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帝国至今合集 转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30 11:47:11
[春秋原创]铁血帝国卷一作者月兰之剑
    第一章:冒险者
   
    风,掠过大地,草木萧条。北国的早春,依然寒气逼人,一队迷彩绿的卡车,热腾腾地在郊野的公路上奔驰着。车队前后各有一辆装备机关炮的装甲车护卫,而头顶还有两架携带火箭弹的直升机相随,白痴都知道这支车队来历不小。
    这是条军用路,四周划出了军事禁区,非法进入的车辆、人员甚至动物,都会被弄成垃圾。
    公路在山谷中蜿蜒,穿过森林,越过小溪,最后消失在一座大山下。
    车队在公路的尽头停留了一下,直升机转头离去了,在旋翼的嗡嗡声远去的同时,公路上的车子也一辆辆减少,直到整个车队完全被石山吞噬。
    山顶一块巨石下,草木掩映中,一部灰色的机器低声呻吟着,那是一台吸气机。空气被风扇卷入其中,经过第一层过滤,沿着管道曲折前行,在总过滤器前与无数从另外的吸气机进入的空气汇合,一起通过总过滤器复杂的装置,再被分配到不同的通风管道中。一路空气从通风隔栅中钻出,前面一片开阔。
    一个明亮的大厅,一侧停满了卡车,还有两辆装甲车,另一侧布满了仪器,大厅中央耸立着一座表面泛着银光的圆柱形装置,连接着地面和天花版,几乎占了大厅三分之一的空间。圆柱形装置的下部开有一个门,此刻,卡车正从其中进进出出。
    门边,一名军官正与一位白大褂谈话。
    "刘云上校,能不能让你的手下休息一下,他们在这里走来走去,会影响我们的人工作啊。"
    "江所长,没事的,我的手下习惯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要让他们坐着不动,那可真是种折磨啊。"刘云说话时,脸上微笑着,像平常那样。
    江林摇摇头:"算了,不跟你浪费口水,你总是有理,不过,这次上面要你亲自带队去,我总觉得有点蹊跷啊。"
    刘云轻轻地"哦"了一声。
    江林接着说:"你看啊,你是这里的直接负责人,怎么说也算个指挥官了,这种考察行动风险可不小,让指挥官亲自上,也太不合理了。"
    "是我主动要求去的。"
    "什么?"江林吃了一惊,"你还有老婆孩子啊,这个破玩意儿的可靠率还不到50%,前面十次实验出去了90个人,回来的只有51个,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我很清楚,"刘云还是那么轻松地微笑着,"江所长,我们虽然共事很久了,你却一直不了解我,所以我们很难成为朋友,真是可惜。"
    江林楞住了。
    这时一名全副武装的中士走近刘云,一个敬礼,喊道:"报告队长,装卸完毕,请指示。"
    刘云点点头,对江林道:"江所长,我们去控制台吧。"
    江林疑惑道:"你去控制台作什么,你不是该进去了吗?"
    刘云突然拔出腰间的手枪,顶住江林的胸口:"我说过,你不了解我,别浪费口水了,去吧。"
    江林傻眼了,他只是个单纯的科学家,从来没想过枪口有一天会顶住自己的胸口,一时间冷汗滴滴渗出。
    刘云把手帕送到他手上,枪口晃了晃:"快点,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控制台由一圈单向透明的防弹玻璃围住,只开有一个加装甲的小门,必须通过指纹和视网膜的电子认证才能进入,刘云和江林在电脑中都有资料,而刘云的手下没有资格,他们只能留在外面。刘云押着江林进入了控制台,里面已经有三名工作人员,看见刘云手上的枪都慌了神。
    "大家不要乱,"刘云朝他们友好地点点头,"做你们该做的事,不用管我。"
    "你--你究竟想怎样?"江林终于想起他该问的话。
    "没什么,只想让你改一下这次传送的参数,把公元890年改为公元1890年,也就是135年以前。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你到1890年去作什么?"江林大惑不解。
    "我都说你不了解我了,我想成为一个创造历史的人,而不是被历史创造的人,明白吗?"
    "你想改变历史?你不知道吗,历史是一株垂直向上的树,如果没有某些激素的介入,它永远不会有分岔,只会一直向上发展。我们的时间机器可以把人员和物品像养分和水那样传送到历史之树的某个节点上,这些位于历史之树末端的物质被送到了它下面的节点后会产生干扰激素,促使分枝的产生,新的历史就在那个分枝上发展,不影响到历史之树的主干,所以改变历史根本就做不到。"
    刘云仍以微笑相对:"废话,这些我们都知道啊,你刚才没听清楚吗,我是要去创造历史,而不是改变历史,我就是想去促使一个历史分枝的产生,然后在那个分枝的历史中生存,作我想作的一些事情,这样说清楚了吗?"
    江林又傻了,他定下神来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然后又发现这很疯狂:"这么说你不想回来了?你想永远活在古代吗?那里谁都不认识你,他们会杀了你的。"
    刘云道:"这你不用担心,刚才你没看清楚,那些卡车里大部分都是武器弹药和其他军用设备,而不是你想象中的考察设备,我带来的士兵都是想跟我去干一番事业的有志青年,而那11个考察队员也全是我的自己人,有了那些先进武器,再加上经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以及一个有目标有智慧的指挥官,在那个时代,我们必然能做到我们想要做的事。"
    江林无话可说了,在专业知识中沉溺太深的他已经无法在别的问题上做进一步的思考,面对枪口,他只能照眼前这个疯狂军官的命令做。
    15分钟后,江林向刘云点点头:"参数修改完成了。"
    "锁定自动倒计时,5分钟,快点。"刘云还在微笑,虽然他内心已经达到了有生以来波澜起伏的最高潮。
    "好了。"江林在干本职工作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大家都出去!"刘云推了一下江林,枪口朝其他三个人晃了晃,于是五个人一起走到控制室外。
    外面一群白大褂蹲在地上,全都挂着银镯子,刘云带来的25名特种部队士兵已经控制了局势。
    看见刘云出来,一名士兵上前报告:"报告,已经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布置在三号通道的传感器显示,外面的部队正在用坦克撞门。"
    刘云大叫着命令:"第一小组过来铐住这四个人,第二小组把那两辆装甲车开进去,其他队员立即进入容器,我们只有不到五分钟,抓紧时间!"
    36名冒险者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刘云从江林手中夺回手帕,开始擦拭自己头上淋漓的汗水,心里叫道:"快了,快成功了,上天在我这一边,人算天算都是我赢!"
    他踏着胜利者的步伐走进了"容器",那个银白色外壳的圆柱体。
    五分钟后,一辆98式中型坦克撞开了最后一道厚重的铁门,冲进了大厅内,黑衣绿衣的士兵蜂拥而入,他们看见了被铐起来的白大褂们,空空如也的卡车,以及--一堆标着TNT的木箱子,箱子顶部一个手掌大的液晶显示器上数字正从00:01跳向00:00。[春秋原创]铁血帝国卷一作者月兰之剑
    第一章:冒险者
   
    风,掠过大地,草木萧条。北国的早春,依然寒气逼人,一队迷彩绿的卡车,热腾腾地在郊野的公路上奔驰着。车队前后各有一辆装备机关炮的装甲车护卫,而头顶还有两架携带火箭弹的直升机相随,白痴都知道这支车队来历不小。
    这是条军用路,四周划出了军事禁区,非法进入的车辆、人员甚至动物,都会被弄成垃圾。
    公路在山谷中蜿蜒,穿过森林,越过小溪,最后消失在一座大山下。
    车队在公路的尽头停留了一下,直升机转头离去了,在旋翼的嗡嗡声远去的同时,公路上的车子也一辆辆减少,直到整个车队完全被石山吞噬。
    山顶一块巨石下,草木掩映中,一部灰色的机器低声呻吟着,那是一台吸气机。空气被风扇卷入其中,经过第一层过滤,沿着管道曲折前行,在总过滤器前与无数从另外的吸气机进入的空气汇合,一起通过总过滤器复杂的装置,再被分配到不同的通风管道中。一路空气从通风隔栅中钻出,前面一片开阔。
    一个明亮的大厅,一侧停满了卡车,还有两辆装甲车,另一侧布满了仪器,大厅中央耸立着一座表面泛着银光的圆柱形装置,连接着地面和天花版,几乎占了大厅三分之一的空间。圆柱形装置的下部开有一个门,此刻,卡车正从其中进进出出。
    门边,一名军官正与一位白大褂谈话。
    "刘云上校,能不能让你的手下休息一下,他们在这里走来走去,会影响我们的人工作啊。"
    "江所长,没事的,我的手下习惯每天高强度的训练,要让他们坐着不动,那可真是种折磨啊。"刘云说话时,脸上微笑着,像平常那样。
    江林摇摇头:"算了,不跟你浪费口水,你总是有理,不过,这次上面要你亲自带队去,我总觉得有点蹊跷啊。"
    刘云轻轻地"哦"了一声。
    江林接着说:"你看啊,你是这里的直接负责人,怎么说也算个指挥官了,这种考察行动风险可不小,让指挥官亲自上,也太不合理了。"
    "是我主动要求去的。"
    "什么?"江林吃了一惊,"你还有老婆孩子啊,这个破玩意儿的可靠率还不到50%,前面十次实验出去了90个人,回来的只有51个,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我很清楚,"刘云还是那么轻松地微笑着,"江所长,我们虽然共事很久了,你却一直不了解我,所以我们很难成为朋友,真是可惜。"
    江林楞住了。
    这时一名全副武装的中士走近刘云,一个敬礼,喊道:"报告队长,装卸完毕,请指示。"
    刘云点点头,对江林道:"江所长,我们去控制台吧。"
    江林疑惑道:"你去控制台作什么,你不是该进去了吗?"
    刘云突然拔出腰间的手枪,顶住江林的胸口:"我说过,你不了解我,别浪费口水了,去吧。"
    江林傻眼了,他只是个单纯的科学家,从来没想过枪口有一天会顶住自己的胸口,一时间冷汗滴滴渗出。
    刘云把手帕送到他手上,枪口晃了晃:"快点,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
    控制台由一圈单向透明的防弹玻璃围住,只开有一个加装甲的小门,必须通过指纹和视网膜的电子认证才能进入,刘云和江林在电脑中都有资料,而刘云的手下没有资格,他们只能留在外面。刘云押着江林进入了控制台,里面已经有三名工作人员,看见刘云手上的枪都慌了神。
    "大家不要乱,"刘云朝他们友好地点点头,"做你们该做的事,不用管我。"
    "你--你究竟想怎样?"江林终于想起他该问的话。
    "没什么,只想让你改一下这次传送的参数,把公元890年改为公元1890年,也就是135年以前。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你到1890年去作什么?"江林大惑不解。
    "我都说你不了解我了,我想成为一个创造历史的人,而不是被历史创造的人,明白吗?"
    "你想改变历史?你不知道吗,历史是一株垂直向上的树,如果没有某些激素的介入,它永远不会有分岔,只会一直向上发展。我们的时间机器可以把人员和物品像养分和水那样传送到历史之树的某个节点上,这些位于历史之树末端的物质被送到了它下面的节点后会产生干扰激素,促使分枝的产生,新的历史就在那个分枝上发展,不影响到历史之树的主干,所以改变历史根本就做不到。"
    刘云仍以微笑相对:"废话,这些我们都知道啊,你刚才没听清楚吗,我是要去创造历史,而不是改变历史,我就是想去促使一个历史分枝的产生,然后在那个分枝的历史中生存,作我想作的一些事情,这样说清楚了吗?"
    江林又傻了,他定下神来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然后又发现这很疯狂:"这么说你不想回来了?你想永远活在古代吗?那里谁都不认识你,他们会杀了你的。"
    刘云道:"这你不用担心,刚才你没看清楚,那些卡车里大部分都是武器弹药和其他军用设备,而不是你想象中的考察设备,我带来的士兵都是想跟我去干一番事业的有志青年,而那11个考察队员也全是我的自己人,有了那些先进武器,再加上经过严格训练的特种兵,以及一个有目标有智慧的指挥官,在那个时代,我们必然能做到我们想要做的事。"
    江林无话可说了,在专业知识中沉溺太深的他已经无法在别的问题上做进一步的思考,面对枪口,他只能照眼前这个疯狂军官的命令做。
    15分钟后,江林向刘云点点头:"参数修改完成了。"
    "锁定自动倒计时,5分钟,快点。"刘云还在微笑,虽然他内心已经达到了有生以来波澜起伏的最高潮。
    "好了。"江林在干本职工作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大家都出去!"刘云推了一下江林,枪口朝其他三个人晃了晃,于是五个人一起走到控制室外。
    外面一群白大褂蹲在地上,全都挂着银镯子,刘云带来的25名特种部队士兵已经控制了局势。
    看见刘云出来,一名士兵上前报告:"报告,已经切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布置在三号通道的传感器显示,外面的部队正在用坦克撞门。"
    刘云大叫着命令:"第一小组过来铐住这四个人,第二小组把那两辆装甲车开进去,其他队员立即进入容器,我们只有不到五分钟,抓紧时间!"
    36名冒险者有条不紊地开始行动,刘云从江林手中夺回手帕,开始擦拭自己头上淋漓的汗水,心里叫道:"快了,快成功了,上天在我这一边,人算天算都是我赢!"
    他踏着胜利者的步伐走进了"容器",那个银白色外壳的圆柱体。
    五分钟后,一辆98式中型坦克撞开了最后一道厚重的铁门,冲进了大厅内,黑衣绿衣的士兵蜂拥而入,他们看见了被铐起来的白大褂们,空空如也的卡车,以及--一堆标着TNT的木箱子,箱子顶部一个手掌大的液晶显示器上数字正从00:01跳向00:00。
[铁血帝国]
    第二章变天
   
    北京城,天子之城,紫禁城,天子之宫。这日,大清帝国的实际执政者--西太后那拉氏正悠闲地靠在御花园的躺椅中,享受初春的温暖阳光,四旁三五个太监、宫女服侍着。
    "小春子啊,那天上飞的可是老鹰?"太后眯缝着眼指着蓝天碧云下的一个小黑点道。
    年轻的太监小春子顺着太后所指看过去,见到一只怪异的鸟,没有羽毛,翅膀宽大却又不动,身体下三个圆形的脚趾,屁股后头有什么东西不停转动。小春子可说不清这是哪门哪路的怪物,可要直接跟老佛爷说不知道那也不好,好在小春子在库房里的一面旗子上见过一种长有三个脚趾的鸟,当时问了司库的老太监,说是西王母座下的三足乌,神鸟来着的。小春子想,那怪鸟虽然脚趾是圆形的,不过既然数量相符,也算是同类,就这么跟老佛爷禀报了,还是吉利讨彩的话,于是弯腰禀道:"回老佛爷的话,那是三足鸟,西王母养的神鸟,想必是来给老佛爷贺吉祥来了。"
    太后笑了:"小春子啊,你可真会说话,下次若见到水里的鲤鱼,是不是还要诌个金龙来哄我啊。"
    小春子忙跪下道:"老佛爷恕罪,奴才该死,那的确是老鹰,三足乌是我在旗子上见过的,刚才趁机拿来哄老佛爷开心。"
    太后摆摆手:"起来吧,又没怪你,不过我看那东西也不像老鹰,老鹰飞进这京城来做什么,人来人往的早把它吵死了,这宫里又没野兔给它抓--"
    京郊,山峦野林中,一处人工开出的平地上,十来座草绿的帐篷排成两列,中间一块长条形的平地,泥土压得很坚实,停放着两辆8轮装甲车,一部履带推土机和一部轮式压路机,以及一架单旋翼的Z-9直升机。
    最大的那座帐篷顶上支着好几根天线,连接着帐篷内的一堆电子设备,一个宽大的壁挂式屏幕前,几十个身着草绿迷彩军服的大男人正对着屏幕上那个躺椅中衣着华贵的老女人指指点点。
    "那好象就是慈僖吧,比照片上的丑一点啊。"特种部队中士王直道,他手上拿着一张历史书上剪下的图片。
   
    "报告,电子地形图绘出来了,小鹰1号的油料指数接近50,必须回航。"特种部队上士马成武道。刘云点头下令:"小鹰1号回航。"转头又宣布:"继续开会!现在由我们的参谋杨正金上尉讲解行动计划。"
    45分钟后,小鹰1号无人机稳稳地降落在帐篷间的平地上,此时,众人已经聚在另一座帐篷里,开始吃晚饭。
    "快吃,吃完了早点睡,我们半夜行动,而且之后可能连续几天都没机会睡个饱觉,大家自觉点啊。"刘云向众人交代了几句,便抓起一个午餐肉罐头,独自走到营地外的丛林中,靠在一棵粗大的松树上,仰头望着茂密的树冠,发起呆来。
    他36岁,正当壮年,毕业于桂林陆军学院,在特种部队里苦拼十几年,靠实力扛到了上校的两杠三星,待遇是正团级,工资加津贴一个月七八千,有专车,小别墅,每年还可以带上全家老小到国外转一圈,老婆漂亮贤惠,女儿聪明伶俐,按理,他该满足了。
    他的中学同学文易知道,他不是那种可以为身外之物满足的人。
    刘云耐不住平静,他不想在持续的安宁中等待自己的生命和身体渐渐腐朽,然后默默无闻地死去。他想做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或者在一场战斗中淋漓尽致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可是在他生长的年代,军人并不拥有一展抱负的环境,他们像看门犬一样被铁链紧紧地拴着。
    他苦闷,但是不露于形,他身边的上司下属们只看到了一名工作兢兢业业、待人有情有义的军官。
    一天,在忽然被任命为"飞天"计划的军方直接负责人后,胸怀豪情壮志的他发现了有生之年实现梦想的机会。
    "飞天"计划的第一次时间旅行实验成功之后,他便下定决心,抛开一切,到过去的某个时代去,以自己的智慧创造一段属于自己的历史,但他还不清楚该去哪个时代比较合适。
    他找到了老同学加挚友--在云南大学历史系任教授的文易,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文易给了他一个建议:"去清末吧,到临近甲午战争的年代去,那是个决定中国现在命运的关键时期,改变那个时期的历史比改变其他任何时期的历史都有意义。"
    目标确定了,接下来便是组织自己的队伍,文易首先加入了,但他不过是个书生,刘云需要一批军人和几个政治、经济、工业技术方面的专家,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冒着死刑的危险,终于达到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的境界。
    风来了,他成功了,至少他不必担心要到军事法庭上受审。
    好象做梦一样,刘云想,太简单了,太轻易了,令人难以置信这一切是真的。
    夜,京城近郊一片死寂,暗黑笼罩树木、田园、村落,农人都已在天子脚下安静地睡着。
    月亮慢慢探出头,上弦月,细细的,弯弯的。浅浅的月光铺在地面,似乎增添了些生气。
    伴着巨大的轰鸣声,一抹黑影掠过这宁静大地,引发一阵狗吠,夜空中,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怪物正向天子之宫疾速飞去。
    紫禁城,挂在屋檐下的宫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大内侍卫们提着纸灯笼来来往往,幼小的皇帝与半老的太后都已就寝,值夜的太监靠在廊柱上不停地打哈欠。
    一道光柱划破了夜空,罩住了一队被旋翼的轰鸣声吸引来的大内侍卫,侍卫们抽刀在手,杀气腾腾,待他们看清了天空中闪着诡异红光的飞行物后,一个个张大了嘴。
    直升机旋翼卷起的风刮走了大内侍卫们的红缨帽,他们手中的刀不自觉地落在地上,这样反倒救了他们的命,直升机上的狙击手王夏中士在夜视仪中看到这副情景,便也放弃了原本要大开杀戒的念头。"下去吧,听着,必须先抓住那拉氏,利用他稳住局势,半小时后我会带援军来,大家好运!"刘云边叫边拍着每个队员的肩膀,他心里的激动无法抑制,他的梦想,他的千年帝国,从这一刻起真正开始实现.
铁血帝国》第三章:紫禁城内
   
    特种兵上尉钟夏火首先从直升机上沿绳索滑降而下,他身着一袭特战队员的黑色夜行服,外罩防弹衣和战术背心,头戴含有战术对讲机的凯夫拉防护头盔,脸上蒙着只露出嘴和眼睛的头罩,手持一把5.8mm突击步枪,枪上配备了热像仪、激光瞄准器以及战术电筒,战术背心的各个小袋中装满了子弹匣、手榴弹、急救包、电池等必要补给。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机枪手孙贺上士,宽阔的大手紧握一挺下挂100发弹箱的5.8mm通用机枪,腰间的武装带上左右各一个装载100发弹箱的弹药包,背包中还有一根备用枪管和6个弹药箱。
    第三个落地的是破障手冯柔中士,手中一条12号(18.2mm)半自动霰弹枪,备有20发弹匣,战术背心中装载了6个弹匣,背上的特制背包中有C4塑性炸药以及各种引信,背包外挂有好几根破门专用工具。
    再后面是装备了9mm微声冲锋枪和12.7mm微声突击手枪的突击员顾英扬中士,他身材魁梧,动作却十分轻盈,落地时全无声响。
    王直中士抱着他心爱的5.8mm战术半自动狙击步枪也踏上了帝国皇宫的地面,他的头盔上架了一部可以随时使用的热像仪,同时狙击枪上也配备了昂贵的热成像瞄具。
    朱涛少尉背着远程程战术无线电,手上一把5.8mm短突击步枪,战术背心中除了四个弹匣的弹药和一个急救包外,全塞满了一块块的锂电池。
    小个子的蒋万里中尉是小队的军医,背包中满是药品和绷带,手持短突击步枪。
    殿后的是肖如海上士,体壮如牛,皮靴中塞着一把军用砍刀,装备下挂35mm榴弹发射器的重枪管突击步枪,脖子上挂了一圈榴弹,足足有20多颗。
    这支现代化的精英特种小队赫然出现在光绪15年的紫禁城中,拖着猪尾巴手执精钢刀的大内高手们首先心理上接受不了,没人打算挥舞大刀向闻所未闻的飞行物上降下的黑衣怪人冲去,他们找到了大内惟一的火器部队--神机营,让他们心目中的精锐去试试运气。
    钟夏火上尉领着众人冲向那拉氏的寝宫,头上直升机的嗡嗡声渐渐远去,钟夏火知道,接下来的半小时内,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八个人一路快跑,沿途的侍卫一见他们,丢刀便逃,钟夏火正觉任务轻松,大步拐进一条狭窄的宫巷时,眼角余光光扫到了一排长长的枪管。
    "卧倒!"钟夏火大喝一声,早已侧着身子跃倒在宫墙边,手中突击步枪跟着一梭子,立时六七名端着进口单发步枪的清兵横竖倒下。后面的孙贺上士眼急手快,抱着机枪跳出来,一边扫射一边左右移动,避开前方偶尔射出的枪弹。在冯柔中士的12号霰弹枪打完弹匣中的半数子弹后,短促的战斗已告结束,无一伤亡的小分队踏过大约50具失去战斗力的身体,继续突进。
    又拐过一个弯,电子地图中标识的目标已近在眼前,钟夏火记不得慈僖住的狗屁殿叫什么名字了,他只知道他必须带领队员控制住这个只有一扇门的小院子,然后抓住慈僖老太婆,等待刘云上校带后续部队赶来。
    破障手冯柔中士走近那镶满铜钉的院门,从背后抽出一根铅头铝身的撞门锤来,照着正中运足力气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院门竟只被蹭破了些红漆而已。
    冯柔耸耸肩,解下背包,掏出一小块C-4炸药贴在门上,安上定时引信,几秒钟后,红光一闪,这坚固异常的院门终被炸得歪向两边。
    钟夏火知道太后的寝宫夜间是不应该留有侍卫的,便领着众人一拥而入,院中的太监宫女早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正穿得衣服出来探视,见着钟夏火一队人着装怪异恐怖又兼杀气腾腾,赶忙作鸟兽散。
    突击员顾英扬飞跃向前,扯住一个惊慌跌倒的宫女,厉声喝问:"太后住在哪间房里?"
    那宫女只是哆嗦道:"别,别杀我--"
    顾英扬不容她废话,熊臂一抬,将她从地上猛地拉起,又叫道:"带我们去,快,否则马上扭断你脖子!"
    小宫女怕得哭起来,却也老老实实地领着顾英扬转过回廊小院,停在一间廊柱雕云绘凤的正屋前。
    钟夏火率破障手冯柔中士、通讯员朱涛少尉和军医蒋万里中尉跟了上来,机枪手孙贺上士已在前前庭架起机枪,狙击手王直中士也爬上了房顶,肖如海上士负责把那些宫女太监赶进某个房间一个个锁起来,他战术背心中的十几条手铐有了用武之地。
    破障手冯柔这次没必要动用炸药了,他一脚便将脆弱的雕花隔栅木门踹开,顾英扬平端微声冲锋枪首先进入,见到里屋房门已开,一个身披绣锦棉衣、披散头发的老女人正推门走出,旁边一个宫女搀扶着。
    老女人看到小分队队员的装束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竟毫无惧色地缓缓从队员们面前走过,靠在了一张躺椅上。
    众人都认识她便是慈僖太后,一个毁坏了中国近代发展进程的掌权女人,一个卖国害民的历史罪人,当然,这些观念均来自于学校的课本。
    钟夏火走上前,抬手一个军礼,道:"太后受惊了,我们乃爱国志士,夜袭皇宫是为了能让朝廷自上而下改革政体,发展经济,从而使中华重振雄风,自立于列强之中--"
    那拉氏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心中只充满了被俘获的耻辱与愤怒,哪听得下眼前这个无名小卒的胡扯乱弹。钟夏火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不古不今,让老佛爷迷糊掉了,便赶紧打住:"其实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的长官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到时候他会与您详细面谈。"
    "狂妄。"那拉氏幽幽地道,她无法想象更无法容忍自己竟在警戒严密的紫禁城中、在自己的寝宫里、差点在自己的床上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擒住,而这群人的首领竟还要亲自来这里见她!她心中的怒火早已烧到了天边,而表面上,她仍摆出了帝国太后的架子与威严,她仰起下巴,高傲地注视着入侵者,似乎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撼动她一丝一毫。
    "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只要你们马上跪下磕头谢罪,我可以免你们一死,包括你们的所有同谋在内。"那拉氏开始提条件,她以帝国太后而不是俘虏的立场来说话,令钟夏火感到厌烦。
    "太后,既然我们进得来,就不怕出不去,况且我们还不打算马上就出去呢,可能要在这儿住上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尝尝御膳房的伙食,看看宫里的奇珍异宝,宫女后妃什么的--"
    那拉氏终究克制不住,怒道:"大胆刁民,口出狂言,你可知道这北京城有多少精兵,这京城附近又有多少铁骑,你们才有几个人,能敌得过我大清千军万马?"
    钟夏火也不耐烦了,在他眼里,俘虏就是俘虏,没有身份之别,他不允许当了俘虏的人还摆架子逞威风。但是行动前刘云上校交代过:"不要过分刺激慈僖,以免她情绪走向极端,难以为我们所用--"钟夏火想到这,便也不反驳,只是说:"待我们长官来以后太后自然明白了。"
    "报告小队长,发现敌人,"钟夏火耳机里传来狙击手王直中士的声音,"往正门来了,源源不断,有好几百,或者上千,要射击吗?"
    "自由点射,我马上到房顶来支援你,肖如海也会上来,其他人会在前庭缠住他们,我们至少还需要抵抗27分钟。"
    那拉氏听得外面军兵嘈杂之声,又闻钟夏火提到"支援""抵抗"的字眼,便知有人来援救了,于是重又傲气十足,施舍般地朝钟夏火点头道:"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了,是生是死全在一念之间,快点决定吧。"
    钟夏火却不理他,只顾给各人布置任务,末了对通讯员朱涛少尉道:"太后就交给你了,如果你连小脚老女人都看丢的话,你这辈子不用混了。"
    慈僖气得鼻子差点歪掉。
    紫禁城内,枪声如爆豆。
《铁血帝国》第四章:初创
   
    朱涛守在屋里,听得外面枪声阵阵,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冲出去杀个痛快,这可要比紧盯着一个傲气十足的老女人舒服多了。
    "你一定长得很丑。"那拉氏身边的宫女突然说。朱涛一时回不过神:"什么?"
    "我说你一定长得很丑啊,否则就不会用黑布蒙着脸了。"
    "蓉儿。"那拉氏呵斥了一声,那宫女赶紧跪下,口叫:"奴婢该死。"
    朱涛看过去,吃了一惊,那个头发乌亮,眼睛明媚,皮肤白嫩,红唇温软的宫女与他初恋女友小琳如同一人,忍不住问了句:"你叫蓉儿?"
    蓉儿低头应道:"是。"
    "你觉得我很丑吗?"
    蓉儿干脆把头埋到了胸前:"不知道。"
    朱涛想了想,把装着无线电的背包放到墙边一张太师椅上,脱下头盔,拉掉了黑面罩。
    他身高一米八五,体格健壮,面容更是英武非常。太后见了他的真面目,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抑制心跳的加速,以努力保持自己帝国太后的矜持。
    蓉儿却立即双颊粉红,转头不敢再看他。
    那拉氏看见蓉儿春心萌动的样子,又怒向朱涛:"大胆奴才,我身边的侍女也敢调戏,你脖子痒得厉害要掉下来不成?"
    朱涛耸耸肩:"我可没承认你是我主子,另外我也没调戏她,我只是不愿被人家说我长得丑,这也有错吗?"
    那拉氏厉声道:"还敢狡辩,听到外面的枪声了吗?我的奴才们已经来救我了,你们几个跳梁小丑,再不早早跪下求饶,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朱涛懒得跟她废话,扔了句"有话跟我们长官说"便回到无线电背包旁坐下,眼神还一直在蓉儿身上游走。
    信号指示灯亮了,朱涛赶紧抓起通话器,刘云上校的声音传来:"朱涛,快给我接钟夏火。"
    钟夏火在屋顶上射空了第七个弹匣,眼看敌人还在洪水般地涌来,他觉得事情不像计划中那么简单了。
    "小钟,"刘云上校在耳机中叫道,"情况怎么样?"
    钟夏火心里想:"你站在这里就知道怎么样了,对方才没你那个历史学家说的那么怕死。"嘴里道:"局势还在控制中,只是弹药消耗太快,持久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耳机里回应:"坚持住,对方伤亡达到一定程度以后自然会停止进攻,叫你的手下节省弹药,我们正在基地加油,很快就能赶来,完毕。"
    钟夏火装上新弹匣,通过热像瞄准仪的绿色视场看见了蠕动的人群,他把红色瞄准线压在了人群中央,一下一下地扣动扳机,人群出现了缺口,一瞬间又恢复原状,似乎永无消减的可能,令他觉得自己在玩一种拙劣的电子射击游戏。
    枪机很快又停止了运作,钟夏火掏出战术背心中最后一个弹匣,打开战术对讲机对所有队员道:"我是分队长,大家报告弹药情况。"
    "王直中士报告,还剩2个整弹匣。"
    "孙贺上士报告,3个整弹匣。"
    "肖如海上士报告,1个整弹匣。"
    "蒋万里中尉报告,3个整弹匣。"
    突击员顾英扬中士和破障手冯柔中士的近程火器还未发挥效力,弹药基本保留着。
    钟夏火看看表,还有15分钟,照这样下去,弹药将在几分钟后耗光,他们只有等着被大刀剁成肉酱的命,他决定来一次短促反击,把对方的气势镇住,使他们放弃继续进攻的意志。
    "听我的命令,我们准备要反击了,除了狙击手外,我们全体六个人冲出去,把他们打回去。在此之前,我们要把他们放得近一些,集中火力往死里打,现在注意了,停止射击!!"
    一下子,钟夏火身边的枪声停住了,远处的清兵管不了这么多,加快脚步冲过来。
    "肖如海,准备榴弹三连发,其他人准备手榴弹"钟夏火冷静地下命令,他深知这里8个人的性命现在全牢牢地捏在自己手中。
    "放!"
    连续十数朵刺眼的火焰之花在昏暗的宫巷中绽开,紧接着无数道光链划破空气,把宫墙映得无比明亮。转眼之间,刚刚还看不到尽头的清兵大队已经倒下大半,剩下的人在晕眩中见到几个高大的黑影手端放射着耀眼闪光的武器从太后寝宫中冲出,想也不想便向后逃散。几个头顶花翎的长官挥舞着腰刀胡乱咒骂,却无济于事,在其中一人突然额头正中鲜血飞溅外加眼珠暴突地倒下去后,军官们也随大流逃得无影无踪了。
    钟夏火领着众人在血池肉堆中猛冲了四五十米,见得清兵已经躲入了黑暗中,便下令撤退。
    回头却发现只有四个人站在面前,太后寝宫的门前一个黑影正在地上挣扎。
    大家赶紧返回,钟夏火在送话器中大叫:"谁受伤了。"
    没人回答。
    钟夏火冲近了宫门,从身形认出了那是军医蒋万里中尉。
    "军医受伤了!"
    钟夏火让机枪手孙贺和狙击手王直留下警戒,其他人一起把蒋万里抬进太后的屋里。
    那拉氏一见众人抬了个腿上血淋淋的小个子进来,吓了一跳,蓉儿赶紧扶住那拉氏道:"老佛爷,我们到里屋去吧。"
    那拉氏面无表情,随着蓉儿进了里屋。
    钟夏火踢开正屋炕上的几案,让大家把军医放到炕上,并随手撕开一个急救包,压在蒋万里大腿上。
    "把他的背包卸下来,里面有绷带和药,大家都把急救包拿出来,冯柔,你按住这里--"
    钟夏火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他想也没想过自己的队员会在1890年的大清皇宫里受伤,蒋万里大腿上不断滴下的鲜血让他脑子涨大起来。
    掀掉蒋万里的面罩,他的嘴唇已经发白,脸上冷汗直冒,眼中瞳孔变大。
    "打中动脉了,血包,血包在哪里?"钟夏火焦急地大喊,在军医背包中翻动着,却不见半个血包。
    "他妈的,血包呢?谁偷了军医的血包!"钟夏火恼得把背包一下扔出去,砸到太后里屋的门上。
    蓉儿从里屋探出头:"怎么了?"
    钟夏火吼道:"你是谁,是不是你偷了血包!"
    朱涛拦住已经由怒而狂的钟夏火:"她叫蓉儿,只是个宫女而已,她怎么知道什么是血包,你冷静点!"
    钟夏火挣扎着:"血包,给我血包,军医每次行动都会带六个通用血包,一定是有人偷了他的血包!"
    顾英扬拾起地上的背包,展开来,大家都看清楚了,背包后下部有一道长长的口子,正是通常放血包的位置。
    "也许是机降时被直升机边缘扯破的。"顾英扬说,垂下了头。
    钟夏火安静下来,挣脱朱涛,走到蒋万里身边,冯柔已经用四个急救包压住了伤口,但是急救包中的药棉不断被染红,根本无法止血。
    蒋万里的脸色已经与白雪无异。
    "如果我们有冰冻止血仪就好了。"朱涛说。
    "废话,我们根本就没有带来,队长只弄到了两箱急救包和药,血包总共只有12个。"钟夏火道,又看见蒋万里已近断气,恨得一拳打在墙上。
    众人无语。
    "他死了。"冯柔最后一次查看了军医的瞳孔后,轻声道。
    钟夏火拿下头盔,拉起面罩扔在地上:"我操他个祖宗!"
    "钟队长,"朱涛递过通话器,"刘队长找你。"
    几分钟后,刘云和文易带领6名士兵进入了太后寝宫。
    在新来士兵的掩护下,钟夏火等人把蒋万里的尸体吊上直升机运走。
    而刘云在布置了外围防御后与文易一同径直走向太后里屋。
    刘云一见那拉氏,突然左右拂袖,单腿下跪打千,低头道:"罪臣刘云,叩见太后,臣罪该万死,令太后受惊了。"
    除文易外,其他队员均露出了惊异之色。
《铁血帝国》第五章:平天下
   
    "你们退下,我和太后有话要说。"刘云让钟夏火和其他人出去,又关上房门,屋里只剩下他自己、文易、那拉氏和蓉儿。
    朱涛恋恋不舍地走到院子里,与钟夏火打了个照面,钟夏火绷着脸,劈头就问:"你说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给慈僖当奴才的吗?"
    "什么意思?"朱涛脑子里现在已经映满了蓉儿的影子,或者又是小琳的影子。
    钟夏火面色冷峻:"那个历史博士骗了我们,他说这个时代的清兵都贪生怕死,听到枪声拔腿就跑,而且没几条可用的枪。结果怎么样?敌人倒下了又冲上来,我们差一点耗尽弹药。他们的子弹还打中了蒋万里,他才23岁,不明不白死在了清朝,你说这是怎么一会事?现在刘队长还给那老婆娘下跪,这一定也是狗屁历史学家的主意,我们都在被他当傻子玩!"
    朱涛茫然道:"是吗?我怎么没感觉,文教授说的话可能有差错,刘队长给人下跪也有他的道理,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钟夏火不满地扭过头去:"没脑子,死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朱涛只当他因为蒋万里的死而受了刺激,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盯着太后里屋的门发愣,心想蓉儿什么时候能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涛踢着廊柱,简直百无聊赖,旁边钟夏火上尉不停找人发牢骚,吵得厉害。
    门终于开了,刘云首先走出来,挥手让众人注意,口中叫道:"大家听好了,以后见到太后,无论是谁,都要先下跪,叫一声'太后吉祥',不久我们还要见到皇上,大家也没少看过电视,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些是基本的礼节,宫里还有不少规矩,文教授会慢慢教我们的--"
    "为什么?"钟夏火的声音。
    刘云盯住他:"为什么?我们是来给皇上和太后救驾的,这宫里的侍卫混入了白莲教徒,企图谋害皇上跟太后,我们这些爱国志士得到情报,不惜冒死潜入宫中,击退叛匪。如今太后念我们护驾有功,特赏赐我们大内侍卫的职位,专门护卫太后,大家以后出入宫廷,总得有些礼节吧。"
    钟夏火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喂,有没有人知道刘队长在说什么?"
    第二小队小队长丁介云上尉上前道:"钟队长,你的理解力不是那么差吧,刘队长刚才说了,我们以后就成了太后宫中的侍卫,等下见到太后,我们应该跪下谢恩。"
    钟夏火环视四周,找不到支持他的目光,只好点头让步:"多谢丁队长提醒,我明白了。"
    刘云露出胜利的微笑:"明白就好,回头我会慢慢向大家解释,好了,现在除警戒人员外,都到院子里,恭迎太后。"
    那拉氏在蓉儿搀扶下迈着高贵的步子走出,站定在门口,文易在其身后垂手立着。
    众人都有了准备,一起单腿下跪打千,口叫:"太后吉祥。"
    那拉氏面无表情,道了声:"起来吧。"
    刘云先起了身,又命令钟夏火:"钟队长,让你的人把太后的贴身侍女都放了吧。"
    钟夏火回道:"那太监呢?"
    "据我们所知,太后身边的太监也有白莲教的奸细,审一审吧,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钟夏火知道了他的意思,不敢再有违抗,从朱涛身上掏过两个弹匣,叫上冯柔一起去了。
    稍倾,一阵枪声伴着哀号声从院门方向传来,接着,钟夏火和冯柔押着几个侍女回来,一起跪在那拉氏面前。
    那拉氏叹了口气,对哭哭啼啼的侍女们道:"都进我房里去,等下我有话跟你们说。"又对众人道:"你们辛苦了,我会跟皇上解释今晚发生的事,而你们从此以后就是我宫里的侍卫了,要时刻保护我跟皇上,你们可满意?"
    众人又跪倒一片,口叫:"谢太后,臣等必以死相报。"
    那拉氏冷冷答应:"你们退下吧,刘云,等会儿你就带两个人,随蓉儿去见皇上,这会儿皇上必定被人护送出了宫城,你就跟外面的侍卫们问去吧。"
    刘云头顶地面:"太后放心,臣一定尽快找来皇上,太后凤体受惊,请先回房歇息吧。"
    太后回身进屋,留下蓉儿在院子里,朱涛借着微弱灯光,又在她娇小却又初显丰盈的身体上打量。
    "朱涛!"刘云把他从恍惚中叫起,他赶紧应了声:"是!"
    "带上无线电,跟我走,顾英扬也去,把武器卸下。其他人留守这里,一切听从丁队长指挥,重要的是不能放一个人出去,明白了吗!"
    "是!"众人应道,随即散开了。
    蓉儿走过来,与正往背上装无线电背包的朱涛四目相对,顿时粉面娇红,又不敢再看他。
    朱涛心想巧得离谱,小琳当年初见他时也是动不动就脸红,只是时间一过,纯情不再,最后甩了自己这个傻大兵,嫁个大款当太太去了--算了吧,既然来到这里就早该忘掉过去,自己正是为了寻找全新的生活才跟了刘队长的。
    刘云和蓉儿走在前面,朱涛和顾英扬紧跟着。出得宫门,蓉儿一见死尸遍地,骇得急往后退,正好撞进朱涛怀中,朱涛只觉一阵馨香气息扑来,双手扶住了她的纤腰。
    蓉儿"呀"了一声,慌忙跳开,两手缩抱在胸前,回头看他一眼,少女羞涩尽显无遗。朱涛更觉心醉,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要用什么办法才可以得到这个长得像自己初恋女友的清朝美少女。
    刘云安慰了蓉儿一通,才说服她继续前行。
    沿着血肉满地的宫巷前行不到五十米,原处已经传来吼声:"站住,什么人!"
    刘云向蓉儿颔首示意,蓉儿会心叫道:"我是老佛爷的贴身侍女蓉儿,里面有白莲教的奸贼企图谋害老佛爷,这些人及时救驾,立下大功,现在奉老佛爷之命请皇上入宫,你们可知皇上在哪里?"
    一名戴花翎的军官从黑暗中走出,身后又跟出几十名手执洋枪的清兵。
    军官来到刘云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叫一声:"搜!"身后的清兵一拥而上,上下摸索,没发现什么,只是对朱涛背上的无线电产生了兴趣。
    刘云赶紧解释道:"这是我们的一种通话机器,有了这个,你就可以和太后直接说话。"
    军官怀疑地看着他,刘云立即下令:"朱涛,接2号机,让丁队长找太后来说话。"
    刘云拿过通话器,递到军官耳边:"你自己听听吧。"
    那军官一听,习惯性地要跪下,还好反应得快,总算没给刘云叩头,嘴里说:"太后吉祥,奴才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接着又"是、是、是"了一阵,最后道:"遵旨。"便将通话器递还刘云,眼中满是疑惑,却还是挥手让士兵们让开一条路,颔首对刘云一行道:"你们跟我来。"
    走过了七扭八弯的一长段路,过得一座小桥,来到一座四面环水的宫殿前,一路上兵将无数,旌旗如林。
    军官禀报过后,对四人道:"皇上想先见见蓉儿,其他三人稍后再传。"
    刘云点头:"我们候着就是了。"
    朱涛眼看蓉儿独自走入殿门,心中紧张起来,转念一想,刘队长既然安排过了,应该万无一失。
    没多久,一名太监过来,口叫:"宣刘云等三人晋见。"
    三人稳步走入殿中,只见大堂之上,一位少年身着锦黄龙袍,头顶红缨冠,端坐正中,一旁蓉儿垂手肃立,四边有八名健壮侍卫手握腰刀刀柄,目光紧紧扣住他们。
    三人知道那少年必是光绪皇帝,一起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应道:"平身,都坐下吧。"
    三人起身,刘云拱手道:"罪臣私闯禁宫,万死不辞其罪,任由皇上处置。"
    光绪道:"义士何罪之有,你等众人救驾及时,使我母后平安,是一件大功,朕重赏还来不及呢。"
    刘云道:"皇上如此宽厚仁慈,令罪臣感激不尽,皇上可想现在就与太后通话?"
    光绪急道:"你们把太后带来了?"
    刘云道:"没有,只是我们有通话机器,虽远隔千里,也能互闻声音。朱涛--"
    朱涛赶紧拨通频道,把通话器奉给光绪。
    光绪接过来,一听便知的确是太后声音,心中叫奇,嘴上连叫:"儿臣不孝,母后受惊了--"
    听到太后亲口说了刘云等人的事情,光绪完全放下心来,同时又召来一名军官,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便起身对刘云道:"联对你们真是感激不尽啊,刘云听旨,赐封四品带刀侍卫,授黄马褂,专事护卫太后,手下人等,各有封赏。"
    刘云连连叩头:"谢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又道:"联关切太后圣体甚急,你等现在跟我一起去太后寝宫。"
    众人应道:"遵旨。"
    刘云恭敬地在光绪身后走着,心里想:"计划到这里算是完成了一半,只要那个死老太婆不歇斯底里,挑明了跟自己同归于尽,那么我们就可以放手干上一场,几年以后,太后的势力被削减殆尽,太后也就可以渐渐被人遗忘了。"
    朱涛望着蓉儿旗袍下曲柔的线条,心想:"刘队长可以治国平天下,我最多能当个将军打打仗,如果还能找个心仪的女子在一起,我想这辈子也不缺什么了。
铁血帝国》第六章:沧海溟波
   
