断了,握不了球杆。
  治疗花了很多钱,把王子的存款掏空了。后来公主做了整容手术,再后来就嫁人了,老公不是王子。王子不再迈进球室一步,整天喝酒,终于有一回喝多了,酒精中毒死在家里。
  自从王子死后,球室就开始闹鬼,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有打球的声响。很多值班的人都听到过,但开灯时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可球桌上真有的一局球开始了。只要人一离开,打球声就会继续响起。球室老板说那是王子,他是球界公认的天才,虽然死前再没摸一下球杆,但他的心里仍有球,割舍不下。
  这个故事很坎坷,在我听完后也唏嘘了一段时间。
  但转念间想,有怎样的选择便会有怎样的人生。如果王子不以赌球为生,那很可能是个有前途的运动员;如果公主不以在歌厅卖笑为生,正正经经的做人,又怎会惹上道上的人?
  所以人生没有捷径可走,有怎样的因,便会有怎样的果。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16 17:57:00  

  五十二:莫问当年黄粱梦
  写个童年时的往事,那时我五六岁,是个小P孩。
  姥姥家在山上,不远处有片坟地,年代久远,墓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几块已经发黑的青砖堆砌在一起。如果不说,没人会想到那是个墓地。
  小时候的我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整天到处疯,姥爷姥姥说过不许去那里玩,说有专吃小孩的鬼。我表面上答应了,但实际上常去那玩。那是片阴森的林子,终年不见阳光,即使冬天树叶落尽,只要走进林子就仍有种不见天日的感觉。我很喜欢那种感觉,特别是夏天。最为主要的是,林子里有个有趣的大爷。
  那个大爷总搬了个马扎坐在那堆青砖旁,面无表情的看人。我记得第一次看到大爷时,被他吓了一跳,后来经常路过,看的多了也就不怕了,而且觉得很有趣。
  有一回,姥姥上山割草,快五点了还不回家,姥爷就让我去迎一迎。我跑出去,没走往常的道,而是选择穿过那片林子走近路。那是秋天了,我记得那天好像风挺大,落叶纷飞,不知从哪来的枯草被卷起来,贴着地面滚动。我踩在上面,向林子深处跑,突然就看到大爷,他和往常一样坐在青砖旁,就在我要路过去时,他突然向我招手。
  我本来能一口气跑过去,但看到大爷寂寞的眼神就心软了。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纯善的好孩子,所以就过去问有什么事。大爷问我有没有时间,坐下来陪他说会话。我看看天,貌似还早,听大爷说会话应该不会耽误事,就坐下了。大爷显然很久不说话了,在开口前眼睛看着前方呆坐了很久,在我几乎忍不住时才开始说,而且一口气就说了很多话。
  大爷说了两个故事,据我猜测,那就是大爷自己的一生。
  故事一,开始时大爷是个穷小子,在一家商号当小伙计,他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掌柜的,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包括卑鄙的事。后来经过努力和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小伙计终于成了掌柜的,而且娶了老板的女儿。
  大爷说这个小子得意扬扬,似乎天下没什么事能难住他。然后日本人打来了,掌柜的成了汉奸,他老婆被日本人强奸了也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大爷说别提血性,他那会连人都不是了。
  日本人给掌柜的提供更大的台子,让他当大官,所有汉奸商人都得听他的。除日本人外,他跺下脚整个地界都得震三震,那威风那排场简直不可一世。可是掌柜的不高兴,因为老婆与他反目成仇,同行背后都骂他狗日的,那些风光背后是不尽的唾骂。
  掌柜的后悔成为汉奸,但已经回不了头了。日本人给他权,他享受这权,所有敢和他作对的人都难有好下场;日本人给他钱,他享用这钱,尽管这每一个大钱都是同胞的血肉;日本人给他毒品,他依赖这毒品,那不是鸦片,而是真正的毒品,摧人意志的东西。许多个日日夜夜,掌柜的都想重新做人,但毒瘾犯时,他满地打滚,哪还有一点高高在上的样子?哪怕日本人让他吃大便也会毫不犹豫的咬上一口。
  后来日本人败了,走了。掌柜的却走不了,隐姓埋名遁走他乡。一面躲避除奸队追杀,一面提防不被老百姓认出来。这样过了些日子,内战暴发,再后来解放了,掌柜的被捕了,送去戒毒,参加劳动改造。因为当年掌柜的虽然大权在握,但并没杀过一个人,而且曾多次卖药品给共产党,所以轻判了。