    刘云正在想着慈僖与她的后党将如何如何完蛋,冷不防光绪突然停下,转头问道:“刘云,朕想知道你和你的部下们为何服饰如此怪异,而且还不留辫子?”
    刘云吃了一惊,急忙跪下:“刚才太后没有跟皇上说明吗?”
    光绪面无表情,道:“没有。”
    刘云感觉到了气氛的突然变化,他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四边侍卫们的腰刀在晃动,显然是侍卫们在准备抽刀出击,心中暗骂死老太婆果然狡猾,回去后一定要想办法用药控制住她,嘴上已经答应:“皇上,也许太后一时紧张,忘记了——”
    光绪“哦”了一声,依然神色不变。
    “其实我等一行人乃留洋华人,来自亚美利加之美利坚合众国,自小就已经习惯外洋服饰,也不曾留辫子。然而,我等虽生长在外洋,却心怀祖宗故土,仰慕天朝上国,尽忠于皇上。眼看列强入侵,社稷受辱,我等心中不得安宁,所以抛妻去子,携带精良器械以及外洋科技制度之书籍,回到祖国。本想通过总理衙门直接面见皇上,不料无意间知晓白莲教起事之内情,情势紧迫,不及通报官府,便自行潜入宫中护驾——”
    刘云尚未讲完,光绪却摆手示意他停下:“爱卿所言,联知道了,先去见太后,稍后联再听你细细说来。”
    刘云起了身,心想这个小皇帝虽然年纪轻轻,城府却不浅,要小心对付才是。
    众人一路走近太后寝宫,前面已经有大群的士兵在收拾尸体,清扫血迹,见到光绪过来,纷纷跪下请安。
    光绪见得路边一堆堆的尸首,露出惊异之色,回问刘云:“爱卿,你们一行有几人啊?”
    刘云道:“禀皇上,我等一行36人,其中11名为文人,军人只有25名,此次潜入宫中的连臣在内共15人。”
    光绪转问身边军官:“这里死了多少人。”
    “禀皇上,粗略算来,不下千人。”
    光绪若有所思,便不再多语,率众人走入太后寝宫大院。
    进得内廷,光绪看到钟夏火等人手持的奇特器械,又似有触动般地点了点头。
    受过钟夏火等战士们的跪拜后,光绪对左右道:“你们都退下,朕要与太后单独说话。”
    刘云将光绪带到那拉氏卧室门口,便恭敬地退下,与文易一起走到内院站住。
    “老太婆不老实呢。”刘云轻轻对文易说。
    “没关系,她的那点小聪明,瞒不过我,刚放下对讲机我就给她用药了。”文易微笑道。
    “那么快,马上就可以起效吗?”
    “用喷雾剂让她昏过去两分钟,打了一针速效精神控制剂,不过这种东西伤害性太强,先应急一下,以后改用慢性的口服剂。”
    “那就好,她的利用价值可不小,既然不肯合作,只好硬着来了。”
    “不过我们带的药只够给她用两年,也就是说,两年以后,她就无法继续老老实实作我们的棋子了。”
    “到时候我们知道该怎么做,失去价值的东西自然要当垃圾扔掉。”
    “尤其是有毒的垃圾。”文易道。
    两人目光相交,会心而笑。
    一刻钟不到,光绪自己开门出来,召刘云道:“刘爱卿随联来,其他人暂且在这儿守侯,稍后联会派人送来酒食犒劳,待天明之后,再行论功封赏。”
    众人跪安谢恩,刘云却对光绪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光绪点头:“爱卿说吧。”
    刘云手指文易:“臣仅乃一武夫,此人姓文名易,精通中西学问,尤其明时势,知天理,主张变法自强,于列强环绕之中生存发展,直至超过诸列强,平服天下,再现我天朝大国之雄威。皇上可否同时召见文先生,臣以为此人对皇上来说比臣更重要。”
    光绪道:“若真是如此,那联可是要非见文先生不可了,好,文先生便一起来吧。”
    文易道了“遵旨”,随着光绪和刘云一行去了。
    钟夏火盯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自言自语:“人模狗样,当起奴才来倒挺像回事,老子可不想为了做条狗来卖命,等着吧,总有一天,看我怎么着——”
    丁介云凑上来:“钟队长,心情不好啊。”
    钟夏火白了他一眼:“死了一个战友,你还得意不是?”
    丁介云道:“钟队长,话不能这么说,生死各安天命,人嘛,死了又不能复生,节哀顺便才是啊。”
    “你个狗屁!”钟夏火把头盔一扔,火气又升了上来,“要不是刘云那家伙脑子发昏,没有带足医疗设备,我们的军医怎么会死!”
    丁介云道了句“钟队长还是喝点水冷静一下吧”便知趣地溜开,他个子少钟夏火半个头,况且钟夏火还是军中两届散打亚军得主,时刻遵循理性原则来行事的丁介云知道,再继续跟钟夏火唠叨两句,自己帅气的脸蛋将很有机会惨不忍睹。
    暂时游离于谋略、愤怒与理性之外的朱涛靠在廊柱上,一个劲往太后里屋的方向张望,似乎想用目光刺透那薄薄的纸窗,再生生把里面那个可爱的小宫女扯出来。
    次日清晨,朱涛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几个太监正往外端马桶,内院正中丁介云面对一堆山珍海味啃着野战口粮,旁边钟夏火放开了喝酒吃肉,痛快淋漓,而周围的战士们一半仿效丁介云,另一半则类同钟夏火。
    钟夏火见他醒了,招呼道:“朱涛,美酒美食啊,这皇家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来,一起享受。”
    丁介云却递过一包野战口粮:“小朱啊,刘队长下命令前,我们不应该吃这里的任何东西,要时刻保持警惕。”
    钟夏火一把夺过那包野战口粮,叫住那几个抬马桶的太监,掀开马桶盖把口粮包甩了进去。
    “你——”丁介云站起身,满脸涨红。
    钟夏火以他庞大的身躯迎上去:“想怎样?”
    “等着瞧!”丁介云忿忿坐下,再拿起野战口粮时已经全无食欲,干脆扔到一边。
    “自个儿找罪受,有福都不会享,”钟夏火又转向朱涛,“小伙子,来吧,如果里面有毒我跟你一起完蛋,够给面子了吧。”
    朱涛随口答了声“哦”,眼珠子已经定在刚从太后里屋出来的蓉儿身上了,这会儿蓉儿已经梳洗打扮,换了套素色的宫女服,比昨夜里精神多了,于是也就显得更加清新可人。
    蓉儿一触到他的目光,又赶忙闪开,那样的娇羞可爱令朱涛忍不住上前去,在与她不到一米的距离上站住,道了句:“早啊。”
    蓉儿拉扯着衣角,被这种突然袭击弄得不知所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涛看她没逃,又继续道:“我叫朱涛,我知道你叫蓉儿,昨晚没吓到你吧?”
    “没——”蓉儿咬着嘴唇挤出个字来,手无意识地触到脸颊,感觉微热,知道对方必然看到自己粉面桃花的样子,赶忙擦着朱涛身边跑开。
    朱涛闻得一阵馨香飘来,已经醉了七八成,哪里还想跟钟夏火灌酒,只坐下来拣着些小点心充饥。
    众人看得清楚,都上去哄他,钟夏火道:“不错不错,小子你有前途,走到哪里妞就泡到哪里,这次是太后身边的小宫女,下次换个公主——不——叫格格来着的试试?”
    “去去去,少多嘴,还怕你们不在这里找女人?管他宫女格格,喜欢就泡嘛,光看着流口水顶个屁用。”朱涛早不是什么纯情处男,所以也不怕众人哄,两句话把他们噎回去,只顾着自己吃东西。
    “大家辛苦了。”刘云的声音传来,众人迅即起立,列成两队,钟夏火与丁介云各为一队之首。
    刘云与文易一前一后走入内庭,昨晚还大骂他们俩的钟夏火乖乖地敬礼报告,钟夏火虽然脾气火暴,然而宣泄过后,自当循规蹈矩,安分于本职。
    刘云回过礼,站定了向众人宣布:“我们的第一项任务已经完美地实现了,为此,军医蒋万里中尉献出了他宝贵的生命,在此,我提议,为蒋万里中尉默哀三分钟。”
    刘云摘下头盔双手捧着,低垂下头,钟夏火看到他这模样,虽然肚里的酒已经有些上劲了,却再也发不起火来。
    “好了,大家稍息!”
    众人听到命令,动作整齐划一,军人的根基——纪律在他们身上牢固地生存着。
    “现在宣布命令,第一突击队全部成员,以及第二突击队除丁介云上尉和武定国少尉外的成员,加上支援队中的梁天河中士、张一叶一等兵,共15人组成太后护卫队,皇上赐名为虎卫队。队长钟夏火上尉,副队长兼军医邓简中尉,通信员朱涛少尉。护卫队分四班,每班值勤6小时,必须全天24小时不间断地保护太后,没有皇上的命令,不得放进或放出一人。”说到这里,刘云看了钟夏火一眼,钟夏火表情坚毅,一派军人独有的严肃。
    “此外,皇上准备组建一个新式禁卫连,为此,决定由第二突击队的丁介云上尉、武定国少尉和支援队的刘百良上士和张遥前上士组建一个教导队,队长丁介云上尉,副队长兼通信员武定国少尉,负责训练新式禁卫连,并在初期任连、排级的主官。还有,突击队的胡克中尉与吴贝年一等兵加入总部,与我、参谋杨正金中尉和通信员马成武少尉一同构成总部分队,由我亲自指挥。最后,我要告诉大家,我们正行进在一条没有退路的航线上,不管风多狂,浪多大,都只能一直向前,向后只能触礁而亡,向前才有机会冲出狂风巨浪,找到风平浪静的港湾,登上遍地黄金的新大陆!”
    “刘队长,我们跟定你了!”钟夏火抢着叫道,“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你只管下命令,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齐叫:“保证完成任务!”
    钟夏火出于真心实意叫出了效忠刘云的话语后,扫了刘云身边的文易一眼,他依然无法容忍这个文绉绉的历史学教授,并且将对现实的所有不满都转嫁到文易头上。
    “都是那个狗屎教授捣的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句话都是钟夏火的专属口头禅。
铁血帝国》第七章:日落
   
    光绪16年的初春,整座京城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中,街上行人纷纷,熙熙攘攘。城中以天桥一带尤其繁华,商号林立,游人如织,小贩蚁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这其中一个普通的豆腐脑摊前,几个短衫汉正坐着闲聊,一位络腮胡的大汉道:“我可听得清楚,那枪声响了半夜,绝对是紫禁城里传出来的。”
    旁边一个山羊胡的小个子道:“我怎么就没听到,我住的地方还更靠近紫禁城呢。”
    络腮胡骂道:“你睡起来跟死猪一样,人家破了你肚皮你都不知道,住得近有个屁用。”
    又一个小胡子道;“这宫里啊,昨晚的确有事,你们知道么——”
    小胡子示意众人把头凑过来,小声道:“我认识宫里的的一个老公公,他今早出来采买东西,跟我说了,昨晚白莲教的人在宫里起事,差点没干掉太后,幸亏有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义士,总共十来人,把那一千多白莲教叛贼全干掉了,就这么救了太后,现在还守在太后身边呢。”
    络腮胡不信:“胡说八道,十来人怎么能干掉上千人,就算有洋枪也不顶事,我倒是听说白莲教的人有符咒护身,刀枪不入,他们真在宫里造反的话,不说太后,皇上也早都没了。”
    小胡子反驳道;“什么刀枪不入,你还真信这个,前些年我在山西混的时候,眼见着刑场上几十个白莲教徒被砍头,一刀下去,脑袋骨碌骨碌滚到一边。符咒?顶个鸟事。要说那十几个义士,既然能潜入宫中护驾,必然本事不小,飞檐走壁不说,必然有些神功,一掌下去十几个,这才真叫厉害——”
    旁边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人认真听着他们说话,慢条斯理地喝豆腐脑,直到那几人聊得倦了自行散去,他才起身叫老板:“多少钱?”
    老板数数桌上的碗;“一共六碗,六文钱。”
    年轻人扔过一块碎银:“不用找了。”
    老板惊喜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年轻人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他生的俊俏面孔,这一笑,却又显出了稍许妩媚。
    年轻人穿过大街小巷,进了一座大宅院,在前厅停住了脚步。
    “春儿参见李大人。”他——不——应该是她向坐在前厅正中的一位老人跪下叩拜。
    老人道:“不用多礼,说说,你在街上都听到了什么?”
    春儿起身道:“说是昨晚宫里有白莲教的逆贼造反,却被十几个神秘的高手所挫败,现在太后和皇上皆平安无事。”
    老人沉吟一阵,问春儿:“你信么?”
    “春儿不敢妄言。”
    “这样——”老人又想了一会儿,下令道:“春儿,我准备安排你进宫,到皇上身边去,时刻把宫里的动向跟我报告。到现在为止,宫里面除了王公公,其他人都音讯全无,到时候你就直接找到王公公,通过王公公跟我联系。”
    “春儿遵命。”
    “春儿。”老人突然换了一种深沉的声调。
    “在。”春儿恭敬地应道。
    “十六年了,虽然你不是我亲手养大,我也在表面上把你当属下使唤,其实我内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女儿看。”
    “春儿知道。”
    “这些年你受苦了,我李鸿章虽终日忙碌,却也不乏人情,这次任务完成后,我将正式收你为义女,再给你找个与我门当户对的富贵贵人家,从此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好?”
    春儿跪下谢道:“大人厚恩,春儿永生不忘,这次任务春儿必不辱使命。”
   
    宫墙外一角,原本是征收太监杂役的小门外,一群人正排着队等候挑选,不过他们可不是来应征太监杂役的,宫墙上贴着告示:“征大内侍卫——”。
    丁介云和他的教导队成员身着不甚合体的侍卫服装在挑选应征者,忙了大半个下午,只选出了四、五十人,离130人的定额还差得远。
    “身体瘦弱的,抽大烟的,不识字的占了多数,他们进来报名之前就不会自个儿掂量一下斤两吗?”武定国抱怨道。
    “难啊,封建社会的弊端之一就是,识字的人身体不行,身体行的人不识字,刘队长定的条件太苛刻了点。”丁介云摇摇头,接着工作。
    一个络腮胡大步走到丁介云面前,站定在那里,手叉在腰间,身上块块肌肉在短布褂下凸显出来。
    “姓名?”
    “肖烈日。”
    “年龄?”
    “24岁。”
    丁介云瞅一眼他的胡子,道:“不止吧,24岁就那么一大把胡子?”
    “您不高兴我剃了去还不行吗?”
    丁介云也累了,只想挑完这一个以后就收工,于是漫不经心地继续问:“原来干什么的?”
    “铁匠,跟我爹一样。”
    “抽大烟吗?”
    “抽了这个我还干得了活吗?”
    “识字吗?”
    “懂一点。”
    丁介云颔首示意武定国去测试一下,便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
    武定国拿过一张试纸,让肖烈日往上面吐口唾沫,试纸呈现出蓝色。
    “的确没抽大烟,那就把你的名字写出来吧。”
    肖烈日接过笔,在白纸上颤颤抖抖地写下“肖”字和“日”字,中间留了空白。
    “你不是叫肖烈日吗?烈字呢?”
    “忘了。”
    武定国回头请示丁介云,见丁介云耸了耸肩,便对肖烈日道:“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我一定要当大内侍卫。”肖烈日站定了不动,摆出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
    丁介云烦了,道:“你当皇宫是你家,想进来就进来啊,皇上要我们挑选侍卫,不是收容大字不识的地痞流氓,你有点自觉好不好。”
    “官爷,我是铁匠,不是地痞流氓。”
    “反正我们不收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的人,你走吧。”
    “您看我这身段,再加上一身拳脚功夫,还比不得一个字吗?”肖烈日伸展了一下他强壮的臂膀,的确很有气势。
    “你一个铁匠会什么功夫,走吧走吧。”
    “我可以一敌十!让你们的人都上吧,只要有人能把我弄翻在地,我二话不说,扭头走得远远的,从此连京城也不回来。”
    丁介云合上记录本,挥手示意武定国去摆平他。
    三秒钟后,武定国飞到墙上撞晕了过去。
    丁介云脑了,叫道:“刘百良,张遥前,你们上。”
    来自支援队的两名特种部队战士也受不住三拳两脚,只见肖烈日左闪右躲,熊臂一甩,一米八零的刘百良翻倒在地,燕步向前,一脚踹中瘦小些的张遥前,令他飞出三米开外,撞倒了另一名侍卫。
    “停!”丁介云吼一声,肖烈日便又双手叉腰立住。
    “好,我们收下你了,不过你在里面还要学写字,三个月后我会再来考你,如果不合格,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肖烈日扑然下跪:“谢官爷!”
   
   
    日落,晚霞耀天。
    中南海瀛台,光绪皇帝正在接见刘云和文易推荐的十名“博学之士”。
    刘云换上了四品侍卫的官服,配上腰刀,红缨帽下加了条假辫子,清宫侍卫的架势算是摆出来了。
    文易等人则着长衫马褂,头顶瓜皮帽,脑勺后面拖条假辫子,也成了清朝文人的样子。
    刘云满意地看着自己招募来的这群文人,一个个数过去:
    牛金博士,33岁,毕业于清华大学理工学院,工业管理工程师,曾在首都钢铁公司担任过副总工程师;
    韩浪,25岁,毕业于南京大学商学院,财政学硕士,曾任南京大学商学院助教;
    田正宏,27岁,毕业于云南大学商学院,国民经济学硕士,曾任广西师范大学法商学院讲师;
    莫宁,24岁,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社会文化学院,政治学硕士;
    马丰,26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化学系,工业化学硕士,曾任鞍山钢铁厂技术员;
    江闻涛,24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船舶设计系,曾任大连造船厂助理设计员;
    何新,25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机械系,曾任兵器工业部773设计所助理设计员;
    张志高,23岁,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外语系;
    罗素兰,22岁,毕业于云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
    光绪对这些文人非常感兴趣,不停地一一询问,他从这些人的话语中看到了一个完全崭新的世界,看到了能够彻底改变现状的希望,明白这些人比他的老师翁同和以及那些近臣台谏们更能满足他为富国强兵而一展雄图的愿望。
    刘云感觉到了光绪的兴奋。
    他从文易那里了解到1890年的政治生态:在中央,慈僖太后虽然于1889年“归政”光绪皇帝,却始终不忘揽权,并把朝内和地方上的一些实权人物都集结在自己的周围,形成了以她为核心的“后党”集团。后党集团控制了中央实权部门——军机处,其主要成员包括:领班大臣礼亲王世铎,海军大臣醇亲王奕缳,工部尚书孙毓汶,刑部尚书张之万以及户部尚书额勒和布等。其中又以醇亲王奕缳和工部尚书孙毓汶最为太后所宠信。而年轻的光绪皇帝自登基以来一直是慈僖太后手中的傀儡和工具,就是在他“亲政”以后也依然处于无权的地位。为改变这种受制于人的处境,他依靠自己的师傅翁同和,集结了部分官僚,与慈僖太后争衡,即“帝党”。其核心人物多是光绪皇帝的近臣和翁同和的门生故旧,如珍妃的胞兄礼部侍郎志锐和侍读学士文廷式,翁同和的好友吏部侍郎汪鸣銮以及门生张謇、侍读学士陆宝忠等,然而,这些人缺乏实权,并不能有效制衡“后党”。在地方,又有淮系和湘系之分。以直隶总督李鸿章为首的淮系控制了华北的军事以及全国大部分的近代工业,掌握着全国惟一有远洋战斗力的海军舰队——北洋水师,其淮军担负着拱卫京师的重任。而以湖广总督张之洞和两江总督刘坤一为首的湘系则控制了富庶的江南地区,也发展了部分近代工业,刘坤一兼任南洋海防大臣,掌控着中法战争后虽遭重创却仍可防卫长江地区的南洋水师,湘军装备水平也不逊于淮军,凭着这支曾在消灭太平天国战争中立下大功的军队,湘系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地方实力派。
    在这种状况下,他必须首先控制住慈僖太后,接着取得光绪皇帝的信任,然后帮助光绪清除“后党”,同时发展起以他的突击队和文人组成的军政势力,进而再分别对付淮系和湘系势力。
    短短几十个小时里,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看来也快要成功,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形势将朝他预计的方向发展。
    然而,历史正是必然性和偶然性的混合体,如果没有意外,历史根本无法创造。
    刘云他们来到这过去的世界里,本身就是个意外。
    意外往往就埋伏在历史进程的阳关大道边,在人们不留意间,猛然跳出来,把路上的某些行人按倒、撕烂、吞噬,而其他的行人则哄抢了死者的遗物,再继续前行。
铁血帝国》第八章:三千里河山
   
    三天了,朱涛每次当班都找机会跟蓉儿搭讪,可是每次只能眼睁睁看她从身边跑开,他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
    这天,朱涛跟孙贺上士、冯柔中士一起值上半夜的班,他一个人驻守内庭,这里正对着太后里屋的正门。月光如水,星疏云散,夜色正美,朱涛无心赏景,时刻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以尽自己警卫的职守。
    “呀”一声,太后里屋的门轻轻开了,朱涛握紧枪,小声道:“谁?”
    “是我,蓉儿。”
    朱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白天见了自己便红着脸躲开的小宫女竟在深夜偷偷跑出来,难道要来个月下幽会才合她心意?
    月光下,蓉儿静静立着,身着素衫,秀发飘柔,面目清丽,体态轻盈,朱涛看得呆了,一时找不出话来说。
    “你——有什么事吗?”过了好一阵朱涛才拼了命挤出句话来。
    蓉儿望上天空,指指圆盘般的明月:“你不觉得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吗?”
    “是,是很漂亮。”朱涛盯着她道。
    蓉儿仰望明月,叹了口气:“可惜它不能每天都那么漂亮。”
    朱涛不知她究竟想说什么,只觉得她专心欣赏月亮的神情美得要命,立时心口一阵酥软。
    “你偷偷出来,不怕太后知道吗?”
    蓉儿摇摇头:“没事的,一到月儿圆的时候我都会偷着出来,看到那圆圆的月亮,我就想起家里人,想着他们应该也在看着月亮想我——”
    朱涛听她提到家人,感触自己年纪轻轻便永别父母,来到这过去的世界打拼前途,今后要想孝顺双亲已无可能,不禁也叹了口气。
    “朱涛,你是叫朱涛吧?”蓉儿忽然问道。
    “对。”
    “为什么叹气呢?”
    “没什么,我也有些想家里人了。”
    “哦?听说你们来自美利坚合众国,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国家,你给我说说好吗?”
    朱涛心中暗喜,从搭讪到聊天,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接下来,凭着自己在21世纪情场斗争中获取的一点战术素养,要搞定应该不是很难了。
    “好啊,从哪里说起呢?”
    蓉儿坐在了回廊边的扶手上,招手让朱涛也过来:“坐下说,就先说你家住的地方吧,那里的房子啊,人啊跟这里一样吗?”
    朱涛靠着她坐下:“当然不一样,那里到处都是几十层的大楼,路上经常塞满了汽车——”
    “什么是汽车?”
    朱涛想了一下,解释道:“就是不用马拉的车。”
    “那就是用牛拉的车?”
    “不是不是。”朱涛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智商已经下降到多少,他只在网上听说过“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
    “那是什么?不会用羊来拉吧?”
    朱涛拍了一下脑子,道:“反正不是用动物来拉的,汽车嘛——只要把油倒进去,它就会自己动起来,比世界上所有的马都跑得快——”
    “真的吗?真是那样的话我也想去坐坐——我就是入宫的时候坐过牛车而已。”
    朱涛看着她大眼睛眨呀眨的,那副可爱样,恨不得立即转入正题,尽快把她弄上手,脸上却摆出了正人君子状,道:“我家就有一辆夏利车,红色的,考进军校之前我就学会开了,如果我把它带来的话,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兜风。”
    “兜风?”
    “就是开着车在路上跑啊,100多公里的时速,那种飞一样的感觉,爽死了——”
    蓉儿摇头:“你说的,我怎么都听不懂?”
    “没关系,过不久北京城里也该有汽车了,到时候我带你兜风——就是坐车,好不好?”
    “你说话算数吗?”蓉儿歪着头看着他,那种俏皮的神情几乎就是从小琳身上盗版过来的,朱涛不得不加强对手脚的意志控制,以防它们情不自禁下做出越轨行为。
    “当然算数,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不用啦,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蓉儿话音未落,一件硬物擦着她右臂而过,插入了廊柱中,原来是一枚铁飞镖。
    朱涛立即拉过惊叫不已的蓉儿,把她按倒在一边,手中的自动步枪随即开了保险,朝着飞镖来处大概放了几发,一声惨叫后,一个黑影从房顶上扑然落下。
    借着月光,朱涛看到还有七、八个黑影在房顶上,他们听到枪声,顿了一顿,见下面只有朱涛一人,便一起提着大刀冲杀过来。
    朱涛端定自动步枪,朝着敌群扫射过去,几秒钟里打光了一梭子,对方却还剩三人,似乎知道他没了弹药,毫无顾忌地跳落院内,大刀在月光下耀着人眼。
    生死只在一念间,朱涛面对近在咫尺的黑衣人,条件反射般拔出手枪连射数发,同时身体往后疾退两步,贴到墙壁上。
    三名黑衣人鲜血飞溅,相继倒下。
    “咔”一声,手枪跌落,随即一股红色液体顺着朱涛的手臂落地,一把大刀正插进他右肩胛下。
    朦胧中,朱涛看见蓉儿缓缓站起,又突然倒地,钟夏火领着大家跑过来,嘴里叫着什么——
   
   
    中南海,光绪正与刘云、文易二人漫步水边。
    “文博士,你说中日必有一战,此战关乎两国前途命运,必须及早准备,然而日本仅仅一小小岛国,怎敢向我大清挑战?”
    文易向光绪回道:“陛下,可记得同治14年,日本借口琉球船民被杀,派陆军3000余人侵犯我台湾,后被时为船政大臣的沈葆桢率军逼退,却仍无理索得白银50万两而归。又光绪5年,日本以武力正式吞并琉球,改为冲绳县。当时日本仅有两三艘外洋快船,便胆敢冒犯天朝,灭我属国。如今,日本海军有2000吨以上战船5艘,共17000吨,陆军有精锐常备军63000人,后备军23万人,而我北洋水师有2000吨以上战船7艘,共27000余吨,全国陆军常备防军、练军有40余万。然而日本每年拿出国家收入之六成来发展海军,其实力日渐增长,新式快船、铁甲舰不断加入,反观北洋水师,自光绪14年成军以来未添一舰,湘军、淮军以及各路练军防军继承绿营恶习,已是腐朽不堪,如此下去,恐怕有朝一日我天朝水师反不敌倭寇海军,我大清陆军也将败于倭人之手。届时损兵赔款,割地求和,人心颓丧,列强瓜分,国将不国。”
    光绪沉思片刻,又问:“那么文博士可知战火将从何处而起?”
    “朝鲜。”文易毫不犹豫吐出这两个字,其实光绪的这个问题任何一个21世纪的中学生都能回答。
    “朝鲜?”
    “对,就是朝鲜。日本乃一岛国,与我京畿腹地相隔大洋数千里,而与其最近的大陆国家就是朝鲜,以朝鲜为跳板进而入侵中原,乃日本一贯之夙愿。早在先唐,便有白龙江口之战,倭人大败,从此谴使留学,仿唐朝之法变革。后至前明,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发兵十数万侵入朝鲜,几乎尽占朝鲜三千里锦绣河山,明朝发兵相救,大败倭军,朝鲜始免于亡国。光绪2年,日本海陆军开赴朝鲜,武力胁迫朝鲜签订《江华条约》,取得通商租地、领事裁判权以及在朝鲜沿海航行自由等特权,从此不断与我大清争夺朝鲜之宗主权。光绪8年,日本趁朝鲜发生壬午兵变,借口使馆人员遇害,大举进兵朝鲜,时太后下旨派兵入朝平乱,日军见无隙可趁,便以赔偿损失为借口,胁迫朝鲜签订《仁川条约》,获得在汉城的驻兵权。光绪10年,日本趁中法战争,阴谋勾结朝鲜叛贼发动甲申政变,朝鲜国王在我军帮助下镇压了政变。日本就此对我要挟,于光绪11年与我签订《中日天津会议专条》,规定朝鲜今后若发生重大变乱事件,中日两国或一国需要出兵朝鲜,必须事先相互知照。如此,日本在朝获得了与我相等的权利,将来朝鲜一旦有乱,日本必遣大军入朝,驱逐我军,并吞朝鲜,再伺机进军中原,迫使我接受其非分之要求。”
    光绪点点头:“文博士言之有理,国之根本虽在于民,然基柱实乃军备。只是多年来一直是太后执政,自去年归政于联后,朝廷要臣却仍听命于太后,联举步维艰。且联并无可信之亲锐军队,淮军在北,湘军在南,其余练军防军则游离于两军与太后之间,无一军真肯听命于联。”
    刘云道:“皇上不必担心,臣必能在中日开战前为皇上练出一支精兵强旅,下镇各路诸侯,外御东西洋人。”
    光绪近观水月荡漾,面露欣慰之色:“有你们这些忠义之士为联效力,大清有望了。”
    “报——”
    一名侍卫跑了过来,跪下禀道:“皇上,虎卫队遣人来报,太后寝宫有事,请刘统领立即前往商议。”
   
   
    “孙贺上士、冯柔中士中飞镖而死,朱涛少尉右肩胛以下中刀一处,刀上有毒,现在朱涛还在昏迷中。另外,一个叫蓉儿的宫女被毒镖擦伤,也昏了过去。入侵者共9人,黑衣蒙面,使用大刀飞镖,中枪后已经全部断气。情况就是这样。”钟夏火憋着气报告道。
    刘云心中诧异,却不露于形,神色镇定地下令:“立即呼叫基地,派直升机来,把朱涛和蓉儿运回基地治疗。另外命令基地留守人员加快修路进度,打通基地与京城的地面联系。我会让皇上派出更多心腹侍卫来协助虎卫队保护太后,大家务必加强警戒,不能让悲剧重演!”
    众人听了令,各自回到岗位上。刘云叫上文易,赶回中南海。
    路上,刘云脸色阴沉,恨恨道:“都是我的错,要是计划再周详些、来的时候能多带些先进设备就好了,今晚如果配备了自动监视防卫系统就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文易知道他恼怒中,却也不客气地应道:“有先进设备又怎么样,自动监防系统需要电力,我们所带的电池刚刚够通讯设备使用,基地的太阳能电池板只能维持通讯设备电池的重复充电之需。现在关键的是要建立军队,一支名义上忠于皇帝,实际上操控在我们手中的精锐部队,没有这个,我们迟早都要死光光。”
    刘云吐了口气,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一些,转向文易道:“我有不详的预感,今晚的事情必定跟某位朝廷大员有关,目的大概是想探知三天前宫内变乱的真相。要是这样,我们的处境就不妙了,如果让朝廷里的人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甚至只是发现了太后已经被我们拘禁,天下就必然大乱,到时候局势无法控制,皇帝跟我们可能会一起完蛋。”
    “我们需要时间,”文易也沉下了头,“禁卫连才创建了几天,虽然有足够的现代武器装备他们,但是如果训练不足,根本无法作战。”
    “要控制京城的局势,至少需要一个旅的新军,皇上已经答应拨出10万两银子给我们筹办新军,但是没有两三个月,部队形不成基本战斗力。这个时候无论后党集团还是湘军淮军,都可以像踩碎鸡蛋壳一样把我们弄个稀巴烂。我们没有足够的弹药去阻挡成千上万的敌人,况且,他们也有枪,还有大炮——真不知道对方已经了解了多少情况!”
    文易叹口气:“没办法,听天由命吧,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让禁卫连先挡一下,其他人乘直升机返回基地,到时候做强盗也比被白白打死好。”
    刘云咬咬牙:“我们不能一步步来了,必须加快进度。不管风险多大,我们都要干下去,子弹出了膛就只能向前,要么击中目标,完成使命,要么毫无价值地钻进土里,成为垃圾。必须尽快搞掉后党集团,让帝党集团控制军机处,取得军队调动权,为此,我打算加紧训练禁卫连,几天后视情发动京师政变,把军机处里的后党分子一网打尽。”
    “用一个连来政变?很有难度,不过没有别的选择了,要向皇上说明吗?”
    “我们需要皇上的帮助,不过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全部,我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我们既然成功来到这里,就不会轻易完蛋,刘云,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能成功,我把命都押给你了!”
    刘云攀住文易肩膀晃了晃:“好兄弟,我们同生共死,这个时代要么由我们主宰,要么宰掉我们,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做大事,任何阻碍我们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铁血帝国》第九章:民主
   
    天,是黑的,是灰的,或者,是白的?
    朱涛睁开眼睛,却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耳边嗡嗡作响,是直升机来了么?
    一个人影冒了出来,俯下身正对着他,道一声:“你醒了。”
    朱涛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只能发出低低的“呼呼”声,他挣扎要起来,忽然肩胛下一阵剧痛,眼前又只剩无边的黑暗。
    一个女孩,长长的乌黑的头发,白色的连衣裙,清新可人地站在岸堤杨柳下。
    小琳?是小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跟那个大款跑了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继续了,你给不起我想要的幸福。”
    这个声音,没错,是小琳,她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就是钱吗?少了点钱就不幸福了吗?”
    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点粗旷,跟自己的很像。
    “不是一点点钱的问题,没有钱,怎么样你都是个大老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正一个傻大兵,你懂情趣吗?你知道香槟的不同吗?你知道钻石的分类吗?你知道投资和投机是怎么回事吗?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那种老头子都不看的上世纪的古董电影,什么《董存瑞》,什么《英雄儿女》,什么《上甘岭》,一点现实感都没有,你根本就不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嘛!”
    小琳说的,是自己吗?《上甘岭》?自己喜欢看《上甘岭》所以不可靠?
    “小琳,你听我说——”
    “你不用说了,看见那辆劳斯莱斯了吗,是在等我的。我多想有一天你会开着这样的车来向我求婚,可是你做不到,你永远做不到——”
    小琳,在和一个男人吵架吧,是谁?是谁在和小琳吵架?
    “朱涛,你走吧,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朱涛!朱涛?朱涛是谁?朱涛就是自己吗?
    “朱涛,你不要死,你醒醒啊——”
    谁在叫自己?是个女孩的声音,女孩,还是小琳吗?
    “我是蓉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答应我要带我去兜风的——”
    蓉儿——是蓉儿啊——
    手上有了知觉,软软的,滑滑的,是女孩子的手,自己正握着蓉儿的手吗?
    喉咙里费尽地挤出声来:“蓉儿——”
    “他醒了,他醒了——”
    “这种时候还是女人有用。”
    “这小子走到哪里都有桃花运,真正气死我们这些个王老五。”
    是队友们在说话吗?黑暗渐渐消散了,蓉儿,蓉儿在眼前,含着泪看着自己,真的,好可爱——
   
   
    皇家禁卫第一连的训练场,旭日当空,春风轻拂。
    “肖烈日!”
    “到!”
    “谁告诉你可以在练枪时间打拳!”
    “报告官爷,他们几个非要我耍几招!”
    “你是猴子吗?人家要你耍你就耍,还把我这长官放在眼里吗!”
    “报告官爷,下次不敢了。”
    肖烈日收了架势,抓起那枝形状怪异的步枪跑回射击场继续练习瞄准,偷眼看到丁介云连长身后来了位穿黄马褂的侍卫统领,知道此人来头不小,赶紧趴下了做认真训练状。
    “丁连长,你收的这些人还不错嘛。”
    “刘队长,我都是按你的要求选出来的,不过,有个特例,有个叫肖烈日的铁匠,虽然写不全自己的名字,但是功夫很厉害,而且学习能力也很强,几天下来,已经能熟练操作突击步枪,而且第一次实弹射击就打了82环——”
    刘云赞许地点头道:“你能灵活把握选拔标准,说明你脑子好使,叫那个肖烈日过来,看看他功夫厉害在哪里。”
    丁介云回头叫:“二排三班肖烈日,出列!”
    肖烈日听得明白,蹭蹭几步跨到丁介云面前,立正敬礼:“二排三班肖烈日,请长官指示。”
    刘云上下打量一番,道:“不错,身板子看起来挺硬朗,只是不知道真打起来会怎么样。”
    肖烈日挺直腰板道:“报告长官,真打起来我一个顶十个。”
    刘云微微一笑,转向丁介云:“找十个精壮小伙子,一起上,看看是怎么个场面。”
    片刻间,十名禁卫连的小伙子便将肖烈日围住一圈,都摆好架势,准备一拥而上,先把他放倒再说。
    “开始!”丁介云一声令下,众人几乎同时起步,以肖烈日为目标径直冲去。
    只闻肖烈日大喝一声,飞起一腿踢倒一人,随即舞起两臂又捶昏二人,圆圈阵被撕开了一个裂口,肖烈日一跃而出,向训练场另一端疾奔而去。
    旁边观战的众官兵嘘声四起,丁介云也笑道:“原来也就能对付两三个而已,真是吹破牛皮不知羞。”
    刘云微笑道:“看看再说吧。”
    场上剩下的七人一起追向肖烈日,因为各人奔跑速度不同,便拉开了距离,队形由圆变长,成了长龙之势。
    眼看肖烈日已跑近院墙,突然踏地转身,先一脚踹飞追在前面的那个,迅即左右开弓,击倒随后的两个,再主动向前,一个漂亮的回旋踢,放倒最壮的那个,最后三人见势不妙,四向逃散。
    肖烈日也不追击,走到刘云前跪下禀道:“肖某献丑了,请长官多指教。”
    刘云向丁介云道:“有勇有谋,能收能放,不逞一时意气,我们正需要这样的人,提拔他当班长吧。”
    肖烈日忙磕头谢恩:“谢长官赏识!”
    刘云又道:“你们继续练习,我有话与你们连长说。”便叫过丁介云到训练场一角,轻声嘱咐:“昨晚太后寝宫遭到袭击,我们死了两人,重伤一人。我想这必然和朝廷内某位大员有关,所以我们现在的状况非常危险,随时可能被攻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我打算在近几天发动政变,控制中央政权。这个禁卫连将是政变的主要兵力,你要抓紧训练,形式的东西都免了,教他们最实用的战斗技术,进攻和防御,杀人和保护自己,还有服从命令,其他的以后再说,明白了吗?”
    丁介云一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送走刘云后,丁介云叫来肖烈日:“这几天你不用学写字了,以后再说,现在任命你为二排三班班长,原来的班长做你的副手,处理好跟他的关系,知道了吗?”
    肖烈日又想跪下谢恩,丁介云扶住他,道:“以后改用举手敬礼,别动不动就跪了,这是我们禁卫连的规矩。”
    肖烈日赶紧抬手敬礼:“是,长官!”
   
   
    中南海,瀛台之上,光绪与帝师翁同和、珍妃的胞兄即光绪的小舅子礼部侍郎志锐正在聆听文易谈论国家政体问题。
    “——民主者,人民为主,然皇上可以代表人民,行大政;人民选出国会,负责立法;另设独立之司法系统,既成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之势。如此,方可造清廉机敏之政,收万民之心,集万民之力,振兴工农商务,建立忠君爱国之军,抵御外洋文攻武掠,开疆土于大海山川。”
    光绪颔首赞同,志锐却道:“先生所言,皇上却在万民之下,受万民辖制不成?”
    文易回道:“自古有言,君轻民重,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天下自当以万民为根本,无万民企有皇室?然皇上代万民行政事,并非在万民之下,古有尧、舜、禹,皆为代民行政,何曾有人言此等圣君在民之下?再者,皇上行万民之所愿,百姓自当拥敬皇上,企有辖制之说?如今后党掌权,湘淮二系称霸南北,才真正是对皇上的辖制呢。”
    志锐轻声道:“言之有理,不过——”
    翁同和开了口:“志侍郎,文先生为皇上着想,出此高论,句句有理,就不要芒尖挑刺了吧。”
    光绪道:“文博士所言甚是,然而如今联处处受制,再好的政体也无法负诸实际,等于空谈。”
    “不然,臣有一计——”文易看看左右,又看看光绪,光绪会意,命周旁宫女侍卫退下,屋里只剩四人。
    “政变,以刘统领所练精兵,一举剿灭后党,控制军机处及总理衙门,再调各处练军防军守御京城,以防淮军生事。之后整编部队,命刘统领训练新军,一待兵力足够,即令淮军解散,改编为新军,如若不从,即剿灭之。再后同以此法对付湘军,如此,诸侯尽灭,皇上大权在握,维新、变法,任由皇上行事,无人再敢拦阻。”
    光绪等人闻之沉吟时久,翁同和才轻声回应:“刘统领真有把握?他手中不过百余人,军机处中无论哪位阁员,家中亲兵家丁都有成百上千,且军机处有调兵权,不算九门提督所辖之数千军士,京师北大营中即有马步炮兵共十营、五千人之多,两个时辰不到即可杀进京城——”
    文易笑笑,转向光绪:“皇上记得否,那日刘统领手下十几人,击毙白莲叛匪千余人,如今有了百余精锐,抵挡上万逆贼又有何不可?”
    光绪看看翁同和,又看看志锐,见他们两人都已经没有疑问了,自己也就下了决心:“与其受人所制,不如一战夺权,召刘统领来,联要与他细细商议。”
《铁血帝国》第十章:乱
   
    “刘爱卿,后党之中,醇亲王乃联之父,礼亲王及庆郡王皆为联皇室亲属,联如果向父亲下手,必然不孝,若向亲属下手,又于心不忍,不知刘爱卿有否妙计,可不伤人而夺权。”光绪面对刘云,说出自己的忧虑。
    “这——”刘云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答不上来。
    文易上前道:“臣倒是有一计。”
    光绪急道:“讲。”
    文易瞥一眼刘云,道:“皇上可请太后召集后党各人入宫,再一举擒拿之,然后逐一晓以大义,令其转为我用,不从者即斩之,各亲王郡王念亲属之情,必归顺于皇上——”
    “此计不可行,”翁同和打断了文易,“太后怎会应皇上之求召集后党?再者,若心有诡计者诈降,回去后又发兵来讨,若何?”
    文易向翁同和送去一个微笑:“在下自有妙计,自会令太后开口,而后党受降之人不敢造反。”
    刘云也道:“即使不用文先生之计,我照样可以生擒各位亲王,决不伤其一丝一毫。”
    翁同和摇摇头:“枪林弹雨之中,怎可确定不会伤人,相较之下,文先生之计似乎更为妥当。”
    光绪咬咬牙,下决心道:“就依文博士之计,届时刘统领之一部协同联之亲兵侍卫擒拿后党,另遣一部突袭九门提督府,抓捕提督额兰和,并到九门提督所辖各营宣联圣旨,令其改弦更张,听联之命,防卫京城各门。”
    刘云接道:“臣还可出奇兵精锐突袭京师北大营,擒拿提督裕禄,向官兵宣圣旨,夺取这五千人马,以助京城防御。”
    光绪点头:“如此更好,只是不知刘统领有多大把握?”
    “十二成足够否?”
    “好!”光绪环视众人一圈,表情紧张而激动,“五日之后,政变开始,政变之后的局势如何打理,仍需细细商议。今日大家都不要走,就在这里用膳,我等君臣共商大计,不计夜深时长。”
    众人齐叫:“遵旨!”
   
   
    夜深了,云脚低垂,不见星月,风也转了向,冷冷地自北方吹来。
    刘云等人辞过光绪,正准备退下,文易突然大喝一声:“谁!”
    众人视线移向文易所指,原来是一个端着茶点的小宫女,那宫女被文易一喝,忙放下茶点,跪倒谢罪:“奴婢知罪,不该这时候进来打扰,请皇上开恩——”
    刘云跟文易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向前几步,道:“抬起头来。”
    那宫女缓缓抬头,正是豆蔻年华,面如粉黛俏如花,粉肌玉肤嫩似水,让与黄脸老婆分开逾月的刘云一阵心动。
    然而刘云明白,之所以要没事找事跟这宫女说话,是在怀疑她的身分。刚才文易一声大喝,普通的宫女早已经吓得丢了盘子,语无伦次,忙着叩头谢罪,这个小宫女却不慌不忙,谈吐有序,至少不是个平凡女子。
    后面光绪道:“大约是新来的小宫女,不懂规矩,就饶她一次吧,也是联没有好好交代侍卫,算了。”
    文易却回转身道:“皇上,臣看刘统领是动了思凡之心了。”
    刘云正暗骂这小子想干什么,光绪已经笑道:“原来是这样,刘统领若是喜欢,带走便是,权当联的小小赏赐。事成之后,王公贵族家的格格小姐,任由刘统领挑去,联亲赐御婚。”
    “皇上——”刘云刚想要解释,却被文易拉过一边,让他谢恩:“皇上下旨了,还不快跪下。”
    无奈之下,刘云只好跪道:“谢主隆恩。”
    光绪又向那宫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春儿。”
    “春儿,不错,”光绪揉揉困倦的眼,“以后你就是刘统领的人了,好好服侍刘统领,若是让联知道你敢抗旨,小心诛灭九族。”
    “春儿不敢,谢皇上厚恩。”
    刘云起来后,在文易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文易痛得咧开了嘴,看起来倒像是笑得合不拢嘴。
   
   
    刘云屋内,绣帐红炷,春儿换了身大红衣裙,揣揣不安地端坐于支了锦帐华罗的床上,心中迷迷糊糊,只觉命贱福薄,这次李大人给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而自己的锦绣年华,也将葬送在那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中。
    “咔”一声,门开了,春儿心口一阵紧缩,却听得几人吵吵闹闹,似乎一起拥进屋来。
    “刘队长,您就好好享用吧,十六七岁的嫩豆腐,够您爽的了,明天咱们再一起喝喜酒不迟。”丁介云和教导队的几名弟兄一起把刘云推进了屋,刘云却抓住他们不放:“喂,我没有心理准备啊,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成什么事啊——”
    文易过来扯开他的手,道:“别婆婆妈妈的了,皇上赐给你的女人,你敢不要,我们想要还没这福气呢,过了今晚就没什么准备不准备的了——”
    众人一起用力,把刘云推到床边,然后一起转身跑出去,在外面锁住了门。
    “喂,你们干什么,找死啊——”刘云拍着门大叫。
    文易在门外道:“好兄弟,不会耽误公事的,明天早上我会准时来叫你,你就放心上吧。”
    刘云再拍几下门,门外已经没了动静,也只好收了手,在屋中找张凳子坐下。
    “你叫春儿是吧。”刘云点了根烟,看一眼床上坐着的女孩。
    春儿不作声,微微低了一下头。
    “别怕,我不会动你的,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一个普通宫女,所以想仔细观察一下,没想到皇上就这么把你赐给了我——”说到这,刘云瞥一眼春儿,见她没有反应,便又继续道:“你很年轻,也很漂亮,挺招人喜欢的。我这个三十老几的家伙,早就成了家,女儿都十岁了,上小学四年级,门门成绩拔尖,年年评三好学生,乖巧伶俐,会画画,会弹钢琴,早晚是名牌大学的料,等上了高中,就跟你差不多大了——”
    春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小学、钢琴、名牌大学、高中,哪来的词啊,就知道他在说女儿——他应该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可为什么她们不在这儿呢?
    突然看到刘云向自己走来,春儿急忙往墙边挪去,心中直骂臭男人说一套做一套。
    “别误会,给你看看我女儿的相片。”刘云从上衣内袋中抽出一张女儿专心弹钢琴的相片,递到春儿手中。
    “好漂亮。”春儿叹道,随即又警觉地看了刘云一眼,刘云退后几步,坐回了凳子上。
    “是很漂亮啊,长得像她妈,正一个美人坯子,以后对付那些缠着他的小男生可费劲了。”
    春儿不解道:“是说对付那些地痞流氓吧,大家闺女怎么会被缠着,叫家丁打跑他们不就行了?”
    刘云笑道:“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们那个年代,孩子过了十三四岁,要再一直听你的就怪了,她要想去哪儿,还轮到我们管吗?再说了,我也养不起家丁。”
    “什么?年代?”春儿再次陷入浆糊的深渊。
    “算了,你不懂的。对了,你到底是哪里人,刚才文易喝了你一声,你竟然一点都害怕,一定不是从平常人家出来的吧。”
    春儿心中叫苦,自己谨慎过度,时刻保持冷静,却为此而暴露,真是太冤了。
    刘云察觉到了她神情的细微变化,突然加重语气:“或者,你根本是某人派来的奸细!”
    春儿大惊,一时不知所措,忽又强制自己回到正常状态,轻声道:“大人说什么,奴婢怎么不明白。”
    这心理剧变的瞬间,早被刘云察觉,使他更坚信了自己的怀疑。
    刘云突然起身,走到床边,正面直对春儿。
    “你——你想干什么。”春儿慌了神,身体已经贴到墙上,再也无处可退,眼中不禁闪出星许泪花。
    刘云不动声色,伸出大手从她旁边扯过一条棉被,扔到地上:“今晚我就睡这里,放心好了,我说过不会动你的。”说完裹起棉被,倒身便睡。
    春儿松了口气,抱起另一张棉被缓缓躺下,耳根子却还一直烫着,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烛光摇曳,往床边看去,那个中年人头枕着地面,正睡得香甜。
    春儿抓起边上一个枕头,心想,只是给他个枕头,不会怎么样的。
    轻轻地把枕头垫在他脑后,又多看了一眼这成熟男人的睡相——怎么跟家中的小弟没什么两样,便准备上床去,不料突然被他抓住小手,一时竟没了主张。
    “雯,我对不住你——”
    雯是谁?他妻子吗?也许吧,梦中都在想自己妻子啊,那么他一定很爱自己妻子,可是为什么却和她分开了呢?
    春儿挣开了刘云的手,一骨碌爬到床上,捂紧了被子,心砰砰直跳,满脑子都塞满了关于这个中年男人的问题,就这么沉沉睡去。
   
   
    次日清早,文易等人打开了门,正要闹一下刘云,却见刘云一脸严肃,向他们下了命令:“看好这个女孩,她可能知道很多事情。”
    丁介云忙立正道:“是,队长。”
    “文易你过来一下。”
    刘云叫过文易,小声道:“她可能是某位大员派来的奸细,派人在皇上身边做卧底,敢这么做的人必定势力不小,我倒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简单,审她不就行了吗?”
    “不,我想先稳住她,看看能不能用平和的方式让她自己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得到更多更可靠的情报。”
    “想收服人心吗?我们没时间了,可以用药啊,我带来了坦白剂,保证问什么她老老实实说什么。”
    “又是药,”刘云脸上划过一丝不快,“昨晚你说自有妙计令后党受降之人不造反,就是想用药吧。”
    “对,用药控制他们之后可以让他们继续执政,然后逐步将军机处和总理衙门等要害政权转移到帝党集团手中,而我们现在亦是帝党集团一部分,所以我们也有份。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让外人看不出政变的迹象,一切在和平的气息下进行,我们能够争取到宝贵的时间训练军队,增强自身实力。”
    “你带来的药不多了吧。”
    “我计算了一下,储备的药足够帝党诸位高官大员和慈僖她老人家受用三个月。”
    “那三个月以后呢?”
    文易耸耸肩:“还用我说吗?太后等人就纷纷暴病而亡啦,然后京城外大兴土木造坟墓,京城里扎纸活的大发一笔,皇上可能要辛苦一点,连着出席好几场葬礼,唉,真是不忍心——”
    刘云从鼻子里哼出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不许你动那个女孩,我忙完以后今晚再来,看看能不能用我的方式让她开口。”
    “随便你——”文易摊开双手,目送刘云离去。
    “哼,他傻了还是疯了,压力太大吗?”文易咕哝道,摸出一瓶药剂,走向丁介云。
   
   
    天津,直隶总督府,一顶轿子穿门入院,停在内堂前。
    “父亲,你回来了。”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向轿子迎去,并搀扶着一位花甲老人下了轿,走向内堂。
    “方儿啊,我去的这几天,家中尚安否?”老人坐下后道。
    中年男子回道:“父亲大人放心,一切安好,不知父亲京城一行,探听到什么消息?”
    “能听到什么消息,宫内那些熟识的侍卫太监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个王公公,带出消息来说是白莲教徒袭击禁宫,有一群留洋回来的神秘高手,打退逆贼,及时救驾,然后那群高手就留在了禁宫,帮皇上训练侍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您不是打算派春儿到皇上身边探听消息的吗?她就没查到点什么?”
    “别提了,昨天我从王公公那儿才听到,皇上前晚把她赏给了一个新晋的侍卫统领,好象就是那群高手中的一人,看来我们是用不上她了。”
    “父亲,您可是答应我用过她这次之后就赏给我做屋里人的啊——这——”
    “住口!”直隶总督李鸿章怒道,“都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了,一天到晚脑子里还是女人,院里藏了几十个还不够,少这一个女人你会死啊。”
    “可是,春儿她不同啊,她比那些女人都嫩——”
    “你要气死我不成,快滚下去——”
    李经方慌忙退下,大堂之上,李鸿章大声命令左右:“请宋统领,马提督,江总兵来!”
    “喳!”
《铁血帝国》第十一章:清源
   
    黄昏,晚霞耀天,夕阳西斜。
    刘云领着两名改做他自己贴身侍卫的虎卫队队员回到住所,却迎头遇上文易,心中警觉,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告诉你一件事,"文易微笑应道,"那个女孩的幕后主使就是直隶总督,淮系领袖李鸿章大人,李鸿章在皇上身边还安插了一个太监叫王公公,春儿直接和他联系,把收集到的情报传出去,但是到昨晚为止,她还没有发出一份消息。"
    刘云猛地冲上前,揪住文易衣领:"你是不是对她用药了!"
    文易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坦白药嘛,审问间谍最快捷的方式就数这个了,总比用刑好得多。"
    "你不知道这种药会对大脑有损害吗?"
    "知道,又怎样?"
    "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文易苦笑地摇摇头:"你当兵当傻了,在这个时代,她这年纪该出嫁了。就算在我们那个年代,十六七岁的小女生,有几个没跟男朋友什么的上过床,夜总会的坐台小姐里满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嫩豆腐--"
    "你住口!"刘云一把推开文易,"不许你把她跟什么坐台小姐搅在一块!"
    文易以奇怪的眼神盯住刘云:"你--不会真爱上这小姑娘了吧。"
    刘云更加恼火,指向院门:"你滚!以后再也别到这儿来!"
    文易头往两边甩甩,鼻子里哼了两声,走近刘云,攀住他肩:"你还记得自己来这儿做什么的吗?一个女孩就让你发昏成这样,还怎么干大事!实话告诉你,我们现在连生命都在危险中,李鸿章随时可能联络了后党集团发动政变,把包括我们在内的帝党集团一网打尽,到时候你我脑袋落了地,还能关心一个女间谍的大脑会受到什么损害吗?醒醒吧,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大家的命,为此,我们不得不夺去某些人的命,何况用点根本不危及性命的坦白剂?"
    刘云气势稍减,道:"不可以有下次了,事实上,我觉得她长得像我女儿,或者说,如果小慧长到她那么大,想来模样也差不多。"
    "现在不是考虑个人感情的时候,"文易也缓下了口气,"形势非常危急,我想我们必须赶快动手。最好明天白天就解决后党,掌握京城周边的军队,再腾出手来解决李鸿章。最好利用后党稳住他三两个月,等新军组建后便以正规军加特种部队偷袭的方式一举搞掉他,夺取淮系的兵权。"
    "明天?"
    "对,就明天,我想前夜的那批黑衣人也是李鸿章派来探听虚实的,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太后遭拘禁,那么这几天之内,他就很可能有所动作,后党若跟他联手,我们便毫无胜算了。"
    刘云听得明白,也就不再追究春儿的事情,道:"我们马上去见皇上,让他早做准备。"
    文易点点头:"这样就对了,我们是一体的,我做的事情绝不会对你不利,你要相信我。"
    刘云拍拍他肩膀:"走吧,废话那么多,我有不相信过你吗?"
   
   
    是日深夜,虎卫队和教导队总共16人齐集刘云住所,大厅之上已经装设好了无线电台,刘云正亲自与深山中的基地联络:"--是的,直升机24小时待命,路已经完成多少了?百分之七十?好,要加快进度,保持联络--完毕!"
    放下耳机,刘云扫视一圈他的精锐部队,坚铿有力地叫一声:"立正!"
    众官兵絮絮几下排队站好,又闻一声"稍息!",右脚一起踏出,动作如同一人。
    刘云满意地看着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特种部队官兵。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如此谨记军人的天职,毫不犹豫地服从于他,把各自的命运与他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能持续多久,如果能到永远那最好不过,但是总有一天,其中的某些人必然会和他分道扬镳,人对于权力的贪欲啊,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被诱发出来酿成事端。
    "同志们,我们的状况已经非常危险,李鸿章派来的间谍潜入了皇宫,探知了我们的不少情报,他随时可能发兵京城,与后党集团一起干掉我们。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我的命令是--"
    众人听到"命令"二字,不由挺起了胸膛,专心聆听。
    "钟夏火上尉带领虎卫队队员十一名,于明天凌晨六点前乘直升机奔袭京师北大营,抓捕提督裕禄,宣读皇上圣旨,收服各营将士。丁介云上尉率领禁卫连一排、二排于明天凌晨六点前偷袭九门提督府,抓捕提督额兰和,并到各营宣读圣旨,收服各营官兵,吏部侍郎汪鸣銮会与你们同去,保护好他的安全。武定国少尉率领禁卫连三排和连部官兵在太和殿后待命,届时与皇上的侍卫协同行动,抓捕后党诸官员,并负责把这些人送到文易的住所去。各行动负责人留下来,一起商议作战计划细节,其他人立即回房整理装备,然后休息待命。"
    "是,队长!"
   
   
    西元1890年(大清帝国光绪16年)3月23日凌晨4点,"京师政变"由九门提督府开始,当然这是对于知情人而言的。事实上,政变于当天中午12:00就结束了,醇亲王等人像往常一样,下朝回家;京城里的百姓像往常一样,各过各的日子;只有皇宫中与往常不同,重兵防御不算,天安门上还摆出了几门山炮。
    到了下午,京师北大营的一部分人马分成小队进了城,加强了各城门的防御,另一部分人马则驻扎在京城以东临近通惠河的高碑店一带,距京城仅一个时辰的步程。
    晚上,当宫中摆出盛宴,光绪皇帝正与刘云一干人等欢庆政变成功之时,一支庞大的军队离开了天津近郊的营地,沿通惠河向京城悄然行进。
    深夜,文易和经过一天行动已劳累不已的特种部队官兵们各自返回住所,而中午才刚刚被封为禁卫军提督兼京师九门提督(即京城防卫司令)的刘云怎么也没有睡意,于是叫上两名禁卫连士兵,乘一辆马车到京城各门去巡查。
    这一巡就是大半夜,待刘云回到住所,已是四更时分,他正要往西厢房去(自那天在东厢房睡了一夜地板后他就决定把东厢房让给春儿住),却见东厢房虚掩着门,心里涌起一股莫明的冲动,便转身走了过去。
    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昏暗,刘云掏出随身的火机,打亮了,找到烛台的位置,点燃了蜡烛。
    床那边,大红的帏帐低垂着,在烛光的映耀下,显出一种诱惑的气氛。
    刘云走近那张精雕细刻的宁式床,猛地拉开帏帐——
    里面并排躺着两个人,两个男人,歪着脑袋,其中一个被扒掉了外衣,他们是负责看守春儿的禁卫连士兵。
    “春儿——”刘云嘴里的牙齿相互磕碰了几下,“来人啊——快来人!!!”
   
   
    清晨,刘云和手下众人齐集住所,胜利的激动早已飞到了垃圾堆里,紧张肃杀的气氛在48小时里再次占了上风。
    “早知道应该把那奸细杀了!”钟夏火扯着嗓门道,“我们就不会面临现在这种局面了。”
    刘云瞪了他一眼:“都是我粗心了,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是怎样一个局面呢?有人知道吗?不知道就不要废话那么多,我已经呼叫基地派无人机沿京津官道和通惠河侦察去了,等有了详细情报再下结论不迟。”
    文易阴沉着脸道:“两个卫兵都被扭断了脖子,说明那个女人武功不弱,不清楚她是否从卫兵口中知道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她很危险,她有能力逃出这个院子,就有能力逃出城外。”
    刘云道:“昨晚我已经下令封闭城门,并严令在白天开门后扣留所有十五到十七岁左右的女孩——”
    文易冷笑道:“别傻了,既然她是奸细,化妆术总该懂一些吧。若是装成一个老太婆,再租辆车子,想必今天一大早就已经混出了城,然后换匹快马,今天之内就能抵达天津。我想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部署京师防御吧。”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丁介云不知好歹地插进来“我就不信李鸿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兵进军京师,公开叛逆皇上。”
    “你白痴啊,”刘云骂了他一句,“权力面前讲的是实力,谁有实力谁掌权,皇上又怎么样,如果我们不来这儿,小皇帝8年后就要被太后关进瀛台,一直到死去。你不懂这个就不要来开会了,我们快要和那老家伙大打一场了,你还在说不信他敢造反?一边去!”
    丁介云被气头上的刘云这么一骂,心中不快,却也自觉地站过一边。
    旁边武定国少尉跑进来,报告道:“基地传送过来侦察照片和解读报告,在通惠河沿岸发现一支军队,估计数量在一万人左右,前锋距京城不到50公里。”
    钟夏火朝墙壁猛踢一脚,吼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他妈的,是女人就不该杀吗?我们辛辛苦苦拼死拼活,就是等着那个小妮子坏我们的事吗?”
    刘云叫道:“你吵什么,春儿昨晚半夜才逃走的,这些军队应该是在此之前就出发了的,不然无法行进到现在的位置,也就是说,这支军队的移动与春儿无关,李鸿章一定有别的情报来源——”
    刘云拿过照片和被告,粗略看了一遍,大声道:“别吵了,我们又不是马上要完蛋,我们手上有北大营的十个营,再加上九门提督府的六个营,紫禁城的一千侍卫,总共九千兵力可用,还有一个配备现代化武器的禁卫连,我们的实力跟敌军不相上下,完全可以打一仗!”
    钟夏火马上过来泼冷水:“北大营的五千人马昨天才收服,我们不过抓住了他们的提督,要那些营官一心听从我们看来比较难,如果李鸿章派奸细前往分化瓦解,事情就危险了。九门提督府的人想来也是差不多的状况。皇宫的那些侍卫光守护皇上就很吃力了,根本无法用于野战守城,所以我们唯一可放心依靠的只有那一个禁卫连。”
    文易反驳道:“现在刘队长是皇上御封的禁卫军提督和九门提督,后党的人又被我们用药控制住了,北大营和九门提督府的那些部队长官即使不听刘队长的,也不能不听他们后台的话吧。我们再以皇上的名义多加封赏,不信他们不尽心为我们效力。”
    刘云决心用命令停止争吵:“文易说得对,我们手中还有后党作为工具,不怕那些军队不听命令,这样吧,大家听命令!”
    众人起立听令。
    “丁介云上尉负责指挥禁卫连,一排和二排在皇宫中待命,三排由武定国少尉亲自率领,携带电台开往香山,与基地派出的装甲车队汇合后前往基地领取重武器,之后立即返回。北大营的部队共有步营七个,骑营两个,炮营一个,共五千人,配备75毫米山炮二十五门,150毫米重炮二门。其中的炮营、一个骑营和一个步营编为司令部直属团,由我兼任团长,另外的三个步营编为第一团,由钟夏火上尉任团长,剩下的三个步营和一个骑营编为第二团,由文易任团长——”
    “等一下!”钟夏火喊道,“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让非军事人员担任部队主官!”
    刘云头也不抬:“我们缺乏具有团级指挥能力的军官,虎卫队要做为特种预备部队待命,不能抽出人来,况且文易对军事战略战术都颇有研究,还有较强的沟通能力,足以胜任这个职位。还有问题吗?”
    钟夏火左右瞄瞄,见气氛不对,只好说:“没问题了。”
    “九门提督府辖下有六个步营,共三千人,由胡克中尉指挥,负责防御京城;虎卫队由邓简中尉代理队长,留在皇宫,保持待命状态,随时准备乘直升机进入敌后作战。完毕!大家听到命令了,该怎么做知道了吗?”
    “明白!坚决完成任务!”
铁血帝国》第十二章:风起
   
    刘云的命令在执行的时候遇到了问题,那就是武定国带领的禁卫连第三排去基地领取重武器后没有足够的车辆驾驶员和重武器操作手,那些新募来的禁卫连士兵根本不知道汽车为何物,对迫击炮和自动榴弹发射器也是闻所未闻。
    不得已之下,刘云只好将虎卫队中的八名成员配属给禁卫连,以使禁卫连能够充分发挥战斗力,而虎卫队剩下的三人随禁卫连三排到基地驻守待命,随时准备乘直升机遂行空中支援。但这也意味着刘云手中不再有精英特种部队组成的预备队。
    讨论完行动的细节后,各人进入了自己的岗位。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得如此之快,短短几天里,一场宫廷变乱演进成了内战,你死我活的拼杀即将开始。历史不容得改变,它只能创造,在毁灭了旧的基座后新建光辉的圣殿,或者茅草房。
    刘云知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只会嘴上说“忠君爱国”的地方军事长官身上,但是至少要逼迫他们不站在敌对的一方。于是他请光绪帝向各地总督以至手握重兵的提督、总兵发去圣旨,痛斥李鸿章为叛国逆贼,历数其自中法战争以来的种种罪状,然后严令各地军事长官“——敢助李逆者诛九族无赦。凡忠心于联,立即发兵赴京平叛者,不问职位如何,皆升一级,另有封赏无计。有接旨后迟疑不定者,与助李逆者同类,同诛九族无赦——”
    另外还让醇亲王等人发出指示,命与后党集团关系密切的那些军事长官发兵赴京津地区,讨伐李鸿章。
    刘云很清楚那些军事长官的心理,他们一定都举棋不定,想看看事情进展下去后哪一方会占绝对优势,然后跟着强者起哄,一起上去踩扁弱者。况且李鸿章肯定也已经派人去他们那里活动了,威逼利诱之下,那些明哲保身的家伙们更会左右观望。要使他们投向己方,就必须在战场上取得优势,至少打一场大胜仗,保住京城。届时李鸿章将面临墙倒众人推的困境,他离彻底完蛋也不远了。
    可是,如何取胜呢?
    刘云心里还没有底。
    文易走到他身边:“怎么了,没自信吗?”
    刘云摇摇头:“你没到底下的部队去看过吧?九门提督府的三千八旗兵,几乎全是鸦片烟鬼和瘦弱懒惰之徒,根本无法作战,昨天我巡城时看到,差不多每名步枪手都拿着新得发亮的旧式林明登单发步枪,枪油还没弄干净,随便找了几名士兵来演示操枪动作,居然连三点一线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北大营的那支武字军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大炮擦得干干净净,这本来是好事,可一问炮手,进行过几次实弹射击?炮手说四年就搞了一次,只让打一发炮弹,而且他负责的那门炮打出去的还是哑弹——”
    “我刚刚从部队回来,你说的,我全看到了,所以,我现在比你还要没自信。”
    两人对视苦笑。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本来可以偷出一些威力强大的武器带到这边来的,当时太紧张了,总觉得多耗一分钟时间,我们的行动就多一分危险,所以——”
    文易拍拍刘云肩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报告!”总部通信员马成武少尉递提着无线电走进屋里,“基地参谋杨正金中尉要求与刘队长直接通话。”
    刘云接过通话器:“我是刘云,什么情况?”
    “报告刘队长,我们在为禁卫连三排发放武器的时候,翻出了一套心理战装备,名称很古怪,叫‘GL3’,包装上标明只有经过心理战中级训练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指挥使用这种装备,我们觉得您应该知道是怎么会事,所以就马上与您联系了——”
    “你没看错?真的是‘GL3’?”刘云开始觉得老天总算没有完全抛弃他。
    “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看错。”
    “好,太好了,我跟你说啊,立即派直升机过来接我,那套装备要妥善保管,在我到之前不许任何人打开外包装,另外,告诉武定国,叫他的三排领完武器后原地待命,明白了吗?”
    “是!”
    放下通话器,刘云摇晃一下脖子:“唉,天无绝人之路啊,老文啊,等下帮我主持好这边的事情,我要回基地一趟,有情况无线电联络。”
    文易点点头:“没问题,对了,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你的表情居然一下子从近似绝望变成了参加野餐前的轻松兴奋,一定是件不俗的宝贝吧。”
    刘云点头微笑:“是件了不得的宝贝呢,我以为没带来,不知怎么回事,最后在紧要关头就翻出来了,看来我们是注定要在历史之树上创造一根全新的分枝了,谁也无法阻止,你等着看吧,我打赌这将是一场流血最少的内战。”
   
   
    3月25日清晨,京郊高碑店紧靠通惠河的一段战壕里,钟夏火正忙着一个个教那些所谓的练军士兵怎样使用步枪,从昨天受命担任第一团一千五百名武字练军的长官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类似的工作,比如告知普通士兵挖战壕的方法,组织配属的七门山炮的炮手进行他们参军以来的第一次实弹射击训练,教会那些营官把总如何准确清楚地提交报告以及理解上级的命令,等等等等,这些工作令他疲惫不堪。
    “报——”一名侦察骑兵在战壕前跃下马,跑过来跪下打千。
    “起来说。”钟夏火把手中的林明登单发枪扔给一名把总,抓住侦察骑兵的肩头把他扶起来。
    “刚刚在前面沿河的林子里遇到了淮军的一群步兵,大约有四五百人,正坐着休息,离我们不到五里地,一小队骑兵刚才追着我跑了二里多,总算被我甩开了——”
    “你说有骑兵追你?”
    “是的。”
    钟夏火摸摸下巴,拍了拍侦察兵的肩头:“辛苦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星云。”
    “名字不错,你,跟我一起去炮兵阵地,马上。”
    “是!长官!”
    两人上马急弛,很快在七门七生半(75mm)的克虏伯山炮前停住。
    武字炮营副营官严沧龙迎了上来:“钟爷,您来了。”
    钟夏火一落地便奔向最近的一门炮,口中叫道:“少废话,叫炮手上炮,弹药箱打开,准备十发急速射!”
    “是是是,”严沧龙忙不迭地应道,回头就对坐在弹药箱上晒太阳的炮手们喝道:“都听到没有,还不快干活,一群懒骨头!”
    钟夏火单膝跪在炮后,叫过陈星云,掏出张昨天才到手的战区地图,花了几分钟向他讲解看地图的方法,然后让他指出那些淮军步兵所在的位置。
    “这,就是这,错不了。”陈星云在地图的一角点着,十分肯定地叫道。
    钟夏火立即摇动瞄准器手轮,定下射击诸元,然后跑向下一门炮,重复刚才的动作,直到七门炮全部准确瞄向目标,便亲自下令:“全体炮手,上炮!”
    克虏伯七生半山炮定员四名,其中一名负责瞄准,一名负责装填兼击发,两名负责从弹药箱中取出炮弹传给装填手,现在钟夏火已经代替那些只知道从战孔中直接瞄准目标的瞄准手调好了射击诸元,实际上炮手们便三人一组投入了战斗。
    钟夏火从严沧龙腰间抽出一把满清三百年前就定下样式的马刀,权当指挥旗,向炮手们最后说明:“等下听到我喊预备就装填,看到我把刀挥下来喊开火就拉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预备——开火!”钟夏火刀一挥,七门山炮几乎同时喷吐出橘红火焰,接着浓烟在阵地前随风弥散,向通惠河岸飘去。
    七十根金属药筒很快在山炮后面散落开来,钟夏火举起望远镜,只见远方树头云下,升起一绺绺灰黑的烟柱。
    这是帝国1890年京津兵变中最大的一次杀戮,由淮军名将——毅军提督马玉昆率领的淮军先头部队在高碑店正东二点五公里外的树林中遭遇对方火力急袭,九十秒内,七十发75mm山炮炮弹在其前锋步营驻扎地中炸开,全营五百名官兵全部失去战斗力,而更重要的是,正率领亲卫骑兵小队四十余人亲赴前锋营视察的马玉昆亦中弹身亡,毅军各营闻之立即停止向北京推进,后退十里扎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改变了整个战局,并在民间留下了无数神奇的传说。
    25日午后,毅军各营在通惠河边的驻扎地上空伴着巨大的“嗡嗡”声泛起了一团诡异的云彩,引得官兵纷纷出帐观看。
    云彩由暗红变为暗黑,又由暗黑转为灰白,最后展开成一片周边数里的雪白色云幕,悬在蓝天上。众官兵正指点天空议论纷纷,忽见云幕上浮现一个灰色骷髅的影象,大骇,一些人怪叫着朝营帐跑去,还有人拐上天津方向的大道没命地狂奔,更多的人痴痴地站在原地,被这旷古未有的恐怖景象吓傻了。留下来的人看到了骷髅之后的另一幕:几个血红的楷体大字在骷髅周边凸现,是为:“天诛李鸿章,从贼者必死”。字的边缘墨迹欲滴,又似鲜血横流。整个景象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三十里以内包括淮军总统宋庆和天津总兵江自康在内的上万淮军官兵全部看得清清楚楚。混乱很快蔓延到全军,几个时辰内,当年在镇压太平军时骁勇无比的淮军精锐部队几乎彻底崩溃,散兵游勇向四面八方逃去,另有少数官兵挟迫宋庆和江自康向当面的钟夏火部投降。
    文易也看到了这一幕,当时他的第二团正携带十门山炮和两门十五生(150mm)重炮沿京津大道向敌军侧面迂回,众官兵眼见清天白云上无端冒出“天诛李鸿章”的字样来,士气大振,加速前行,果然一路抓获无数淮军溃兵。
    “老刘啊,你的秘密装备还真是妙,”文易在无线电里叫道,“我这里快成淮军战俘收容所了,你不用说,我知道GL3是什么东西了,只是不知道那名称的意思,你解释一下?”
    “很简单,GL3就是鬼脸三号的意思,你这历史学家,什么时候都爱刨根问底。好,现在接受命令吧,命你部立即派少量人员押送战俘回京,大部向廊坊开拔,并在那里等待钟夏火的一团,待两军汇合后,一齐向天津进发,我将率领直属团视情随后跟进。”
    “明白!”
   
   
    天津,直隶总督府。人、车、马在大门前挤成一团,人的叫骂声与牛马的嘶叫声混杂得不成样子,这其中的一辆牛车上,李鸿章正对着家丁大声呵斥:“怎么搞的,不是叫你们盯着他的吗?快去把他找回来!”
    一名家丁唯声道:“少爷午后就带着一个昏过去的姑娘往紫竹林那边去了,小的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少爷不让我跟着——”
    “废物!一群废物!”李鸿章脸色发紫,转向旁边的卫士长:“别管了,我们先走,到塘沽去,那里有军舰等着我们,到时候向东向南,都有地方可去——”
    “李大人要到哪里去啊?还要坐军舰,难道想叛逃外国?”一名军官猛地拉开车帘,盯着李鸿章道。
    李鸿章怒道:“聂总兵,你想干什么?”
    聂士成拱手道:“在下不想干什么,只想知道李大人的去向,若是李大人意欲叛逃外国,休怪在下无礼,在下必以命相阻。”
    “你——”李鸿章眼睛一翻白,晕了过去。
    待他醒过来,已经和儿子李经方一起被关在了一间卧室中,纸窗外依稀辩出一排卫兵的身影。
    “爹——我们这次逃不掉了——”李经方哭叫道。
    “住口!”李鸿章挥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怒喝道:“说,你刚才到哪儿去了!还带着个姑娘,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除了女人没别的了吗?”
    “那是春儿呀,没想到她居然成功逃脱出来,最后还是回到我手中,今天中午我让厨娘帮着在她饭里下了药,然后就带去紫竹林我自己的一处宅子,谁想,正要成事的时候,那个姓聂的带着一群人冲进来把我捆了去——”
    “无耻!”李鸿章不禁老泪纵横,“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东西!唉——天哪,我李鸿章一生小心谨慎,谁想得竟晚节不保,邪念薰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天灭我矣,天灭我矣!”
《铁血帝国》第十三章:仗舰倚天
   
    京师西苑,刘云静坐于光绪身边,检阅着刚刚班师回朝的武字军各营,当然,按他事先吩咐的,只是让官兵们列队走过,没有强求他们踢正步。
    光绪看着缴获的数十辆炮车列队通过校阅场,喜形于色,转向刘云道:“爱卿啊,今次大捷大壮朕之皇威,淮军各支皆降为我用,且爱卿率军与敌万人对阵,不损一人,仅发数十炮,即全歼叛军,真乃旷世未有之神功啊。朕欲任你为直隶总督,加封二等侯,特命钦差大臣,统帅直隶及东北各军,爱卿意下如何?”
    刘云急跪道:“谢主龙恩——”
    一旁文易道:“皇上,此次兵乱虽然铲除了淮系势力,但是江南湘军势力仍需用心对待,臣以为,不如尽快开始改制变法,同时将湘军领袖张之洞、刘坤一等召至朝中,名为重用,实则逐步削夺其兵权,使其不得危害朝廷。”
    光绪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改制变法之事,经爱卿多日献策说明,朕实感此乃我大清复兴之首要大计。如今太后放心交权于朕,淮军势力亦已瓦解,湘军势力迟早可平,朕当放手行之,必令我大清重振往日雄风。”
    文易道:“皇上圣明,如今改制变法,当从朝廷政体开始,旧制之弊,臣早已为皇上陈述甚多,变法之途,臣亦上折详述。如今万事具备,只待皇上下旨,明令变法,并将臣等草拟之新法制公布于天下,另以入阁为名召张之洞、刘坤一进京。届时变法一开,政治可清明,民心可收服,工商可兴盛,饷银可不断,军备可整扩,国内可无乱,外国亦不敢轻易来犯,我泱泱中华复为天下之首指日可待——”
    光绪站起身,指着校阅场上士气高昂的官兵:“朕若有百万如此雄兵,列强还有谁敢来犯?朕当立即下旨,变法图强,你们二人在校阅之后随朕回宫,朕与翁先生等人将和你们细商变法事项。”
    刘云和文易同声道:“遵旨!”
   
   
    夜,刘云和文易离开内宫,在卫兵簇拥下一起走进刘云的住所。
    刘云遣退卫兵,关好房门,与文易一同坐下。
    “刚才你的演讲很不错嘛。”刘云倒了杯茶递给文易。
    “小意思。”文易接过茶抿了一口。
    “翁同和被你捧得一楞一楞的,怕是回去后要糊涂老半天吧。”
    “他是帝师,又曾入过军机处,当过户部尚书,从政经验丰富,是帝党中除光绪外的首要人物,由他来当内阁总理大臣再合适不过,我做他的次官一来可以从旁协助,二来可以积累我自己的政治资本,我想在这种时候各地的督抚们一定不习惯看到改制后的中央各部大臣全换上了新面孔吧——”
    “也是,其他各部的人选刚才你好象没讲全,你给我总起来说一遍,看我有没有记错——”
    文易放下杯子,掏出一张纸片:“都记下来了,括号里是简单的说明,你自己看吧。”
    刘云接过来凑近灯下,只见上面写道:
   
    内阁总理大臣:翁同和(帝师,前户部大臣、军机大臣)
    次官:文易
   
    陆军大臣:刘坤一(湘军名将,现任两江总督)
    次官:何新(25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机械系,曾任兵器工业部773设计所助理设计员)
   
    海军大臣:张之洞(湘军领袖之一,现任湖广总督)
    次官:江闻涛(24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船舶设计系,曾任大连造船厂助理设计员)
   
    内政大臣:汪鸣銮(帝党成员、翁同和至好,现任吏部侍郎)
    次官:陆宝忠(帝党成员,侍读学士,光绪近臣)
   
    财政大臣:韩浪(25岁,毕业于南京大学商学院,财政学硕士,曾任南京大学商学院助教)
    次官:莫宁(24岁,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社会文化学院,政治学硕士)
   
    外交大臣:曾纪泽(曾国藩之子,精于天文、算学、外语,曾任驻英、法、俄国公使)
    次官:张志高(23岁,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外语系)
   
    工商大臣:牛金博士(33岁,毕业于清华大学理工学院,工业管理工程师,曾在首都钢铁公司担任过副总工程师)
    次官:(待定)
   
    文教大臣:志锐(珍妃胞兄,礼部侍郎,光绪近臣)
    次官:罗素兰(22岁,毕业于云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
   
    科技大臣:刘铭传(台湾巡抚,曾上言修造铁路,对外国先进科技兴趣甚高)
    次官:马丰(26岁,毕业于哈尔滨工业大学化学系,工业化学硕士,曾任鞍山钢铁厂技术员)
   
    农林大臣:田正宏(27岁,毕业于云南大学商学院,国民经济学硕士,曾任广西师范大学法商学院讲师)
    次官:(待定)
   
    卫生大臣:文廷式(帝党成员,侍读学士,光绪近臣)
    次官:(待定)
   
    “倒是蛮全的嘛,不过今天皇上没有马上表态,你认为这份名单会全部实现吗?”
    文易笑道:“八九不离十吧。”
    刘云放下名单,起身走近墙上悬挂的一幅国画群山图,抚着画道:“没想到啊,李鸿章居然会作出如此大胆的决定,按照你先前给我介绍的历史知识,李鸿章应该不是那种卤莽草率之人啊。”
    文易道:“只要利益足够大,风险足够低,很难有人可以抵挡权力的诱惑,李鸿章之所以会决定向京师进军,想必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指令或鼓动,前者大概是后党,后者便是他的部下,上上下下的压力和诱惑促使他作出了这一看似轻率的决定。”
    刘云微微摇头:“我在想,根据我们那个时光机的理论,我们这些人到达1890年等于是一定量的激素注射进了历史之树主干的某一部分,激素促使树干中的物质产生反应,生长出新的枝桠,我们就随着新的历史分支走向与主干完全不同的未来,丝毫不影响主干的发展进程。李鸿章对我们到来后局势的判断,以及最终作出的决定,也许就是树干中物质产生反应的表现之一呢?”
    文易拍拍刘云肩头:“别想那么多了,时光机反正已经炸掉了,不会有人追过来的,我们就安心地在这个时代实现我们的梦想吧,想点现实的问题好了。对了,听说那个春儿姑娘抓回来了,原本还差一点被李鸿章的儿子上了,这姑娘从小没父母,身世也很可怜,被李家人利用完了连身体都要——,真是——”
    “她就在后屋。”刘云说。
    “哦?”文易意味深长地看了刘云一眼,“怎样?要收做干女儿?还是干脆——”
    “暂时,不关你的事,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四年后。
    1894年(光绪二十年)5月30日。
    北洋舰队威海卫基地外,集大清帝国三洋舰队精华为一体的镇洋舰队正为亲临视察的光绪皇帝举行规模浩大的分列式。
    光绪座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三百吨的国产“泰山”号炮舰——泊于港外,随驾的要员包括海军大臣张之洞,海陆军总参谋长刘云中将,北洋舰队司令刘步蟾少将,以及总参谋部作战处处长杨正金少将等,刘步蟾紧靠光绪身边,负责为皇上讲解分列式上出现的军舰。
    以北洋舰队旗舰兼镇洋舰队临时旗舰“龙威”号装甲舰为首,镇洋舰队排成气势恢弘的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地自御驾座舰“泰山”号前通过。
    “皇上,此舰名‘龙威’,”刘步蟾开始了他的解说,“与其后的‘凤翔’舰同级,系海军大臣次官江闻涛主持设计,委托德意志伏尔铿船厂建造,光绪十九年完工,当年冬天进驻江南定海,暂隶大洋舰队,今年开春调入北洋舰队。此级舰标准排水量八千八百五十吨,最大航速十六节,前后各一座三零点五公尺双联主炮,两舷共十门克虏伯十五公尺速射炮,鱼雷管四具,全舰主要部位装甲甚厚,足可抵挡日本海军装备的大口径火炮轰击。”
    稍后,一艘主炮配置于舰前部左右并在中部顶着两个大烟囱的战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光绪道:“刘爱卿稍候,此舰朕认得,乃原北洋水师旗舰‘定远’舰,它后面的系‘镇远’舰,对不对?”
    刘步蟾道:“皇上圣明,那——是否还要详细说明?”
    光绪笑道:“朕仅仅记得舰名,具体情况还要你这舰队司令仔细说来啊,难道你想偷懒不成?”
    “臣不敢,臣遵旨。皇上,此二舰系装甲战舰,由德意志伏尔铿船厂建造,先后于光绪六年、七年完工,标准排水量七千三百三十五吨,最大航速十四点五节,舰前部左右各一座三零点五公尺双联主炮,克虏伯十五公尺副炮前后共二门,去年刚在两舷加装了共六门十五公尺速射炮,另三点七公尺五管格林炮八门,鱼雷管三具,载鱼雷艇二艘。”
    光绪举起望远镜朝向远方,又道:“后面跟着的那几艘似乎没见过,刘爱卿?”
    刘步蟾看也不看便应道:“那是江南制造总局新建的海防舰,领头舷号201的名‘建北’,202号名‘建南’,203号名‘建中’,204号名‘建东’,于光绪十八年至十九年完工。此级舰标准排水量四千五百八十吨,最大航速十七节,舰首一门三零点五公尺主炮,舰尾及两舷共九门十五公尺速射炮,三点七公尺格林炮八门,鱼雷管四具。”
    四艘海防舰开过后,一队外形一模一样的军舰犁着海面经过“泰山”号右舷的校阅区,刘步蟾忙道:“皇上,这就是江南制造总局和大连船厂分建的‘风’级巡洋舰,共八艘,舷号依次为320至328,名字分别为疾风、烈风、追风、飓风、超风、狂风、海风、和风,先后于光绪十七年至十九年完工,至今尚有四艘在建。该级舰标准排水量三千一百五十五吨,最大航速二十一节,舰首尾各一门二十一公尺主炮,两舷共六门十五公尺速射炮,三点七公尺格林炮六门,鱼雷管四具。”
    紧接着的两艘外形近似于“龙威”级装甲舰,只是外形轮廓较小,刘步蟾为光绪指道:“这是新从德意志伏尔铿船厂接来的‘新远’、‘恒远’装甲巡洋舰,由海军大臣次官江闻涛与德国顾问共同设计,现配属北洋舰队。该级舰标准排水量四千七百三十吨,有重装甲防护主要部位,可抵御大径火炮轰击,航速十七节,前后各配二座双联装二十一公尺主炮,两舷共配十五公尺速射炮八门,三点七公尺五管格林炮六门,鱼雷管四具。”
    “新远”、“恒远”二舰开过后,刘步蟾放下望远镜道“皇上,后面的都是旧舰了——”
    光绪摆摆手,道:“旧舰也要说清楚,我大清所倚靠者,右手为陆军,左手为海军,惟两手齐全,方可御敌于国门外,不但要令沙俄不敢再从陆上蚕食,更要能阻止欧美列强及东洋倭夷从海上来犯。朕操持天下,不可不问兵事,爱卿不可懈怠,快一一说来。”
    “遵旨,皇上请看——”刘步蟾为光绪指点道,“迎面开来的二舰乃当朝十三年完工的巡洋舰‘致远’、‘靖远’,由英国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该级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三百吨,最大航速十八节,配备二十一公尺主炮三门,十五公尺副炮两门,六磅远射炮八门,三点七公尺格林炮六门,鱼雷管四具。”
    “后面二舰分别是‘经远’,‘来远’,亦为阿姆斯特朗船厂于当朝十三年完工。该级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九百吨,最大航速十五点五节,配备克虏伯二十一公尺主炮二门,克虏伯十五公尺副炮二门,四点七公尺五管机关炮二门,三点七公尺五管格林炮五门,鱼雷管四具。”
    “还有,那艘单烟囱单桅杆的,名为‘济远’,系装甲巡洋舰,当朝十一年完工,同年随‘镇远’、‘定远’一起驶抵大沽口加入原北洋水师。该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三百五十五吨,装甲类似‘镇远’级,可抗大口径火炮轰击,最大航速十五节,舰首配双联装二十一公尺主炮一座,舰尾一门克虏伯十五公尺炮,另配格林机关炮十门,鱼雷管四座,载鱼雷艇二艘。”
    “殿后的是‘平远’,乃福州船政局于当朝十三年建成,该舰原名‘龙威’,光绪十六年加入原北洋水师后方改名‘平远’。该舰标准排水量二千一百五十吨,最大航速十四节,配克虏伯二十五点四公尺前主炮一门,克虏伯十五公尺副炮二门,四点七公尺五管机关炮八门,鱼雷管四具。”
    海面上,波浪起伏,军舰划开的水花时隐时现,光绪意犹未尽,转向刘云:“刘参谋长,我大清海军四年间已初成规模,你的禁卫第五师筹办了近一年,怎么还未见成果?”
    刘云禀道:“皇上,近年来大力发展海军,陆军经费支拙,维持四个禁卫师外加骠骑旅、卫戍旅、教导旅共十万余精锐部队已显吃力,禁卫第五师如今已经配齐营以上军官、文员,只待经费一到,便可订购武器,征召预备兵入伍,补齐下级军官,全师可成。”
    光绪笑道:“爱卿放心,韩大臣正在努力,不久便可筹到你所需的经费。对了,前月你所奏朝鲜东学道起兵行乱,如今形势如何了?”
    “东学道之乱其实乃朝鲜国王行苛政,又加上日本以不平等条约掠夺朝鲜,人民痛苦不堪,乃揭竿而起——”
    光绪道:“这个文次官已经跟朕谈过了,你就说说现在的形势吧。”
    “是,东学道自从二月于全罗道起兵,所向披靡,民众纷纷加入,星火燎原,势不可挡。据朝鲜总领事袁世凯昨日发来电文,乱党已聚集十万之众,正围攻全罗道首府全州。”
    光绪点点头,又问:“朝鲜国王可曾请求我国派兵?”
    刘云道:“尚未有消息,不过,臣以为,那是迟早的事情。”
    光绪颔首微笑,刘云亦会心而笑。
《铁血帝国》第十四章:战!
   