  出狱后,掌柜的成了一个工人,本本分分的生活。
  故事二,掌柜的有个儿子,和他当年一样名利心很重,怎么劝都不管用。那时解放很久了,他儿子因老子的问题入不了党,做什么都抬不起头,更不用说当官。后来文革了,他儿子因为狠毒而有心计而风生水起,一个个从前看不起他们家的人都倒在了脚下。
  掌柜的觉得儿子要走自己当年的路,那是一条不归路。掌柜的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没成亲,因此不许他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他儿子本来就恨这个爹误了他十几年,所以掌柜的劝的多了,就恶向胆边生,乘夜打断了掌柜的腿,让他下不了地。
  儿子打断老子的腿,不管到什么地方说,都是十恶不赦的事,但是掌柜的拖了双残腿就是找不个说理的地方,他受尽白眼和讥笑,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他,掌柜的是爬出家又爬回家。
  掌柜的在家休养了快一年才恢复,但腿仍一瘸一拐。那时文革已经进入最疯狂的阶段,掌柜的儿子名声也如日中天,手指所向,可以说是血流成河,数不尽的漂亮女人以革命的名义投怀送抱。而他的对头不知怎么查出了掌柜的成分并非工人,而且查出了掌柜曾是个大汉奸。
  掌柜的儿子好容易才爬上人生的顶点,当然不肯轻易认输,他组织了队伍,准备把那个对头连锅端了。就在他一切都准备好时,掌柜的出现了,要找他谈谈。掌柜的儿子出于种种考虑,没当众翻脸,把掌柜的带进一个屋子。结果掌柜的二话不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掌柜的杀了儿子,儿子的手下又杀了他,一个被当作烈士送去下葬,一个丢在了山上的林子里。但最终的结果却并非如此,被当作烈士的查出成分是汉奸的儿子,尸体又被挖出丢进海中,鱼虾尽食,丢在林子里反倒被好心人埋进土里。
  大爷的故事还不曾讲完,姥爷和姥姥连同我哥跟爸妈的声音就在远处响起,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天黑了。我向大爷说爸妈找来了,就跑掉了,把大爷丢在背后的林子里,隐没在黑暗中。
  小时候不懂事,不觉得大爷的故事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许多细节都遗忘了,要靠想像来连接。那是两代人完整的人生,起落沉浮。
  只可惜那晚走的太急,不曾听大爷细说这人生沉浮的感受。或许大爷还不曾总结出什么真谛,不然他就不会再枯坐林间。可我又想,总该有些什么体会,毕竟不论作人还是作鬼,都已经那么多年了。
  那天听故事后,我再没见到林中的大爷,他墓前的那几块青砖人被挖走了,不知填了谁家的院子。
看见运尸车了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19 17:54:00  

  五十五:一任千古忠奸剧
  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大都有过在路边摊看小人书的经历,两分钱一本,或者几毛钱一下午。
  这个故事,是从一本小人书开始的。
  我记得那是小学四五年级的事,有一回我在青年路与文化路交口的书摊看书,当时只有几分钱,就选来选去,最后选了本封神榜看。那个书摊很少去,总听人说好,去了一眼也不如此,书大都翻的毛边破烂,掉页也严重。看了会,觉得无趣,就想放下走人,但又舍不得那几分钱,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于是看到了那句话。
  那是怎样的一句话,这里先不讲出来。
  当时我看着那句话发呆,书摊老板就过来了,问我怎么了,我说有人在他的书上乱写乱画,老板哈哈一笑,说那是他写的,而我是第一个看了那话发愣的孩子,然后那老家伙又问他写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对于这种自恋的老家伙,我当然毫不客气,小爷我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就这几句话,实在不通的很。于是我坐在小板凳上与这个老家伙说了翻忠孝节义的大道理,如岳飞杨家将等,又如这封神榜中的人物,可说着说着自己就转不过弯了。文王反了,结束了暴政才有了周朝,如果岳飞杨家将等也反了,是不是无能的宋朝也会有另一番景象呢?