    京师,座落在德胜门外的总参谋长刘云府邸,高墙大院中,绿树红花,奇石碧潭,巧亭妙廊。
    温暖的阳光下,四个不过两三岁的孩子正在周边围满垂柳的依水小亭中蹒跚学步,两位少妇照看着他们,几名侍女立在亭外,再过去还有几名腰挂左轮手枪的家丁。
    孩子们用他们的方式相互交流着,包括简单的字句,咿呀的叫声,以及各种大人们不尽明白的肢体语言。
    一位少妇身着西洋长裙,身材娇小玲珑,眼睛明媚,皮肤嫩白,脸上泛着幸福灿烂的笑容,不时逗弄一下在地上纠缠不清的小可爱们。另一位肤色稍暗,却有一种健康的美,她身着传统的旗袍,虽然也以幸福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孩子们,但是毕竟有些大家夫人的矜持,只坐在石凳上与朱夫人——也就是总参情报处处长朱涛少将的夫人蓉儿——说着话儿,她就是总参谋长刘云中将20岁的夫人春儿,这四个孩子中有一对龙凤双胞胎是她的,哥哥叫刘平,晚他三分钟出生的妹妹叫刘玉春。
    “朱夫人,你看我们两家的孩子玩得多好,以后如果能经常在一快的话,还真算青梅竹马了呢。”
    朱夫人拉过正搂着她两岁女儿不放的小刘平应道:“将来若能定下婚约,倒更是件美事呢,看,刘平多喜欢我家朱馨啊。”
    刘夫人笑道:“我家玉春跟你家朱烈风也挺般配的,我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你我夫君的意思,我们女人家哪做得了主啊。”
    刘夫人话音未落,身后已经有刘云的笑声:“夫人要做什么主啊,做这里的女主人还不够吗?”
    刘夫人忙起身行礼:“老爷,您回来了。”
    刘云扶住她,道:“不是叫你不要行这种礼了吗,都四年了,就是改不掉。”
    “贱妾----”刘夫人话刚出口又忙改道:“春儿不敢不遵礼节。”
    朱夫人在一旁笑道:“姐姐就是不会变通,不过刘参谋长就喜欢这样的姐姐,对不对?”
    早在三年前,朱夫人——蓉儿和刘夫人——春儿就在一次刘府私人宴会上认识了,真是一见如故,遂结为金兰,自此以后,两家的夫人就常相互探访,不时还带上孩子,如同亲姐妹般。
    刘云指指身后,对蓉儿道:“你家老爷也来了,还不老实点?”
    蓉儿扯过自己的一对儿女,笑道:“他在不在我都一个样——快,小馨,烈风,叫叔叔。”
    小朱馨含糊不清地叫着“猪猪-----”,惹得大人们一通轰笑。
    朱涛走过来抱起小馨,捏捏她小鼻子:“小馨,告诉爸爸,你喜欢平哥哥吗?”
    小馨又叫道:“平哥哥,是------鸽子------”
    朱涛又问:“那以后你做平哥哥的新娘子好不好?”
    小馨含着大拇指,犹豫了一下,嘟囔道:“好------不好------好-----”
    春儿抱起刘平,指着小馨道:“你听到没有,妹妹答应给你做新娘子了,你高不高兴------”
    刘平坚决地叫道:“高兴,妹妹-----”
    说完张着嘴傻笑起来。
    小馨看见平哥哥笑,也嘻嘻直笑,地上的玉春和烈风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望着他俩,想了一下,也不问缘由地开始一个劲笑。
    刘云看着这一幕,忽然又想起留在另一个时空的那个家,眼前似乎又要有女儿刘玉和妻子肖雯的身影浮现,他闭一下眼,把快要成形的图象打碎了。已经抛弃了过去的人,再不停地想念过去,不仅是对现在的背叛,也是对过去的侮辱。
    春儿在刘云耳边轻声道:“老爷,您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什么?”
    “我们两家的孩子啊,我和朱夫人都觉得挺好,不知道老爷的意思-----”
    刘云蹲下来,搂过玉春和烈风,捏捏他们的小脸蛋,微笑道:“顺其自然吧。”
    这时,一名家丁急急跑过来,在刘云身边弯腰道:“报老爷,内阁总理大臣次官文易求见-------”
   
   
    刘府会客厅上,刘云让家丁侍女全都退下,只和朱涛一起会见文易。
    文易此时身着黑色西装,打着蝴蝶领结,假辫子早扔掉了,头发整得油光滑亮,都往后梳过去,一手托顶礼帽,一手拄根文明杖,颇有欧美绅士风度。
    刘云和朱涛则身着仿自德国陆军的将官服,藏青色主调,肩头有坠着金黄色穗条的将军衔章,
    领子上则别着金色龙纹领章------这是军官的特权,袖口刺有银色龙纹镶边,外腰带环扣上饰有银色麒麟,两人手上捧着的军帽正中闪闪发亮,那是1891年定下的军徽------金色盘龙。
    三人省去了客套,围着张方桌坐下,各人自己动手倒茶,刘云帮文易把礼帽和文明杖放好,回头道:“文易,内阁里又有什么新闻,快说来听听。”
    文易呷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今天陪翁总理到资政院,一进门就有谭嗣同那帮人上来闹着要今年开国会,总理大人解释了老半天才让他们静下来;然后是世袭的王公贵族们抗议清理田亩,总理说这种事情找最高法院去,把他们支回去了;接下来听梁启超演说,整整讲了三个小时,这期间有一半的贵族议员退场,另一半贵族议员打起瞌睡,平民议员中则有人叫好有人叫骂,我想把他招进我们中民党真是个正确得没救的决定,未来开国会的时候,凭他的演讲能力,不但我们的席位可以增加不少,国会的气氛也将活跃得多-----”
    文易所说的资政院是1891年“预备立宪”的产物,一开始便是做为未来国会的基础而存在的,议员分“民选”、“钦定”两种。“民选议员”又称“平民议员”,共100人,由各省谘议局议员互选产生,经各省省长核定。“钦定议员”又称“贵族议员”,规定必须是宗室和外藩世袭王公贵族以及按新爵位制封赏的军功、商勋贵族,按对等原则,也是100人。1892年3月召开第一届资政院常年会以来,文易等“刘云系”的内阁僚员们便开始在议员中网罗才干之士,笼络亲王显贵,经过精心筹划,于次年一月成立了中华民族民主党,简称中民党。到1894年第三届资政院常会召开时,中民党已经拥有68名平民议员和35名贵族议员,在资政院中取得了左右全局的力量。同时,中民党在地方也大有发展,其支部设在了各省城、府城甚至县城,全国三分之二的省区谘议局由中民党议员操纵,另外三分之一的省区谘议局中也有一定数量的中民党议员,而中民党的目标,就是要在预定于1896年召开的国会中取得绝对优势,以稳固地执掌政权。
    刘云待文易讲完,便拿过一本文件夹,打开了推到文易面前:“这是今年的紧急军费预算案,你先留着,待事情发生了以后,你立即提交内阁讨论,并务必让资政院通过加征新税的议案。”
    文易浏览过去,点头道:“没问题,压缩政府开支,暂停基本建设投资,再向富裕阶层加征新税,发行战争国债,由宣传司发动募捐,这笔预算还是可以筹到的。”
    刘云道:“这还只是今年计划内的,如果战争不按我们的计划进行,拖到了明年,或者我军遭受了不测,那么还会有新的预算出来。”
    文易摆摆手:“你就放心按你的计划进行吧,财政方面有我们内阁的一大群弟兄在,不用你操心。再说,经过这四年的政治经济改革,虽然说不上有根本性的变化,但这个国家的物力财力已经足够支撑一支东亚第一的现代化军队打上一场灭国之战。”
    “灭国之战?说得好,不过我认为,这个灭国不一定是吞并领土,奴役人民,而是逐步摧毁其国民的自尊和自信,控制其经济命脉,使其从文化上和经济上彻底屈从于我们-----”
    “永世不得翻身。”
    文易插了一句,刘云点点头,又道:“所以我觉得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一个条约,无论谁胜谁负,都要靠谈判来最终解决问题,如果我们大获全胜,那么就要迫使对方签一个能给予我们最大利益同时对其损害最大的条约。”
    “我相信你的军队能给我们带来这个条约。”文易说道。
    “要不要去看一下,下周一我去天津视察禁卫第二师,你有空的话就一起来吧。”刘云道。
    “我看看-----”文易抽出备忘录翻了一下,“后天有个会,不是很重要,这样吧,我跟翁总理说一声,如果行的话我再通知你们。”
    “OK。”
   
   
    天津紫竹林兵营。
    禁卫第二师师部正设在此地,兵营内除设有师部机关及军官家属院外,还驻扎着师部直属队各团,官兵总数近九千人。
    禁卫军是四年来帝国军事改革的精华,其基本作战单位为禁卫师和禁卫旅,截止1894年4月30日,在以直隶省为中心的直隶军区内,已经编组完成四个禁卫师(番号禁卫第一至第四师),三个禁卫旅(京师卫戍旅、禁卫骠骑旅、禁卫教导旅),两个禁卫海军陆战团(一团和二团)。另外,以禁卫军为参照编练的常备军也已经发展到三个师(番号步兵第一至第三师),其中步一师、二师驻扎两江军区,步三师驻扎东北军区。
    禁卫师的编制最初是以对抗日军师团为标准的,力求在同等兵力条件下,火力和后勤补给能力要胜过对方。
    以1892年组建,现已齐装满员的禁卫第二师为例。
    禁卫第二师由师部机关、师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旅(禁卫第四、五、六旅)组成。
    *师直属队包括:
    师炮兵团,下辖五个炮兵营,其中三个营装备150毫米重炮,两个营装备75毫米野战炮,另辖警卫步兵营、辎重营、炮兵侦察连各一个,全团2364人,共配备150毫米重炮27门、75毫米野炮36门;
    警卫团,同一个普通步兵团,全团1641人;
    骑兵团,全团以战马机动,编制类同普通步兵团,多了一个战马养护连,全团1659人;
    辎重团,辖三个辎重营和一个警卫连,全团1180人;
    工兵团,辖三个工兵营和一个警卫连,全团1483人;
    侦察骑兵营,比普通步兵营多一个战马养护排,全营432人。
    *禁卫旅由旅部机关、旅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团组成。
    旅直属队包括:
    炮兵营,辖三个炮兵连,警卫排和辎重排各一,全营255人,配备75毫米山炮18门;
    禁卫营,同一个普通步兵营,全营426人;
    辎重营,辖三个辎重连和一个警卫排,全营352人;
    工兵营,辖三个工兵连和一个专用器材连,全营453人;
    侦察连,同一个普通骑兵连,全连110人。
    *禁卫步兵团由团部机关、团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营组成。
    团直属队包括:
    炮兵连,辖三个炮兵排,全连65人,配备57毫米山炮9门;
    机炮连,辖三个机炮排,全连65人,配备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3门;
    警卫连,同一个普通步兵连,全连110人;
    辎重连,辖三个辎重排,全连101人。
    *禁卫步兵营由营部机关、营直属队和三个禁卫步兵连组成。
    营直属队包括:
    机枪排:辖三个机枪班,全排20人,配备7.92毫米马克沁机枪或十管格林机关枪3挺;
    警卫排:同一个普通步兵排,全排32人;
    辎重排:全排32名,负责全营补给的运送和发放。
    *禁卫步兵连除连部外辖三个排,每排三个班,每班10人,班长使用7.63毫米左轮手枪,士兵使用7.92毫米毛瑟88式步枪。排设排长和通讯员各一,均使用左轮手枪,副排长为一班班长,全排32人。连部包括连长和副官,通信员2名,狙击手5名(使用奥地利曼利夏二十响步枪),炊事员3名,医官1名,会计1名。全连110人,其中战斗人员105名,配备毛瑟步枪90枝,曼利夏狙击步枪5枝,左轮手枪19把。
    *这样每个禁卫步兵营就有426人,其中战斗人员372名,配备毛瑟步枪300枝,曼利夏狙击步枪15枝,左轮手枪68把,马克沁机枪或十管格林机关枪3挺。
    *每个禁卫步兵团共1641人,其中战斗人员1400名,配备毛瑟步枪1020枝,曼利夏狙击步枪53枝,左轮手枪246把,机枪9挺,57毫米山炮9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3门。
    *禁卫步兵旅共6555人,其中战斗人员(不包括工兵营、辎重营及旅部机关)4981人。全旅配备毛瑟步枪3510枝,曼利夏狙击步枪179枝,机枪30挺,57毫米山炮27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9门,75毫米山炮18门。
    *禁卫步兵师共28581人,全师配备毛瑟步枪12750枝,曼利夏狙击步枪610枝,马克沁或十管格林机枪99挺,57毫米山炮99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33门,75毫米山炮54门,75毫米野战榴弹炮36门,150毫米重榴弹炮27门。
    帝国陆军常备步兵师的战斗力稍逊于禁卫师,其师直属队中没有骑兵团,炮兵团为四营制,配备75毫米山炮36门,75毫米野炮18门。旅属炮兵营则装备57毫米山炮27门,团属炮兵连和机炮连均装备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每连各三门。全师26536人,共配备毛瑟步枪11730枝,曼利夏狙击步枪557枝,机枪99挺,57毫米山炮81门,37毫米十管格林机关炮66门,75毫米山炮36门,75毫米野炮18门。
    同时期日本陆军师团的编制为四单位制,即师团下辖二个旅团,旅团下辖二个步兵联队,步兵联队辖有三个步兵大队,大队下辖个步兵中队、一个机枪中队(挺马克沁或十管格林重机枪)、一个大队炮小队(门70毫米步兵炮),步兵中队辖三个步兵小队,步兵小队辖三个步枪组。师团还辖有一个炮兵联队、一个辎重联队、一个工兵联队、一个骑兵联队(四个骑兵中队与一个机枪中队)以及其他部队。此时的师团分为两种,一是驮马制,炮兵联队辖有四个大队(兴门个大山炮与?门门75野炮),步兵联队辖有一个联队炮中队(门75毫米山炮)、一个步兵炮中队(门70毫米步兵炮),总编制为制为2人,全师配备机枪104挺,70毫米步兵炮40门,75毫米山炮50门,75毫米野炮12门。一是挽马制,炮兵联队有门75毫米野炮与谟门12门1重榴弹炮,联队辖有一个联队炮中队(4门75毫米山炮)与一个速射炮中队(渑谥十管格林炮4门),总编制为制为2人,全师配备机枪104挺,37毫米十管格林炮16门,70毫米步兵炮24门,75毫米山炮16门,75毫米野炮36门,120毫米重炮12门。
    由此可看出,帝国的陆军禁卫师重武器火力远高于日军师团,就补给能力而言,日军师团编制一个辎重联队,而帝国禁卫师除在师级编制一个辎重团外,还在旅、团、营均设置了相应的辎重部队,持续补给能力胜过日军。
    帝国陆军常备步兵师在远程火炮的数量和质量上逊于日军师团特别是挽马制师团,但是其他重火力的数量和质量胜过日军,其补给能力与禁卫师一样,高于日军。
    此时,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少将正与帝国总参谋长刘云中将、总参训练处处长武定国少将、内阁总理大臣次官文易齐聚师部会客厅,饮茶品果,讨论演习事项。
    “钟师长,这次你给我们准备了什么节目啊?”文易呷着茶问。
    钟夏火道:“炮兵实弹射击如何?”
    刘云道:“老钟,这里是你的地头,你看着办,不过,我们可不是来走过场的,那些虚的东西就免了。”
    钟夏火笑道:“哪能呢?要对你们玩虚的我还是人嘛,我这就安排炮兵团准备去。”
    钟夏火叫来副官,嘱咐一番,便对众人道:“好了,实弹射击两小时后开始,大家说,接下来先在师部吃午饭呢还是下部队看看?”
    刘云戴上军帽:“吃什么饭啊,下部队去,这午饭就在基层解决好了,士兵吃什么我们吃什么,行不行?”
    “总参谋长都说了,有什么不行的,那走吧,就到骑兵团去好了,正好过半小时也开饭了,大家就视察一下基层的伙食状况吧。”钟夏火叫过卫兵,正欲出发,一名情报处驻师部军官匆匆走进来,手捧文件夹立正道:“报告总参谋长,情报处急电。”
    “念。”
    “袁世凯今日急电,言东学道乱党已于6月5日攻占全罗道首府全州,前往救援之朝鲜禁卫军遭重创,朝鲜国王已经派使至袁处商议中国出兵平乱之事,袁请求政府作出明确指示。今日内阁正召开紧急会议磋商此事,望总参谋长速回京师,以便运筹。总参谋部情报处处长,朱涛上,光绪二十年6月7日。”
    刘云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文易拍拍钟夏火的肩头:“这次实弹演习看不上了,不过,你们的大炮很快要在战场上为我们、为全国人民、为全世界表演,别演砸了,被人扔果皮啊。”
铁血帝国》第十五章:海魂
   
    朝鲜仁川港外。
    海水湛蓝,碧空万里,海天线上,十数缕黑烟悠悠升起,几只海鸟在低空盘旋,好奇地注视这奇异的一幕。
    烟柱由细变粗,由淡变浓,由远而近,直到喷吐黑烟的巨大烟囱占据了海鸟狭小的视野,逼着它们窜上了高空。
    1894年7月2日中午,大清帝国镇洋舰队一分队正缓缓驶近仁川港。
    舰队排成三列纵队,中间是三艘轮船招商局的民船,运载着禁卫第二师第四旅第十团的一千五百八十六名官兵及装备、弹药和三个月的给养。
    运输舰的右舷是六艘快速巡洋舰,领头的是“致远”号,其后依次是“靖远”、“经远”、“来远”、“疾风”和“烈风”。运输舰左舷是五艘装甲舰,由一分队旗舰“定远”号领头,后面依次跟着“镇远”、“济远”、“建北”和“建中”。
    此时仁川港内已经停泊了北洋舰队的“平远”号巡洋舰和“操江”号炮舰,以及鱼雷艇“福龙”、“左一”,它们早在六天前——6月25日就已经护送海军陆战队第一团抵达仁川,之后一直停泊在港内等待一分队的到来。
    整体航速较快的二分队已经于7月1日凌晨出发,护送运载着海军陆战队第二团的三艘快速运输舰,估计7月2日黄昏即可赶到,一分队现在的任务就是掩护商船队卸下禁卫第十团,然后控制住港外海域,等待二分队的到来。
    一分队司令官即北洋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正站在旗舰“定远”号的舰桥指挥平台上,目送运载部队的商船进了仁川港,然后命令各舰重整队形,准备进港。这时,港内的“平远”巡洋舰迎了出来,与旗舰互放礼炮致意后加入了分舰队队列中。
    中午一点钟,林泰曾准将下令各舰抛锚,开午饭,然后一个人回到舰长室,继续读那本英文版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他曾在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留学四年,读英文书已经成了他每日的习惯。
    刚翻了两三页,通信兵在门口大喊:“报告司令官,舰长请您到舰桥上去,有重要事情汇报。”
    林泰曾道一声:“知道了。”便插好书签,合上书本走了出去。
    舰桥上,“定远”号舰长杨用霖上校举着单筒望远镜正向南观察,林泰曾走到他身边,问一声:“杨舰长,发现了什么?”
    杨用霖递过望远镜:“您看,水天线上有黑烟,数量很多,很可能是一支舰队。”
    林泰曾仔细一看,正南方海天线上果然黑烟缕缕,粗摸估计,对方的舰船数量不下十七八艘。
    林泰曾放下望远镜,问杨用霖:“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敌人?”
    杨用霖道:“很可能是日本舰队,其他国家不可能向朝鲜派那么多军舰。”
    林泰曾举起望远镜再看,过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不定,还是早作准备为好,发旗令,命各舰舰长到旗舰来开会。”
   
   
    在大清帝国舰队的正南方向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悬挂美国海军旗,劈波斩浪,快速驶向仁川港。
    这支舰队分成两列纵队,每艘军舰的舰首都有漂亮的菊花纹饰,每艘军舰的舰桥上都站着几个身着英式海军服,黑眼睛黄皮肤的小个子。
    这支舰队有个响亮的名号:“联合舰队”,它属于大日本帝国海军。
    那一列较长的纵队是为“本队”,从前到后,分为三个群阵。本队第一群阵有三艘军舰,领头的是联合舰队总旗舰兼第一群阵旗舰“松岛”号装甲巡洋舰,其后依次为装甲巡洋舰“严岛”、“千代田”。接下来是第二群阵的四艘军舰,以装甲巡洋舰“桥立”为旗舰,其后依次为巡洋舰“比睿”、“金刚”和炮舰“扶桑”。再下来是第三群阵的六艘军舰,以巡洋舰“高雄”为旗舰,其后依次为巡洋舰“葛城”、“大和”、“武藏”,炮舰“赤诚”,以及载运前来视察观战的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的“西京丸”号代用巡洋舰。
    另一列较短的纵队为联合舰队之“第一游击队”,共四艘装甲巡洋舰,以“吉野”为旗舰,其后依次为“高千穗”、“浪速”和“秋津洲”,这四舰乃日本联合舰队精华所在,平均航速达十九点四节,可以高速穿插到对方舰队薄弱之处,以密集的速射炮火力消灭对方的弱舰,或伺机突袭对方主力舰,其装甲可以抵抗中口径火炮的攻击,具有较强的战场生存力。
    两支纵队共有军舰十七艘,其主要火力由十五公尺和十二公尺速射炮组成,“松岛”、“严岛”和“桥立”虽然各装备一门法制三十二公尺口径重炮,但是与“定远“、“镇远”上一共八门克虏伯三零点五公尺重炮相比,无论数量、射速、威力都为之逊色。
    迎风站立在总旗舰“松岛”舰桥上的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知道,这一场是以国运相赌的战争。
    日本方面自6月25日通过间谍探知了镇洋舰队护航计划后,认为镇洋舰队分为两支,其先出发的一分队整体舰龄老、航速低、战斗力较弱,正好给了联合舰队各个击破的机会,于是决定出动联合舰队,力求歼灭或重创镇洋舰队一分队,夺取局部制海权,以便派陆军登陆,实现“海军打成平手即发兵吞并朝鲜”的战略计划。
    伊东佑亨心里明白,大清帝国的海军力量足足是日本的两倍以上,即使摧毁了实力较弱的镇洋舰队一分队,受到一定损失的联合舰队也将无力与镇洋舰队二分队继续作战,所以他的联合舰队只能利用短暂的时间差,给予一分队重创后立即撤出战斗海域,可是如果不能给予二分队同样的重创,那么“局部制海权”不就成了一厢情愿的美梦了吗?
    如果无法取得压倒性的制海权,就冒险将陆军运上朝鲜半岛,那么整个半岛就会成为一个吞噬日本陆军的无底洞,投入越多,损失越大。帝国陆军无论多么勇武,一旦失去了来自海上的国内补给,结果只能是全军覆灭。
    一个赌局,由天皇和他的军阀头子们设置的赌局,他们自以为是庄家,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手的眼里,他们甚至无法以自己的意志下注,他们只是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他们的武士道、冒险精神、海上民族的扩张性全成了被对手所操纵的丝线,就好似一个提线木偶,直到落入毁灭的深渊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踏出那一步。这个,伊东佑亨当然也不明白。
   
   
    镇洋舰队一分队旗舰“定远”装甲舰上,各舰舰长与分舰队司令官林泰曾准将齐聚舰桥指挥台,商量对策。
    时间已经是一点十五分,“定远”舰长杨用霖还在用望远镜观察南边的不明舰队,忽然,他挥手叫嚷道:“大家快看,来舰的桅顶上挂着美国海军旗。”
    众人听他叫喊,纷纷举起望远镜观看,立时不少人点头道:“的确是美国海军旗----”
    “致远”舰长邓世昌中校却不以为然:“不对,美国海军在东亚没有那么大规模的舰队。”
    林泰曾也道:“的确,从未听说美国海军派出那么大一支舰队来东亚,不管是否有诈,诸位立即回舰,生火准备。”
    诸舰长未有异议,遵命而去。
    五分钟后,“定远”舰长杨用霖在望远镜中发现来舰的桅顶军旗忽然换为了日本海军的旭日旗,急忙禀报林泰曾,林泰曾下令:“传旗令,各舰实弹,准备战斗!”
    随着令旗升上旗舰桅顶,战斗喇叭的刺耳音响传彻整个舰队,瞬息间,各舰烟囱吐出浓黑的煤烟,轮机兵们操纵阀门,将锅炉隔绝,施行强压通风,储蓄蒸汽,准备启航。
    镇洋舰队一分队各舰喷吐的浓烟很快被日军发现,一点二十四分,吉野舰观察员发现黑烟两缕,随即发现更多烟柱,舰长河远要一中佐确认此为镇洋舰队,立即发信号给本队:“正北方向发现四艘以上敌舰。”伊东佑亨见此信号,立即传令:“本队与游击队各保持单纵阵,赤诚和西京丸移至本队左侧,作为非战斗行列,各舰加速到八节。”
    联合舰队加速前驶,与镇洋舰队一分队的距离逐渐缩小,一场海上鏖战迫在眉睫。
    不知道是谁盗取了谁的发明,无论日军战舰还是清军战舰,在此次出航之前,都将大部分的木质舢板和各种与战斗无关的木器、索具、玻璃等统统清除,并沿舱面重要部分堆积或绑束沙袋,在最关键部分以煤袋补充沙袋不足,另外,清军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将传统的黑色军舰涂装改为浅灰色涂装,增加了军舰本身在大洋上的隐蔽性。
    至一点三十五分,镇洋舰队一分队各舰完成战斗准备,全部窗户与水密门处于锁闭状态,所有舰员进入战斗阵位。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与分舰队参谋汉纳根上校(华籍德国人)、旗舰“定远”舰长杨用霖上校一起在舰桥指挥台上一面观察敌舰动向,一面商议对策。
    几分钟后,林泰曾准将连续发出数条旗语命令,以装甲舰“定远”、“镇远”为第一小队,居正中;“疾风”、“烈风”为第二小队,居第一小队之左舷;“建北”、“建中”为第三小队,居第一小队之右舷;“济远“、“致远”、“靖远”为第四小队,居第二小队之左舷;“经远”、“来远”、“平远”为第五小队,居第三小队之右舷。全舰队十二舰排成一字阵,各小队之间距离为800码,小队中各舰距离300码,二十分钟后,一道长达五千米的战舰之墙横贯在大洋与港湾之间。随后,林泰曾又向各舰舰长发出训令:“一、始终保持舰首对敌;二、各舰尽可能随同旗舰运动;三、以小队为单位,尽可能避免被敌分割。”
    至此,分舰队开始以八节的航速向敌舰队靠拢。
    几乎与此同时,一时五十五分,日军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下令:“在樯头升起舰队旗,命各舰就战斗位置。”并部署第一游击队在前,本队在后,舰队主力并成十五舰的单纵队,赤诚和西京丸在本队左侧先后相随,直向镇洋舰队一分队驶去。
    二时零五分,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号桅顶升起旗令:“截击敌军右翼!”
    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一见旗令,随即向属下四舰令:“航速加到十节!”;“注意保持航速!”;“注意距离!”。
    根据舰速快、舷侧速射炮多的特点,日本海军早就重视单纵阵的训练,要求在作战时严格地保持单纵阵。作为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要求属下务必努力训练单纵阵,并在平时和第一游击队各舰长一再谈论速度和距离的问题。此时,坪井航三注意到镇洋舰队一分队摆出了以两艘装甲战列舰为中心的一字横阵,便命令第一游击队以正北偏西航向直冲镇洋舰队一分队的中坚,佯装攻击清军舰队中坚之势,实际计划是待接近后,将航向稍稍转向左方,一举击破清军的右翼,以挫伤清军士气。
    情势越来越紧张,清军舰队旗舰“定远”号上一片沉寂,樯楼前一名士官专心趴在六分仪前测定距离,不时以手中的小旗报告测得数据。左炮塔中两名炮手贴紧了表尺照门,以口令命其他炮手转动手柄实施瞄准,而两名炮长时刻手持牵索,等待开火命令。
    二时四十分,樯楼前的士官摆动小旗,发出“距离五千五百码”的信号,林泰曾准将身边的火炮参谋道:“司令官大人,到开火时机了。”
    林泰曾道:“进入五千四百码即开火!”
    火炮参谋遵了命令,专心注视测距士官的小旗。
    “进入五千四百码!”
    “开火!”
    左炮塔一声巨响,吐出一片白云,三零点五公尺巨弹飞向日军第一游击队,在吉野舰右前方五十码左右轰然炸响,激起一道在阳光下灿烂绚华的水柱。
   
    海被惊醒了。
铁血帝国》第十六章:烈!
   
    随着旗舰“定远”号一声炮响,十秒钟后,镇洋舰队一分队各舰主炮发起第一轮齐射,一时间,无数水柱在日军舰只周围升起。
    “吉野”上的坪井航三少将看得清楚,清军主力装甲舰“定远”、“镇远”的火力主要是向自己的第一游击队倾泻,第一游击队若不趁早转向,避开“定”、“镇”二舰的强大火力攻击,下场将不会很光彩。
    当“吉野”上的测距军官发出“距离五千码”的信号后,坪井航三立时下令:“各舰随旗舰,加速到十四节,右满舵向左!”
    第一游击队四艘装甲巡洋舰一起大幅度转向,在海面上划出一道近似直角的航迹,同时加速到十四节,以一条清晰的斜线从“定远”、“镇远”前夺路而过,扑向清军舰队的右翼“经远”、“来远”、“平远”三舰。
    二时四十四分,日本联合舰队“松岛”号在距清军舰队三千七百码时以三十二公尺主炮的开火,发出了“舰队总攻击”的信号,本队中的日军舰只亦纷纷开炮,激战开始了。
    一分钟后,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少将传令发出信号“适时开炮!”。当“吉野”开至距“经远”、“来远”、“平远”三千码时,即以十五公尺速射炮发起攻击,后面的“高千穗”、“秋津洲”、“浪速”亦随之开炮,“经远”、“来远”、“平远”立即集中火力还击。
    清军“经远”、“来远”二舰建造于七年前,主要火力为两门二十一公尺主炮和两门十五公尺副炮,“平远”五年前服役,主要火力为一门二十五点四公尺前主炮和两门十五公尺副炮,三舰均没有装备中口径速射炮,而且装甲防御薄弱,而它们的对手是号称“帝国精锐”的日军第一游击队四艘新锐装甲巡洋舰,这四舰共装备十五公尺、十二公尺中口径速射炮三十门,另有二十六公尺重炮四门,且均设有一定的装甲防护。
    即使如此,“经远”、“来远”、“平远”三舰仍不畏强敌,奋勇抵抗。
    三时零三分,第一游击队插入清军舰阵中,将“经远”、“来远”、“平远”三舰与主舰阵分隔开,两分钟后,“平远”的二十五点四公尺主炮给了敌舰一个响亮的回应,一炮命中“吉野”,炮弹击穿“吉野”舷侧装甲,在一号主甲板上爆炸,当场炸死三人,伤十一人,并引起大火。
    几乎在同时,“高千穗”亦连中数发二十一公尺炮弹,军官宿舍区被炸毁,弹片四飞,一名损管员被弹片击中咽喉而死,另有数人受伤,大火熊熊燃起,直逼军官宿舍区附近的弹药库。
    眼看全舰官兵都要全被炸死,“高千穗”舰长野村贞大佐下令:“除驾驶、轮机和火炮人员外,全部舰员投入灭火!”
    “高千穗”舰上既要处理死者、包扎伤号,更要救火,一时忙乱不堪。
    之后的“浪速”舰在东乡平八郎大佐的指挥下避开了清军巡洋舰的几发炮弹,并以密集的速射炮火力暂时压制了“经远”、“来远”的攻击。
    在第一游击队纵队最尾上的“秋津洲”舰舯部第五号炮座中弹,操炮军官以下七名舰员立时阵亡,另受伤九名。
    坪井航三并不为这点轻微的损伤而担心,又下令各舰:“集火攻击敌右翼舰只!”
    此时处于清军第五小队三舰右翼上的是二千一百五十吨的国产“平远”号巡洋舰,舰长李和中校虽然指挥部下首先击中敌第一游击队旗舰,鼓舞了小队中各舰的士气,但是敌舰的炮火很快集中到本舰身上,李和中校不幸被一弹片穿透胸部,壮烈殉国。“平远”号在第一游击队炽烈密集的炮火攻击下,舷侧几乎成了蜂窝。三时十六分,一枚敌弹击穿舱壁,在弹药库中爆炸,刹那间舰体腾起一股巨大的黑烟,遮蔽了附近的海空。黑烟渐稀后,“平远”舰已经不复存在,仅余若干木板杂物飘浮海上,全舰官兵一百四十五人仅一名生还。
    趁着敌舰集火攻击“平远”之机,“经远”、“来远”不约而同将炮口转向“秋津洲”,连续轰击,命中数炮,又毙敌二十余人,伤三十余人,摧毁炮座一处,打得“秋津洲”上一片鬼哭狼嚎。“浪速”舰长东乡平八郎见状急命部下转移炮火,将“经远”、“来远”的火力吸引过来,以援救“秋津洲”。
    “平远”沉没后,第一游击队四舰开始绕着“经远”、“来远”打转,形成一个运动中的半圆阵势,以发扬舷侧火力,环攻“经远”、“来远”。
    “经远”、“来远”虽拼死抗击,却因火力不如对方,先后中弹起火。“经远”舰长林永升中校不幸脑部中弹而殉国,大副陈荣少校、二副陈京莹少校也先后中炮阵亡。“经远”舰失去了指挥,全靠官兵们自发抗敌,直至在两千码距离上被吉野的的速射炮连击数十发,舰体在烈焰中缓缓下沉,炮手却仍坚守岗位,继续发炮击敌,最后与舰共亡。全舰二百零二名官兵,仅十二人获救生还。
    “来远”只得以一敌四了,舰长邱宝仁中校见“经远”沉没,号令全舰:“战斗到最后一人!”
    邱宝仁一边组织灭火,一边沉着指挥,连发数炮命中“吉野”,打坏敌炮一门,毙伤敌兵各十余人。然而日舰第一游击队依仗势众炮快,以密集的速射炮火力萃于“来远”,“来远”舰上官兵死伤惨重,火炮大多受损,全舰大火扑灭又起,直至无法控制。烈焰扑至舰桥,亲自操舵的邱宝仁中校不幸阵亡,“来远”舰失去控制,在海上蹒跚乱行,日舰趁机贴近轰击,“来远”中弹数百发,终于在三时五十一分沉没,全舰二百零二名官兵,仅生还二十三人。
    至此,清军镇洋舰队一分队右翼的第五小队三艘巡洋舰全被击沉。
   
   
    日军第一游击队截击清军舰队右翼的同时,联合舰队旗舰“松岛”也带领本队三群阵组成的的十一舰纵队驶至清军舰队旗舰“定远”正前方,双方旗舰展开了激烈的对轰。
    二时四十六分,一发三零点五公尺炮弹击中“松岛”三十二公尺口径火炮之炮塔上段,毁其大炮旋转装置,炸死两名炮手,并使水压管破损。
    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中将惊惧于“镇远”、“定远”的巨炮火力强大,不敢继续正面对峙交锋,急忙命令本队转舵向左,加速驶往“定远”舰的右前方。
    清军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见日军转向,随即下令:“左翼随旗舰右转四度!”;继又下令“铁甲战列舰加速到十二节!”
    于是舰阵左翼的五艘战舰分别加速随中央两艘铁甲舰向右转,以舰首对敌,而加速后的“镇远”、“定远”向前突出,又稍稍脱离了舰阵。日舰本队殿后的第三群阵诸舰因速度较慢,远落后于前面第一、第二群阵诸舰,遂被突出的“镇远”、“定远”二舰切断,由此,联合舰队本队被拦腰截为两段,形势对日军方面大为不利。
    这时,清军舰阵左翼又逐次完成了右转,日舰本队第三群阵的四艘军舰以及排在本队左后方的“赤诚”、“西京丸”二舰就被迫以一字纵队逐一通过清军两艘铁甲舰和五艘巡洋舰构成的主炮火力网,清军舰队抓住时机,发起猛烈攻击,集中炮火,对敌舰逐个“点名”。
    首当其冲的是日舰本队第三群阵旗舰“高雄”号巡洋舰,一下子连中两发三零点五公尺巨弹,前主炮全毁,舰首进水下垂,接着又被数发二十一公尺炮弹命中各处,舰上燃起大火,舰员伤亡过半,遂以右满舵向左并加到最高速企图退出战场,却被清军舰阵右翼的第三小队“建北”、“建中”两艘海防装甲巡洋舰舰截住。“建北”、“建中”先以三零点五公尺主炮远远轰击,接着加速转向右,堵住“高雄”逃跑之路,待接近后集中十五公尺速射炮火力猛击“高雄”,“高雄”五分钟内中弹百余发,舰体多处进水,于三时零九分沉没,全舰二百二十二人共救上三十一人,其中十六人成为清军俘虏。
    紧跟在“高雄”之后的是巡洋舰“葛城”,这艘标准排水量一千五百零二吨的单薄小舰更是不堪一击,一发二十一公尺炮弹首先削掉了它的前主桅,紧接着如雨而下的炮火将其密密地笼罩起来,“建北”、“建中”在收拾完“高雄”后又赶来助战,“葛城”中弹近百发,全舰在彻底烧毁后于三时二十五分沉没,总共二百三十名舰员中有二百二十三人阵亡。
    与“葛城”同级的“大和”、“武藏”两舰舰长见势不妙,未等清军火力转移过来即下令转舵向左,意图退出战场,此时清军舰队正忙着围攻“葛城”,待发现“大和”、“武藏”逃跑,敌本阵第一、二群阵已经绕到清军舰阵之后,形势危险,林泰曾司令遂下令不予追击,舰队全体随旗舰转向,迎向后方的敌本队第一、二群阵。
    右翼第三小队的“建中”号海防舰及时回到了舰阵中,“建北”舰长梁学志中校却杀得兴起,这时正好在望远镜中看到日舰“赤诚”和“西京丸”正拼命赶追“大和”、“武藏”,因速力不够,远远落在后面,遂违令出击,下令加速驶向“赤诚”、“西京丸”。
   
   
    代用巡洋舰“西京丸”上,日本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原本看到清军舰阵往后转向,不由松了一口气,不料却又发现一艘装甲巡洋舰正单枪匹马向本舰高速驶来,心中大惊,慌忙向舰长鹿野勇之助少佐叫道:“鹿野少佐,看到没有,敌舰一艘正冲过来呢。”
    鹿野少佐答道:“将军,在下看到了,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只有一门十二公尺速射炮和几门小机关炮,一切要靠‘赤诚’了。”
    事实上,“赤诚”号也根本不足依靠。这艘标准排水量六百零二吨、配备二零点三公尺和十二公尺火炮各一门的小炮舰,在与标准排水量四千五百八十吨、配备三零点五公尺重炮一门和十五公尺速射炮九门的“建北”号海防装甲巡洋舰的对抗中能有多大胜算,“赤诚”号舰长板元八郎太少佐根本不愿意去想。
    “建北”喷吐着浓烟,劈开浪花冲了过来。板元八郎太少佐举着望远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在测距军官发出“距离二千五百码”的信号后,他干脆丢掉望远镜,拔出身边铸有章鱼家徽的军刀,大吼一声“开火!”
    “赤诚”的二零点三公尺主炮喷出一团单调的白烟,炮弹竟奇迹般的首发命中“建北”的前甲板,却被“建北”厚厚的装甲带弹开,在装甲带外面炸响,仅仅给“建北”的前甲板留下了一个不算太浅的凹坑而已。
    “赤诚”接下来的两炮均未命中,之后它的前主炮就再也没有使用的机会了,几发十五公尺炮弹将其彻底摧毁,同时“建北”的炮火还覆盖了“赤诚”的舰桥,弹片打穿了正在岗位上的舰长板元八郎太少佐的头部,鲜血和脑浆飞溅到罗盘上,海图台上也红红白白的一片。代理舰长佐藤铁太郎大尉几分钟后更被炸成两截,下半身挂在舵轮上,上半身飞到前主炮炮座边,其状惨不忍睹。
    “赤诚”很快失去了作战能力,“建北”舰长梁学志中校决定将其俘获,遂组织水兵六十名,各发步枪子弹,待靠到“赤诚”左舷,放下绳梯(因“建北”干甲板远高于“赤诚”),遣突击队登舰,瓦解了日军残余舰员的抵抗。梁学志中校又派航海、轮机士官若干名登上“赤诚”,修复航海轮机设备,然后绕道开往旅顺军港请功。然而“建北”舰为了俘获一艘小炮舰所费的这一番力气,不但给了载有日本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的“西京丸”号逃出战场的时间和机会,更因为“建北”违令脱离舰阵,造成了旗舰右翼缺乏掩护,给全舰队带来了无法挽回的损失。
    梁学志中校正得意地望着面前的战利品,信号官忽然大叫:“旗舰发出信号-----旗舰危险,各舰立即回归舰阵,违令者斩!”
    梁学志听到那个“斩”字,立时浑身一阵冰冷,他眼前那艘尚冒着青烟的军舰已不再为战利品,而很可能将是军事法庭上致他于死地的证据。
    他没有时间多想什么,立即命令加速转向,前往救援旗舰。
    此时,旗舰“定远”舰腹上正有一个喷吐炽烈火焰的大洞,宛如爆发中的火山口。
《铁血帝国》第十七章:英雄
   
    却说清军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因发现日舰本队主力七舰已绕至己方舰阵之后,遂令停止追击逃跑中的敌本队第三群阵“大和”、“武藏”等舰,舰阵全体转向,以舰首面对日舰本队第一、第二群阵组成的纵队。清军舰阵以旗舰“定远”为圆心,在海上划出个近90度的扇面,转到了开战前的反方向上,但因为处在这个扇面弦线远端的舰只要比旗舰行驶更多的距离才能保持一字横阵,于是舰阵左翼外层的第四小队“济远”、“致远”、“靖远”三舰未能与旗舰同步完成转向,而正好与刚刚消灭了清军舰阵右翼第五小队三舰的日军第一游击队的四艘精锐装甲巡洋舰遭遇。
   
   
    V1V2V3T1T2B1B2V4V5T3V6V7
   
   
    A1
    A2
    A3
    A4
   
    J1
    J2
    J3
    J4
    J5
    J6
    J7
    J8
    J9
    J10
    J11
    J12
    J13
   
   
    仁川外海战示意图一(向上为正北):
    说明:这是海战刚开始打响,日舰第一游击队加速左转时的形势图。上方排成一字横阵的为清军镇洋舰队一分队,中间的B1、B2为第一小队的装甲战列舰“定远”、“镇远”,其中“定远”为旗舰;其左翼的V4、V5为第二小队的巡洋舰“疾风”、“烈风”;T3、V6、V7为第四小队的装甲巡洋舰“济远”和巡洋舰“致远”、“靖远”;第一小队右翼的T1、T2为第三小队的装甲巡洋舰“建北”、“建中”;V1、V2、V3为第五小队的“平远”、“来远”、“经远”。
    A1、A2、A3、A4为转向中的日舰第一游击队四艘装甲巡洋舰“吉野”、“高千穗”、“秋津洲”和“浪速”;J1到J11为日舰本队的长纵队,正向清军旗舰驶去,依次是第一群阵的装甲巡洋舰“松岛”、“严岛”、“千代田”(J1到J3,其中松岛为总旗舰),第二群阵的装甲巡洋舰“桥立”(J4,群阵旗舰)、巡洋舰“金刚”、“比睿”(J5、J6)和炮舰“扶桑”(J7),第三群阵的巡洋舰“高雄”、“葛城”、“大和”、“武藏”(J8到J11,以高雄为群阵旗舰);J12、J13分别是炮舰“赤诚”和代用巡洋舰“西京丸”,处在本队纵队之左后方,主要是为了供海军部次长桦山资纪中将观战之用。
   
   
    T1J12
   
   
   
    V7
    V6
    T3
    V5
    V4
    B2B1T2
    A1
    A2
    A3J1
    A4J2
    J3
    J4
    J5
    J6
    J7
   
   
    仁川外海战示意图二(向上为正南):
    说明:此时清军舰队右翼第五小队已被歼灭,第一小队的装甲战列舰“定远”、“镇远”(B1、B2)完成了转向,与右翼第三小队的装甲巡洋舰“建中”(T2)一起以舰首对敌;左翼第二小队的巡洋舰“疾风”、“烈风”(V4、V5),第四小队的装巡“济远”(T3),巡洋舰“致远”、“靖远”(V6、V7)尚未完成转向。
    日舰第一游击队(A1到A4)在消灭了清军舰队右翼第五小队三舰后正好与清军舰队左翼第四小队三舰遭遇,而本队(J1到J7)则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转向,直插向清军舰队旗舰。
    上端的T1为脱离本舰阵的清军装巡“建北”,旁边的J12是“建北”的战利品-----日舰“赤诚”。
   
   
    日舰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少将见机会难得,立即下令左舵向右,插入清军左翼第四小队三舰与主舰阵之间,企图故技重施,将清军第四小队“致远”、“靖远”、“济远”圈出阵外,分而歼之。这时,处于清军第四小队右端的“济远”舰因位置较为突出,正好暴露于日舰第一游击队诸舰的舷侧炮火集中攻击范围内,首先遭到了日舰的猛烈打击,一时弹如雨下,舰面上人员伤亡惨重。但凭借坚固的装甲防护,“济远”并未受到致命伤害,主炮和机舱完好无损。正当其左边的“致远”、“靖远”加速向其靠拢,前来施与支援时,“济远”忽然加速向右急转,脱离了阵列,开足马力向东南方向逃去。
    看到这耻辱一幕的“致远”、“靖远”两舰舰员愤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他们失去了小队中惟一一艘装甲巡洋舰的掩护,只得以两艘排水量2300吨的单薄巡洋舰对抗日舰第一游击队四艘排水量从3150吨到4200吨的精锐装甲巡洋舰。
    坪井航三见“济远”逃逸,下令不予追击,先围攻“致远”、“靖远”,第一游击队四舰一起开火,“致远”、“靖远”二舰立时笼罩在红光黑烟之中。
    日舰炮火一开始集中于稍稍靠前的“致远”舰上,随着双方运动转向造成的位置变化,“靖远”进入了日舰的舷侧炮火集中区域。
    坪井航三下令:“集火轰击舷侧右前方敌舰!”
    “靖远”舰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中弹二百多发,舰体破裂进水,于四时十六分沉没,全舰二百三十人中,舰长叶祖珪中校以下二百零一人壮烈殉国。
    “致远”舰趁着日舰围攻“靖远”,日舰纵队前三舰与最尾上的“秋津洲”舰被“靖远”舰体所隔,一时无法相互援助之机,以前主炮猛轰“秋津洲”,连中六发。其中一发炸穿舰桥,击毙敌舰长上村彦之丞少佐,另有一发命中敌舰右鱼雷舱,引发鱼雷爆炸,当场炸死舰员五十余人,“秋津洲”立时向右倾斜。坪井航三此时已确定“靖远”必沉无疑,慌忙命令“吉野”等舰转到“致远”左舷集火攻击,掩护“秋津洲”退出战场。
    “致远”舰长邓世昌中校刚刚目睹了“靖远”舰被围轰而沉,知道本舰以一敌三,必亡无疑,便对大副陈金揆少校道:“我原先对诸官兵说过,设有不测,誓与日舰同沉!如今形势至此,我见倭舰专恃吉野,如果能击沉该船,则我军尚可有机会取胜。我准备与之同归于尽,以保证全军之胜利!”
    陈金揆深为感动,道一声:“遵听舰长命令!”便开足马力,摇动舵轮,舰首指向“吉野”,疾速冲锋。
    邓世昌又转向传令筒,雄声如铁:“诸位舰员,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我舰正向敌舰吉野冲击,只欲与敌共沉!”
    稍后,全舰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吼声:“撞沉吉野!杀身成仁!”
    此等英雄气概,苍天可鉴。
    坪井航三在“吉野”舰上看得清楚,“致远”正如飞箭般直冲过来,摆明了是要来拼命的,慌忙下令转舵规避,同时传旗令:“全力轰击敌舰!”
    日舰“高千穗”和“浪速”急发炮猛击,“致远”中弹无数,舰首烈焰飞舞,却仍破浪向前,紧紧咬住“吉野”不放,瞬时间与敌舰距离缩短到一千码。
    坪井航三此时已全然不顾司令威仪,挥着胳膊大吼道:“开炮!放鱼雷!给我把它拦住!”
    “吉野”舰长河原要一大佐遵命亲自指挥发射鱼雷,慌忙中只粗略计算了提前角,便按下发射钮,舰艉左鱼雷管内一枚三十六公尺鱼雷被火药燃气弹入水中,在海面上划开一道白色的细长航迹,直向“致远”而去。
    邓世昌在舰桥上看见了那道致命的白色航迹,急下令:“有鱼雷!右满舵!”
    大副陈金揆及时转舵,鱼雷擦着舰体左舷而过。
    第二枚鱼雷紧跟而来,陈金揆转舵不及,舰体中雷,立即向右倾斜,时为四时二十八分。
    “致远”受此沉重打击,随即倾覆,舰首先行下沉,之后推进器现于空中,直到沉没尚旋转不已。舰长邓世昌中校与大副陈金揆少校、二副周居阶少校同时沉海殉国。
   