  大爷见我开始准备无理搅三分了,就让我安静,给我讲故事听。
  故事中有个小兵,跟随自己的长官四处争战,把很多做恶多端的军队都剿灭了,后来也当了官,但仍跟着自己的老长官。他们驻扎在一个城市,对当地老百姓从不欺扰,治军也很严格,如果有老百姓来告状,一定会亲自接待,如果属实,那个犯错误的兵会很惨。
  虽然这两个长官都很好,驻地与老百姓的关系也很融洽,但其他地区的军队和老百姓却势同水火。两个长官一起聊天时,总长吁短叹,担心有一天会大乱。
  这一天一下子就到了,其他地区的老百姓拥戴的一支队伍四处争战,把那些为害百姓的军队都打垮了。终于打到两位长官的地方,两只信仰不同的队伍在城内外对峙。一旦开打,不论谁胜,这座城市都会毁于战火,生灵涂炭。
  老长官非常坚定自己的信仰,而小长官则因为出身贫苦民众,想到战火中最受影响还是这一方百姓,就动了恻隐之心。在乘老长官不备,缴了他和他的警卫们的枪械,开城门投诚了。老长官坚决不降,被枪毙了,城中百姓们都对老长官感到惋惜,同时痛恨小长官的所作所为,又在为自己没被战火波及感到幸运。
  故事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国共两党间的内战。
  小长官本可以调离这个城市,但他没走,一直留下守着这座城,直到后来文革批斗中死去。面我眼前的那个看书摊的大爷,他是小长官的警卫员。
  大爷说小长官直到死时仍不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如果不开城门投诚,那民众死伤再所难免,而这又不是对抗外族的侵略,城外的军队又是多数民众所支持的,再其次城中余粮不多,吃完后再怎么办?吃人吗?至于后来发生的事,那决不在当时所能想到的。
  故事讲完后,大爷问我老长官和小长官,谁忠谁奸?我有点傻眼。如果是现在,我会说立场不同,信仰不同,结局自然不同。但在当时,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时间。
  再后来有一天看《诗经》时,突然间又想到这个问题,想到头痛,忽然间就通了,因为想起那位书摊大爷在《封神榜》上写的那句话,大意如下:
  不论忠奸,心安便好,管他骂名涛涛,终有云开日出时。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19 17:54:00  

  五十五:一任千古忠奸剧
  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大都有过在路边摊看小人书的经历,两分钱一本,或者几毛钱一下午。
  这个故事,是从一本小人书开始的。
  我记得那是小学四五年级的事,有一回我在青年路与文化路交口的书摊看书,当时只有几分钱,就选来选去,最后选了本封神榜看。那个书摊很少去,总听人说好,去了一眼也不如此,书大都翻的毛边破烂,掉页也严重。看了会,觉得无趣,就想放下走人,但又舍不得那几分钱,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于是看到了那句话。
  那是怎样的一句话,这里先不讲出来。
  当时我看着那句话发呆,书摊老板就过来了,问我怎么了,我说有人在他的书上乱写乱画,老板哈哈一笑,说那是他写的,而我是第一个看了那话发愣的孩子,然后那老家伙又问他写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对于这种自恋的老家伙,我当然毫不客气,小爷我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就这几句话,实在不通的很。于是我坐在小板凳上与这个老家伙说了翻忠孝节义的大道理,如岳飞杨家将等,又如这封神榜中的人物,可说着说着自己就转不过弯了。文王反了,结束了暴政才有了周朝,如果岳飞杨家将等也反了,是不是无能的宋朝也会有另一番景象呢?