   
    且说日舰第一游击队正围攻清军舰队左翼第四小队之时,日舰本队逼近了清军分舰队旗舰“定远”,企图施放鱼雷攻击。
    林泰曾准将指挥“定远”、“镇远”两艘装甲舰以强大主炮火力阻射日舰,并抢先发射鱼雷,意图打乱敌舰阵形,因敌舰规避得法,相继射出的4条鱼雷无命中。
    同时,处在旗舰右翼的第三小队装甲巡洋舰“建中”号开足马力,全速向旗舰靠拢,以减轻敌舰对旗舰的威胁。
    约四时零五分,敌一发三十二公尺炮弹命中旗舰“定远”舯部,击穿舰腹起火,火焰从炮弹炸开的洞口喷出,火势极为猛烈。“定远“舰上被迫集中人力扑灭火灾,攻势减弱,而火势益猛,暂时没有扑灭的迹象。这时日舰本队趁机向“定远”扑来,炮击愈频,并相继进入了鱼雷攻击的有效区域内,清军旗舰处于极端危险当中。
    “松岛”舰上的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默念着“天神保佑,此战必胜”,下令:“全体鱼雷攻击!”
    日舰本队旗舰“松岛”首先以舰首发射管射出鱼雷二枚,随即转向脱离攻击阵位,后续各舰亦相继完成鱼雷发射,转向脱离。
    十条鱼雷一分钟内先后出管,如群狼索食,拥向“定远”,清军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镇定自若,任由舰长杨用霖上校亲自操舰规避,自己仍冒着炮火站在舰桥指挥台上观察战局。
    “定远”舰舰首划出一道浅白色水迹,杨用霖上校以熟练的操舵技巧成功避过了一条、两条------总共八条鱼雷,最后的两条却--------
    清军“建中”号忽然从旗舰右前方插入,挡在了飞驰的鱼雷与着火的旗舰之间。
    两声巨响后,“建中”号向右急剧倾斜,随即舰体从舯部断裂成两半,翻转着沉入海底,在海面上留下几处夹着破木片与杂物的巨大旋涡。
    舰长胡思武中校以下二百九十三名官兵以自己的生命保卫了旗舰。
    旗舰“定远”号上,分舰队司令林泰曾准将为此壮烈一幕感动得热泪盈眶,愤然拔出指挥刀,指向日舰“松岛”怒喝道:“传令!目标敌旗舰,集火攻击!”
    清军“镇远”、“定远”装甲舰的主炮火力一下子全集中到了“松岛”身上,此时清军左翼第二小队的巡洋舰“疾风”、“烈风”完成了转向,遂遵令一同开火。
    四时十二分左右,“定远”的一发三十点五公尺重炮炮弹,命中松岛右舷下甲板,轰然爆炸,击毁第四号速射炮,其左舷炮架全被破坏,并引起堆积在甲板上的弹药爆炸。“刹那间,如百电千雷崩裂,发出凄惨绝寰巨响。继而舰体剧烈震荡,并向右倾斜,烈火焰焰焦天,白烟茫茫蔽海。死伤达八十四人,右舷炮队队长志摩清直大尉、分队长伊东满嘉记少尉战死。死尸纷纷,或飞坠海底,成散乱甲板,骨碎血溢,异臭扑鼻,其惨殆不可言状。须臾,烈火吞没舰体,浓烟蔽空,状至危急。虽全舰尽力灭火,轻重伤者皆跃起抢救,但海风甚猛,火势不衰,宛然一大火海。”(注一)
    伊东祐亨见情况危急,一面亲自指挥灭火,一面下令“以幸存者、军乐队等马上补充炮手”,以剩余火炮勉强还击。同时,其后各舰纷纷向清舰发炮轰击,以转移清舰注意力。到下午四时四十分,松岛的大火虽被扑灭,但舰上的设施摧毁殆尽,三十二公尺炮炮拴和水压机发生故障而不能发炮,已经丧失了指挥和战斗能力。于是,伊东佑亨发出了“各舰随意运动”的旗令,随即竭力摆脱“定远”、“镇远”二舰,带领其他六艘日舰向东南逃逸。
    林泰曾准将一开始下令追击,因定远舰受伤过重,定镇二舰速力又太低,遂又下令停止追击,整队集结。
   
   
    再说日舰第一游击队,在最终击沉“致远”、“靖远”,清除了清军舰阵左翼第四小队后,坪井航三本欲从后方袭击正与日舰本队交战的清军装甲舰“镇远”、“定远”,却迎面碰上了正赶回舰阵中的清军“建北”号装甲巡洋舰。
    “建北”舰长梁学志中校自知擅离舰阵前往抢功,铸下大错,正准备以功洗罪,此时立功心切,遂令加速前进,截住日舰,以保护旗舰后路。
    坪井航三看到“建北”孤舰前来,认为又是个围歼的好机会,便下令“集中攻击敌舰”。
    这时“秋津洲”已经退出了战斗行列,第一游击队尚有“吉野”、“高千穗”、“浪速”三舰,均未遭受严重损伤,“建北”虽然单舰战斗力高于日舰第一游击队中任意一舰,但若以一敌三,仍然凶险万分。
    梁学志中校想不了那么多,他的打算是不管其他敌舰,专攻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以击沉“吉野”为目标,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一待进入射程,梁学志中校即下令“集火攻击敌旗舰”,并亲自操舵回转,直至与敌“吉野”舰并肩行驶,以发挥其舷侧及舰艉的中口径速射炮火力。
    “建北”可以在任意一舷集中一门三零点五公尺主炮和五门十五公尺中口径速射炮的主要火力对敌攻击,相对的,“吉野”可以在任意一舷集中的主要火力为二门十五公尺、四门十二公尺中口径速射炮,“建北”若单挑“吉野”则明显占了上风。可“吉野”后面还有“高千穗”、“浪速”二舰,它们可在任意一舷集中的主要火力总共是四门二十六公尺主炮和六门十五公尺速射炮。
    梁学志中校实际上是抱着必死之决心与敌作战。
    “建北”的三零点五公尺炮弹首先砸中了“吉野”舰首,一下子削去了十五公尺的前主炮,弹片横扫过舰桥,打飞了坪井航三的白色海军帽,击毙其身边的传令兵。
    接着是一连串十五公尺榴弹,打得“吉野”甲板上烈焰四起,尸体散布,“吉野”舰员全力灭火,反击的炮火减弱了。
    然而“建北”自身遭到了更严重的打击。
    连续数发二十六公尺炮弹命中“建北”,其中一枚击穿装甲,炸毁了水兵宿舍区,引起大火,梁学志中校正沉着组织舰员灭火之时,数枚弹片飞来,正中梁舰长胸前,白色军官服染红大片。众舰员立即将舰长转送医务室,梁舰长因失血过多,不治而亡。“建北”大副杨言少校接任舰长,指挥全舰官兵继续战斗。
    战斗进行到四时四十分,“吉野”因承受了“建北”的全部火力,损失惨重,坪井航三正感情况不妙,忽然看见总旗舰“松岛”上升起了“各舰随意运动”的旗令,便顺水推舟,下令第一游击队全部退出战斗。
    杨言少校见敌忽然转向脱离,鉴于本舰损失亦不小,遂不予追击,升起联络旗向旗舰靠拢。
   
    仁川外海战至此落下帷幕。
    两小时的激战,清军镇洋舰队一分队遭受了严重损失,计有巡洋舰“经远”、“来远”、“平远”、“致远”、“靖远”和装甲巡洋舰“建中”号沉没,装甲巡洋舰“建北”重创,装甲战列舰“定远”受伤,官兵伤亡一千四百一十七人。
    日本联合舰队计有巡洋舰“高雄”、“葛城”沉没,炮舰“赤诚”被俘,装甲巡洋舰“松岛”、“秋津洲”、“吉野”重创,官兵伤亡六百七十三人。
   
   
    太阳渐渐在西边的大海上变成血红,撒满晚霞的天幕下,一绺绺黑烟自海平面升起。
    黑烟中,隐约现出一面红底金龙战旗。
    战旗下,镇洋舰队二分队旗舰“龙威”号装甲舰正犁破海面,率领着十艘崭新军舰驶向仁川港。
《铁血帝国》第十八章:平壤之夏
   
    1894年7月4日,大清光绪皇帝亲下圣旨,向日本宣战。
    次日下午,刘云系在京的军政要员齐集总参谋长府邸,进行“次谋部”会议。
    所谓“次谋部”原本是文易的玩笑话,因为当时刘云系的文官大多为次官,有“次官内阁”之说,武官则占据总参谋部,“次官内阁”加总参谋部就成了“次谋部”,后来刘云系文武官员相继接受这一新词,把在刘云府邸召开的系统内人员会议统称“次谋部”会议。
    在民选内阁诞生之前,这个“次谋部”实际上控制着帝国的军政大权,决定着大部分国家要务,比如,通过奖励工商,集中力量发展路矿重工业,积累起巨大的社会财富和雄厚的工业基础,以先进高效的方式建设起一支精锐的陆军和一支强大的海军,发展了近代化的教育事业,并于1893年彻底废除了科举制度。
    现在,“次谋部”会议开始了。
    “情报处对此次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请求引咎辞职。”
    “作战处的计划才是这次失败的主要原因,我请求将我免职。”
    “都住口,你们不干了,我找谁来干,最该辞职的是我,可我不能辞职,听懂了吗?听懂了就坐下!”
    朱涛和杨正金在刘云毫无感情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坐好。
    刘云环视众人一圈,摘下军帽放好,众人依次仿效而行。
    “这次的失败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刘云顿了一下,加重口气道,“不要以为自己从21世纪来,就一定比这里的人水平高!我们这里从前军衔最高的就是我,而我不过当到特战团团长,指挥过千把人而已,你们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都是连长、排长上来的,最高也就营长,而且没有一个当过海军,海战怎么打根本就没个底。现在我们手下是十几二十万的精锐陆军,必要时可以调动全国的练军、八旗军四十几万。我们还有舰队,三大舰队,取起精华组成镇洋舰队,虽然这次仁川一战损失惨重,但是绝大部分新锐战舰仍然完好。我们的一举一动不是死那么几百上千人的事,而是决定了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三亿到四亿同胞及其子孙后代的前途命运!大家想想,如果我们还是用当连长、营长的思维来指导自己的行动,我们能用好这些军队吗?我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我们对得起祖宗十八代吗?”
    众人沉默无语。
    刘云缓了口气,喝口茶,心绪稍稍平稳,又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有错,不过我们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一次战役的得失,问题的关键是下一步怎么走,根据原先的战略方案,海战若初败,海军应先做休整,再寻机决战,陆军进入朝鲜,控制各要地,抗击日军可能的登陆。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
    文易道:“这次海战我军损失远大于日军,我以为,日军的登陆将不可避免。而最有可能的登陆地点就在釜山和元山两处,釜山离日本列岛最近,海军保护较易,风险较低;而元山在朝鲜东海岸,从这里登陆可直接袭击平壤,阻断我军支援汉城之路,暂时又无遭我海上袭击之忧。”
    作战处处长杨正金道:“文易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如果现在派镇洋舰队二分队南下索敌,阻断朝鲜海峡,倒是可以令日军无法登陆,我陆军则可以安然进占朝鲜各要地。”
    刘云摇摇头:“不行,二分队暂时不能出击,最多可用于掩护陆军在大东沟登陆,要整队出战的话,要等待一分队主力舰修复完毕和南洋、大洋舰队遣舰来援之后。这次我们不要小胜,要一战歼灭敌主力,夺取绝对制海权,所以一定要集中可用的全部兵力才能出击。”
    情报处处长朱涛道:“如果我军没有海上支援,日军将很快在釜山和元山完成登陆,现在已经驻在汉城的第一特混群将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
    文易代刘云应道:“那就撤出汉城,坚守平壤,等待夺取制海权后再全面反攻。”
    刘云点点头:“文易说得对,汉城四周一马平川,本来就无险可守,如果再被日军南北夹击,第一特混群必死无疑,不如撤到平壤,不仅可依山临水而守,更可以方便地得到援军和补给支持。”
    众人点头称是,又经一番细节上的讨论,朝鲜战争的先期作战计划定了下来。
    军事问题刚刚谈完,刘云又转向文易道:“听说内阁和资政院里有些人抓住这次战败大做文章,更有甚者,向光绪上书要罢免我,你可有耳闻?”
    文易苦笑道:“何止要罢免你,还有我,总参各处处长,这里坐着的各部次官,总之,有人希望我们全部倒台,好取而代之。”
    刘云又问:“光绪的态度怎么样?”
    文易道:“你昨天都已经跟他谢过罪了,他还能怎么样,光绪要靠我们才能生存,这点他恐怕比我们还清楚。”
    刘云道:“记好那些想取而代之的家伙,等战争结束以后,一个个开刀,跟我们玩落井下石,根本就是找死。”
   
   
    时间一晃来到了1894年7月25日。这一天,清军第一特混群(辖禁卫海军陆战队第一、二团和禁卫第二师四旅十团)在特混群司令官、禁卫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的带领下,携同八百朝鲜禁卫军,护送着朝鲜王室宗族千余人放弃汉城,退向平壤。此时,距汉城不到五十里的水原,日军第三师团师团长大岛义昌中将正和他的参谋们精心谋划攻克汉城之策,两天后,他的大军不费一枪一弹进入了汉城,这位将军亲手在景福宫勤政殿上把熬夜弄出来的作战计划一把火烧个精光。
    同一天,平壤以东五十里的江东和以南三十里的中和两地,16日抵达平壤的清军禁卫第二师(缺禁卫第四旅)正与日军第五师团所部激烈交战。
    江东前线,枪炮声绵连不绝。
    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少将仅由三十名骑兵护卫,赶到江东北山阵地,视察驻军禁卫第五旅十五团之战况。
    山后的十五团团部里,团长陈星云中校远远见到后方冲来一队骑兵,忙下令警卫连进入战斗状态,直到他看清一名骑兵手中的龙旗。
    “陈团长!我是钟夏火!叫你的部下别走火了!”
    钟夏火的大嗓门在山谷中造出低沉的回响,陈星云立即挥手下令:“恢复戒备状态!”
    钟夏火从马上一跃落地,正好与迎上来的陈星云碰个照面。
    “师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看看不行吗?”
    “这里很危险。”
    “还有更危险的呢,少费话,你这边怎么样了?”
    陈星云引钟夏火进了团部------一顶三面通风的帐篷,现在正是盛夏,骄阳似火,帐篷里闷热不堪,人人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
    “师长您看,”陈星云点着地图,“日军第十九步兵联队从今早上开始,已经发起了五次冲锋,每次冲锋前均以炽烈炮火轰击我军阵地,我军阵地上虽广挖防炮洞,无奈敌重炮炮弹威力太猛,我前沿各营伤亡惨重,虽打退敌军全部冲锋,全团却已有三分之一员额伤亡,现在正承受敌第六次冲锋,如再无支援,怕是快要力不能支了。”
    钟夏火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微笑着摇摇头:“陈团长,你所处的地形非常有利,日军以一个步兵联队绝没有突破的可能,敌人越是不顾一切疯狂冲击,其筋疲力尽之时就会更快到来,你的团伤亡了三分之一,日军说不定已经伤亡三分之二了,这次冲击怕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吧。”
    陈星云仍忧心忡忡:“未必如此,日军似乎集中了全师火炮对我阵地猛烈轰击,再这样下去-----”
    钟夏火点了一下地图:“想要援兵是吧,实话告诉你,从昨天开始,中和方向吃紧,所有的预备队都调过去了。我们必须守住平壤南大门,以接应第一混成群,中和一旦失守,五千余友军将会全部完蛋,朝鲜王室也会落入日本人之手,我们无论在战术还是战略上都会处于不利地位。所以,没有援军给你,我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守住阵地。”
    陈星云嘴上说:“是,保证完成任务!”,心里仍在嘀嘀咕咕个不停。
    钟夏火看出他态度不够坚决,便故意说:“这样吧,你领我到阵地上转转,看敌人的炮火到底有多猛烈,我再算计算计该给你拨几门大炮过来。”
    陈星云吓了一跳:“师长,您可千万别上阵地去,出了事我可负责不了,这样,我尽力守住阵地,援军的事情我不提了。只是------”
    “你当我怕死?”
    “属下绝无此意,师长,您要真体谅我们十五团,就拨四五个基数的弹药过来吧,我们的五七山炮差不多断粮了。”
    钟夏火回头对通讯员道:“记下,给十五团拨五七炮弹三十箱,机枪子弹十箱,黄昏前送到。”
    陈星云乐得差点要弯下腰行旧式打千礼。
   
   
    十五团一营阵地,位于北山的南麓,此时已是弹坑累累,山上树木无一完好,战壕被弹坑隔成一截一截,阵地上下更是死尸遍布,惨臂断腿散于其间,被遗弃在山坡上的伤兵哀号不绝,此景犹如人间地狱。
    很快,急促的枪炮声又吞没了一切。
    一营营长莫华虎少校在防炮洞中听得日军重炮火力已经向后延伸,立即冲上战壕,与机枪排士兵一起将一挺十管格林机关枪推进战位,然后亲自操枪射击。格林机枪的枪管急速转动着,依次击发,7点92毫米子弹如暴雨般向山下挺着刺刀猛冲的日军倾泻。忽然一阵呼啸声,一组五七山炮炮弹又在日军散兵线上开花,一下炸倒好几片。莫华虎口里叫道:“好,打他狗日的,真他妈比俺家割麦子还快!”,手指扣着扳机不放,很快打空了整个100发的环形弹鼓。
    “子弹,拿子弹来!”莫华虎吼道,却见机枪排排长许魂少尉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报告营长,全营机枪子弹只剩下三百发了,每挺机枪只够一个弹鼓。”
    “笨蛋,紧张什么,不是还有三百发吗,先拿一个弹鼓给我!”
    “是。”许魂递过弹鼓,心想这个营长该自己当,而莫华虎只够格做一名机枪射手。
    一百发子弹只够贪婪的格林机枪吞食半分钟,莫华虎的机枪又“喀嚓”一声停下了。
    “还有子弹吗?”
    “二班正在用一个弹鼓,这是最后一个弹鼓------”
    “拿来!”
    许魂慢吞吞地交出最后一个弹鼓,脸上表情似乎是正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讨租的地主。
    当一营的最后一个机枪弹鼓在营长手中报销之后,全营的机枪就此闭嘴。
    又一阵密集炮火之后,日军第十九步兵联队第三步兵大队大队长久川流能少佐亲率本队最后的三百名生力军冲向清军一营阵地,后面大队属的两门70毫米步兵炮和八挺马可沁机枪不停喷吐着艳红的火光。
    “天皇万岁!大日本帝国万岁!帝国皇军不可战胜!”
    久川流能少佐高喊口号,举起军刀,后面是大群头绑旭日布条、裸着上身、手握步枪的帝国武士,或者叫疯狗。
    一营阵地上,莫华虎少校和他的部下们正被日军的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忽然听到一阵叽哩哇啦的喊叫,显然敌人已经冲近。
    莫华虎拍拍许魂的肩头:“去,帮我到营部防炮洞,把我那把大刀拿来。”
    许魂诧异道:“要用那种东西?”
    莫华虎道:“什么那种东西,那叫大刀,快去。”
    许魂急忙跑向营部防炮洞,抓到那把大刀就往回跑,待他把大刀递到莫营长手上时,战壕中的士兵们已经上好了刺刀,准备冲出去肉搏。
    莫华虎左手一把左轮枪,右手一把坠着红穗子的阔刃大刀,口中大吼:“小鬼子冲到上来了,砍他狗日的,弟兄们,跟我来!”,身子已经跃出战壕,逼面碰到个冲在前面的日本兵,当即手起刀落,斩下个滚圆脑袋。
    “杀啊!”
    两百多条汉子端着刺刀冲下山坡,其中也有机枪排排长许魂少尉。
    许魂紧跟在莫营长后面,时刻防范鬼子从营长侧后偷袭。忽然,斜刺里闪过来一名狂吠不已的日兵,直取营长后心,许魂急挺枪上前,挡住对方。日兵来势汹汹,转而猛刺许魂,许魂却因拼刺刀功夫没练好,拦挡不及,左肩中了一刀,痛得大叫。那名日兵收回枪,正欲再刺,却被一道银光自脖颈处闪过,立即一股污血飞上天空,溅得许魂满脸满头。
    许魂抹着脸,看看身上红通通一片,也不知哪儿是自己的血,哪儿是鬼子的血,只见莫营长提着滴血的大刀冲自己跑过来,对自己吼了声:“小子,学着点!”,便又挥刀再冲。许魂捂着伤口跪下,眼看身边的弟兄们在莫营长带领下把敌人赶下了山坡,心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能当排长已经是八辈子积德了。
    久川流能少佐挥刀劈倒了一名清军战士,又顶着一名己方伤兵的脑袋开了一枪------为了让他免遭被俘之辱,终于遇上了肩上缀着少校军衔的莫华虎。
    在久川流能想到对手必是清军指挥官之前,他的瘦长脑袋就骨碌碌滚下了山坡。
    真正的战场上是没有时间给人思考和说废话的。
   
   
    当日黄昏,清军禁卫十五团团长陈星云满意地收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满满三大车的弹药。
    与此同时,日军十九联队联队长千寻尾南中佐领着他不到定额人数四分之一的残部放弃对江东的进攻,灰溜溜撤回阳德。
《铁血帝国》第十九章:肉弹
   
    一条浅不没膝的小河自西向东,弯弯曲曲地,一直流向大同江。河北河南各有一群山峦,迤俪展开,隔河对峙。两群山峦中各穿出一条大道,蜿蜒而进,在横跨小河的一座五孔石桥上合为一体。石桥之东北,一座小镇依山傍水而建,大道穿镇而过,不知道它从前究竟如何繁华热闹,现如今,这里仅是一片满是瓦砾和尸骨的废墟。
    那条小河叫中川,那座只存在于从前的小镇叫中和,十天来,为争夺中和及其附近地区,中日两国军队已在中川两岸流尽了数千官兵的鲜血。
    禁卫第二师四旅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的作战日志上已经预先填好了日期:光绪二十年八月三日,这一天的战斗是否会更加惨烈,抑或将有重大转机,肖烈日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他的头脑中满是自己率领战士们向敌猛冲的幻象。
    “报告团长!师部急件!”通讯兵扯着嗓门叫道———这是肖烈日的规定,部下向他报告时必须尽可能以最大音量吼出来,因为这个,十团曾被刘云随口赐了个“狮吼团”的美名。
    此刻,狮吼团团长肖烈日中校打碎了幻象,抬头一声:“念!”
    “十团团长肖烈日,你部在昨日石桥之战中抓住战机,主动出击,以英勇迅疾之冲锋,将敌第十二联队所部打垮,毙敌五百三十名,俘二十六名,战功卓著,特表嘉奖,并上报总参请授勋章。另,多日来你部与海军陆战队两团死守中川一线,敌不得进一步,而你部亦受损不小,今日至明晨,我援军将至,你部明日即可换下阵地,在此之前,不得擅自出击,遇敌攻击,则以密集火力抗击之,直属炮兵团之二、三、五营今日由你部直接指控,炮弹可不加吝惜。又另,师部今日遣直属侦察营之狙击排赴你部,支援并指导你部狙击作战,望与其密切合作。特此,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
    肖烈日摸了摸脑袋,嘟囔道:“狙击作战?一个排顶个屁用?咳,不知道师长怎么想的。”
   
    中川北岸,设有清军的防御阵地。几道战壕背山而掘,之间以交通壕相连,建有机枪、机炮射击工事、观察工事和防炮洞。炮兵阵地设在大道附近,中和镇西北方向,有几座土丘掩护,炮兵阵地东北方向的山谷中,正是禁卫第十团团部所在。团部、炮兵阵地和前线战壕之间均有旗号联络点,有专人负责以旗号传达各种讯息,可从前线或团部通过旗语、号声指引炮兵火力定点轰击。这是军用有线电话普及之前最为有效的快速通讯法,但是容易受到许多人为因素的影响,造成信息漏传、误传或误解。
    盛夏的午后,灰云遮住了太阳,也带来微微的凉爽。清军阵地上寂静无声,除了观察哨中留有携带望远镜的观察员外,其他官兵大多在战壕中休息。
    十团三营的观察员-----七连狙击班班长贺风起少尉在望远镜中发现了南岸日军阵地上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忙瞅一眼射击诸元草图,找到了那个位置上的测定距离:1200米。随即抓起手边硕长的曼利夏狙击步枪,放进观察口中,一手扶枪身,一手触扳机,枪托抵肩,枪管略伸出观察口外,眼睛靠近2倍固定瞄准镜,准备锁定目标。
    贺风起在进入保定帝国狙击学校的第一天就从校长王直上校那里听到了关于狙击手的教诲:“一个狙击手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保持冷静。”,此刻他正沉住气,瞄准镜中的十字线随目标缓缓移动。他选定了那个身着白色军官服的敌人做为首发目标,但是那家伙前面总挡着个小兵,令贺风起很为难,如果自己一开火,敌人会全都倒下,而最可能打中的是最前面那个小兵,一个小兵在帝国狙击学校出身的狙击手看来根本不算是战果。
    对方猫着腰,利用弹坑和小土丘做掩护,慢慢向中川靠近,显然是想抵近侦察。贺风起心里明白,他的曼利夏狙击步枪虽说有效射程达到1500米,但在1000米外的命中率非常不理想,若是在太远距离开火,敌人逃脱的可能性很大,最多能干掉一两个,能不能解决那军官还很难说。不如等待敌人靠近后,再寻机开火。贺风起这么决定后,继续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把那四个日兵放到了1000米距离上。
    贺风起平稳着呼吸,静静等待战机的来临,终于,那个日军军官前面的小兵忽然一个不小心,被什么东西拌倒在地,军官的细小脑袋清晰地亮在贺风起的视野中。
    一声清脆的枪响,日军军官仰面翻倒在地,其他人赶紧趴了下去,一动也不敢动。贺风起麻利地拉动枪栓,冒着余烟的弹壳跳了出去,下一发子弹从弹仓里弹出,迅速填入弹膛中。
    贺风起保持着待击的姿态,虽说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但是正餐后的点心是谁也不愿错过的,他等待着剩下的那三个小兵为他提供简单而美妙的娱乐。
    过了好一阵子,阵地的西端也传来一声飘忽的枪响,贺风起不想理会别人的战果,他充满了耐心。
    时间如中川的河水,半死不活地流淌着,太阳摆脱了灰云的纠缠,开始把炽烈的火焰倾洒下来,贺风起待在有顶盖的观察哨中,虽然没被晒着,但眼睛被目标区域过于明亮的反光刺得有点发痛。
    那三个日本兵开始呆不住了,一个瘦小些的家伙从藏身的低地里吃力地往回爬,正准备翻过一处凸起的小丘时,右背心中了一弹,挣扎几下后,永远安静了。
    贺风起拉一下枪栓,顺便用手边的汗巾抹了抹额头,这天,也太热了。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阵地东端又传来曼利夏清脆的声音,贺风起默念着:“心静自然凉。”,抹去了满头的汗水。
    忽然,那两名剩下的日兵一起从低地中跃起,以惊人的速度向己方阵地狂奔而去,人在逃命时的潜力也许是无限的。
    在贺风起看来,高速直线运动的目标与静止的目标并没有多大区别,他轻松地将瞄准镜的十子线咬住一个日兵的背心,屏住呼吸扣下扳机,曼利夏射击时巨大的后坐力撞得他的肩膀发酸,瞄准镜中的日兵两手高举向空中,头向后仰着往前摔下去,那一瞬间,贺风起觉得时间静止了。
    “太美妙了。”贺风起心里念叨着,拉一下枪栓,发现最后一个家伙还在没命地疯跑,嘴角不由泛出了甜蜜的笑意。
   
    中川南岸的群山后,靠着大道,有一个绿树环绕小村子名叫贺田里,日军第三师团师团部正设在这里。这天,师团长大岛义昌中将正在一间原本是村长家正厅的瓦屋里训斥他的可怜部下们。
    “废物!一群废物!你们还算是帝国武士吗?成天高唱什么宣扬帝国武威,为天皇尽忠之类的空话,小小一个中和,自我军接替第五师团之第九旅团后连续攻击四天,竟不得前进一寸,你们说,你们都在干什么!乃木少将,你的第五旅团负责夺取中和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进展!?”
    那第五旅团旅团长全名乃木希典,乃长州藩武士,五短身材,留八字胡,双目如狼,以凶狠鲁莽闻名。他曾在1868年的戊辰战争(即倒幕派与幕府之战)中屡立战功。后来维新前三杰之一的西乡隆盛于1877年发动叛乱,西南战争爆发,乃木在当时的陆军中将山县有朋麾下任前线指挥官,于熊本之战中负伤,丢失军旗,欲引咎剖腹自杀,以向天皇“谢罪”。明治天皇非但未治其罪,反嘉奖其作战英勇,官升陆军中佐。乃木感激涕零,对天皇忠贞不贰。朝鲜战争爆发后,乃木升为少将,出发前曾赋诗明志道:
    肥马大刀尚未酬
    皇恩空浴几春秋
    斗瓢倾尽醉余梦
    踏破支那四百州
   
    当下乃木希典被大岛师团长这么一问,不由火从心起,起身厉声道:“属下请师团长阁下将所有重炮配属本部,属下将亲率部队冲破支那军防线,明日日落之前如无成效,属下愿自裁以谢罪。”
    大岛义昌冷冷道:“乃木将军,不要说气话,当年在熊本城外你的誓言不就成了空话吗?我可不能让你的九千部下去冒这个险,再重演一次军旗被夺的丑剧。”
    大岛之言,字字如刀,深深刺入乃木心底。乃木希典当即拔出军刀,“咔”一声架在桌子上,左手伸入刀刃下,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手摆刀动,“嚓”地切去了左手的小拇指。
    大岛义昌怒喝道:“乃木!你干什么!”
    乃木希典强忍居痛,右手按住伤口,一字一句道:“阁下不肯信任属下,属下只好切指明志,今日属下切指,明日若支那军防线不破,属下自当如切指般痛快切腹。”
    大岛义昌从鼻子里狠狠出了口气,板着脸点点头:“好,乃木将军既然如此执着,我就把炮兵联队全部连第六旅团的两个联队炮中队交给第五旅团控制,从今日下午至明天日落前,第五旅团应全力攻击中和桥方向的支那军阵地,务求达成突破。另第十一联队从东线、第十二联队从西线进行佯攻,吸引支那军注意力,掩护第五旅团侧翼。骑兵联队为总预备队,一待第五旅团达成突破,即从突破口中杀出,向支那军纵身挺进,以扩大战果。大家都听好了,总攻时间定为下午四时,之前从下午三时三十分开始,进行三十分钟的火力准备。”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高叫,乃木把军刀插回刀鞘中,死咬牙关抵御手上的痛苦,脸上更溢满了凶暴之气。
   
    1894年8月3日下午三时三十分,日军集中了70毫米步兵炮12门、75毫米山炮16门、75毫米野炮36门、120毫米重榴弹炮12门,总计76门大小火炮,对当面的清军禁卫第十团阵地开始进行密集炮火轰击。清军阵地上一时间弹如雨下,火光闪耀,硝烟滚动,泥土纷飞。清军士兵照例躲入防炮洞中,只留下少数观察员在工事中观察敌方动向。
    禁卫第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闻得炮响,只带两名通讯员跑上团部附近的山丘,以一部英国产的单筒望远镜察看形势,发现对方这次的炮火异常炽烈,预感到日军将要发起的进攻必然非同寻常,遂命一名通讯员到炮兵阵地上传达指令,要炮兵进入战斗状态,并将弹药库中全部弹药搬上阵地,准备打一场恶战,又命另一名通讯员立即赶回师部,请求派两营步兵并五个基数炮弹支援前线。
    半小时后,日军炮火转向纵深,肖烈日从望远镜中透过淡去的硝烟,看见了似乎没有尽头的日军散兵线,正如潮水般涌向己方阵地。
    “通讯员!”肖烈日叫道,身边却无人应答,方才想到两名通讯员全都派下去了,正欲亲自跑到另一座山丘上的炮兵指挥所下达命令,忽然耳边如雷霆炸响,万电齐发,无数红光闪动不已。原来是炮兵部队依炮兵指挥所的旗令,已经开炮进行火力阻射,肖烈日又骂自己脑子糊涂,竟忘了早已授权炮兵指挥所,一见敌人进入射程,即可自主下令开炮轰击,尽量勿使敌军迫近。
    配给肖烈日“狮吼团”的炮兵实力及为可观,除了禁卫第六旅旅属炮兵营的18门75毫米山炮和本团所属炮兵连的9门57毫米山炮外,最重要的是根据当日钟夏火师长命令配属的师属炮兵团之第二、三、五营,前两个营各装备9门150毫米重榴弹炮,第五营装备18门75毫米野炮。以上共63门支援火炮,除团属的9门57毫米山炮分散配属在前线阵地纵深外,其余75毫米以上火炮全部集中在了十团团部附近的专门炮兵阵地中,并在一座可瞰视中川南岸平地的小山丘上设立了有坚固工事防护的炮兵指挥所,通过旗语给炮兵阵地指示目标、传达射击诸元以及下令轰击。
    此时炮兵阵地已经接到炮兵指挥所命令,开始对5000米外的3号标定地域进行连续火力拦射,以削弱推进中的日军散兵线,并阻止日军后继部队向前支援。
    “150毫米重炮的怒吼声绝对会让人血脉膨胀”,这是刘云在视察禁卫第二师炮兵团时对团长胡惊怖说过的,如今胡惊怖中校在炮兵指挥所里承受着18门150毫米重榴弹炮和36门75毫米火炮相继射击带来的震撼,觉得天堂似乎就在不远处。
    “开炮门!”
    “下弹壳!”
    “清炮膛!”
    “瞄准校正!”
    “取炮弹!”
    “装填准备!”
    “装填!”
    “关炮门!”
    “开火!”
    随着炮兵军官的口令声,阵地上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执行各种战术动作,把一发发散播死亡的炮弹通过大炮掷向敌人,虽然现在他们眼中所见只是烈焰、硝烟、尘土和越来越多的金属弹壳,但是炮兵弟兄们心里都知道,他们给敌人造成的杀伤-----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都是步兵弟兄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日军第一波散兵线由第五旅团之第九联队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的两个中队组成,约1200人,第九联队联队长山田掘正大佐亲自带领,出战壕后展开成广阔横队,宽度约1500米,纵深100米左右,跟随在炮兵弹幕后约600米,先是快步前进,准备进入离清军前沿阵地200米距离时再跑步冲击。
    其后的第二波散兵线距第一波散兵线约200米,由第十联队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的两个中队组成,第四大队大队长羽黑信胜中佐为前线指挥,兵力和阵型与第一波散兵线相同。
    后面还有第三、第四波散兵线,最后是乃木希典的精英敢死队-----明治尽忠队,由乃木希典亲领,以做最后一博之用,这些部队都还藏在战壕中,等待第一、二波散兵线的战果。
    事实上,第一、二波散兵线惟一的战果只是消耗了清军的部分弹药。
    亲任第一波散兵线前线指挥的山田掘正大佐从战壕中走出不到200米,就被一发曼利夏步枪射出的7点92毫米子弹洞穿了脑壳,自动代替山田大佐成为前线指挥的第一大队大队长池水清夫中佐仅比自己的顶头上司多活了三分钟,一阵密集的炮火后,池水中佐的脑袋被弹片劈成两瓣,脑浆与鲜血四下横流。第十联队副联队长神威仙明中佐又再自动接任前线指挥,他比他的两位前任都要多占便宜,一发曼利夏步枪子弹穿透他的胳膊后,一簇弹片又把他的背部扯个稀烂,后日军士兵将其身体抢回,竟从其背上捡出霰弹片23枚。
    第一波散兵线并未能按照计划发起跑步冲锋,1200余人在到达预定冲锋位置之前就全部倒在了57毫米到150毫米的炮弹以及从汉阳88毛瑟步枪到马克沁机枪的7点92毫米子弹之密集拦射下。
    第二波散兵线中躲过炮火洗劫的残余官兵踏着战友们的尸体冲过了中川,狂叫着发起冲锋,不少人冲近到清军战壕前仅十几米,清军官兵适时发动反冲击,将日军赶回河中,日军跟进的重机枪分队不分敌我,疯狂扫射,数百士兵倒进中川河水中,原本清澈见底的中川几成血河。
    乃木希典在望远镜中看到部下如麦禾遭镰割般纷纷倒下,又急又气,拔出军刀下令道:“命炮兵进行第二次炮火准备,时间仍为半小时,炮火准备停止前五分钟,第三第四阵线相隔200米出战壕,立即跑步冲锋,尽忠队全体上刺刀准备,听我命令,随时出击!”
    清军阵地再次受到了饱和轰击,不少暴露的火力点被摧毁,肖烈日看到了战局的不利,意识到后面的战斗会更加残酷,便开始组织团里的全部非战斗人员,用从炮兵部队那里借来的轻武器装备起来,加上警卫连,共350人,作为总预备队,准备在危急时刻发动反冲击,将敌人赶出阵地。
    “简直是用肉弹来进攻。”肖烈日从望远镜中见到两军阵地间遍布的日军尸体,不禁摇头叹道。
    士兵们的血肉往往是将军们成名的踏脚石,至于成的是什么名,死去的人是不会知道了。
《铁血帝国》第二十章:血地
   
    太阳从西边冷冷地注视着热闹的地面。红的河,黑的云,闪动的光,飞溅的血肉,跳舞的死神。人类是世界上最嗜好和精通互相残杀的动物,上帝创造了人类,就是为了让人类在他面前杀戮而取乐?
    乃木希典的肉弹攻击进入了关键时刻。
    进攻时间到了,战壕中的军官举起了军刀,士兵端平了上好刺刀的步枪。每十名步枪手中有一人的步枪下挂着旭日军旗,整个散兵线由一名居中的旗手高举两人高的战旗,作为精神支柱。众人屏息静气,等待进攻的指令。伴着对面清军阵地上隆隆的炮声,第三波散兵线前线指挥清水春贺中佐终于发出攻击信号:“天皇万岁!前进!”
    “天皇万岁!”
    雷鸣般的叫声震撼着每个人的耳膜,战壕被人们抛到了后面,恐惧被狂热扼杀,懦弱被狂热毁灭,犹豫被狂热粉碎,燃烧的心是不会让人保留多余的感情的。
    炸药和子弹也不会让人保留多余的生命。
    日军第三波散兵线刚奔出战壕不到200米,清军阻射炮火立即准确地落下,完整和不完整的人类躯体开始在空气中起飞、滑翔、坠落,当场死去的人住嘴了,尚能呻吟的人吵个不停,可他们声音被炮弹的爆炸声完全掩盖住,等于不存在。
    第四波散兵线踩着满地的死尸和伤兵跟进攻击,指挥官岛川总三大佐出战壕后不到三分钟即被一发重炮弹炸成泥粉,部下士兵们大多不知道,也不管有没有指挥官,只顾跟着前面的人往前冲。
    乃木希典见第四波散兵线出发后,清军炮火开始往后退,集中到中川河岸一带实施拦射。觉得时机已到,遂拔出军刀,亲自带领精选出的800名尽忠队队员,个个头绑印着大红旭日、写有“必胜”字样的白布带,坦胸露乳,只带军刀和上了刺刀的步枪,跳出战壕,直扑清军阵地而去。
   
    清军炮兵指挥所中,禁卫第二师炮兵团团长胡惊怖中校眼见敌军来势汹汹,心中虽焦急,却仍有条不紊地指挥炮兵适时转移火力,层层拦射。此时,日军第三波散兵线部分官兵已经穿过炮火封锁,涉过中川,一方面逼近清军前沿阵地,一方面进入了清军炮兵射击禁区。胡惊怖狠得直骂:“我日他娘,怎么就打不准呢,传令!全部火力集中在中川水岸5号地域,距离3700米,以固定诸元连续射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止!”
    后面的炮兵阵地上,炮兵官兵们干得热火朝天,供弹手扛着几十斤的炮弹喊着号子传向装填手,装填手噌一下填弹入膛,喊道:“这一发送给狗天皇!”,便“嚓”一声关闭炮门。一名炮手每拉一次发射绳,都大叫一声“我日天皇他娘!”,他旁边的另一名炮手则交替使用“吃爷们一炮”和“打他狗娘养的”。
    清军炽烈的炮火给日军带来了巨大的杀伤,然而因清军步兵阵地被日军炮火反复洗劫,主要火力点损失不小,守军伤亡惨重,阻击火力不够,眼看日军优势兵力冲近了阵地。
    “弟兄们!上刺刀,跟狗日的拼了!”一营营长苏三岭少校抓起把步枪,自己上了刺刀,带头跃出战壕,率领全营尚可作战的两百多条汉子杀向敌阵。
    两军官兵在战壕前合为一群,相互混杀,刺刀和军刀反射的明亮光芒很快相继被鲜血覆盖,出刀者鼓气的吼声,与中刀者痛苦的嘶嚎混杂着响彻阵地上下。
    苏三岭营长刚杀下阵地,便侧身一闪,晃过一个日兵的刺杀,身体向前猛地一冲,手臂发力,一刀刺中敌兵咽喉。
    边上几名日兵看见了苏营长肩上扛的两杠一星,知道他是前线指挥官,口中叽喱哇啦怪叫着一齐冲杀过来。
    苏营长沉着应战,先是一个有力的抬手动作,挑开打头那名日军直冲而来的刺刀,反手一刺,日兵肚皮上立时开了个洞,随着苏营长刺刀迅疾抽出,那名日兵手捧涌出的肠子惨叫着倒下。
    两名日兵一左一右扑向苏三岭,苏营长主动出击,先向左迎着日兵冲去,运足力气对着日兵手中步枪的中部猛一拍,那名日兵手一麻,步枪竟飞出四五米外,未等闪躲,苏营长的刺刀已经准确地插入了他的心脏。苏营长刚拔出滴血的刺刀,身后日兵已经冲近,来不及反身拦挡,遂顺势就地一滚,避开日兵那就着冲势的有力一刺,同时手向腰间一摸。待滚过身来,正好与日兵打个照面,手一抬,连扣扳机,三发7点63毫米左轮手枪子弹全打进日兵胸口,那日兵全身一软,向前倒下,顶着灰色军帽的脑袋正触到苏三岭脚底。
    苏三岭站起身时,眼见又一股大队敌兵冲近,舔舔嘴唇,吼一声:“小鬼子来啊,看爷爷怎么收拾你们!”,领着身边几名警卫排士兵直向数百敌兵而去。
   
    当乃木希典亲领的八百明治尽忠队以三分之一兵力伤亡的代价穿过清军炮火封锁线,踏上中川北岸时,清军禁卫第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已带领最后的三百五十名预备队发起了对日军第四波散兵线的反冲击。
    经历了激烈拼杀终于冲上清军前沿阵地的日军第四波散兵线诸官兵看见了一幕可怕的情景,一名军官双手紧握一把两人长短的青龙郾月刀冲在前面,后面大群官兵手上除了刺刀外还有大刀、长矛、长刀、长斧之类的传统冷兵器,人人裸着上身,口中杀声震天,如扫地疾风般奔杀过来。
    喜爱练武强身的肖烈日中校平日就在本团官兵中开展传统武术的训练,即使开到战场上,也不忘带上练习用的各种传统兵器,如今在这紧急关头,肖烈日出于近战肉搏考虑,给部分预备队官兵配备了这些兵器。日兵使用步枪练习洋操日久,早已不习刀枪技艺,忽然在近处见到威风凛凛的长刀大斧,不由心惊胆战,加上军官大多战死,无人组织列队射击,仅零星放了几枪,就被迫与清兵混战在一齐。
    肖烈日一把青龙郾月刀舞得栩栩生风,六十八斤的大刀横一下切掉个日兵的脑袋,再一刀将一名手持单薄日本刀的日军军官从腰间砍成两段,斜一刀劈下一个日兵整条的胳膊,竖一刀又将一名军官活生生从头至裆断成两半。一名日兵横举步枪企图阻挡,被肖烈日的大刀连枪带人劈断,步枪毕竟起了缓冲作用,大刀从日兵颈部斜着向下直到右胸,刀下只剩半指厚的余肉相连,肖烈日向上一举,抽出刀身,喷涌的鲜血向四方乱飞,那名日兵的脑袋与半边身子歪垂向一边,腹中内脏外露,骇得四周的日兵竟忘了平日里反复宣扬的武士道精神,提着步枪转头就逃。
    “冲啊!”,肖烈日和部下们杀得兴起,挥舞着满是血污的兵器追过去,砍了几十个跑得慢的日兵,正与乃木希典亲领的明治尽忠队迎头相撞。
    乃木虽一贯好狠斗勇,毕竟久经战阵,见清军气势正旺,不敢立即上前肉搏,急忙下令前队蹲下开火射击。一排齐射过去,清军倒下一片,肖烈日左臂右腿各中一弹,被身边警卫员掩护着架回后方,全军气势顿减。乃木又指挥部下连续两次齐射,杀伤清军预备队官兵半数以上,然后齐叫“天皇万岁”,鼓气冲杀,清军力不能支,开始后退,而后面就是团部和炮兵阵地了,形势骤如风中弱烛,清军阵线面临总崩溃。
    “步兵让开!”,一阵叫喊声伴着“的的”马蹄声从阵地后方传来,禁卫第十团残余步兵向后望去,只见灰尘飞舞,马刀铮亮,旌旗招展,一面白色战旗上几个金色大字赫然眩目:“禁卫第二师骑兵团”。
    原来,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接到肖烈日求援的报告后,准确判断到日军是企图趁清军大队援兵未到之时全力攻击以打开局面,若派步兵前往支援恐怕贻误战机,遂亲自向师属骑兵团团长向蓝中校下令,命其率骑兵团全部马不停蹄,迅疾赶往中和前线支撑战局。
    向蓝中校的禁卫骑兵团一出现,战场局势立时剧变,千余名清军禁卫骑兵如风卷残云,眨眼间将乃木的数百尽忠队冲得七零八落。
    马刀过处,头颅翻滚,污血冲天,马蹄踏下,骨折肉烂,惨叫声声。几分钟下来,战场上的日军尽忠队队员非死即伤,少数举手投降的日军,竟被杀兴大发的清军骑兵齐齐砍去双手。
    日军第五旅团旅团长乃木希典少将身首异处,血浸泥土,砍死他的是谁,事后清军自己也查不出来,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出于个人英雄主义膨胀而肆意挥霍士兵生命的指挥官,不配得到对手的尊敬。
   
    中川南岸的日军阵地后,第三师团师团长大岛义昌中将举着望远镜越看脸色越阴暗,最后把望远镜狠狠扔下山坡,挥手招来通讯员:“下令骑兵联队,立即整队冲击,务必将清军赶下阵地!”。待通讯兵远去,大岛义昌拔出军刀劈向地面,歇斯底里道:“乃木希典!你这头死猪!”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西边晚霞如血,又似熊熊烈火。红光映耀下,一千多名日军骑兵从大道上杀出,包铁的马蹄践踏着战场上遗弃的无数残骨碎肉,马刀出鞘之声铿锵清脆,冲杀呐喊声如潮叠起,这一切又很快被呼啸而下的炮火和如蝗般横飞的子弹所消灭。
    一头战马前蹄高耸,随即向一边翻倒,马上的骑兵重重跌落在地,挣扎几下爬起来,忽而连中数发机枪子弹,身体剧烈地摇晃后,高举双手仰面倒下。同样的情景,随着时间向前缓慢推进而不断重演。
    清军骑兵团团长向蓝中校早有准备,一待将日军步兵赶下阵地,即命部下迅速拉过重机枪和机关炮安置到阵地上,骑兵下马进入战壕准备抗击敌军的反扑。这一措施事后证明非常正确,日军骑兵联队在密集而准确的火力狙射下伤亡大半,三个骑兵中队长阵亡,联队长古贺加信大佐身中三弹,幸得部下拼死保护,免于一死。至此,日军因兵力穷竭,被迫停止了进攻,清军忙于整顿部署,加强防御,也未进行反击,1894年8月3日在中和一线的血醒激战以两军总共伤亡九千余人的结果而告终,总计阵亡和受伤之比为七比二,可见战事之惨烈。其中,日军计阵亡六千零七十二名,清军也付出了阵亡一千一百四十一名的代价。日军第五旅团减员七成以上,失去了攻击力,残部被调回汉城负责城防,清军禁卫第十团亦减员逾八成,被迫回国休整。中和血战以日军指挥官之卤莽而始,两军厮杀之激烈残酷而闻名,日军遭受巨大伤亡而终,从整个朝鲜战争的全局来看,又是清军陆上作战由防御到进攻的一个转折点。
    8月3日夜间,清军第二批入朝部队之禁卫第一师第一旅抵达朝鲜。同日,清军总参下令成立北方军团,由钟夏火少将任军团长,统一调度从汉城以北入朝的各部队。
    设在长崎的日本御前大本营一时并未收到中和惨败的消息,日军按照原计划继续向朝鲜增兵,并以联合舰队开赴大东沟,企图拦截清军载运从海路入朝部队的舰船。
    1894年8月5日,日军第七师团继第三、第六师团后在釜山登陆。同日,清军镇洋舰队主力掩护禁卫第二师第四旅之第十一、十二团及禁卫第一师第二旅在大东沟登陆,以从海路支援平壤。
   
    大东沟海域,正是清晨,大清帝国海军总司令刘步蟾少将端立在镇洋舰队总旗舰“龙威”号战列舰舰桥指挥台上,身边集合着的是帝国海军精英中的精英。
    刘步蟾少将左手边立着镇洋舰队一分队司令官林泰曾准将,仁川外海战之败后,他曾上书总参,请求引咎辞职,总参谋长刘云批示:“不许,此次失败乃总参过错,除临阵脱逃之方舰长必处斩而示众外,前线指挥官均无受横加追究之理。”,仍保留其北洋舰队司令职位,并新任镇洋舰队副司令官。此次镇洋舰队出击,林泰曾准将仍驻在后备旗舰“定远”号战列舰上,若总旗舰桅杆受损或总司令官无法正常行使职权,即由其接替指挥。
    刘步蟾少将右手边是四艘装甲战列舰的舰长们,从近至远,依次为“龙威”舰长萨镇冰上校、“凤翔”舰长严复上校、“定远”舰长杨用霖上校、“镇远”舰长林颖启上校。
    刘总司令身后还有与以上六人一样,同为马尾海军学堂第一期学员兼第一批赴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留学生的突击队司令官蒋超英中校,此次出击,他坐镇新式巡洋舰“疾风”号,负责指挥总共八艘最高航速同为二十一节的“风”级巡洋舰,即“疾风”、“烈风”、“追风”、“飓风”、“超风”、“狂风”、“海风”、“和风”。突击队的任务是阻挡日军第一游击队,防止其冲乱己方本队阵列,以使己方本队可专心打击日军本队。
    蒋超英中校身后尚有突击队副司令兼“烈风”号舰长刘冠雄中校,他属于第二批赴英留学生,资历虽较蒋超英等人为浅,但因其学习成绩优异,回国后在北洋舰队服役期间表现出众,得到刘云参谋长和刘步蟾总司令的青睐,于是在本次出击中受到重用。
    刘冠雄左边立着装巡队司令官兼装甲巡洋舰舰长“建北”号舰长黄建勋上校(马尾一期兼第一批赴英留学生),以及装巡队副司令官兼装甲巡洋舰“建南”号舰长程壁光中校,两人指挥的装巡队除“建北”、“建南”外,还包括“济远”、“新远”、“恒远”三舰;右边则依次是第一护航队司令官兼“南琛”号巡洋舰舰长戴伯康中校,负责指挥从大洋舰队调来支援的“南琛”、“南瑞”二舰;第二护航队司令官兼巡洋舰“扬威”号舰长林履中中校,麾下二舰为“扬威”、“超勇”;第三护航队司令官兼炮舰“广甲”号舰长吴敬荣少校,负责指挥南洋“广甲”、“广乙”二舰。在本次出击中,装巡队编入本队阵列,跟随并支援四艘装甲战列舰与敌本队决斗。而三支护航队则分散部署在海口各处,负责哨戒和直接掩护陆军装卸上岸。
    海军总司令兼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率领的这支庞大舰队拥有大小战舰23艘,几乎包含了大清帝国全部的巡洋舰以上主力舰只,这样一支舰队开出军港,集结到朝鲜沿岸,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支援陆军的登陆行动。
    刘步蟾少将想起了出发前与总参作战处处长杨正金少将的会晤。
    那天,杨正金亲自乘军舰赶到旅顺军港,代表总参谋长刘云向刘步蟾面授机宜。
    “-----此次总参组织第二次大东沟登陆行动,一来为了按原计划从海上向平壤增兵,二来为诱日本联合舰队出击,一举歼灭之,改变整个战场的形势。”
    “杨处长,有个问题,若是日军不来大东沟与我决战呢?”
    “那就在完成支援陆军登陆任务后立即向南转进,到仁川索敌决战,若在仁川仍未找到日军主力,可再往南索敌,直到插入釜山港,截断日军在朝鲜海峡上的补给线。”
    “明白了,还有个问题,就是总参怎么能肯定这次战斗我军必可歼灭日军联合舰队呢?”
    “------这不是总参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了,总参只是给你一个任务,你的职责要求你去完成它,仅此而已,我都说清楚了吗?”
    “是的------”
    “司令阁下,帝国兴亡,在此一战,刘参谋长让我转告您,他相信帝国舰队的实力,更相信您的指挥能力。”
    “请转告刘参谋长,我刘步蟾此次领军出击,若不成功则必当舍身成仁,为帝国尽忠到底!”
    ---------
   
    “司令官阁下,西南方向发现烟柱一股!”
    刘步蟾迅速驱散了回忆,举起望远镜随林泰曾准将所指望去,果然发现了烟柱,而且不止一股。
    “各就各位!拉响战斗警报!”
    众军官听到命令,正欲各归其位,忽闻刘司令官震喝道:“帝国兴亡,在此一战,诸君努力,奋战到底!”
    众人纷纷回头,稍稍停立后,一起抽出军刀指向天空,齐声叫道:“帝国万岁!帝国海军万岁!”
    无数阳光的利刃般割破了早晨的灰云,随即将残存的云幕碎片撕扯得七零八落,最后那耀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直落到“龙威”号战列舰桅顶飘扬着的红底金龙战旗上,犹如一条闪亮的金龙腾飞在天空之上。
《铁血帝国》第二十一章:龙威
   
    所谓大东沟,其实是鸭绿江入海口外的一个喇叭型海湾,喇叭口向着大洋,喇叭嘴正好就是鸭绿江入海口。
    大东沟的海水在这个季节是黄色的。
    大东沟外的海水由浅蓝至深蓝,与海湾内的颜色有明显区别。
    一支悬挂金龙战旗的舰队此时就正在黄色与蓝色的交界线一带变换着队形,战舰犁开的海水激荡着向两边散去,浑浊的黄色与澄清的蓝色被搅动着混杂在一起。
    天空是湛蓝的,灰云早已粉碎不见,白云还没有出现,黑烟一股股升起,随风飘荡在海天线上。
    大清帝国镇洋舰队旗舰“龙威”号像一只过度生育的母鼹鼠,带领着一长串战舰冲出了大东沟,在大洋之上劈波斩浪,喷吐着煤烟依次迭行。从一万公尺高空看去,这形势又如一条伸直了躯体滑掠过海面的巨龙,身边黑云弥漫,脚底白浪滔天。
    历史记下了组成的巨龙的那一艘艘铁甲战舰的名字。
    旗舰“龙威”号之后,依次跟随着装甲战列舰“凤翔”、“定远”、“镇远”;装甲巡洋舰“建北”、“建南”、“济远”、“新远”、“恒远”;快速巡洋舰“疾风”、“烈风”、“追风”、“飓风”、“超风”、“狂风”、“海风”、“和风”;计17艘。
    一万码之外,两支战舰纵队正对着镇洋舰队迎头而来,战舰总数量同为17艘。
    菊花纹饰的舰首,标志着它们属于大日本帝国海军。与仁川外海战时相同,此次前来挑战的日本联合舰队亦分为本队和第一游击队。声名显赫的第一游击队仍由四艘精锐装甲巡洋舰“吉野”、“高千穗”、“浪速”、“秋津洲”组成,“吉野”继续担任第一游击队旗舰。而本队的组成则变动了不少。装甲巡洋舰“松岛”、“严岛”、“千代田”编为本队第一群阵,“松岛”为总旗舰兼群阵旗舰;装甲巡洋舰“桥立”和巡洋舰“比睿”、“金刚”,编为第二群阵,其中以“桥立”为预备总旗舰兼第二群阵旗舰;巡洋舰“大和”、“武藏”、“海门”和大型炮舰“扶桑”,编为第三群阵,以“大和”为第三群阵旗舰;炮舰“摩耶”、“鸟海”、“爱宕”(同为仁川外海战中被俘的‘赤诚’号之同型舰),编为第四群阵,以“摩耶”为第四群阵旗舰。
    此时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正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率领帝国海军几乎全部的远洋战舰投向这场危险的海战之中。
    伊东佑亨很清楚对手的实力,更清楚己方的实力,他知道最好的选择并不是向集结完毕的镇洋舰队发起正面进攻,但他没有选择权。即使是包括天皇在内的整个大本营里的任何人,也都没有。
    选择权在清军手中。
    日军没有战列舰,而这个时代的海战,战列舰决定了一切。相比之下,清军有四艘装甲战列舰,在仁川外海战中,清军的“定远”、“镇远”两舰以中流砥柱的作用拯救了濒临崩溃的整个舰队,这个,伊东佑亨是亲眼目睹的。日军的主力是装甲巡洋舰,但无论如何,装甲巡洋舰的火力和防护终究要和海上霸主战列舰差上一大截,况且清军也有5艘装甲巡洋舰,只比日军少3艘,且统一装备210毫米主炮,比起日军的主要火力——150毫米和120毫米速射炮,优势明显。清军的“风”级巡洋舰技术先进,综合战斗性能与日军装甲巡洋舰不相上下,联合舰队中那些单薄的轻巡洋舰根本无法与之相较。
    一句话,清军掌握着海上优势。
    正因为如此,日本海军除了主动进攻之外,只剩下坐以待毙一条路。
    与大本营那些狂热的将军们不同,伊东佑亨对仁川外海战的战果有着清醒的认识,“我们帮支那人清理了老旧的垃圾,仅此而已”,伊东佑亨曾对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这么说过,当时坪井的反应是低下头,一个劲喝酒,伊东佑亨知道他的意思是:“没办法”。
    是啊,没办法,原本以为可以在仁川打沉清军的一、两艘战列舰,甚至只是将其重创,三到六个月内不能使用。可是,即便如此又怎样呢?“龙威”、“凤翔”不还好好的吗?即使全歼镇洋舰队一分队,联合舰队也无法摧毁镇洋舰队剩下的力量,实力对比太悬殊了。
    伊东佑亨苦笑了一下,他找不到这场战斗能够打赢的理由。
    军人的荣誉和使命不允许任何人逃避,即使明知事不可为,一旦接到命令,也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投入其中。真正的军人自当有军人的德行。伊东出身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与西乡隆盛、夏本武扬(注一)之流的军阀完全不同,他身上的军人气质如此纯正,部下们都不得不从内心里把他作为典范。
    既然无法取得全胜,就要争取给对方造成巨大损失,使镇洋舰队无法阻断日本本土对朝鲜派遣军的补给线。伊东佑亨觉得,这才是联合舰队出战的意义所在。
    与伊东佑亨的想法相反,清军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一门心思只想全歼日军。
    此时刘步蟾端立在“龙威”号战列舰指挥台顶,身边是舰长萨镇冰上校以及舰队参谋们,众人都全神贯注观察着日军舰队的动向。
    “司令,日军似乎想重演仁川外海战的伎俩,以第一游击队插入我本阵中,圈出若干舰先围歼之。”萨镇冰对刘步蟾道。
    刘步蟾放下望远镜,点点头:“是啊,不过绝不能让它们用同样的战术得逞两次,突击队会拦住它们的。我军本队先消灭敌军本队,由突击队牵制第一游击队,待歼灭敌本队之后,再回头支援突击队攻击第一游击队,大事可成矣。”
    萨镇冰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形势,道:“司令,日军第一游击队开始加速了,突击队该出击了吧。”
    刘步蟾对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向身边参谋询问:“距离多少?”
    “报告,距离8000码!”
    “恩-----”刘步蟾点点头,挥手下令:“传旗令!突击队出阵列,本队加速到11节,右舵左转,抢占T型阵位。”
    令旗升上了旗舰桅顶,一直跟在本队纵阵后面的八艘“风”级巡洋舰由“烈风”号率领,左舵右转,加速到19节,脱离并超越本队纵阵,在日舰第一游击队前方进一步右转,准备抢占T字横头阵位,以便充分发挥舷侧火力对敌打击。
    日舰第一游击队司令坪井航三少将也不是吃素的,一见清军变阵,急令舰队右舵左转,这样,双方由迎头之势转为并驾齐驱,舷侧火炮均可发挥威力,而火炮的射速和威力以及战舰的防护能力就成了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可恶,这样一来就无法从侧翼威胁清军战列舰了!”坪井航三咬牙忿忿道,“传令,集火射击敌军旗舰!”
    坪井航三的打算是先击沉清军突击队旗舰,造成对方指挥上的空白或混乱,然后趁机摆脱烦人的巡洋舰,向清军笨拙的战列舰发动侧面打击。
    清军突击队司令官蒋超英中校的计划与坪井航三不谋而合,“烈风”号的桅顶上也升起了令旗:“前队集火攻击敌旗舰,后队集火攻击敌次舰。”
    十一时五十分,两支高速疾驶的舰队接近到4000码,双方战舰上几乎同时喷吐出了火光和浓烟,炮声隆隆,一场决定两国命运的海上大决战开始了。
    清军突击队前队4舰以八门210毫米主炮和十二门150毫米速射炮集中轰击日军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后队4舰以同样数量的火炮攻击日军第一游击队预备旗舰“高千穗”,很快将这两艘号称“帝国精锐”的装甲巡洋舰点成了海上的巨型篝火堆。
    与此同时,清军领头的“疾风”、“烈风”两舰也熊熊燃烧起来,似乎冥冥中有种无形的力量,企图把这场拼死的战斗变成追求公平的表演。
    坪井航三在“吉野”的指挥台顶翻滚着,挣扎着,火焰扑上了他的洁白制服,弹片刺入了他的大腿,鲜血疯狂地向外逃亡,在这种残酷至及的海战中,司令官并不比小兵的更容易得到命运的庇护。十二时二十八分,坪井航三少将停止了呼吸。“吉野”舰长河原要一中佐鉴于本舰大火,一时无法控制,下令连续升起“司令官阵亡”、“本舰危险”、“本舰无法战斗”的信号旗,率舰转舵向南,退出战斗。
    其后的“高千穗”舰随即升起司令旗,舰长野村贞大佐代理司令职,率领第一游击队继续作战。此举招至了清军突击队更猛烈的炮火攻击,却也掩护“吉野”舰顺利退出战斗,直至返回佐世保军港。
    十二时四十一分,“高千穗”轮机舱忽中一弹,刹那间烟火升腾,机件碎片四处横飞,扫倒官兵无数,全舰立时失去动力,如沧海浮叶,飘摇大海之上。
    清军突击队司令官蒋超英中校看准机会,一边严令本舰官兵加紧灭火,一边适时下达旗令:“最后两舰留下监视敌舰。”
    突击队纵阵末尾上的“海风”、“和风”两舰奉命减速脱离阵列,包围了“高千穗”舰,环绕敌舰连续轰击,“高千穗”因失去动力,无法转向还击,中弹无数,舰体不断进水,直至十三时左右终于沉没,舰长野村贞大佐自缚于桅杆上随舰沉没。
    却说第一游击队剩下的“浪速”、“秋津洲”二舰硬着头皮继续作战,“浪速”舰长东乡平八郎大佐下令升起司令旗,随即又升起“集火射击敌军旗舰”的旗令,两舰随即将右舷残余的两门260毫米炮、4门150毫米速射炮、3门120毫米速射炮全部对准清军突击队旗舰“疾风”开火。“疾风”本来就大火未熄,此时遭到更加猛烈的打击,损失惨重,前后两座210毫米主炮全毁,官兵伤亡过半,蒋超英中校适时下令退出战斗,同时命令预备旗舰开始执行旗舰职能。“烈风”号刚挂起司令旗,日舰炮火又集中向其转移。预备司令官刘冠雄中校不顾对方炽烈炮火,站在指挥台上镇定下令:“集火轰击敌旗舰!”,忽一发敌弹命中舰舯部3号炮位,穿透侧甲板,正好命中150毫米速射炮弹药舱。一阵连环巨响之后,“烈风”急向右舷倾斜,于十三时五分沉没,舰长刘冠雄中校遵循刘云总参谋长于仁川外海战后颁布的“海军舰员救生法令”(注二),及时登上救生艇而生还。
    东乡平八郎以其卓越的指挥能力以二舰对六舰,重创、击沉清军巡洋舰各一艘,然而本身的损害亦不小。“浪速”舰因挂有司令旗,受到清军炮火反复洗掠,舷侧及舰面上均弹痕累累,又若干弹洞,喷吐火焰浓烟,弹片横飞处,血流成溪,横流甲板,原本灰色涂装的上甲板几成血湖。东乡以其在大英帝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获取的知识与经验,知道大势已去,再为了面子死撑下去,只会徒增损失而已。
    “就为了日本的明天,尽可能保留一点海军的骨血吧。”
    东乡这么想着,命部下挂出“各舰随意运动的”旗令,亲率本舰转舵退出战斗。
    清军突击队哪肯甘心,此时,“追风”舰在舰长李仕元少校指挥下挂出了司令旗,代理旗舰职,率突击队各舰转舵追向日舰,“海风”、“和风”舰在击沉“高千穗”后也加速返回了阵列,突击队又成了六舰纵队,直逼冒着浓烟的“浪速”、“秋津洲”而去。
    因轮机受损而远远落在“浪速”后面的的“秋津洲”舰遭到了清军突击队的围攻,“浪速”趁机加速逃脱,“秋津洲”孤立无援,最终身中数百弹,舰身如蜂窝,海水蜂拥而入,于十三时二十三分沉没,舰长上村彦之丞少佐及以下三百零四人无一生还。
    正当清军突击队与日军第一游击队激烈交战时,清军本队也顺利地把日军本队逼入了战列线对轰阵势。
    先是,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见清军转向抢占阵位,想也不想,立即下令本队左舵右转向东,与清军同向平行行驶。他没有权力逃避正面冲突,或许他更想早点看到结果,这样反倒可以让他摆脱那些紧紧束缚自己的忧虑,但是他仍然没有决定权。
    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一边享受着迎面而来的甲板风,一边下令:“进入5000码后,主力舰主炮齐射!”
    刘步蟾需要一次完美的胜利,来奠定自己在海军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林泰曾在仁川的失败让他备受舆论指责,他不能容忍污点在自己身上存在哪怕一小时,就像他在英国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院的宿舍里每天都换洗床单一样。必须让绚丽的光辉掩盖掉污点,最好是完全洗刷掉。不过,历史是不会因为一个海军少将的意愿而被随意洗刷的。
    大英帝国培养出来的两个同校师兄弟,在东北亚的海面上展开了你死我活的角逐。
   
   
    11:10
   
    v8
    v7
    v6
    v5
    v4
    v3
    v2
    v1
    T5
    T4
    T3
    T2
    T1
    B4
    B3
    B2
    B1
   
   
   
    -----------------------------------------------------------------------
    (距离8000码)
   
   
    A1
    A2
    A3
    A4J1
    J2
    J3
    J4
    J5
    J6
    J7
    J8
    J9
    J10
    J11
    J12
    J13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一(向上为正北)
   
    说明:起初,清军以一字纵队迎敌。B1-B4为装甲战列舰“龙威”、“凤翔”、“定远”、“镇远”,其中“龙威”为总旗舰,“定远”为预备总旗舰;T1-T5为装甲巡洋舰“建北”、“建南”、“济远”、“新远”、“恒远”,其中“建北”为装巡队旗舰,“建南”为装巡队预备旗舰;V1-V8为巡洋舰“疾风”、“烈风”、“追风”、“飓风”、“超风”、“狂风”、“海风”、“和风”,其中“疾风”为突击队旗舰,“烈风”为突击队预备旗舰。
    日军分两路出击,A1-A4为第一游击队的装甲巡洋舰“吉野”、“高千穗”、“浪速”、“秋津洲”,其中以“吉野”为第一游击队旗舰,第一游击队此时正欲从清军纵队左侧插入,分割清军阵列。J1-J3分别是装甲巡洋舰“松岛”、“严岛”、“千代田”,编为本队第一群阵,其中以松岛为总旗舰兼第一群阵旗舰。J4-J6依次为装甲巡洋舰“桥立”和巡洋舰“比睿”、“金刚”,编为第二群阵,其中以“桥立”为预备总旗舰兼第二群阵旗舰。J7-J10依次为巡洋舰“大和”、“武藏”、“海门”和大型炮舰“扶桑”,编为第三群阵,以“大和”为第三群阵旗舰。J11-J13炮舰“摩耶”、“鸟海”、“爱宕”,编为第四群阵,以“摩耶”为第四群阵旗舰。日军本队此时正欲开至清军纵队右侧,与第一游击队夹击清军阵列。
   
   
    ———————————————————————————————————
   
   
    11:50
   
    V8
    V7
    V1V2V3V4V5V6
   
   
   
    A1
    A2
    A3
    A4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二(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突击队加速到18节脱离本队,在日舰第一游击队前逐一转向,日舰急忙跟着向西转(右舵左转),以免构成不利于己的“T”字形势。转向过程中吉野(A1)中炮过多,退出阵列,后竟逃脱。
    后双方成纵队对轰,日舰高千穗(A2)和秋津洲(A4)被击沉,浪速(A3)逃脱成功,清军突击队旗舰烈风(V1)受创,疾风(V2)不幸被击沉。
   
   
    注一:西乡隆盛,“维新前三杰”之一(其余两杰为木户孝允和大久保利通),因不满时任首相大久保步步进逼,威胁到他在鹿儿岛半割据的所谓“西乡王国”,于1877年2月12日兴兵造反,讨伐大久保政府,点燃了西南战争之火。开战之初,旧武士纷纷投靠于其下,西乡兵力一度达到四万多人。后天皇下诏,讨伐西乡,政府军经熊本、延冈、城山之战,剿灭全部叛军,西乡逃到城山下的岩崎谷剖腹自杀。
    夏本武扬,幕府海军副总裁,幕府末代将军德川庆喜在江户(今东京)开城向政府军投降时,夏本率领幕府海军精锐逃走,后在仙台收容了幕府陆军总裁大鸟圭介及所谓“奥羽越列藩同盟”的残兵,北上占领了北海道。1869年1月成立了“虾夷共和国”,夏本任总裁。政府军大举讨伐,最终将夏本的舰队包围在五棱郭,夏本不得不投降。
   
    注二:根据1894年7月20日颁布的《海军舰员救生法令》,海军舰员在军舰无可挽回时,不得随舰殉葬。此举是为了杜绝当时海军中流行的“与舰共存亡”之风气,以保留珍贵的海军人才。
铁血帝国》第二十二章:海军!海军!
   
   
    “距离5000码!”
    镇洋舰队旗舰“龙威”号上的火炮参谋大声叫道,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手一挥,声音低沉而有力:“传令,开火!”
    4艘战列舰上的12门305毫米主炮一起转到右舷(定远镇远的各两座双联305毫米主炮于舰首左右布置,加入纵阵后只能发挥一半主炮火力,龙威凤翔的各两座双联305毫米主炮沿中轴线前后布置,可全部转向一舷使用),瞄定日军旗舰“松岛”,几乎同时开火,十二发386公斤的爆破弹从炮口射出后不到十秒,即在“松岛”的舰面、舷侧、四边相继炸开,“松岛”全舰立即笼罩在硝烟水雾之中。两分钟后,清军第二轮齐射摧毁了“松岛”的左舷两座120毫米速射炮,大火从前部烟囱下腾空而起,浓厚的黑烟裹挟了大半个舰身。
    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亨中将被“松岛”舰中弹时一阵阵剧烈的颠簸震得摇摇晃晃,及时扶住了指挥台前部栏杆才没有摔倒。
    “传令!各舰继续左转,直到进入3000码距离,第一群阵开始集火射击敌旗舰,其他群阵依次射击敌后续各舰。”伊东佑亨站稳后立即下令,他之所以要求舰队继续驶近清军舰队是为了充分发挥己方大量装备的速射炮火力,伊东明白,己方“三景舰”(即松岛、严岛、桥立三艘标准排水量4200吨的海防装甲巡洋舰,是日本海军惟一装备320毫米巨炮的战舰,每舰配320毫米前主炮一门,120mm速射炮?门)上那几门可怜的320毫米主炮根本无法对抗清军四艘战列舰的强大火力,只有冒险靠近,让全舰队的火力都发扬出来,才可能进行真正有效的反击。
    “司令,敌舰队正在加速靠近,属下以为,日军想在近距离与我军混战。”
    “龙威”舰长萨镇冰上校看出了伊东佑亨的企图,禀报刘步蟾道。
    刘步蟾右手抓紧望远镜,半举起左手,当即下令:“传令!各舰右舵三,保持与敌舰距离,继续以主炮轰击。”
    “龙威”舰舰体随着前后主炮的齐射抖动了一下,浓灰的烟雾在右舷弥漫开来,很快又被运动中的战舰抛到了后面。刘步蟾稳立在指挥台上,从望远镜中静静欣赏日军旗舰“松岛”舰体上闪动着的火光、冲天的浓烟和四周腾飞的水柱。
    清军本队战列舰的第三次齐射使用了新研制的九三式穿甲高爆弹,这种重达400公斤的巨弹采用高射角时,足以在5000码距离外击穿松岛舰上100毫米的炮塔顶盖装甲和125毫米的轮机防御装甲。
    不过这次齐射既没有命中炮塔也没有命中轮机舱,两发九三式穿甲弹接近以大角度落下,先后击中舰肿部和舰桥,延时引信使它们一直穿透到接近底舱才爆炸。这样的后果就是,“松岛”底舱被炸开了两个接近十米的大洞,海水迅疾涌入,两分内倾覆了这艘4200吨的战舰,包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中将、“松岛”舰长在内的三百八十三名日本海军官兵顷刻间葬身鱼腹。
    刘步蟾以实力——主要是物质上的——轻松解决了他英国皇家海军学院的师兄,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手上的全部优势,对“松岛”屁股后头的12艘战舰斩尽杀绝,不留一舰。
    日军第二群阵旗舰“桥立”号升起了司令旗,随即脱离本群阵,前出到第一群阵剩余两舰之前。在“桥立”到达旗舰阵位之前,清军本队的战列舰用爆破弹对其进行了两次齐射,摧毁了舰上大部分上层建筑,击毙舰长兼预备司令官日高壮之丞大佐,使日军实际上再次失去了统一指挥。
    当“桥立”舰拖着浓浓的烟柱终于进入旗舰阵位时,清军战列舰的第三次齐射光临了,一发九三式穿甲弹穿透轮机防御装甲,在轮机舱深处爆炸。锅炉、蒸汽轮机、传动箱,一瞬间都成了扭曲破碎的废铁,这其中又填塞着分崩离析的骨肉,正被大火烧焦、汽化。“桥立”舰依靠惯性向前冲了数百米后,开始随着海流向北漂动,清军不失时机地给对它进行了第四次齐射,四发爆破弹毁掉了“桥立”这艘预备旗舰上的大部分火炮,炸死半数以上的舰员,可它还是坚持着没有沉没。日军“严岛”舰升起司令旗,率领舰队超越了已经彻底瘫痪了的“桥立”舰,继续向东行进。“严岛”舰长横尾道昱大佐不愿承受“怯懦逃脱”的骂名,顽固地坚持要舰队继续向清军靠拢,并以“严岛”上那全舰队最后一门320毫米巨炮进行反击。
    “日舰‘桥立’停止行进,落到我舰队右后方,快要脱离我军炮火打击范围了。”
    萨镇冰立在刘步蟾身边报告道。
    刘步蟾看也不看,只专心观察正领头的日舰“严岛”,缓缓道:“桥立留给鱼雷艇收拾足够了,日军的装甲巡洋舰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命令战列舰集火射击敌领头舰。”
    刘步蟾话音刚落,传令兵传来了后桅观察员的报告:“我军鱼雷艇三艘,正向日舰‘桥立’之左舷靠拢,相隔距离1000码。”
    刘步蟾道一声:“知道了,继续观察。”,举起望远镜继续监视日舰。
    十分钟后,日军4200吨的“桥立”舰被清军144吨的“福龙”号鱼雷艇在五十码距离上以三发鱼雷送入海底,又过了五分钟,日军代理旗舰“严岛”号遭到清军战列舰的第四次齐射后,弹药库大爆炸,舰体折为两段而沉没。两舰总共730名乘员中,不到3人生还。
    至此,联合舰队本队的中坚——三景舰全部完蛋。本队中最后一艘装甲巡洋舰,排水量2439吨、装备10门120毫米速射炮的“千代田”号升起了司令旗,带领整个舰队继续这没有希望的战斗。
    此时,由于日舰本队不断左转企图接近清军本队,清军本队也不断左转保持距离,双方的航向由正东变成了东北,向大东沟内驶去,这正是刘步蟾希望看到的局面。
    大东沟内正集结着清军第一、二、三护航队,有四艘巡洋舰和两艘炮舰,虽然因为航速和火力不足的关系,没有加入本队阵列,但是只要日军本队剩下的10艘军舰深入海湾,就不得不面临遭到夹击的困境。
    “千代田”号舰长内田正敏大佐正在犹豫不决。向前是海湾,海湾之后就是海岸,他不能带领舰队去撞击陆地;向后或许有生路,但是他本人将背负一生的耻辱。
    “与耻辱相比,士兵的生命更重要吧。”
    内田正敏大佐看到了海湾内整队备战的清军护航队,终于下了决心。
    “传令!各舰左满舵!转向正南,整队退出战斗!”
    “千代田”舰在海面上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其后的各舰跟着转向,刘步蟾当然不肯放过即将到手的肥肉,急命舰队转向南,保持在日舰的舷侧5000码位置,以发挥战列舰主炮火力,同时限制对方的反击。
    两道长而弯曲的航迹在海面铺开。
    “司令,敌舰千代田航速高于我舰队整体航速,快要驶出我主炮火力射限了。”
    萨镇冰看得仔细,急忙禀报刘步蟾。
    刘步蟾面无表情,挥手下令:“传令,目标敌领头舰,战列舰主炮齐射,全部穿甲弹。”
    因为“千代田”此时的位置已在清军本队右前方,超出了清军“龙威”、“凤翔”两舰后主炮的射限,这次齐射只能由8门305毫米主炮实行。
    然而这并没有给“千代田”舰带来任何好处,一发九三式穿甲弹从其舰首上甲板直钻到最底舱爆炸,几分钟后,“千代田”高高翘起屁股,露出尾舵和尚在旋转的螺旋桨,近乎垂直地插入了海中。内田正敏大佐虽然意识到了士兵生命的重要,但是,如果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如何去拯救别人呢?有时候,人的意志在实力面前往往不值一提。
    “千代田”沉没的时间大约在十三时三十分,几分钟后,巡洋舰“比睿”升起司令旗,带领残存的九艘战舰全速向南逃去,却因为“比睿”航速仅13节,在其带领下整个舰队根本无法逃过清军的追杀。
    刘步蟾驱赶着他毫发无损的舰队猛追过去,渐渐缩小了敌我距离,同时下令升起信号旗询问突击队情况。
    “发现我突击队,西南九点钟方向,距离8000码,正从日舰队前方通过!”
    萨镇冰报告道。
    “突击队旗舰回信号!第一作战任务已完成,现返回中。”
    传令兵报告道。
    刘步蟾轻轻点一下头,没有废话,直接下令:“给突击队发旗令:拦截并消灭敌舰队!”
    “是,旗令!拦截并消灭敌舰队!”
    传令兵向信号兵用尽底气地喊道。
    “疾风”号奇迹般地出现在突击队旗舰的位置上。
    虽然舰身还不时喷出火星和青烟,虽然前后两门210毫米主炮均已损毁,虽然全舰官兵伤亡过半,但是在突击队司令蒋超英中校看来,只要还能高速航行,只要还剩下几门副炮,只要还有人可以操舵和开炮,一艘巡洋舰就远远没有失去战斗力。
    在击沉日舰第一游击队“高千穗”和“秋津洲”两舰,并迫使“吉野”、“浪速”退出战场后,突击队由刚刚扑灭大火的旗舰“疾风”号带领向己方本队靠拢。
    蒋超英中校发现了正向南败逃中的日军本队残余诸舰,在测算过敌我航速差后,调整了突击队航向,由向东北改为正东,并下令舰队加速到20节。这样,突击队7艘巡洋舰就可以从日舰本队前2000码左右横向通过,舷侧火力可以发挥到最大,而日舰则只能动用少数火力还击,这便是所谓“抢占T字横头阵位”。
    日军打头的“比睿”、“金刚”先遭厄运,清军突击队转向右舷的总共12门210毫米主炮和21门150毫米速射炮的强大火力全部集中在这两舰身上,轰击持续了25分钟,直到清军突击队远离了日舰,超出火炮射限才暂时罢手。
    就在这25分钟里,“比睿”舰的上层建筑被打得稀烂,舰首断开,滑入海中,舰身被烈火浓烟紧紧包裹,直至全舰烧毁,才于十四时十六分沉没,舰长樱井规矩之左右少佐以下二百八十六人无一生还。“金刚”则在弹药库爆炸后向右舷倾覆,即使如此,清军炮弹仍不断落在其翻过来的底壳上,直到沉没为止。
    与此同时,清军本队的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也没有闲着,305毫米和210毫米主炮相继轰响。“巨弹所中,樯倾楼倒,铁碎钢裂,骨肉飞溅,以至舰体断折,水兵欲弃舰逃生而不可得,随船沉之旋涡没入海底。”
    标准排水量水吨,速度仅12节的三艘小炮舰摩耶、鸟海、爱宕很快成为清军舰队正餐后的小甜点,连同总共三百零三名舰员一起被炮弹炸碎。
    日军本队残剩四舰由标准排水量1502吨的“大和”舰率领,拼了命向南逃去,然而,无论是巡洋舰大和、武藏、海门还是大型炮舰“扶桑”,没有一舰速度超过13节,而清军本队中速度最慢的战列舰“定远”、“镇远”也能开到14点5节,突击队的“风”级巡洋舰最大航速更可达到21节,日军根本没有成功逃脱的理由。
    十四时二十分,清军突击队完成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后,向日舰本队左舷拦腰冲去,遭到敌军舷侧火力的拦射。日军最后一艘大型战舰——标准排水量水量吨、配备4门240毫米主炮和200毫米炮塔装甲的“扶桑”号炮舰发挥了重要作用,犹如人之将死前的回光返照,连续两发240毫米炮弹击中突击队旗舰“疾风”号,弹片飞进指挥塔,重伤清军突击队司令官蒋超英中校。“疾风”舰长杨天止少校立即接过指挥权,下令升起令旗:“各舰右满舵,与敌舰平行对射。”
    “龙威”号上的刘步蟾见“扶桑”凭借装甲重炮,嚣张一时,为减少突击队的压力,命战列舰队对“扶桑”齐射,而装巡队则集中攻击敌殿后的“海门”舰。
    十四时二十五分,清军战列舰队的第一次齐射削去了“扶桑”的主桅和指挥台,两分钟后的第二次齐射砸烂了其左后的一门240毫米装甲炮塔,三分钟后,使用九三式穿甲弹的第三次齐射将“扶桑”送入了海底。
    一切那么简洁而有效,战列舰主炮集火齐射的威力,决不是那些吵吵嚷嚷的速射炮可以比拟的。
    十四时四十分,装巡队使用305和210毫米主炮解决了排水量?吨的老式铁骨木壳巡洋舰“海门”号,于是,曾经浩浩荡荡开出佐世保军港,并制造了“仁川神话”的联合舰队至此仅仅剩下了“大和”、“武藏”两艘单薄的巡洋舰。
    “快结束了。”
    萨镇冰站在总司令身边,手中的望远镜已经交给了一名参谋。
    “这才刚刚开始。”
    刘步蟾应道,手搭在军帽帽檐上,凝望着被硝烟战火污染后的天空,似乎已经看到了下一场战争的情景。
    “到那时候,对手会强大得多,而我们则要变得更强,直到超过我们的老师。”
    萨镇冰随着总司令的目光望向天空,若有所思。
    突击队七艘巡洋舰终于完成了转向,并将速度减为13节,以便增加火力接触的时间。
    事实上,屠杀性的轰击进行了三十分钟,“大和”、“武藏”由军舰变成蜂窝,再由蜂窝变成火炬,燃烧殆尽后又彻底解体,分裂成几个扭曲而畸形的部分没入水中。
    它们本可以投降,清军也可以选择俘获它们。
    但是双方都选择了不同的路。
    投降,多么可耻啊,那些死去的军官和舰员也许是这么想的。
    那么中国人是怎么想的呢?
    “都已经打成那个样子了,留着又有什么用呢。”
    战后有位不愿意透露的姓名的舰长如是说。
    “刘总司令的意思是全部击沉,不留一艘浮在海面上的日舰。”
    也有人这么说。
    最为流行却也从未被证实的说法是:“刘云总参谋长点名要求击沉‘大和’、‘武藏’两舰,为的是打击大和民族的自尊心。”
    无论如何,决定朝鲜战争最后结局的大东沟海战终于在刘步蟾满意的表情映衬下落幕了。
    四小时的激战过后,大日本帝国联合舰队几乎不复存在,全部八艘装甲巡洋舰中的六艘送给了水藻和鱼虾作大厦,全部十艘巡洋舰中最具战斗力的五艘化为废铁烂木,七艘炮舰中能远洋作战的四艘粉身碎骨,总计损失战舰十五艘之多,另有两艘装甲巡洋舰重创。舰员伤亡达4056人,其中绝大部分阵亡。
    清军的损失在巨大的战果前简直微不足道:沉没、重创轻巡洋舰各一艘,伤亡336人。
    从今日——1894年8月5日——开始,日本海军不再作为一支对中国舰队有威胁的力量而存在。
    朝鲜半岛上的战局也由此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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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0
   
   
    T5
    T4
    T3T2T1B4B3B2B1
   
   
   
   
    J11J10J9J8J7J6J5J4J3J2J1
    J12
    J13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三(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本队先(右舵左转)向东转,日军本队跟着急向东(左舵右转)转向,双方成战列线对轰。
    松岛(J1)先被击沉,之后严岛(J2)、桥立(J3)、千代田(J4)相继被击沉,余下战舰企图逃脱(左舵向右)向南,被清军突击队阻截,清军本队在后奋力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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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5
   
    T5T4T3
    T2
    T1
    B4
    B3
    B2
    J13B1
    J12
    J11
    J10
    J9
    J8
    J7
    J6
    J5
   
   
   
    V8V7V6V5V4V3V1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四(向上为正北)
   
    说明:日舰本队残余遭到清军突击队和本队的两面夹击,领头的比睿(J5)、金刚(J6)和殿后的摩耶(J11)、鸟海(J12)、爱宕(J13)先后被击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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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0
   
    T5
    T4
    T3
    T2
    T1
    B4
    B3
    B2
    B1
   
   
   
   
    J10
    J9
    J8V1V3V4V5
    J7V6
    V7
    V8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五(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本队追击中击沉日舰扶桑(J10)、海门(J9);突击队回转180度后,从日舰本队左侧突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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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5
   
   
    V8
    V7
    V6
    V5
    J8V4
    J7V3
   
    V1
   
   
    大东沟海战形势图之六(向上为正北)
   