  大爷见我开始准备无理搅三分了,就让我安静,给我讲故事听。
  故事中有个小兵,跟随自己的长官四处争战,把很多做恶多端的军队都剿灭了,后来也当了官,但仍跟着自己的老长官。他们驻扎在一个城市,对当地老百姓从不欺扰,治军也很严格,如果有老百姓来告状,一定会亲自接待,如果属实,那个犯错误的兵会很惨。
  虽然这两个长官都很好,驻地与老百姓的关系也很融洽,但其他地区的军队和老百姓却势同水火。两个长官一起聊天时,总长吁短叹,担心有一天会大乱。
  这一天一下子就到了,其他地区的老百姓拥戴的一支队伍四处争战,把那些为害百姓的军队都打垮了。终于打到两位长官的地方,两只信仰不同的队伍在城内外对峙。一旦开打,不论谁胜,这座城市都会毁于战火,生灵涂炭。
  老长官非常坚定自己的信仰,而小长官则因为出身贫苦民众,想到战火中最受影响还是这一方百姓,就动了恻隐之心。在乘老长官不备,缴了他和他的警卫们的枪械,开城门投诚了。老长官坚决不降,被枪毙了,城中百姓们都对老长官感到惋惜,同时痛恨小长官的所作所为,又在为自己没被战火波及感到幸运。
  故事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这就是国共两党间的内战。
  小长官本可以调离这个城市,但他没走,一直留下守着这座城,直到后来文革批斗中死去。面我眼前的那个看书摊的大爷,他是小长官的警卫员。
  大爷说小长官直到死时仍不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如果不开城门投诚,那民众死伤再所难免,而这又不是对抗外族的侵略,城外的军队又是多数民众所支持的,再其次城中余粮不多,吃完后再怎么办?吃人吗?至于后来发生的事,那决不在当时所能想到的。
  故事讲完后,大爷问我老长官和小长官,谁忠谁奸?我有点傻眼。如果是现在,我会说立场不同,信仰不同,结局自然不同。但在当时,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时间。
  再后来有一天看《诗经》时,突然间又想到这个问题,想到头痛,忽然间就通了,因为想起那位书摊大爷在《封神榜》上写的那句话,大意如下:
  不论忠奸,心安便好,管他骂名涛涛,终有云开日出时。
我是不会看这个了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20 16:20:00  

  五十六:命数
  关于乌鸦嘴的问题,曾有朋友问我他是不是克自己的家人,我回答:好好的关心你的家人,好好生活,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我也曾是乌鸦嘴,很乌鸦很乌鸦的那种,某些地方管这种事叫言灵。何谓言灵?就是说了必中,不过多是坏事才中。我对这个附加功能很感无奈,不过幸运的是,近几年停止打坐练功后,已渐渐不再每说必中。
  不过,真的是如此吗?呵呵,自欺欺人罢了,言灵的能力已经转移。
  小时候曾有段时间很热衷于在马路上看人,当然看的是人的命数。很有趣,今天意气风发的,明天就可能坠楼身亡;还有些明明是乞丐,但一身贵气,也不知哪一天才会突然发迹,成为上流社会的一员;还有个别明明没有富贵的命,却也在名利场中苦苦挣扎,以至于倾家荡产,连平淡的生活都要失去也不后悔。
  那时就想,命数这东西,是不是定了之后就再无法改变了呢?
  师父曾说,所谓逆天改命,就是用他人性命来改你的命,百人千人甚至万人都不过改动毫厘,那些掐掐指头写写符就声称改了命救了人的,都是些可笑的家伙。
  后来长大了,看了许多书,心中对命数这东西有了个大概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以种族社会划分,千万人虽有不同,但都朝着同一方向,相互交融纠缠,构成了国家的气数,这气数又反过来影响每个人的命数,让个人的命运随着国家的气数而动。
  简单的说呢,就是思想两个字。
  民众有怎样的思想,国家便会有怎样的国运,反过来,国家又可以利用强大的权势影响民众的思想。若一个国家领导层急功近利,那民众就难有几个清醒的,个个都往钱看。整个社会都如此,那么,那几个清醒的人就是最痛苦不过的人,他们的命数肯定好不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想表达的东西很简单,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肯定逃脱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哪怕你逃到山林隐居,可世间记着你的人仍有很多,便如一只逃到河边小树上的蚂蚁,终究改变不了被洪水吞没的命运。
  下面,讲一个很短的小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我们家的一位亲戚,他曾与一个姑娘恋爱,后来把人家甩了,那姑娘是个言灵者,分手时恨恨说的你这人太坏了,哪天肯定要吃枪子。我那位亲戚知道这姑娘的利害,每说必中,曾在马路上随手指一人说会出车祸,然后那人当场就被车撞死了。那位亲戚因此惶惶不可终日,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
  这样过了一年多,那位亲戚终于忍不住出门了,头一个月还小心翼翼,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就渐渐放下了心。有一天和朋友吃饭,喝多了,尿急,就出来在墙根撒尿。酒店的对面是家银行,就在那位亲戚刚尿了一半时,银行里突然响起枪声,然后两个人提枪杀出来,见对面有人,就扫了几枪,然后逃走了。那位亲戚的朋友听到枪声,出来看,发现亲戚还站在原地,继续尿着。有颗子弹贴着他脑袋打在墙上,还有颗把裤裆打了个洞,但没伤到一块皮肉。
  经此大难不死,那位亲戚以为解了姑娘的言灵,不再担心,而且到处说自己当天如何镇定,子弹如何在耳边飞过还照常尿尿。结果就有人说他还尿,那是吓的失禁了。那位亲戚大怒,上前就是一拳,正中面门。挨拳的二话不说,直接就向后下,死了。
  那位亲戚被抓起来,正赶上严打,和当初扫了他几枪却没打中的劫匪一起,给枪毙了。
  好了,故事讲完了,想必大家还没看明白,那我就再说几句。
  所谓言灵者,其实根本不存在,他们只是偶尔拥有了悟透事物的内在发展规律的能力,并把那个结果说了出来。哪怕某些人因言灵者的话而死,某些人因言灵者的话而一蹶不振,那也都不关言灵者们的事。该发生的必然发生,因为你身在这个社会之中,就无法逃脱千万人命运交织的那个果。
  当然,除了那些修道中人,不过他们之中又有几人能跳脱尘世不在五行中呢?所谓大逍遥,从来都只是少数敢于逆天而行的人。只是看似逍遥,但他们要面对的却又比尘世中人更为艰难,谁又能摆脱整个宇宙的潜在规律呢?
  所以,如果你的亲人是言灵者,请对他或她好些,因为他们是无辜的,更因为,每一个亲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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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一句,那个啥,经历贴是不会飘红地……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24 17:46:00  

  五十七:逆流1
  每个人一生的运气都有好有坏,好话就叫行运。
  人行运时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怕就是走路摔倒了也会拾到百元大钞,事业上更是一日千里,怎么做都会成功。我想多数人都有过这种时候,不过也有例外,有一类人天生的背运。
  这个故事要讲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但在开始前,要说的却是今天看到的一个乞丐。那个乞丐身形高大,三四十岁,但却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当我在公车上看到那个乞丐时,他正微笑着向我招手,就像看到一位老朋友。我愣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车已开动,于是匆忙向车外张望,他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个乞丐的模样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特别是他的笑容,让我想起曾经的朋友。
  那是我小学时认识的一个同学,不同班,不过一起罚过站。
  关于一起罚站,这又是一个典故。想当年,俺是个外向调皮淘气坐不住的好孩子,时常模仿一下胖老师走路的样子,或者上课时做鬼脸逗同学笑,因此没少被罚站,有一回罚站时还做鬼脸,结果就被踢到教室外。在教室外,我看到了同样被踢出来罚站的那位同学。
  很遗憾,忘记了他的名字,就暂时叫XO吧……很久不喝XO了,想念的紧。
  第一次相识时,我就为XO所震惊,XO虽然被老师踢出来,但牙齿却紧咬着那老师的手指,所以和他一同出现的是那位男老师,连同变调的惨叫。之后的场面异常壮观,真是两门人间大炮发射,可塞他大爷变了身,分了裂,杀的地暗天昏,鬼哭狼嚎。
  而我,就在一旁瞪着纯善的大眼睛,流着口水,惊到无以复加的看着。
  后来XO不敌,被踢倒在地,那男老师乘他还没爬起来迅速关上了教室的门,大战这才停止。待到XO站起,看到一旁痴呆的我,吸着鼻涕,一派老大模样的问我是哪个班的,我老实的回答了,XO说了他的名字,这就算认识了。
  一同罚过站的战友,多么线装纯洁古朴的友谊啊!