    说明:清军突击队再次转向南,追上日舰本队之残余,将残敌全部歼灭。
   
    至15:10,战斗基本结束,日本方面有15舰被击沉,重创两艘。
    清军方面一艘巡洋舰被击沉,一艘巡洋舰重创。
铁血帝国》第二十三章:计划
   
    1894年8月10日,夜,大清帝国京师。
    帝国的实际掌权集团——“次谋部”正在总参谋长刘云的府邸内召开常务会议,这样的会议,平时每周召开两到三此,而在战争期间几乎每天都开,从这里产生的决策影响着整个帝国的战略和运转。
    次谋部会议上很少有废话,一切围绕效率进行,会议室简单的布置倒也与此相配。
    府邸内廷一间普通的厢房内,安置了几盏简陋的电灯,正中摆一张长长的橡木餐桌,四边十几张有靠背的樟木椅,墙壁上有挂地图用的钩子和横条。一面墙边靠着几个黑板架,黑板架下面的一张几案上摆着绘图笔、粉笔、小木棒、粉擦等简单的文具。另一面墙边置了四个玻璃大立柜,装满文件和书籍,其中一个立柜上摆着的一座黄金自鸣钟是这屋里惟一的装饰品,这钟原本为英国公使祝贺光绪亲政时所呈献,光绪在京师政变后作为奖赏之一把它赐给刘云,刘云把它摆进次谋部会议室,使它有机会成为帝国无数秘密的见证者。
    这天,那浮刻着马车和中世纪小市民形象的自鸣钟又在默默聆听橡木桌边传来的说话声。
    27岁的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正在报告外交部方面的情况:“日本外务大臣陆奥宗光今晨委托英国公使传信,要求与我国谈判,另,俄、美、法公使今日均发出照会,提出愿意调停中日争端,结束朝鲜战争——”
    “外交大臣曾纪泽向翁总理请示,翁总理命我与总参联络商议后给他一个对策报告,明天内阁会议时呈上,所以今天我们就要作出决定。”总理大臣次官文易接道。
    刘云双手相握在桌子上,环顾众人道:“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
    “现在不可能谈判!”陆军大臣次官何新上校叫道,“大东沟一战我们虽然大败日本海军,但是如果不在陆上给予他们无法承受的重创,他们决不会按我们的要求签定条约。”
    “而且在平壤一线,日军占据有兵力上的优势——”总参情报处处长朱涛少将接着说,“据今日北方军团钟司令官的电报,日军连日来不断进行侦察性攻击,就在昨日还以骑兵一个联队向平壤东北的新成川我军阵地袭扰,有切断我军补给线的企图。另外,除8月3日登陆的第七师团分散在釜山到汉城间的要地防卫补给线外,其他四个师团及禁卫第一旅团均集结在平壤周围。综合其他情报分析,日军是在准备一次大规模进攻,目标可能是一举攻占平壤,改变陆上战场态势,以便为谈判增添筹码。”
    “这样正好。”说话的是桂林陆军学院出身的总参作战处处长,文质彬彬的杨正金少将,此时他起身走到墙上悬挂的巨幅朝鲜地图前,拾起几案上的小木棒指指点点:“日军已经失去了制海能力,他们如果不及时撤退,一旦我海军能够完全封锁朝鲜海岸,十几万日本陆军官兵就将失去可靠的补给,从而成为我军盘中之餐。当前我军在平壤已经集结了禁卫第一师之第一、第二旅和禁卫第二师全部,两个禁卫海军陆战团,按编制员额计四万五千余人,另外,从禁卫补充预备军中调发的五千预备役部队也已经送到平壤补充损失,减去开战以来陆军的损失人数,正好满编制员额,这样的兵力加上强大的火力和充足的补给,完全可以守住平壤不失,但是——”
    杨正金手中的木棒端头从地图上的平壤一带移开,点在了标着“汉城”的大圆圈上。
    “守住平壤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军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争取在朝鲜半岛上歼灭尽可能多的日军,最大限度削弱日军防卫本土的能力,从而迫使日本政府满足我们所提出的要求。为此,作战处制订了‘灭丰’作战计划,准备在汉城以南日军设防松懈的牙山实施登陆,增加攻击点,与北方军团一起将日军一部合围在汉城一线予以歼灭。拟将禁卫第一师直属队及第一旅共一万六千余人作为首批登陆部队,8月20日上陆;第一批后续部队拟订为禁卫第四师之第十、第十一旅,9月1日登陆;第二批后续部队定为步兵第一师全部,9月10日登陆。以上部队计五万四千人,统编为南方军团,以第三补充预备师为补充预备队,拟定军团司令官为禁卫第一师师长丁介云少将。同时,继续向平壤方向增兵,禁卫第三师第七旅和禁卫骠骑旅拟8月22日前抵平壤;禁卫第三师直属队和第八、第九旅,以及正组训中的禁卫第五师全部,拟在9月3日前抵达;步兵第二师拟在9月10前开到元山附近。以上部队相继编入北方军团,仍由钟夏火少将指挥。具体的作战意图是,北方军团先以一个旅加强其他部队切断日军元山集团和汉城集团的联系,然后组织主力集群南下突破日军汉城集团的前沿,将敌军向南压迫,另以一部防御平壤,防止敌元山集团抄袭我军后路。与此同时,南方军团分兵北上,从南面堵敌退路,实现战略包围,力争围歼日军第三、第六师团大部于汉城一带。之后,北方军团主力返攻元山,争取歼灭敌元山集团第五、第八师团及近卫第一旅团所部。”
    “这样一来,北方军团的压力是不是大了点?既要在平壤顶住敌元山集团的攻击,又要与南方军团合围敌汉城集团,应该考虑到有限的兵力和司令官的指挥能力吧。”
    陆军大臣次官何新插了一句。
    杨正金不紧不慢地答道:“计划调给北方军团的总兵力按编制总计达到十三万人,另外还有两个补充预备师的五万预备役部队专供北方军团补充损失之用,兵力上应该不成问题。况且,我军可以加强对朝鲜海岸的封锁,使日军的援军和补给无法上岸,敌军就将越战越少,越战越弱,北方军团的压力自然大大减弱。让钟夏火一个人同时应付两个方向上的作战的确有些吃力,所以总参已作出决定,特派禁卫教导旅旅长吴贝年准将担任北方军团副司令官,专门负责元山方向上的作战。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何新摇摇头。
    “那么,正如杨处长所说,”刘云稳坐不动,平静地说,“我军即将发动大规模进攻,包围并歼灭朝鲜半岛上赖着不走的十余万日军,在这一陆上战斗结束之前,任何实质性的谈判都不可能进行。但是,列强即然找上门来要调停,那就不能不给他们点面子,况且,谈判也可以迷惑对方,让他们以为可以用和平手段取得自己想得到的东西,而不愿下决心撤出在朝鲜的部队,给我们提供将其全部歼灭的机会。海军当前的任务是支援陆军发起‘灭丰’作战,提供护航和滩头火力准备,待登陆场巩固后,则改为封锁朝鲜海岸,阻止日军向朝鲜半岛输送兵力和补给。而在海军能够彻底封锁朝鲜海岸直至日本重要海港之前,谈判是必不可少的烟雾弹,是我们能够全歼五个日军精锐师团的前提之一。所以,文次官明天可以明白地告诉翁总理,我们接受谈判的建议,但我们暂时谈而不判,用最苛刻的条件让他们无法接受,同时又不断用无足轻重的小小让步来维持谈判的进行,一个字,拖。”
    文易点点头,翻出两张纸片,并排铺在桌上,先举起一张道:“大家听听,这是马关条约的主要内容。一,中国承认日本对朝鲜的控制。二,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所有附属岛屿和澎湖列岛给日本。三,赔偿军费二亿两白银。四,增开沙市、重庆、苏州、杭州四个通商口岸,日船可沿内河驶入以上各口。五,允许日本臣民在中国通商口岸设立工厂,产品运销内地只按进口货纳税,并准在内地设栈存货。六,为保证中国履行条约,日军暂时占领威海卫。我以为,我们对日本提出的谈判条件,其实可以参照马关条约来制订。”
    刘云直截了当地说:“文易,废话就免了,你一定拟好了谈判条件吧,快念。”
    文易忙拿起另一张纸念道:“中方谈判条件要点。一,日本承认朝鲜为中国属国。二,同意在中国帮助下恢复琉球王国的独立地位,并承认琉球王国为中国属国。三,割让对马、壹歧岛以及包括吐葛喇列岛在内的大隅海峡以南诸岛给中国。四,赔偿军费一亿两白银。五,中国租佐世保为军港,租期九十九年。六,中国军民船只可在日本各港口自由停泊,日本全境各海峡、水道对中国军民船只全面开放。七,中国货物在日关税最高不得超过2.5%,允许中国臣民在日本各地设立工厂,产品运销内地只按进口货物纳税,并准在内地设栈存货。八,中国臣民在日本享有领事裁判权、居住及租地权。九,中国在日本享有片面最惠国待遇。基本上,就那么多了。”
    刘云边听边颔首表示赞同,听完最后一条,又补充道:“把军费赔偿额提高到三亿两好了,虽然这么多钱他们肯定赔不起,但是可以在谈判中十万两百万两的减少作为让步,拖他们的时间。”
    工商大臣,清华大学工业管理博士牛金插道:“可以这样,效仿辛丑条约,给他们四十年时间,赔偿二亿两白银,不包括每年五厘的利息,在这期间由中国人担任日本总税务司。其中的一亿两赔款连同利息要求在前十年内偿清,以限制其政府投资和调控,我们可以趁机进行经济渗透,直至控制其全国经济命脉。剩下的一亿两在后三十年里逐年偿还,并规定不得提前偿清,以保证我国长期控制其关税机关,并获取高额利息收入。”
    文易笑道:“不愧是清华的博士,想得就是妙。好,就按牛金博士所说的修改赔偿军费一条,提出的数额先定为四万万两,谈判中再逐步削减,底线为两万万两。”
    刘云也觉得条计策好得不能再好,于是立即做了决策:“谈判条件就这么定了,明天由文易提交给内阁。另外,文易负责向内阁推荐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和陆军大臣次官何新为谈判代表,并建议将谈判地点暂定为上海。”
    文易匆匆作着记录,口中应了声:“知道了。”
    情报处长朱涛没忘记他的职责,提醒刘云道:“刚才我说的,日军将要发起大规模进攻的情况,作战处还没作出令人满意的回应呢。”
    刘云转向杨正金:“你的问题,由你解决吧。”
    杨正金依旧用他慢吞吞的节奏一字一句道:“作战处将连夜拿出作战计划,并在明天中午之前呈报总参谋长,随后将任务发到前线。初步的想法是以短促突击战术,打乱敌军兵力部署,迫使敌军推迟全面进攻,为后继部队赶到战场争取时间。”
    朱涛回一句:“没问题了。”
    下一个议题又开始了。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大海对岸的日本,因为时差的关系,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东京,大日本帝国战时的最高指挥机构——大本营所在,有天皇参加的大本营御前会议正热热闹闹地开着。
    “海军无能,牵连全局!子爵桦山阁下,您为什么不去剖腹!”
    大本营陆军参谋兼兵站总监川上操六陆军中将正对着海军参谋桦山资纪海军中将破口大骂。
    曾经随同联合舰队出战仁川,在清军“建北”号装甲巡洋舰炮口威胁下九死一生的桦山资纪哪肯忍受如此羞辱,扯起嗓门回道:“川上君,你们陆军又怎样呢?四个精锐师团的兵力,竟无法突破支那军一个师的防线,如果陆军能早些拿下平壤,海军也不用冒险到大东沟去破袭支那军海运!说到剖腹,鄙人倒是很愿意替阁下完成砍掉脑袋的步骤!”
    从会议开始就一直阴沉着脸的大本营幕僚长即参谋总长有栖川炽仁亲王耐不住了,厉声叫道:“够了!你们竟在天皇面前喧嚣对骂,打了败仗,都觉得自己很光荣是吗!”
    炽仁转过头,正欲向天皇解释,却见自戊辰战争以来从未在臣下面前显示过退缩的明治天皇睦仁此时神情沮丧,揉着脖子对众人道:“朕累了,诸位爱卿继续讨论吧,有了结果后再禀报朕一声就是。”说着,睦仁从席位上站起,无精打采地走出了会议室。
    睦仁前脚刚走,川上操六后面立即又对着桦山资纪吼道:“戊辰之乱后,我国费二十余年之力,辛苦创立的海军家业,半天之内,竟毁灭殆尽,你说,海军高官难道不应该对此负全部责任吗?”
    桦山资纪反咬一口:“中和血战,陆军用人不当,白白浪费六千官兵生命,未能攻占一寸土地,鄙人不知道陆军的高官凭什么可以不用对此负责!”
    “子爵桦山中将,到此为止吧。”海军大臣,伯爵西乡从道海军大将看到自己的部下如此胡闹,丢了海军的面子,只得亲自出面呵斥。
    这边,陆军大臣,伯爵大山岩陆军大将也叫住了川上操六。陆军与海军的对骂总算暂时平息下来。
    炽仁亲王赶紧插进正题:“诸位,天皇陛下把问题交给我们解决,我们作为臣下应该不要令他失望才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在于朝鲜派遣军是立即撤回还是继续留驻,请诸位就此发表意见。”
    “废话,必须立即撤回,否则只能死路一条。”大本营侍从武官长陆军少将冈泽精即使面对亲王大人,也改不了说话无遮无掩的恶习。
    川上操六马上把他顶了回去:“说什么呢!支那军的一个半师如今在平壤一线被我五个师团两面夹击,我军正计划发动一次大规模联合攻击,准备一举攻克平壤,围歼支那军,届时我军在朝鲜半岛上将占据陆上优势。外交上再联络俄国,许以利益,诱使其从东北对支那施加压力,不怕支那人不屈从于我们。”
    这次轮到伯爵西乡海军大将反驳他了:“说得轻巧,如今支那人掌握着制海权,他们可以自由切断我军的海上补给线,并可任选一处或几处海岸实施登陆,袭击我军后方。陆军即使真能够攻取平壤,一旦失去海上补给,后路又被切断,面临夹击之势,不仅迟早要把吞进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更有可能被支那人夹击包围,直至全军覆没。”
    “丧气!”伯爵大山岩陆军大将不满地叫道,“事情至此,还要说这样的丧气话,皇国就真的没救了!”
    川上操六趁机反击:“鄙人已经说过了,我们可以联络俄国,一起对付支那,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凭俄国的远东舰队,陆军照样可以向朝鲜输送兵员和补给,并且不必担心支那人以登陆作战袭击我军后路。”
    “太天真了!”冈泽精奚落道,“凭什么俄国人要听我们的,利益?我们有什么利益可以给他们?川上君,难道你不知道俄国熊永远是喂不饱的吗?难不成我们打下了朝鲜再双手奉送给俄国人?”
    “分享利益总是可以的!”川上操六坚持道,“况且,俄国在远东的扩张野心很大,俄国人绝不会坐视支那逐渐强大,给自己的扩张造成障碍。近日我正派人与俄国公使联系,相信不日即可有满意的成果!”
    桦山资纪自以为抓住了川上的把柄,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喂,这是外务省的事情吧,你以陆军中将的身份私自联络外国公使,这算什么!”
    “外务省想不到的事情陆军就不能先打下基础吗?照阁下的说法,陆军和海军应该各不相关,我们也不应该聚在一起开会!”川上毫不客气地回敬道,这又让伯爵大山岩陆军大将感到很没面子,再次提醒他要收敛些。
    “总之-------”炽仁亲王赶忙出来打圆场,“诸位的意思本亲王都明白了。俄国方面,我将亲自前往联络,陆军可以按原计划行事,海军则加紧抢修和改装现存的战舰,以为运输船队护航。一旦俄国允诺全面支持我国,则陆军可继续推进,即使越过鸭绿江也不为过,目的在于迫使支那承认我国对朝鲜的控制。至于外务省提出的谈判条件,则由分别两国控制朝鲜的南北方调整为我国单独控制朝鲜。若是出现另一种情况-------”
    “即使没有海上支援,我们十几万陆军照样可以打过鸭绿江,夺取支那人的弹药和粮食为补给,一直攻进北京去!”川上操六大大咧咧地插嘴道,这次大山岩不得不扯了他一把,提醒他对亲王殿下不要太过放肆。
    炽仁亲王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俄国人不肯相助,则海军必须全力协助陆军尽快撤出朝鲜,保存力量,防卫本土。”
    川上不顾一切地大叫道:“反对!陆军决不能撤退,我们有五个师团另一个旅团的强大兵力,没有海军我们照样可以取胜,亲王殿下,请再考虑考虑吧。”
    桦山资纪在旁边骂了句:“江户街上耍猴子的,只会吵吵嚷嚷。”
    川上听得清楚,踏上会议桌扑了过去,正好把桦山压倒在地,桦山用力把他推开,挥拳相向,两人扭打在一起。
    两位伯爵——西乡和大山赶忙冲上去,把各自的部下拉开。
    炽仁亲王叹口气,无奈地观看这混乱的局面,而大本营里的其他人员更加无奈地坐在位子上,拉着脸不发一言。
    “铛铛铛——”会议室墙上挂着的大型自鸣钟响了起来,犹如地府传出的招魂之音,众人不由都安静了下来。
    炽仁看清了指针,自言自语道:“午夜十二点,最黑暗的时候到了。”
铁血帝国》第二十四章:反攻
   
    1894年8月16日,朝鲜中和前线。
    自两周前日军第五旅团长乃木希典少将发动的“肉弹”攻势被粉碎以来,清军阵地上经历了太久的平静。随着总参的命令由电报传到平壤,再由北方军团军团部下发到相关单位,无聊的平静即将被摧毁。
    由中日两军士兵的鲜血反复洗礼过的中和桥防线上,8月3日抵达平壤的禁卫第一师第一团换下了在当日血战中伤亡大半的禁卫第二师第十团,并开始筹备反攻。
    禁卫第一团团部设在了原禁卫第十团团部原址上,十团团长肖烈日在交接防务时将团部的帐篷全部送给了一团,一团团长——肖烈日在帝国陆军大学91届短期[注一]时的同班同学——雷雨鸣中校则以三大罐山西黄酒相赠,结果当晚就被一团和十团的营以上军官们干得精光。
    此时雷雨鸣正召集手下三个营长和团部作战参谋刘雪冬上尉布置任务,他刚从旅部回来,从旅长卢子祥上校那里接下了一项关键性的任务。
    “旅部的给我们的任务是——”
    雷雨鸣向六个月前才刚迈出校门的陆大91届专科校友刘雪冬上尉点头示意,刘雪冬立即为学长展开了作战地图,又递上放大镜和指挥棒,雷雨鸣才继续道:“作为全旅的先锋,我团将在军团直属炮兵的支援下,于17日凌晨从敌军战线正面实施突破,同时,禁卫第二师骑兵团将从我军左翼向敌迂回冲击,二旅四团一部从我军右翼出击实施佯攻,吸引敌注意力,一起配合我军撕破敌防线。完成突破后,我团立即将阵地防务交给后继部队,转向东南方向突进,在友军支援下进占遂安,之后再进一步接受旅部命令。好了,基本上就是这样,刚刚我和团部的参谋们订好了作战计划,现在根据作战计划布置任务。”
    雷雨鸣顿了顿,又让刘雪冬把计划书拿过来,用指挥棒敲着用彩笔标定了作战区域的地图开始下达任务:“二营负责左翼的蓝区,三营负责右翼的红区,一营配属炮兵连和机炮连负责中间的绿区。总攻时间定在17日凌晨三时,之前从16日夜七时开始军团将进行四次各一小时的间断炮火准备,所以特别提醒,各营侦察部队今晚七时之后必须全部回营,以免遭到炮火误伤。总攻开始后,各营编成三波散兵线,相隔两分钟出发。一开始快步前进,接近敌阵地后如遇敌密集火力阻击则改为匍匐前进,但必须在天亮之前,发起最后冲击,杀入阵地,摧毁敌主要火力点。因为攻击是在黑暗中发动,各营营长须充分发挥主动性,依战场情况变化及时作出决断,尤其注意应尽量避免笨攻,徒增伤亡,而应想办法寻找敌薄弱处集中力量实施突破。这都是学校里教的东西,在此我特意强调,是为了让大家在最紧张的状态下也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计划就是这样,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一营营长赵民河少校——出身陆大短期92届,毕业成绩为全步兵专业第一名——应道:“属下认为,如此平均分布兵力实施攻击似为不妥。”
    雷雨鸣“哦”了一声,示意赵民河说下去。
    赵民河解释道:“虽然有军团直属炮兵进行支援,但在黑夜中,炮火对敌阵地的摧毁力和人员的杀伤力都非常有限,可以预见,我军在发起攻击时,将面对敌军强大火力的拦阻。在此情况下,平分兵力、一拥而上的攻击将使敌军整个战线上的火力得以充分发挥,增大我军的损失,并很可能无法达到突破的目的。”
    雷雨鸣立即接道:“那你是打算更改计划,集中兵力攻击一点?”
    赵民河道:“属下正有此意。”
    雷雨鸣又问:“那你说,把兵力集中在哪个方向比较合适。”
    赵民河起身点了一下地图上涂成蓝色的那片区域:“左翼,属下认为集中兵力从左翼突破较有把握。理由有二,一是不从中央攻击,可出敌军之意料,二是左翼有二师骑兵团协助突进,可互相呼应。”
    “完了?”雷雨鸣面无表情道。
    “还有,属下以为可将一营、二营配属炮兵连、机炮连集中从左翼攻击,三营分别以两个连负责中央绿区、一个连负责右翼红区,进行佯攻,掩护主力完成突破。”
    “还有吗?”
    “没了。”
    雷雨鸣盯着地图沉思稍顷,点头道:“好,就照你说的,一营二营配属炮兵突击敌左翼,就由赵营长负责统一指挥。三营长率所部两个连从中央、三营副营长率一个连从右翼佯攻,吸引敌火力。刘参谋,给记一下。”
    刘雪冬应了一声,低头猛写。
    雷雨鸣又道:“夜间作战,应以近战肉搏为主,各位回去让大家作好拼刺刀的准备。旅部为支持我团的突破作战,发来两百把左轮手枪和六百把大刀,本来打算平均分到各营,现在计划有所变动,决定全部配发左翼突击部队。赵营长,等下你跟刘参谋去领装备。好了,诸位回去布置完任务后抓紧时间休息,今晚七点后炮兵弟兄可不打算让我们睡着了。散会!”
   
    当日黄昏,中和前线日军阵地上一片忙碌,一群群士兵从交通壕涌向前线战壕,一派大战之前的气氛。这其中,领子上别着大佐军衔的第二十四联队联队长伊达盛清正暗自在心里发着牢骚:“神川师团长真是会计划,两星期前乃木那傻瓜在敌阵前葬送了整个第五旅团,现在轮到我们第六师团来承受同样的痛苦了。夜间袭击,还没有炮火支援,真是有趣,难道对方没有前方警戒和照明弹吗?如果趁夜偷袭那么容易,大岛师团长也不会同意乃木用那种办法强攻支那军阵地吧。”
    “伊达大佐,您挡住路了。”是神川师团长的声音。
    伊达盛清急忙靠到战壕壁上,举手敬礼:“师团长阁下!”
    六十一岁的神川北鹿原中将扶着战刀举手回礼,伊达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将军的脸色显得很疲惫,这也难怪,自釜山登陆后,一路上酷暑难耐,又不断遭到朝鲜散军游寇的袭击,刚抵达前线又立即投入了筹备进攻的工作中,半个多月来,神川师团长几乎没睡过个好觉。伊达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神川师团长那么辛苦作出了攻击计划,自己却在背地里奚落他老人家,简直是无耻。
    “伊达大佐,准备得怎么样了?”神川中将语气平缓地问道。
    伊达慌忙答道:“第二十四联队正进入攻击阵位,很快就能完成部署,保证按时发起进攻。”
    “恩,那就好,伊达大佐,这场战役必将以整个朝鲜战场的转折而被载入史册啊。”
    “是的,师团长阁下。”
    神川起了兴头,开始滔滔不绝道:“第五和第八师团现在应该在进攻江东和成川吧,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向平壤前进,我们绝不能落后。海军那些无能之辈,只会在佐世保的军港里排着队让海军大臣校阅,打起仗来一塌糊涂。看看我们陆军的吧,平壤只是第一步,接下去我们还要打过鸭绿江,到奉天去挖掉大清皇帝的祖坟,到北京城去掀翻他的龙椅,还有上海,广州,这些地方迟早是我们的。川上中将告诉我,俄国人会派军舰保护我们的海上运输线,补给将源源不断地送来,没有海军我们照样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伊达大佐,你看是不是。”
    伊达频频点头:“师团长阁下说的是。”
    “从今晚开始,支那人要有大苦头吃了。”神川望着渐渐逝去的夕阳,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竟立即怀疑起自己刚刚吐出来的一大堆话来。
    神川中将的预感没有错,两分钟后,他和伊达盛清几乎同时化成了飞散的残骨碎肉。
    清军的第一轮密集炮火光临了挤满日军士兵的战壕。
    先是惊慌的嚎叫,接着是痛苦的嘶叫,然后是绝望的狂吠,最后是幸存者的呻吟。
    尸体原来可以那么迅速地产生,死亡原来可以那么简单地创造,人类原来可以那么轻易地被屠戮。
    战争本是由无数必然性和偶然性组成的复杂生物,有时候前者的成分占优,有时则后者的成分比较嚣张。
    第二次中和战役的结果主要是由哪方面决定的呢?
    死去的人是不必去想这类问题了,活着的人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剩下几个历史学家为此吵个不停——战争其实还有维持若干历史学家生计的作用。
   
    清军第三轮炮击结束时已是17日凌晨一时。
    为了支持以两个半团为先导发起的攻势,北方军团司令钟夏火少将调用了手头上的大部分重炮投入中和前线,计150毫米重榴弹炮和75毫米野战炮各27门,75毫米山炮56门,总计110门重炮,另有大量57毫米山炮配属给一线部队进行直接火力支援。此外,还调出了占库存一半的炮弹专门用于这次行动。
    炮兵总指挥由禁二师炮兵团团长胡惊怖中校担任,这位陆大短期91届炮兵专业高材生没让钟夏火失望,五个小时内打掉了一万五千发重炮炮弹,几乎全部砸在日军正面防线上。
    而日军在密集炮火打击下遭受的损失却远远超过钟夏火事先的预料,除了老迈而豪情万丈的神川师团长和只会点头的伊达联队长被正好落进战壕内的一发150毫米重炮弹炸得粉碎之外,挤进前沿战壕内准备发起攻击的日军官兵伤亡极其惨重,整个第二十四联队在经历了前三轮炮击后已损失了半数以上战斗力,而集结在清军主攻点上的二十三联队更有三分之二员额伤亡,第二十一联队情况稍好,却也在整个战役结束后减员五分之二。
    凌晨二时,清军炮兵最后一次火力准备开始了,这时日军官兵已大多撤到较安全的后方,部分警戒兵力也躲进了防炮洞,而清军禁卫第一团一营营长赵民河已经率领两百敢死队员,携带手枪大刀,或猫腰小跑或匍匐潜行,不顾可能遭受的己方炮火误伤,摸到了离日军前沿战壕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对赵民河而言,两百米的概念就是他的轻装敢死队员可以在半分钟内杀上日军阵地,纠缠住战壕中的敌军,为紧跟在后面不到八百米的主力部队争取穿越敌火力封锁线的时间。
    可这次日军没有打炮,只放了一些照明弹,赵民河知道这是炮兵间断炮击策略的结果。
    前三次清军炮火准备时日军炮兵也跟着紧放炮,向对面阵地上猛轰一气,一直放到清军炮火间断后半小时才停下来。此时清军攻击部队尚未进入阵地,几乎未遭损失。如此这般,三次之后,日军因失去了最高指挥官,一时无法判断清军的真实意图,贫乏的弹药储备又使他们不能像对手那样如此大手大脚地挥霍,只好停止了盲目的跟从轰击,这就给禁卫第一团的攻击减少了阻力。
    “传令,原地不动,等待炮击结束。”赵民河少校对身边的传令兵耳语道,传令兵倒退着缓缓爬向后面,向一名分队长传令,分队长又向其他人传达,逐次传遍全队。
    耀眼的闪光,震撼的声响,抖动的大地,飞溅的土石,清军敢死队队员们不动如山,紧趴着地面,等待这一切的结束。
    最后一颗炮弹的巨响余音未逝,赵民河已经站起身来,高举飘着红穗带的大刀片子,叫一声:“弟兄们,杀啊。”
    两百敢死队员几乎同时跃起,雪亮的大刀闪耀着照明弹的光芒,暗色的左轮枪更显出坚实的质感,人人如旋风般卷过大地,数十秒后,日军前沿阵地已陷入一片杀声之中。
    赵民河刚跳进战壕中,就见一名日兵挖着耳朵从防炮洞中钻出,当即手起刀落,砍掉对方半个脑袋,又迎头碰上一名日军少佐,不等对方拔刀,先在三步距离上一枪爆头,就这样领着十几名亲卫士兵攻杀下去,连毙敌兵逾百,缴获机枪三挺,直到大部队赶到方才收队休整。
    日军第六师团全线都受到了压力,刚刚代理师团长职的副师团长北流静能少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把预备队投向何方,从前方传来的消息往往自相矛盾:一会儿第二十三联队来人说阵地被敌军渗透,有能力支持;一分钟后第二十四联队报告说阵地被突破,无法支撑;再过几分钟二十三联队又说面临全线崩溃,请求支援;又过一会儿,第二十四联队上报说击退清军整团的冲击,歼敌数百,等等等等——北流少将被这些情报折磨得坐立不安,几乎把脑袋挠破。
    直到被迫下令撤退,北流少将没能在最关键的几小时里下达任何一条有实际意义的命令,日军第六师团阵线的崩溃已无可挽回。
    清军禁卫第一团在三小时内从日军第二十三联队左翼防线实施了突破,天明之后,雷雨鸣驱使全团向敌纵深突进,与禁卫第二师骑兵团一起击退了反扑上来的日军第六骑兵联队,又与禁卫第三团一起击溃了撤退中的日军师属炮兵部队,缴获大批火炮。
    到17日夜,日军第六师团长达50公里的战线已全面崩溃,清军禁卫第一团、第三团从中央,禁二师骑兵团、禁二团从左翼撕破了敌军阵线,又与禁四团、禁五团一起击溃日军右翼防线守军,一天内歼敌一万三千余人,并压迫敌军残部退往沙里院。
    形势开始急转直下。
    三天后,以雷雨鸣的禁一团为先导,禁卫第一旅攻克平壤东南重镇遂安,歼敌一千名,随后击溃了前来反扑的日军第八师团第三十一步兵联队所部,割裂了日军元山集团与汉城集团的直接联系。之后的九天里,禁卫第一旅携休整补充后的海军陆战一、二团向东南卷进,连克谷山(8月23日)、伊川(8月26日)、平康(8月29日),从陆上彻底了分隔了日军两大战略集团。
    8月20日,禁卫第一师师属部队连同禁三旅共一万六千人,编成由丁介云少将任司令官的南方军团,由海军镇洋舰队十八艘军舰支援在汉城以南约80公里的牙山登陆,击溃附近的少量日军警戒部队,建立了滩头阵地。此举吸引了以维持汉城集团补给线为任务的日军第七师团所部,使其无法北上支援汉城守军和前线的第六师团。
    8月22日,禁卫第三师第七旅和禁卫骠骑旅抵达平壤,随即归入钟夏火的北方军团编制内。
    8月24日,钟夏火将手中的机动部队组成第一突击群,下辖禁卫第二师直属队、禁卫第四、五旅和禁卫膘骑旅共两万八千余人,自任总指挥,而将平壤的守备交由刚刚调任北方军团副司令的吴贝年准将负责,亲率第一突击群南下攻击已遭受重创的日军第六师团余部。当日攻克中和西南10公里的松林,清除了盘踞于此的日军第二十四步兵联队残部。紧接着驱师大进,以摧枯拉朽之势连下沙里院(8月27日)、瑞兴(8月29日)、开城(9月2日),直逼汉城而去。日军第六师团余部溃不成军,分路逃向汉城,沿途被朝鲜义军骚扰伏击,几乎丢弃了所有辎重。直到9月4日,第六师团代师团长北流静能少将才收容了撤下来的不到一万名残军退入汉城,与驻守汉城的第三师团余部一起开始组织汉城防御。
    南方军团方面,丁介云少将指挥所部顶住了日军第七师团的屡次反扑,坚持到9月1日,第一批援军——禁卫第四师之第十、十一旅——登陆牙山,编入南方军团建制内。丁介云适时组织反攻,于9月3日攻克水原、清州、公州等地,割裂了日军第七师团与汉城的直接联系,完成了对汉城的战略包围。
    平壤方面,日军元山集团在第八师团师团长佐滕武道中将的统一指挥下自东向西攻击清军平壤防线,并派遣近卫第一旅团向南突进,企图恢复与汉城集团的联系。清军北方军团副司令官吴贝年准将精心部署防务,又命各阵地主官签下军令状,发誓死守阵地,绝不退后,否则自愿献上头颅。平壤一线守军加上向东海岸进军的禁卫第一旅和海军陆战第一、二团总共不到两万九千人,与当面的元山集团六万余人鏖战一星期,顶住了日军的疯狂攻击,歼敌七千余人,己方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9月3日,禁卫第三师之第八、九旅和新编成的禁卫第五师全部共四万二千人抵达平壤,纳入北方师团建制,并即时发起反攻,迫使日军缩回元山一线。
    两星期内,清军“灭丰”作战第一阶段任务圆满完成,歼灭日军近三万人,并将剩下的十万余人分割成了互不联系的三股:集结在元山的第五、八师团和近卫第一旅团所部五万三千人;退守汉城的第三、六师团残部两万六千人,据守朝鲜南部的第七师团所部两万三千人。
   
    朝鲜陆上战场的整个形势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这让坐镇京师的刘云等人得意不已。
    这时文易才想到询问杨正金:“你们把作战计划定名为‘灭丰’,代表什么意思来着?”
    杨正金笑道:“我以为您早知道了呢,很简单,丰就是丰臣秀吉,那个三百多年前妄图以日本弹丸之地征服朝鲜、中国、印度以至全世界的大白痴。”
    文易点头道:“原来如此,丰臣那老猴子把他的大批精锐部队投入朝鲜,结果被中朝联军狠狠教训了一番,他死以后,推病不去朝鲜而保存了实力的德川家康起兵收拾了他的那帮忠心家臣,直至杀光他全家才肯罢手-------”
    刘云过来插道:“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德川家康式的人物,再打一次内战看看,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
    文易摇头道:“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们需要一个统一而亲华的政府来维持日本的稳定,内战会给列强干涉的机会,这样我们就无法独霸日本,政变倒是可以考虑,混乱的程度应该能得到控制。总之要给我们从经济上控制其命脉的充分时间,其间还要避免列强过分地插手。”
    刘云点头表示同意,转过去又问情报处长朱涛:“俄国人方面有新的动静吗?”
    朱涛递过几份文件:“俄国陆军没有新的动向,除了图门江边境上自8月15日发现俄军小规模集结外,其他地方未传来警报。俄国海军在海参崴附近倒是有大规模行动,昨天刚传来的情报显示,太平洋舰队主力已经出港,护送大批运输船向北海道方向开去。”
    “看来俄国人是想趁火打劫。”文易道。
    “老毛子一贯如此,看来独霸日本的计划要先打个折扣了。”刘云皱起眉头。
    文易却说:“还好他们选择了咬日本,如果俄国人反过来咬我们,问题就严重了。前些日子,俄国公使接连发来照会,要求我们承认俄国在日本的特殊利益,口气一次比一次强硬,还好外交部给了他们比较满意的答复,否则,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刘云愤道:“如果只是经济利益,那还没什么,现在看来,老毛子想得到的是领土,这头北极熊不会放过任何抢夺土地的机会。”
    文易摇摇头:“没办法,反正这次抢的不是我们的领土,我们现在的力量还非常有限,不能公开跟他们翻脸,等着吧,迟早给他们好果子吃。”
    刘云沉下气,转问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
    张志高翻动着笔记本答道:“日方的条件非常离谱,竟要求我国承认朝鲜为日本的属国,还反过来让我们赔偿两千万两白银的兵费,简直是笑话。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英国公使竟说日本的要求非常合理,要求我们做认真的考虑。”
    文易问一句:“其他列强的态度呢?”
    张志高道:“法国认为双方应签订一个公平而不损害到其他国家利益的条约,美国希望局势恢复到战前的状况,德国公使要求谈判不得损害德国在远东的利益,其他国家基本上附和德美两国。”
    文易拿起一个小本子扇扇风,关着窗拉着帘的次谋部会议室里闷热不堪,令大家都开始想念起那个时代电脑控制的恒温空调。
    放下小本子,文易又擦了把汗,才道:“只好这样了,必须加紧拉拢德美法三国以压制英国,按照外交方面的战略定则,对美国应许以尽可能多的利益,加紧《中美通商航海条约》的修订,但要说服美国人推迟正式签字的时间,以避免其他国家特别是英国通过片面最惠国待遇取得同样的利益。另外加强修订旧约工作的进程,力争两年内取消各国的片面最惠国待遇和完全恢复关税自主,但不要过分刺激英国,我们对英国的方针应以既压又拉为主,用微小利益换取其在关键问题上的中立,外交部必须做到这一点。”
    张志高频频点头:“是,外交部正将主要力量放在这些问题上的解决上。”
    刘云站起身,凝望着墙上的巨幅朝鲜地图,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外交上的问题最终还是要靠军事上的胜利才能得到最终解决,等到朝鲜战争以我军全胜而告结束,我看小日本还有什么条件好谈,英国人还有什么废话可讲。”
   
   
   
    [注一]1891年帝国陆军大学在京郊丰台成立,初期有四种学制:短期(一年)、中期(六个月到两年不等)、专科(三年)、本科(四年)。短期仅办了91、92两届,学生来源主要是原禁卫第一连班以上军官,部分原练防军营官,从各地武备、讲武学堂选出的三年、四年级学生等。短期91届分为四个步兵专业班、一个参谋专业班和一个炮兵专业班,计学员二百六十人;92届增加到三百人。陆大短期为早期帝国陆军培养了大批中级军官,其中大部分人在朝鲜战争中担任连至团级的主官,少数人担任了总参的科级干部。陆大中期主要为陆军中高级军官进行再培训,朝鲜战争中大部分团以上主官都接受过不同学制的中期培训。
铁血帝国》第二十五章:暮夏之夜
   
    暮夏的东京之夜,难得凉风习习,又兼月光如洗,市民们三五成群出街纳凉,游玩赏月,市面上热闹非凡。
    这其中没人知道,皇宫内正一片混乱。
    御前大本营会议又在天皇不在场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场后现代派的行为艺术演出,这次是海军大臣伯爵西乡从道海军大将痛殴陆军大臣伯爵大山岩陆军大将,这两位老头子肉搏的精彩程度绝对不输过年轻人。大本营侍从武官长冈泽精陆军少将和大本营海军参谋桦山资纪海军中将则扯着嗓门与陆军的余孽们争执撤军与否的问题,有栖川炽仁亲王无计可施,与剩下的人坐山观狗斗。这其中少了火暴的大本营陆军参谋川上操六——他在得知俄国人于9月4日登陆北海道的消息后立即拔刀剖腹,由他的仆人帮忙砍下了脑袋。
    再激烈的搏斗也有结束的时候,两位伯爵大人抹着嘴边的血星子,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
    炽仁亲王赶紧示意大本营军事内务局的海军少佐三须宗太郎和陆军宪兵大尉系贺虎次郎上前把两人拉开,自己清了清嗓子,鼓足力气叫了声:“诸位可以安静了。”
    冈择精和桦山资纪收了声,退回座位,以兵站总监部参谋步兵中佐高木作藏为首的川上派乌鸦们没了对手,自然也闭上嘴。
    失败的消息接踵而至,大本营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到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9月4日,清军镇洋舰队主力二十艘战舰袭击釜山港,护送补给船入港的日军特遣舰队装甲巡洋舰“吉野”、“浪速”和老式巡洋舰“筑紫”、“筑波”、“天龙”、“天城”共六舰全被击沉,十六艘补给船中四艘自沉,十二艘被俘。日军阵亡一千一百七十六人,被俘三百零九人,海军最后的精华损失殆尽。此战之后,日军大本营停止了对朝鲜派遣军的海上运补。
    9月5日,清军第一突击群攻克议政府,前锋进抵汉城郊外。
    9月6日,清军南方军团之禁四师十旅攻克汉城东南的龙门,与第一突击群侦察部队汇合,完成了对汉城的合围。
    9月7日,清军北方军团之平壤集群攻克元山以西重镇阳德,歼敌第八师团属下六千余人,进一步将日军压缩到元山周围的狭小地域内。同日,清军特遣舰队封锁了元山港,日军元山集群数万官兵插翅难飞。
    9月10日,清军步兵第二师攻克元山北面的金野、高原,此时,包围元山的清军已达到十万之众,包围圈中的日军则进一步减少到不足四万人,且严重缺粮缺弹。同日,清军步兵第一师登陆牙山,随即北上与第一突击群、禁卫第十旅一齐以六万大军围困汉城。
    海军被打烂了,陆军在朝鲜陷入绝境,可还是有人不甘心,坚持要跟支那人在那个半岛上决一死战,拼光帝国的最后骨血才肯罢休。想到这,炽仁亲王怒从心起,一扫往常的和蔼面目,绷起脸痛斥川上派那一群人:“高木中佐,你们还有脸跟人争吵不休,看看你们陆军干的事情,死命赖在朝鲜不走,拖累着海军最后一点家当全葬送到釜山海底,现在汉城被合围了,元山港被封锁了,十几万大军困在半岛上无路可退,川上中将知罪而自裁,反观你们的表现,简直是无耻!”
    高木受到如此刺激,愤而起立,弯腰鞠躬道:“卑职请求提前回家。”
    炽仁亲王看也不看,随口道:“批准。”
    高木大步走向宫门,回到家后当即取刀剖腹不提。
    高木走后,炽仁亲王仍余气未消,双手扶桌,环顾众人道:“本王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在这危急关头为皇国争取到最体面的结果。俄国进占北海道,直接威胁到皇国的存亡,一切对策必须以针对俄国为主旨。列强虽然反对俄国侵占北海道,但绝不会为了我们而与俄国结仇,当前的要务是尽快结束朝鲜战争,与支那媾和,全力保卫本土,防止俄国人进一步趁火打劫。不切实际的谈判条件必须取消,有必要请求支那人放过被围的陆军部队,为此,割地赔款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听“割地赔款”,众人一阵骚动,却没人敢再站出来公开反对,毕竟炽仁亲王刚才痛斥川上派的那一番话说得实在太重了。
    炽仁看到形势正有利,决定趁热打铁,把自己的主张贯彻到底,随即接道:“所谓割地赔款,并不是说完全接受支那人提出的无理条件。本王认为,琉球原本就并非我国本土,支那人要求恢复其独立地位是可以接受的。赔款自然无可避免,只要能换回朝鲜派遣军的十几万精锐部队,赔上两三千万两白银并不为过。况且,今后我们必须利用支那的力量,将俄国人驱逐出北海道,在这个问题上,也只有支那人能给予我们最实质性的帮助。本王的看法是,随着支那国力进一步增长,总有一天会与俄国人在远东发生利益上的冲突,我们就可以利用这样的局势恢复国土。毕竟,以我国新败之力,暂时尚无与俄国正面冲突的可能。”
    伯爵大山岩大将压住不快之气,幽幽道:“支那人会接受我们修改后的条件吗?他们提出的条件极其苛刻,而且商量的余地也不大,陆奥外相花了一个月时间,得到的成果仅仅是让他们把赔款总额降低到二亿两白银。”
    炽仁不想引起新的争执,便干脆提出散会:“先按本王的决定来进行吧,如果事情有变,再召诸位商议,好了,时间不早,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吧。”
    当晚,包括高木中佐在内,共有五名大本营军官相继剖腹。
   
    1894年9月13日,朝鲜,仁川。
    继7月2日的仁川外海战后,仁川港内外再次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不过这次可没了炮声隆隆、火光四起、硝烟蔽日的拼死激战了,取而代之的是忙碌而有序的装卸和转运,大型运输船将物资转到小船,再由小船载运上岸,转给辎重部队,然而,落后的港内设施严重影响了卸载的进度。
    两天前,禁卫第五旅旅长刘百良准将亲率麾下的禁卫第十四、十五团攻占了仁川,歼敌八百余,为包围汉城的己方部队夺取了一个就近的补给港口。
    此时,刘百良正与顶头上司——北方军团司令官兼禁卫第二师师长钟夏火少将漫步在仁川海岸的护堤上,畅谈往事今昔。
    钟夏火可算是刘百良的老上司了,在那个时代,钟夏火担任特战连连长的时候,刘百良是他的一排排长,来到这里以后,钟夏火升到了禁二师师长,刘百良继续在他麾下任旅长,平常也来往甚密,两人的情谊不止是上下级关系可以说清楚的。
    “老钟啊,一晃四年过去了,我们从芝麻官变成成了几千几万人的统领,想想还怕不是真的呢,跟着刘队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像做梦一样啊。”刘百良望着映海明月,由衷感叹道。
    钟夏火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怎么了?”刘百良看不懂。
    钟夏火叉着腰,扯响他洪钟般的喉咙道:“跟着刘队长,我们个人的确得到了很大发展,也看到很多理想变成了现实,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看不下去,真不知道刘队长怎么想的——妈的,都是那个姓文的搞的鬼。”
    刘百良赶紧四下张望,见卫兵距离都很远方才松下气了,却还是扯扯钟夏火的衣襟提醒道:“老钟,以后说这种话的时候小心点。”
    钟夏火提高了嗓门道:“怕什么,老子有意见明着提,很多话我都直接跟刘云说过,再跟别人说一遍又怎么样。老子就是不拥戴皇帝,老子就是想把这满清皇帝赶下台,搞共和国!就是军政府也比这烂清帝国的名号要好十万倍!妈的,什么狗皇帝,害得老子戴了整整一年假辫子,还要下跪,磕头,什么玩意嘛!策略?那姓文的也配谈策略?整一个奴才样,想想他三年前,一口一个皇上,臣怎么怎么样的,妈的,简直让人窝火。皇帝?一个白痴小青年罢了,一天到晚装模作样地在批奏折,其实他除了写“批准”两字和盖个大印以外什么都不会。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要没人给他出意见,他怕是连怎么拉屎都不会吧。剪了辫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满族的种,四亿汉人头上顶着个满人皇帝,这算什么事儿!照那姓文的搞下去,想必我们那时代不该推翻满清了,辛亥革命那些人都笨蛋白痴,活该流血,拥戴皇帝多好啊,可以天天喊帝国万岁,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靠!”
    刘百良心里道:“老子也是这么想的,可光想有个屁用,决定权又不在我们手中!”,嘴上劝着:“老钟,还是省省吧,我们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政治上的东西交给刘队长他们去办就是了,只要我们有兵带,有仗打,能为创建一个理想中的强国立下大功,享尽荣华富贵,其他的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钟夏火沉下气了,声音稍稍放低道:“其实我对刘队长怎么样,你们大家都看得清楚,没得说,是不是?”
    刘百良点头道:“那当然,老钟你的心我最清楚了,我们当中最敬佩刘队长的非你老钟莫属。”
    钟夏火看看四旁,更压低了声音道:“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文易那狗奴才,他是保皇派的头头,连带着那一帮文人全成了奴才,而我们刘队长还死命地听他的话。你看着吧,一天不把姓文的赶下去,刘队长就一天下不了决心跟那白痴皇帝翻脸。”
    刘百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对头:“可是文易做的很多事情都挺合情合理的啊,像保留皇帝这件事情,他的解释似乎没有任何破绽,政治上的事情很复杂的,我们可能真没弄明白。”
    钟夏火“哼”了一声,扭扭脖子:“你听他说,这种所谓博士最大的特长就是能把白的说黑,把死的说活。挟天子以令诸侯嘛,有什么了不起,早在两年前那些敢出头的王公贵族、豪门显贵都差不多被我们清理光了,现在的天下,哪还有什么成得了气候的诸侯!禁卫军国防军再加上新海军,哪个王八羔子敢跟我们斗,让他死得好看!政治?政治太简单了,不听话的打压下去,听话的拉到身边来,那些自以为读过几年书就了不起的老家伙就喜欢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讲到人家听不懂,才叫水平,才能证明他的思想比你成熟,比你高深,去死吧!”
    刘百良叹口气:“没办法,现在刘队长听不下我们的话,我们在这说再多也等于浪费口水哪。”
    钟夏火愤愤道:“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子要让那姓文的跟狗皇帝一齐好看,妈的,算了,不说了。讲一下攻城的事情吧,你的旅作为总攻先锋,有什么问题吗?”
    刘百良挺起胸,充满自信地报告道:“保证完成任务!”
    钟夏火笑着拍拍他肩膀:“我就知道——好,跟我过来,给你看几件大玩意儿。”
    钟夏火领着刘百良一路走向港口,穿过熙熙攘攘的卸货队伍,在三号卸货码头停了下来。
    “严沧龙!过来一下!”钟夏火的声音在堆满物资的码头上有力地回响着,引得工作中的众人都往这边望过来。
    “钟司令,哎呀,您怎么亲自来了,属下接待不周——”第一重炮团团长严沧龙中校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
    钟夏火赶紧摆手示意道:“停下,多余的东西就免了,你带我们去看看那几块铁疙瘩,马上。”
    “是,马上!”严沧龙忙不迭地应道,在前面带着路,绕过几堆弹药箱,赫然现出六个用帆布裹起的高大怪物。
    刘百良脱口而出:“九三式305毫米重型攻城炮!”
    严沧龙应道:“刘旅长真是有见识,我们团现在编制四个营,其中辎重、工兵营各一个,炮营两个,总共六门重炮,每连一门。这种大炮专为攻破坚固设防的城墙和堡垒为目的,炮弹重达400公斤,有效射程12000码,射速为两分钟一发。反复计算的结果:只需连续集火射击一小时,就可以保证在汉城城墙上打出一个足够营级部队宽正面冲锋的大缺口。
    钟夏火插道:“小刘啊,这几门重炮就配属给你们旅专用了,当然,还要加上我们师属的炮兵团,炮火准备时间定为不间断的两小时。好了,能给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下面一切都看你的了,注意留好预备队和节约兵力,我手上只有师属骑兵团和禁卫骑兵旅做总预备队,要等你控制住西门以后才能投入战斗。”
    刘百良已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双脚一嗑,挺直身子,抬起右臂,一个标准的人民解放军敬礼——钟夏火和刘百良之间从来不行帝国军礼。
   