  XO是孤儿,认识很久后,有一天突然邀请我去他家玩。XO的家在一片墓地中央,独门独院,除了地面以下的邻居,举目四望,再看不到一个住人的房子。我还记得,去XO的家要经过一片榆树林子,那些榆树被野蚕啃得面目全非,看去萧条无比,像是提前进入了深秋。
  他和姥姥两个人住,那是个阴郁的老太太,穿着一身灰衣,灰白的头发,眼睛也是灰色的,像死人的眼睛。她拉着我的手站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说话,说XO克死了父母,克死了叔叔一家,现在又要克死她这个孤老太了。我记得那个老太太说到这里时眼睛里亮了下,然后怪异的呵呵笑起来,好像这是件令人喜悦的事情。
  那天的天也是灰暗的,眼睛所见的一切都像裉了色般不真实,如同沉埋地下以久的废墟重见光明。
  XO拉着我进屋,从不知哪里找出只沿口乌黑的杯子,用一块同样乌黑的布用力擦拭,露出点亮色,倒了水进去,一脸真诚的端给我。我犹豫了下,一口气喝干。
  其实除去XO的姥姥,和无处不在的灰色,XO的家其实还是很有趣的,古色古香,那些门窗和家具一看便知是有年头的,只是太久不打扫而已。
  我和XO坐在床上聊天,他说我是第一个到他家玩而且喝了水的人,所以是真正的朋友。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感受,同样是不合群的少年,我也有这样的孤独。但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不多的几个好友,而XO却是一个朋友也没有。XO还说要借书给我看,他打开几个柜子,里面全是书,各种各样的书,他说自己都看过了。
  XO说他刚出生时母亲就死了,父亲更是在他妈怀孕时就出车祸先走一步,XO的叔叔收养了他,结果在他学会说话的那年,婶娘病逝,在他学会到处跑时,唯一疼爱他的叔叔因公殉职。XO的奶奶视他为不祥之人,根本不许他进家门一步,只有他姥姥收留了。
  XO的姥姥是个阴婆,靠政府救济,偶尔给人看看相除除家宅的阴气,生活艰难,但还能维持,不过供XO上学的钱是政府出的。因为他姥姥的原因,邻居们都搬走了,还有人在他家周围埋死人,后来埋的多了,竟然就成了一片墓地。
  人就是这么奇怪,害怕时请人家帮忙,不怕了就倒过来生事,以显出自己的无畏,却不知那恰恰是十足的小人行径。
  XO的姥姥给他算过命,他是天生的倒霉星,越是行运越是背。XO那么说时,脸上挂着藐视一切的笑容。这让我肃然起敬,三岁看到老,XO在逆流之中还能笑的这样坦然,那说明他骨子里流着从不屈服的血,十年二十年后,即使他依旧在逆流中挣扎,也不会失了那份骨气。
  那次后,我和XO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但不多久,他姥姥去逝了,XO被福利院带走,又不久后被人收养转校了。
  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但相隔较远,每次我去时总遇不到他,再后来他的养母恶声恶语的说他死了。我当然不相信XO会死,但也确实找不到他,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个唯一的朋友。
  后来有一回被老师带到办公室教育,听其他几位老师聊天,说到XO。我从老师们嘴里得知,XO离家出走了,他的养父母收留他的目的是为了找一个免费的保姆,照顾他们刚一岁的儿子。XO哪里是静得下来的人,当然照顾不好,所以挨了不少打,就偷了养父母家的全部钱,留纸条说去济南找姑姑,离家出走。老师们长吁短叹,说可惜了这么个天才儿童,本来都要保送中学了,要是有父母该多好。
  XO是天才吗?我不知道,我只为一个孤独的朋友感到悲伤,眼泪不知不觉就滑了下来。
  从那后,我再没见过XO,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然后小学毕业了,再然后中学毕业了,再再然后……一别竟是二十多年。
  那个乞丐是XO吗?我不知道,所以在下一站跳下车向回寻找,却再不见那张笑脸。阳光下我站在路边,心中涌动着悲伤,但又有些想笑,如果那乞丐真是XO,那他果然还是从前的样子,坦然的在逆流中生存,不管经受着怎样的挫折打击背叛抛弃和一切一切的倒霉事,他依旧笑的那样不屈。
  朋友,珍重!
作者: 聊聊A 回复日期:2007-7-25 18:01:00  

  五十八:逆流2
  中学时,曾到过一个古怪的地方。
  那是个冬天,数九寒冬的日子,我一个人无聊的走在山间,突然看到一股水,细细绢绢的流着。那一带我有些日子不去,不想竟然会多出股水流,于是逆流而上,探究一二。
  虽然是深冬,但水流两旁的枯草下仍有绿意。我也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抬头仰望,那山从未有过的陌生,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相同的只是寒冷和呼啸的风。极目之处,电视台的铁塔半隐在云雾间,我困惑不解,如果是在山腰间就不可能看到电视台的铁塔,但现在看到了,那我究竟是在哪里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我就又低下头去,寻找隐在枯草下的水流,继续向山顶的方向攀登。
  那天我出门时是傍晚,看到水流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在山间走了很长时间,天色却还是那种将黑不暗的样子。我偶尔抬头看一眼,心中不安,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兴奋,于是不停逆流向上。
  在走到一处蓄满水的洼地时,我突然看到水中竟然有几条透明的小鱼在游动,它们摆动尾巴,逆流而上,试图游到那股细细的水流中。我伏下身仔细看,那几条鱼除了头部和鱼骨外,其他地方都像透明了似的,内脏清楚可见,不足两厘米,在水流中奋力向上。
  这个发现让我惊异莫名,拨开枯草,沿水流向上寻找,竟然看到不少小鱼已经游到上游,在枯草根间休憩,或是继续逆流而上。
  山间怎么会有鱼呢?当然,那股水流也奇怪的很,这种种异象更增加了我的好奇心。于是继续向上走,经过一个又一个洼地,看到那些小鱼多了起来,它们似乎想到达水流的源头,可源头在哪里呢?
  那时我戴了块电子表,可表却停了,数字全部变成了八。也不知是几点了,我估计大概走了至少一个小时,水流的源头仍旧在前方。抬头看,眼前是一片枯林,枝杈狰狞乱舞的样子,刺骨的寒风刮过时,林间响起令人不安的啸声。没脚的枯草也哗哗的响,下面似乎隐藏着什么,可能是蛇,也可能是伏卧着的野狗。
  我开始害怕了,但又禁不住心中那股莫名的兴奋与好奇,似乎再向前走一段路,就会有我期待以久的事情发生。
  我在期待着什么呢?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平淡的生活,怪诞的世界,淡漠的隐藏至深的亲情,匆忙来去的人或彼岸生灵。我连生存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会期待什么呢?可我确切的知道,逆流而上的源头,那里有我期待以久的事情,而且正在发生着。
  那个时候,我就像水流中众多的逆流而上的鱼,心中或许有着恐怖,却不停向前。
  又走了一段路后,我终于确定,这个地方我没有来过,虽然电视台的铁塔就在远方,但却像在另一个世界。
  我站住了,心生退意,这个世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我熟知的一切,虽然我知道再向前走一定会到达期待的地方,可也会失去在尘间的一切。我犹豫了,回头向山下望去,一切都隐在云雾间。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抛开所有,和师父一样游荡天地间,可真正到了眼前时,却发现自己有太多牵挂。
  水流声隐在风中,偶尔会听到鱼跃出水面后落入水中的声响,它们在坚定的逆流而上。我相信它们纵然死去大半,但终有能游到源头的几尾。可我不知道,到了源头之后,又该做什么。
  我下山了,没多久就到了山脚下,再回头时,天仿佛一下子黑下来,山隐在了黑暗中,脚下水流仍细细的流着,也不知要流向何处。
  第二天一早,我又上山了,去寻找那水流的源头,可那股水流失去了踪影。那是幻觉吗?绝对不是,因为我在枯草间发现几尾死去的小鱼,它们仍保持着逆流向上的姿态,致死不悔。可那股水流到哪里去了?要知道那可是冬天最冷的时候,有水流就必然有冰,可枯草下根本没有冰的痕迹。
  我在山里寻找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第二年夏天还曾去那里探查,但再也不见那股水流,和令人莫名期待的世界,交错而过。
作者: 聊聊A 提交日期:2007-4-15 17:24:11  

  一:梦魇:人压鬼,小色
  首先声明,这个经历是我朋友的。
  那是我还年轻时,咳咳,当然现在也不太老。那会正是十四五的花骨朵般的年纪,我和小学时的同学兼父亲夏令营的朋友一起进入某技校,号称半军事化管理,五天住宿,九点半熄灯。住过学校宿舍的人都知道,基本上就两个字:无聊。
  我的这位朋友那时还是个单细胞生物,每天都充满朝气和欢乐。可是有一天早晨,他突然从床上坐起,一脸惊恐,带着俺未曾见过的速度跳起直奔厕所,呕吐。
  事后俺知道是怎么回事,笑了几个星期。
  事情是这样地,我这位舍友A(且称他为A)头天晚上感冒,早睡,一觉无梦直到天亮,他还听到甚至看见我起床,但身体却动不了。这个时候,他知道了,自己遇到了传说中的鬼压床。但A是个猛烈的单细胞生物,区区一个小鬼怎能奈何得了他?于是A奋起将那鬼压在身下,上下其手……据说是个女鬼,身材嘛,类似于锅炉房的大娘。等摸出形状后,A被自己无耻的行径惊醒了,于是就发生了呕吐事件。
  A在经历了人压鬼事件后,又陆续遇到那奔放的大娘鬼几回,好在A全力反抗,才保住了贞洁。
  再后来,我在值周时听来一些传闻,我们那间宿舍曾有一位终身未嫁的大娘自杀,传闻中有不少猛男在A的那张床上失去了自己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