   
    九月的京师,天气刚刚开始变凉,刮了两天大风之后,云消雾散。这天晚上正好月明星稀,大清帝国总参谋长刘云的侯爵府邸后花园内,杨柳拂水映小榭,明月当空照无眠,文易刘云二人对坐临水石桌前,执樽望月,酌饮长谈。
    “朱涛和张志高今天报上的情况很有价值,”文易仍专注于刚才的次谋部会议,几杯下肚后尚不忘公事,“日本内阁发生了变动,激进的主战派头领大山岩被免去了陆军大臣的职务,由主张日军不惜代价撤出朝鲜的大本营侍从武官长冈泽精接替,反对签订条约的西乡从道也丢了海军大臣的位子,改由支持炽仁亲王订约的桦山资纪担任。另外,日本大本营幕僚长有栖川炽仁亲王的密使私下会见张志高,提出中日合作结盟,共同对付俄罗斯,并要求与我国最高决策机关的领袖商讨相关事宜。这些情况说明,在日本,以实力和利益为出发点的理智派取代了冒险好战的军阀势力,开始主宰中央政权。我想,这是一个机会。”
    刘云放下盛满茅台酒的小杯子,盯住文易:“你是说?和日本结盟?”
    文易也放下了杯子:“是针对日本的不平等条约下的结盟,我们应坚持得到一定数量的赔款和各种经济方面的特权,而在领土方面除了琉球之外都可以适当放宽条件,那几个小岛对我们来说并没有特别的实质性意义。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在日本维持一个与我们站在一起的政府,而非一个虽然战败却饱含敌意的政府,这样在未来东亚战略格局中,我们就多了一个盟友,少了一个敌人,可以放开手来专注对付俄国。俄国人这次因为没有在远东做好战争准备,再加上我国在边境沿线加强了防务,于是把爪子伸向了日本,趁日本海军全军覆没、陆军精锐深陷朝鲜的机会攻取北海道,又捞了一大笔,下次等他们做好了准备,这样的事情可能就不止是在外国领土上发生了。俄国在远东的扩张,主要目标就是我国的蒙古和东北,中俄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我们应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全力准备对付俄国。为此,必须尽可能多的争取盟友,减少敌人,对美国、德国全力拉拢,对英国、法国适当妥协,待国内工业和市场逐步完成现代化改造、具有一定的国际竞争力后,再以全面开放市场为诱饵修改和废除各种不平等条约,改签新约。对日本,则需要在经济控制的前提下,进一步控制其国内政治走向。现在,日本面临严重的军事困境,并遭受着俄国的直接侵略,这个时候与他们结盟,正是推动日本国内亲华势力发展的绝好机会,况且,只要能够让日本接受我们想要的结盟条件,日本几千万的人力和明治维新以来的工业生产力都将成为我们整体实力的一部分,且不须我们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去亲自管理这一切。你觉得呢?”
    刘云沉思了好一会才应答道:“说得很有道理,这样未来一段时间里我们就将在周边形成以我国为中心,朝鲜、琉球两属国加日本一盟国的战略体系,并进一步发展为大中华政治、经济、军事统一力量圈的初步形态,离我们的理想就更进了一步——还是你的头脑清醒一些,我的思考中掺杂了一些非理性因素,想全歼日军这一点就很有泄愤的感觉。恩——如果真能如你所说,扶植并维持起一个亲华政府,那当然最好不过,问题在于进行的具体方式。日本人要求把被围的日军放回日本以组织对俄国的防御,并提出不割地、少赔款、承认琉球为中国属国的谈判条件,与你刚才所说的底线条件距离不大,谈判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增加了。但是,把被围日军放回国这件事情太过敏感,搞不好会引起舆论甚至军方的强烈反应,必须以一个妥当的方式来解决。我想,可以让日军先投降,以战俘身份遣送回国,再以军售的方式将他们的武器运回,你觉得这样如何?”
    文易捻起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了嚼,点点头:“不错,只是不知道把面子视为生命的日本人是否能够忍受投降的屈辱,不如对日本方面宣称是先解除武装。另外,为了保证日本人能守约,应迫使他们同意中国海陆军先进驻日本各重要港口,日本朝鲜派遣军尽快解除武装,待日本政府交足五百万两白银的赎金后才能放回,而武器装备则另以原进价购回。还有,培植亲华势力和维持其统治地位需要政治、经济、情报直至军事方面的协调运动才能够有效实现,现在的总参情报局和外交部情报司都无法独立完成,必须专门设置一个机构处理此类事情,不单对日本,还要对将来纳入我们大中华体系内的各个国家进行类似的工作。”
    刘云看一眼天上皎洁白月,微微一笑:“那么,明天就把那个有什么船亲王的密使召来吧,我们两个一起跟他谈。不过,汉城战役还是要照原计划进行,元山集团和第七师团则围而不歼,要给他们适当的压力和余地,才能保证我们取得最大的利益。”
    文易举起酒杯:“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忙呢,最后一杯,干了。”
    “干。”刘云一饮而尽。
[春秋原创]铁血帝国第二十六章:汉城攻防
   
    汉城,朝鲜王国的都城。
    这是一座美丽而古老的城市。
    向南隔着花草锦绣的南山濒临汉江,西面依次紧贴着绿荫覆盖的仁王山、鞍山、白莲山等山陵,东接中江与秀丽的峨嵯山相望,北靠险峻的北岳山和连绵的北汉山。山水之间是肥沃的汉江冲积平原,平原上稻田碧绿,如无数块翡翠镶嵌于大地。
    从在汉城发现的遗迹来推算,人类最早在此定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公元前4000年左右,从曾经统治汉江中下游地区甚至东亚一带广大地区并对外交流的百济王国定都汉城东南部的记录,以及发掘出的考古资料推测,从三国时代(公元前57年~公元668年)开始,汉城就曾是朝鲜半岛的政治中心。然而,汉城作为统一的朝鲜的首都,应该从朝鲜王朝时期(1392年)开始算起。从1394年迁都,曾被称为“汉城”或“汉阳”的近代汉城经历了“壬辰倭乱”(1592~1598年,丰辰秀吉侵略朝鲜)的洗劫和破坏,300年后,战祸再次降临这个朝鲜半岛最大的都市,而作孽者,仍然是来自朝鲜海峡对面的凶残邻居。
    1894年9月14日中午,座落在北岳山下的景福宫内一片寂静,最闷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宫内的莲花池里早没了青蛙的吵闹,这座由朝鲜王朝李太祖李成桂建造的宫殿现在被一群曾蹂躏过朝鲜大地的强盗的后代们占据着。
    大约一个半月前,日军第三师团长即现在的汉城警备司令大岛义昌中将率领他疲惫而缺粮的两万五千大军不费半颗子弹就进驻了这座漂亮的都城,如今,大岛统辖下的第三、六师团残部两万人却欲弃城逃脱而不可得。
    大岛托着下巴,满脸无助地静坐在景福宫的勤政殿上,他屁股下面是一张叫“马扎”的普通折叠椅,朝鲜人在撤出汉城之前搬走或砸烂了宫中的所有坐卧用具,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大岛中将的休息——他用临时征用来的几张草席解决了睡觉问题。
    大岛面前,几位高矮不一,却同样垂头丧气的将军也坐在马扎上,或揉着脑袋,或望着墙壁发呆,或干脆眯起眼睛不看任何事物。第六旅团旅团长白虎名今少将、第六师团代师团长北流静能少将、第十一旅团旅团长丰田卫武少将分别属于上述三类人。
    “诸位——”大岛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开场白还没完,他就感觉自己又在制造废话了,但是,像昨天那样大家一起呆坐到下半夜,这种情况是再也不能发生了,出于这样的考虑,他又决定把废话进行到底。
    “形势已经很明朗了,我们被包围了,支那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们和元山、釜山方向都失去了联系,仁川港先是遭到封锁,接着于最近被攻占。我们失去了补给来源,第六师团经中和之败后又丢失了所有的重武器,包括第三师团支援的三十门大炮,造成我军现今的火力大大削弱——弹药和粮食也严重不足,局势非常危急。我军虽然实有两万兵力,然而真正能战斗的刚刚过半,编为四个不满员的联队和一个大队规模的机动支队,能维持住内线和城防阵地就很不错了。包围我们的支那军至少有八万人,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补给也非常充足——每天他们都往我们的前沿阵地倾泻上千发炮弹。这几天,支那人忙着在汉江南岸、东门外的峨嵯山和西门外的缯山一带抢修炮兵阵地,挖掘前进战壕,看来,对方最后的总攻即将发起了——”
    大岛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第一次中和战役后,大本营曾因为乃木的轻率攻击招致巨大伤亡而连带着斥责了大岛,并将第三师团从前线赶回了汉城,从此,大岛一直游离在羞愤和后悔的边缘,无心于现实的指挥谋划。这次,虽然大本营特署由大岛任汉城警备司令,但却在命令的后面加上了“因神川中将不幸阵亡,不得已令汝戴罪立功,须得全力以赴,切勿妄自尊大”的字句,这令大岛更感到了自己的无足轻重。
    “也许,我该去死了吧。”几天来,大岛不停地从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
    “那么,是突围还是死守呢?”粗矮的白虎名今少将停止了无聊的动作,抬起头认真地问道。
    “无论突围和死守,都免不了败亡的结果,实力对比太悬殊了。”在第二次中和之战后被清军追得快断了气的北流静能少将把目光从墙壁转移到了白虎少将的脸上。
    “难道要投降?”高大健壮的丰田卫武少将睁大眼睛,死死盯住比他瘦小得多的北流静能。
    “不知道,也许,可以把剩下的两万人作为我们的陪葬品。”北流静能毫不畏惧地将目光对过去。
    “你害怕了?胆小鬼!”白虎少将语气里带着威胁。
    “卑鄙小人!无耻叛贼!”丰田少将恶狠狠地骂道。
    “不要乱骂人,听北流说完吧。”大岛中将说。
    北流看了大岛一眼,满脸严肃地说:“第七师团的人已经告诉了我们真相,海军覆灭了,不会有援军了,朝鲜派遣军被分割成三块,中国军队源源不断地地投入战场,胜利的希望已经破灭了。既然没有了希望,我们还要坚持什么呢?除了浪费大家的血之外,还能有什么意义呢?并不是每个士兵都想白白牺牲吧,我们有什么权力去要求他们必须这样做呢?”
    大岛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望向北流,沉默了好几分钟,众人被他的气势所威慑,也都不敢多嘴。
    “那么,北流少将。”大岛露出了近乎变态的笑容,望着北流直摇头。
    “属下在。”北流惴惴不安地应道,一瞬间里,他看到到了自己的命运。
    “你剖腹吧,由丰田少将为你取下首级。”
    “是。”
   
   
    汉城西大门外,一道山峦自北而南直切汉江,这山两头高中间低,形似马鞍,却不叫马鞍山,两端山头各有名字,北端的叫龟山,南端的叫缯山。
    清军汉城集群司令部就设在林木葱葱的缯山下一个叫花田的小村子里,这里距离汉城西大门不到十里地,集群司令钟夏火少将把这里选为司令部驻地完全是出于指挥的方便——因为西大门正是对汉城总攻的主攻方向。
    事实上,所谓汉城集群在三天前才真正完成组编,集群的司令部系统以钟夏火北方军团的参谋班底为基础,统一筹划攻城事宜。下辖北方军团的禁卫第一师一旅(完成遂安——平康战役后调来),禁卫第二师直属队及第四、五旅,禁卫骠骑旅,南方军团的禁卫第四师第十旅和步兵第一师全部,另直属禁卫第一重炮团等单位。因为不断得到预备役部队的补充和物资补给,各部队保持了战前的齐装满员状态,总计兵力达六万七千人,75毫米以上大炮230门(包括缴自日军的50门),粮草弹药充足,官兵士气高涨,全军上下对汉江江畔那座比国内大多数省城都要寒酸的所谓都城势在必得,几乎没人愿意去想象困境中的日军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钟夏火和他的老部下——现任禁卫第五旅旅长刘百良准将——正趴在一张简陋的八仙桌上研究着汉城战区地图,司令部的参谋们在旁边忙忙碌碌:有的往沙盘上插小旗,有的拟订计划,有的抄写命令。院子里热气腾腾——两个朝鲜族的厨子正为大家做参鸡汤和韩式烤牛肉。
    “好香。”钟夏火把放大镜贴在标着“景福宫”的绿色小块上,抽着鼻子说。
    “我们新疆的烤羊肉应该比这好吃。”刘百良咽了一下口水,明显言不由衷。
    “哇,今天来对地方了,差点让你们吃了独食!”院子里一位年轻俊朗的军官叫嚷着走过来,钟夏火透过敞开的窗子一看,原来是禁卫第一旅旅长卢子祥上校。
    “来得真早啊,”钟夏火撇开地图迎了上去,“不会是从哪儿听说了要打牙祭的消息,想先过来吞几块肉的吧。”
    卢子祥看一眼火炉上热气四溢的烤肉,笑道:“哇,二师的人怎么那么小气,不就是烧烤吗,在京城的时候,我们丁师长隔十天半月的就请我们原来第二小队的几个人到牛记饭店去大撮一顿,烤全羊,烤乳猪,烧海鲜,炸猪皮,随便吃,那爽的呀——”
    钟夏火道:“你们丁师长不娶老婆,省了一大笔钱请客,我受不了啊,老子现在有妻有子了,养家要紧哪——快进来坐,等人一到齐马上开饭,吃饱了再谈公事。”
    刘百良也迎了过来:“卢子祥,这次遂安——平康战役你是出尽了风头,看来封赏什么的是少不了的,怎么样,到时候回去了该怎么做,有准备了吧。”
    卢子祥挥挥手坐下:“又想敲一顿了吧,没问题,崇文门外的天福酒楼,吃喝全包,姑娘可不管,自己弄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实习士官过来倒了茶,钟夏火又捐出了自己的半包烟,三人饮茶神侃,坐等参加军事会议的其他军官。
    卢子祥放下茶杯,瞅一眼旁边桌上的作战地图,问钟夏火:“司令啊,总攻时间定了吧,两万小鬼子,用得着那么畏手畏脚吗,大炮一响,杀过去就是了。”
    钟夏火点头道:“对啊,我也是这个意思。”
    “哦?”
    “17号清晨发起总攻,在此之前,炮火准备两小时。”
    卢子祥眼里闪出神奇的光芒:“那么主攻方向和主攻部队确定了吗?”
    “确定了。”
    “主攻部队就是我们禁一旅对不对?”
    “不对。”
    “哦。”
    卢子祥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么我们旅负责做什么。”
    钟夏火起身走到地图桌前,朝卢子祥招招手,卢子祥急忙凑了上来。
    “你的旅现在部署在汉城东北的下月谷一线,你的西面是北汉山区,东面是中江,整个城北方向都由你负责,你的任务是在总攻前保持住阵线,防止日军突围——”
    “那么总攻发起之后呢?”卢子祥紧跟着问。
    钟夏火的手指点了点以密集的等高线标出的北汉山区:“我打算用一个轻装团,从这里翻过去。”
    “北汉山?”卢子祥摁着太阳穴,觉得那等高线密得离谱,脑海中浮现出上高中时经常玩的攀岩运动。
    钟夏火接着说:“我们的主攻方向在西大门,你看,从缯山到汉江一线,部署了禁卫第五旅、骠骑旅和第二骑兵团,第二炮兵团和第一重炮团也部署在这里,另外,龟山到北汉山一线部署了禁卫第四旅,以上部队全都用于对西门的攻击。汉江以南有邓简少将的步兵第一师直属队和一、二旅,中江以东有步兵第三旅和禁卫第十旅,总攻发起后,南门和东门方向也要同时发起进攻以配合主攻。北门方向由你的旅派一个团正面佯攻,另以一个轻装团越过北汉山,攻取北汉山城,再居高临下突袭宫城,直取景福宫,中心开花,摧毁敌军的指挥系统。”
    卢子祥对着地图皱起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北汉山那边我带人去看过,很多地方坡度太大,需要一些专业攀登装备,现在不知道去哪儿弄。”
    钟夏火不容商量道:“你还有不到四天时间,17号晚到18号凌晨,我需要那个团发起突袭。”
    卢子祥从桌上取过一支烟,苦笑道:“这顿饭原来也不是白吃的。”
    刘百良拍拍他肩膀:“知错了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给你亲身体验一下。”
    当晚,吃得肚皮滚圆的卢子祥回到旅部,立即召来了手下的三个团长和所有的旅部参谋,研讨作战计划。
    卢子祥把从集群司令部接到的任务向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完了,环视众人道:“——情况就是这样,大家有什么意见赶快提,时间很紧,我们等不起。”
    一团团长雷雨鸣即刻跳出来喊道:“请把翻越北汉山突袭敌后的任务交给我们一团,一团绝对会比在中和那次做得更好!”
    二团三团团长也跟着叫嚷起来,卢子祥举手示意大家安静,指着雷雨鸣道:“这个任务很关键,现在我不管你们一团在中和做了什么,我要的是可行的计划,你先说吧,如果我派你们一团去,你打算怎么做?”
    雷雨鸣紧忙把脑筋绷到极状态,边想边说:“首先,我请求把全旅的绳索集中到一团来,还要把旅属工兵营配属给我们团。第二,我会在今晚先选派一个擅长攀登的侦察分队上山摸清可供大部队通行的道路和基本敌情,并做好最佳路线的选定和标记。第三,我将下令炮兵连和机炮连只携带三门拆散的五七山炮和一百五十发炮弹,各营机枪排集中携带三挺拆散的机枪和2000发子弹,单个步兵只携带50发子弹和一天的干粮,辎重连携带可供全团食用三天的干粮随行,以便轻装爬山。第四,大部队出发前,由侦察分队配属警戒部队带领工兵营抢修道路、架设木梯、系结绳索,为大部队快速行进提供尽可能便利的条件。第五,如果遇到敌军在险要山口的顽强抵抗,将派精干部队从其他道路绕至敌后方歼灭之。若时间不允许,或绕道袭击不成功,则退出战斗,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第六,大部队出发的时间定为明天晚上,计划在凌晨前袭取北汉山城,17号午夜之前,下山对汉城发起攻击,借助夜暗实施偷袭,攻入景福宫,捣毁敌指挥控制系统。第七——”
    “够了,有前六点就够了,”卢子祥晃着脑袋道,“大家对雷团长的计划有什么意见?”
    其他两位团长和众参谋相视几秒,相继摇头。
    “那好吧,翻越北汉山的任务就交给一团,佯攻北门的任务交给二团,三团负责维持阵线,防止日军寻机突围。诸位有不同的看法吗?”
    没人反对旅长的部署。
    大家聚到八仙桌前开始制订具体计划。
   
   
    北汉山位于汉城正北方向,与北岳山相连,而北岳山又紧贴景福宫,所以,钟夏火才会看着地图灵机一动,想要派出一个团的轻装步兵翻山越岭,直插敌后。
    可是无论禁卫军还是国防军,帝国还没有任何一支新式正规军接受过专业的山地战训练,这点,钟夏火并没有加以考虑。
    北汉山北麓上有古高丽王国时期建筑的一座山城,系用石块依照山势堆砌而成,垛口、敌台、望楼、仓库、屯兵洞一应俱全,扼守着通往汉城的山路。因城墙高大坚固,又兼山势过于险峻,自建成以后,并未遭到过进攻,所以也就渐渐破败下去,到这个时代,墙头上已是杂草丛生,城中砖木房屋也大多朽烂不堪。
    日军占领汉城以后,因上山的道路实在艰险,补给困难,曾经只派出一支八十人的小分队携一挺机枪驻守北汉山城,后因汉城被围,形势紧张,山城中的兵力加派到三百人,配备两挺机枪和一门75毫米山炮,由第二十二联队第四大队大队长清田从江中佐任城防司令官。
    清田从江自认为山城地势极其险要,足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并不认为清军会来这里自找苦吃,因此自上山那天起就不停地对身边的参谋佐木刚建大尉抱怨:“真是倒霉,被放逐到这种鬼地方来,不但没仗打,饭也常常吃不饱。这样的城堡,支那人如果不是傻瓜白痴,绝不可能想要进攻这里,这个地方已经五百年未经历战火了,我敢说,敌人能爬上来还不断气就绝对是一个奇迹。”
    这天夜里,清田就着半个咸鱼头吞下了一碗米饭后又如此这般地对佐木大尉唠叨了一番,见佐木腻烦地在一边猛地扒饭,自觉没趣,便决定到城头上去走走,然后早早睡觉——昨天晚上哨兵把一头熊当作支那侦察兵,吵了整整大半夜,害得自己一直睡不着,白天里老犯困,实在可恶。
    沿着石块松动摇晃的梯道,清田来到城门顶,已经变成一堆破砖碎瓦的城楼前安置了一挺机枪和惟一的那门山炮,三个哨兵靠在垛口边望着无尽的夜暗发呆,不远处一队巡逻兵步伐紊乱、松松垮垮地走过来,清田懒得理,他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都在享受胃中空乏的感觉。他走到城楼的废墟边,靠着一段残墙坐下来,望着失去了月亮的沉黑夜幕,思绪无际地放纵开来。
    清田出身于最低级的武士——足轻,自戊辰战争以来,武士的特权被剥夺殆尽,然而清田对此并无怨恨——因为即使在德川幕府时期,低级武士也常常因为领主大名克扣俸禄而生活在饥寒交迫中。为了生活,又为了武士的尊严,清田参加了军队,但是时运不济,错过了戊辰战争,因病未能参加西南战争,又没去过琉球、台湾,一件战功都没抢到,结果当兵二十多年,也仅仅混到了中佐大队长的位子而已。登上朝鲜之初,清田满以为这次可以大展才华,建功立业,特别是跟随大岛师团长开进汉城以后,想想朝鲜和中国军队不堪一击,打到北京去恐怕也不成问题。谁知中和一战,清田亲眼目睹了整个第五旅团加上第三骑兵联队的八千将士竟一天内化为碎骨裂肉,心中震撼不已,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第二次中和之战,拥有两万五千精兵的第六师团全线崩溃,丢弃了全部火炮辎重,只剩不到万名残兵亡命逃回,不久,汉城又被中国军队铁桶般围了个水泄不通,由此,清田开始怀疑起日本帝国的真正实力和这次战争的意义来。
    清田经常和一些外务省的朋友谈论中国问题,知道中国地大物博,人口是日本的十倍,资源更是远远超过日本。只因满清王朝体制腐朽,又兼闭关自守,导致发展停滞,技术落后,结果先经两次鸦片战争、历太平天国之乱,内忧外患,几近崩溃,幸有曾国藩、李鸿章等才干之士全力支撑才勉强维持。无奈满清积弊太深,后与法国开战,冯子才在镇南关领军击溃法军,主和派竟趁机向法国求和,中国不败而败,签丧权辱国之约,更刺激了列强侵吞的野心。日本的高层人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心不惜以国运相赌,向身边那虽然庞大却已昏睡的帝国挑战,实现“开拓万里波涛”的美梦。然而,从四年前开始,事情发生了变化。慈僖暴亡后,原本掌握实权的后党集团很快土崩瓦解,帝党集团和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掌握了军政实权,李鸿章因为莫名其妙的叛变而被抓捕,张之洞等湘军的地方实力派人物被调到中央。然后是自上而下的全方位改革,内阁取代了六部和军机处,一个高效率的总参谋部出现了,一支富有战斗力的现代化新式军队出现了,西化的法律开始执行,无数的学校从地底冒出来,工商业规模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膨胀,一切有如神助。
    “中国去年的财政收入为白银一万万八千万两,而我国四年来的财政收入加起来还不到一万万两,中国拿出收入的五分之一来做军费就是三千二百万两,超过我国一年的全部财政收入。海军方面,中国有4艘装甲舰、7艘装甲巡洋舰和25艘巡洋舰,我们只有9艘装甲巡洋舰和12艘巡洋舰。陆军方面,中国有大约三十万新式军队和二十万旧军队,还有不少于三十万的预备军,而我们不过有六万多常备军和二十多万预备军。所以,日本根本没有力量跟现在的中国斗啊。”
    战前,清田听一个朋友这么说过,当时他还臭骂那家伙是叛贼奸细,从此不再搭理他,现在想来,朋友说的是对的。
    “我们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中国,而是欧美和俄国,俄国急于在远东取得不受限制的出海口,因此,今后一段时间里将会加强对我国的侵吞。欧美各国不满于俄国独霸日本,很有可能介入,皇国将面临自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瓜分危机。与中国的战争只会削弱我国的力量,从而加速这一进程。最好的出路是与中国合作,甚至结盟,共同对抗列强,中国在摆脱列强控制方面需要一个有共同利益和目标的盟友,日本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清田直到现在才完全理解了朋友说的这番话,他叹了口气,心中说:“北户兄,您的见解多么正确啊,可惜,战争已经打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没用了,也许,我们在京都那不愉快的一夜,就将要成为最后的诀别了。”
    “啊——”垛口那边传来嘶哑的叫声,清田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手摸向腰间,脑袋却早已被冰冷的枪口顶住额头。
    “别动。”蒙着头罩,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清军突击队员用变了调的日语命令道,顺势下了清田的枪。
    清田看了看从垛口中不断涌上的敌人和地上的数具尸体,举着双手对那名清军士兵道:“请别伤害其他人,我会说服手下投降的。”
    对方从头罩中盯着他,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清田可以感觉到,那完全是一种奇异的眼神。
   
   
    禁卫第一旅第一团第一营营长赵民河少校费力地攀着绳钩登上了北汉山城的城头——虽然城门已经大开。
    “弟兄们,看你们营长身手还不错吧。”赵民河站在垛口上,向四百名全身黑衣的部下挥手致意。
    “营长好样的!”众人齐叫道。
    赵民河又道:“弟兄们都是好样的,等着吧,两天以后咱们打进汉城去,我请大家到王宫里去吃顿爽的,好不好!”
    “打进汉城去!”一营官兵挥舞着步枪大刀齐声呐喊。
    火把的红光摇曳着,映照城墙上的每个人,包括三百名解除了武装的日军官兵。
铁血帝国第二十七章:血刃
“那是什么?”
    黎明前,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第一重炮团团长严沧龙中校望着不远处一堆正不断膨胀的东西发呆。
    “不知道了吧,昨天才刚刚运到的,叫做热气球。”汉城集群司令钟夏火少将得意洋洋地站在他身后。
    “钟司令——”严沧龙慌忙回头敬礼。
    钟夏火回了礼,背着手道:“总攻发起前,我们可以把用绳子系住的热气球升到空中,上面载有炮兵观察员,通过电报线路为炮兵部队侦察和校射。”
    “这东西能飞起来?”严沧龙一时糊涂了。
    钟夏火点点头,不说话,心里却狠骂着:“都是文易那个狗屁博士搞的鬼,说什么要技术保密,要集中力量建设基础工业,生产超前装备不符合效率成本原则之类的废话,到现在才想起给前线配备热气球!我们的直升机被没收了,装甲车被封存了,无线电不见了,一个人能挂在脖子上的班用轻机枪换成了要五个人伺候的笨重的十管格林机枪,三十发弹匣的自动步枪换成了5发弹仓的毛瑟筒子,九毫米自动手枪变成了七点六三毫米左轮手枪——我靠他老母。”
    北方军团直属第一特别侦察连的一部PG-1(炮观一)气球在瓦斯瓶喷射的热流填充下渐渐成型,呈倒流星状的气囊浮升起来,几名士兵牵拉着系结在气囊上的绳索,另外几人按住藤制的吊篮,以便让一名身着普通陆军军官制服的上尉顺利跳进去。那名上尉胸前挂着双筒望远镜,背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里塞满了电报机、军用水壶大小的圆柱形伏打电池、长管状的水银高度计、测距仪、地图板、尺子、铅笔之类的装备。他将不得不独自在五百米以上的空中独自呆上五到六小时,完成为至少五十门大炮提供目标指示和炮火校正的任务,所以他的背包里还准备了午餐——水、大饼、大葱和牛肉干。
    钟夏火领着严沧龙走近了热气球,侦察连连长上前请示:“一号气球准备就绪,请司令指示。”钟夏火摆一下手:“起飞。”
    其实标准用语应该是:“升空”。
    侦察连士兵们松开了控制索,气球拖着两条长长的尾巴——系留索和电报线——开始上升,系留索和电报线分别缠绕在一座绞车上,各有一千米长,前者保证气球不至于随风飞得无影无踪,后者则使气球与地面能够有效联络——这也是炮兵校射气球存在的意义。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一名士官读着系留索上的长度标识,因为风的关系,空中的系留索往往与地面呈一定角度,为了能让气球达到预定高度,系留索放出的长度必须留有余地。
    “七百五十米!”
    “锁定!”连长下了命令,绞车旁的士兵压下把手,“咔”一声,系留索绷紧了,电报线则继续晃荡着升上了一段距离,才渐渐停住。
    “还真能飞,飞那么高。”严沧龙眯缝着眼睛,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钟夏火扭一下酸痛的脖子,拍拍严沧龙:“西大门方向的炮兵总指挥是禁卫第二炮兵团团长胡惊怖中校,这气球的电报线直通他那里,你也要接受他的领导,明白了。”
    严沧龙频频点头:“是,在下一定有令必行。”
    钟夏火满意地晃着脑袋:“那就好,四年前在高碑店,我们打过交道,当时你就是炮营的营官。四年过去了,升到团长了,要说你在陆大短期班的成绩嘛,也不是那么差——”
    “小人陆大短期91届毕业时,排在炮兵科第四名。”
    “已经不错了,还有一帮人如今连这口饭都吃不上了。”
    “小人明白,都靠钟司令提拔——”
    “好好干吧,有你一番天地的。”钟夏火背过身,带着几个警卫员走向栓马的树桩。
    太阳从几座山头间跳出来,阳光冲破稀薄的云层,照向大地。
    钟夏火那身藏青呢料将官服上镶嵌的金色龙纹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一匹健壮的赤红战马载着钟夏火奔跑在洒满温柔阳光的田间小道上,灰黄的尘土涌向路边,扑上了正在拔穗的青绿稻禾。
    “世界总有一天是我们的!”
    钟夏火突然仰头望向被阳光的利刃割碎的残破云层,用最浑厚的声色吼出了这句令旁人惊异的雄壮话语。
    他这么想了,这么说了,也为此努力奋斗过了。
    可惜,他活不到那一天。
    英雄创造历史,历史创造英雄,从来没有不朽的英雄,只有不朽的历史。
    命运对任何人的眷顾,都不是无限的。
   
    汉城西大门外,清军工兵借着突起的岩石和土坡为掩护,已经把前进战壕挖到了离城墙根不到一千米的地方。
    日军的炮弹不时落到交通壕间的地面上,溅起无数烂泥碎石,然后如雨般纷纷落下。
    “哎呦,我操倭狗他祖宗。”
    攻城先锋部队——禁卫第五旅第十五团第一营——的四百多名官兵老老实实地躲在渗水的壕沟中,营长莫华虎少校脑袋上挨了个小石子,正捂着头骂娘。
    原机枪排排长、现任警卫排排长许魂少尉握着杆汉阳88毛瑟步枪靠坐在壕壁上,一个半月前他在掩护莫营长时被日兵刺中肩头,进了野战医院疗养,还好没伤着骨头经脉,又兼医生护士们精心照料,仅过了三十天就伤愈出院。一归队,正赶上北方军团大反攻,莫华虎的警卫排长李乡少尉在进攻沙里院的战斗中冲得太猛,被敌人的机枪子弹穿了脑壳,莫华虎记着许魂在江东前线的表现,把他召到了自己身边做警卫排长。此时,许魂捏着刺刀的刀尖,眼睛盯着锋利的刀刃正出神,他在想,是不是会再倒霉一次,让身上多添一道刀疤。
    莫华虎看在眼里,低着头爬到许魂身边,拍一下他的大腿:“别看了,小娘们用的玩意,杀鸡宰鸭还可以,砍人嘛就差多了,要俺说啊,还是俺的那把大刀顶事,一刀下去一个脑袋,跟破瓜切菜没啥两样。”
    许魂苦笑一下:“营长啊,您说得轻巧,我要使您那把刀,还不定把自己的胳膊大腿砍掉一块的呢,我还是把这毛瑟筒子练实在了再说吧。”
    莫华虎鼻子一抽,扯过许魂的毛瑟枪,在手里掂了掂,摇头道:“这玩意,最合适远远的瞄着打,一到近处就不行了,要对上了大刀长矛,真就比烧火棍还难使。要是有一种比机关枪轻巧,又能不拉枪栓就连发的玩意就好了,到那时候,俺的那把大刀就能回家歇息去了。”
    许魂笑道:“营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当初,我们只见过鸟枪,打完一发就要花好一阵工夫清理枪管、装火药、塞弹丸。后来拿到了这毛瑟筒子,可以连打五发不用再填子弹,就觉得神了,不得了的样子。再后来见到那机关枪,一百发子弹一下子突突突地全飞出去,我的妈呀,那还让人活嘛。谁知道过上十来年,您说的玩意会不会出来呢,到时候您不用那大刀了,可别随便扔掉了,送我好了,它可还救过我一条命。”
    莫华虎把毛瑟枪扔回许魂手中:“没门,那把大刀跟了俺那么久,刀口上不知道沾过多少小鬼子的血,也不知弄下过多少颗脑袋。要真用不上了,俺还不把它供在大堂里,再刻个石碑,给子孙后代瞧瞧,他们的老祖宗当年有多厉害。”
    “轰隆隆”几声巨响,打断了营长与排长之间的对话。
    莫华虎掏出江东战役后团长陈星云中校送给他的黄铜怀表,看了看,嘴里咕哝着:“这表不对怎么的,大炮早响了一分钟?”
    又一颗小石子砸到他的脑袋上。
    “看来是在试射。”许魂说。
    一分钟后,密集而强大的爆炸声如雷霆万钧震撼着空气,穿过云层,直达天宇,也鼓胀着一群可怜人类的耳膜。清军炮兵首先对位于西大门北侧、海拔最高296米的鞍山日军炮兵阵地进行压制射击,直到将一片原本碧绿的山坡开辟成冒着青烟的黑灰色无人地带才肯罢休。紧接着,炮火转移到了西大门一线的城墙一带。在震天撼地的爆轰声中,大地如受了惊吓的小兔般颤抖着,城墙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雪花初降般纷纷扬扬地飞溅下来,其中或许也夹杂了一些屠宰场的下脚料和人造废铁。曾经雄伟高大的城墙在疯狂炮火的不断蹂躏打击下,一点点被剥去了它引以为荣的砖石外壳,出露了它视为隐私却是它基础所在的厚厚粘土层,当这土层被TNT爆轰的冲击波掏空时,城墙就崩塌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清军炮兵却不打算如此简单了事。
    向着汉城西大门一线倾泻钢铁和炸药的主力是75毫米野战炮和150毫米重榴弹炮,数量多达一百二十门,而起到决定作用的,却是那六门可发射400公斤高爆弹的305毫米巨炮。如果说150毫米炮弹砸到城墙上的效果相当于一幢石屋落入海中,那么305毫米炮弹的威力则不亚于一座小山。炮击进行到半时,汉城西大门南侧和北侧的两段各五十多米长的城墙就已轰然塌倒,城墙上的日军主要火力点毁坏殆尽。清军重炮适时转移火力,瞄准了西大门猛烈轰击,将城门护墙打得千创百孔,彻底轰毁城楼,驻防在城楼上的百余名日兵无人生还,甚至连尸体都无从寻觅。两小时里,清军仅在西大门方向就消耗掉近千吨炮弹,暂时瘫痪了整个西大门方向日军依托城墙建设起的防御体系。
    现在,轮到步兵来表现了。
    “弟兄们!冲啊!见到拿枪的就杀,不许留一个活口!帝国万岁!十五团一营万岁!”
    莫华虎挥舞着他那把红穗带上仍残留着血迹的大刀片子率先跳出战壕,高喊着自己即兴发挥的口号,领着全营四百多条汉子向烟雾缭绕中的残墙断壁径直奔去。他们的左翼是二营,右翼为三营,后面有团长陈星云中校亲自率领的团直属队。几分钟里,十五团的一千多名战士排成十层横队,各层间隔十余米,人人箭步如飞,高声呐喊,全军如潮水般涌向被炮兵打开的两个大缺口。在这千余人后面,禁卫第五旅旅长刘百良上校正驱赶着麾下的禁卫十三团通过交通壕直接跟上十五团予以支援,而把十四团牢牢把握在手中作为旅预备队。他们的左翼部署着张遥前准将的禁卫第四旅,后方则部署有禁卫第二骑兵团,再后面还有集群总预备队——禁卫骠骑旅。
    集群司令钟夏火少将坐镇安置在缯山山坡上的临时司令部,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西大门方向己方部队的行动,对于这场攻城战,他是志在必得。
    “报告!”
    一名通讯参谋摘下电报机的耳塞大声喊道。
    “讲。”钟夏火举着望远镜头也不回。
    “步一师师长邓简少将上报,其所部第一旅已攻占汉江上的汝矣岛,正在师直属队的支援下强渡汉江。第二旅已从龙山到普光一线渡过汉江,抢占了玉水山,受阻于敌南山要塞下。第三旅正强渡中江,指向汉城东大门,因敌军设防严密,两次渡河均受挫折,正设法进行第三次渡河。另,禁卫第十旅旅长顾英扬上校上报,其所部已在中浪一带渡过中江,进逼东大门,正分出部分兵力支援步兵第三旅渡河。禁卫第一旅旅长卢子祥上校上报,其所部一个团正按计划对敌北大门发起佯攻,奇袭部队已在昨夜夺取北汉山城,正向北岳山一带奋力疾进。”
    “知道了,以后一翻译出电文就马上报告,谁告诉你们非要综合起来报告的。”钟夏火不满地叫道。
    “属下明白!”
    “刚毕业的菜鸟,真是没办法。”
    钟夏火放下望远镜走近地图桌,手指贴着地图轻轻移动。
    “银参谋!”
    “到!”集群司令部第二作战参谋——年仅26岁的银天中校——抛下一大堆文件几步跳过来。
    “拟订命令,马上发出去。”
    “是。”
    “第一,步兵第二旅立即与南山要塞日军脱离接触,向龙山方向攻击前进,在中午十二时之前攻取汉江北岸的麻蒲到玄石一线,支援步兵第一旅的渡河作战。第二,步兵第三旅立即上报损失,并继续组织渡河。第三,禁卫第十旅保持对当面之敌的压力,但严禁冒险突击。第四,炮兵集群从九时起向白莲山集中炮击两小时。第五,禁卫第四旅在炮击结束后三小时内攻取白莲山,之后,则争取进一步攻占鞍山。完了。”
    银天在文件夹上刷刷刷地记录着,他毕业于陆大短期91届,参谋科排名第八,做这种近似于传令兵的事情似乎有点大材小用。
    比他小三岁,却在陆大读完了三年步兵专科的许魂少尉此时正跨过战友的尸体,平端着上了刺刀的毛瑟步枪,穿过浓密的硝烟,向着胜利或者死亡,冲锋!
   
    日军第六旅团旅团长白虎名今少将双手扶着指挥刀,站在西城区的制高点——鞍山南麓的仙人亭中,冷冷地盯着西城墙上的两个大缺口,嘴里念念有词:“那就进来吧,支那猪,我们在市街上用刀决胜负。”
“旅团长!武田联队长请求投入预备队与支那军决战。”饿得脸色青黄的通讯兵小泉十兵卫有气无力地报告道。
    “告诉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预备队!”
    “是-----”小泉答应得很迟缓。
    “你怎么了,没吃饭吗?像只蔫了的公鸡!”白虎少将保持着他那完美的立姿,用凶狠的语调质问那小兵。
    “从前天开始,部队就断粮了。”小家伙仍旧拿不出一丝生气。
    “断粮算什么,只要还有日本刀,只要还有武士道,只要还有天皇的保佑,我们必定战无不胜!”白虎拔出铸有他家虎纹家徽的闪亮长刀,凝望着在阳光下耀眼不已的刀刃,陷入了极度的陶醉中。
    小泉心里骂着:“当官的每天都有饭团和咸鱼,当兵的却连野菜汤都喝不到,你们应该一个个都切腹去。”,转过身先溜掉了。
    山下的街道上,两群疯狂嚎叫的野兽聚在了一起,开始互相撕咬。
    日军第二十二联队联队长武田公健大佐亲领本部两千五百官兵扑向西大门上的缺口,正好与突入的清军第十五团所部碰个正着,两军遭遇距离如此之近,几乎无人想到要列队放枪。
    刚跳下西大门南边城墙上的缺口,十五团一营营长莫华虎少校就高喊一声:“干他狗娘养的!”,率先砍死一名打头的日军军曹,领全营杀入敌阵。
    日军原本也早有准备,步枪全都上好了刺刀,见清军如此英勇,也激起了血性,齐声高喊“天皇万岁”,冲杀上来。
    汉城的大街并不宽敞,一千多人挤在一段不到百米的街道上奋力肉搏,只见刺刀雪亮,人影飞舞,左劈右刺,血肉四溅,眨眼间就已倒下数十人。
    莫华虎一把大刀舞得栩栩生风,几分钟里就已砍倒十余名日兵,许魂率警卫排紧紧护卫在他身边,官兵齐心向前猛冲狠杀。不觉间,以莫华虎为核心的三十多名清兵脱离了大队,突入了日军阵线的后方。
    “营长!我们后面没有自己人了!”许魂首先意识到这一点。
    “不要回头,一直往前,他们会跟上来的!”莫华虎一边砍杀一边吼道。
    又过了几分钟,许魂回一下头,还是没看到自己人,这时他和营长身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营长!我们被包围了!”许魂喊道。
    “吵死了,前面没有敌人了,包围你个屁!”莫华虎又剁下一颗脑袋,喘着气吼道。
    许魂向前一看,果然没见到半个敌人。
    “营长!现在怎么办!”
    “叫你个娘,跟俺走就是了。”莫华虎狠吸一口气,踢破一扇木门,领着大家闯了进去。
    一眨眼的工夫,这一支孤军又从屋子的后门冲了出来,迎面碰到几匹高头大马。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一名肩上顶着两杠三星的军官用日语叫道。
    莫华虎懒得废话,手起刀落,生生砍下了那名军官的大腿。
    许魂等人的反应也不算慢,举起刺刀捅过去,将马上的几人悉数弄倒,又上去连插十几刀,方才罢手。
    “啊——八嘎!”那名日军大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挣扎着,大腿切口上鲜血四处喷射,莫华虎出于叫声会引来日军大队的考虑,走近去一刀削掉了他的脑袋,倒也让那大佐省却了不少临死前的折磨。
    莫华虎此时并不知道,他手刃的日军军官,正是日军第二十二联队联队长武田公健大佐,他更不知道,在这样关键时刻砍死了日军前线指挥官,对整个战局的发展起到了多么重要的作用。不过,现在对莫华虎来说,最重要的是保全身边这十名战士的生命,不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他坚信后继部队很快就能杀过来。
    “快走,不要捅了!”莫华虎拉过一名还在端着枪猛戳地上尸体的一等兵,领着众人又钻进了一幢小木楼内。
    半小时后,莫华虎还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大部队,他身边只剩下五个人了,刚刚有五名战士为了掩护营长冲出包围圈而留在一幢木屋内与百余名日军周旋。
    “营长——”许魂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的短檐军帽在混乱中不见了,刺刀也折断了,军服上血迹斑斑——大部分是敌人的血。
    “俺知道你要说什么,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莫华虎舔舔嘴唇,攀上一堵低矮的院墙,粗略看了几眼,便一骨碌翻了进去,从里面打开院门。
    这是个不大的院落,中间一片花圃,除了紧靠后墙的正厅之外,两旁只有四间大瓦屋,莫华虎领着许魂四处转了转,没看到什么人,也没找到一丁点食物。
    两人扛了几张桌椅,卷了两床被褥来到正厅,把正骨碌骨碌往喉咙里灌水的四名士兵叫过来,一起在正厅大门上堆造简易掩体。
    一名二等兵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来了一个把锄头,从花圃中挖泥,另一名一等兵扯来一床被子,把泥土裹进去,然后拖到大门上,跟砸烂的桌椅木料堆在一起。
    另外两名士兵找到了一个装满书籍的木箱子,直接就拉了过来,被莫华虎叫住,莫华虎打开箱子,把书全都倒出来,然后让那两名士兵去用泥土填满这箱子。
    许魂则忙着清点弹药和其它物品,六个人的东西实在多不到哪儿去,他很快得出了结果:“营长!我们还有五条毛瑟枪,一把左轮手枪,一把大刀,四把刺刀,步枪子弹一百四十三发,手枪子弹十六发。另外,还有两壶半水,六块压缩饼干。”
    莫华虎过去取了自己的左轮手枪,对着壶嘴灌了口水,猛呼一口气道:“狗娘养的小鬼子,把俺逼到这地步来,狗日的,俺们还有百多发子弹,就算打完了还有大刀刺刀,杀到没力气了,也他娘的够本了。”
    许魂点点头:“营长,我听你的。”
    莫华虎把水壶递过去:“小兄弟,真是委屈你了。堂堂一个大学生,俺们国家的栋梁,跟着俺这一个粗人,走到这种绝地来,俺真是心里有愧啊。”
    许魂头一次看到营长露出了这么深沉而严肃的表情,鼻子一酸,连忙接过水壶:“营长,别这么说,我们不是还有希望吗,要不然,您也不会让大家搞掩体了——我们的大军一定会到的。”
    莫华虎抿了抿嘴,拍一下许魂的肩头:“小兄弟,像俺这种人以后是混不下去了,将来都得靠你们这些大学生啊,俺就是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把你保下来。”
    许魂预感到了自己的泪腺正蠢蠢欲动,赶紧把水壶凑到嘴边,连灌了几大口,然后用力抓紧莫华虎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营长,我跟您同生共死!”
    院子外边忽然传来了叽哩哇啦的吠叫声,日军正在逐屋搜索,寻找那一小股给己方造成了莫大混乱的清军战士。
    莫华虎站到门口,小声招呼还在院子里忙活的四名士兵,让他们把还未完成的东西立即扯到门口来,手中的左轮枪已经拨开了机柄,眼睛密切注视着两边的院墙和正中的大门。
    一名日兵在左边的院墙上露出了半个脑袋,只听“砰”一声,再加“扑通”一声,莫华虎在这边稳稳地握着枪,自认为已经打中了那倒运鬼的眉心之间。
    “准备战斗!”莫华虎高喊一声,六个人都进了正厅,躲在极度不完美的掩体后面,人手一枪,人人集中了全部精神预备射杀某些动物。
    日军开始撞门,大门上的门闩似乎所用木料不佳,几下子就“喀嚓”一声断裂开了,四名日兵随着冲力扑了进来。
    不等莫华虎下令,众人一排枪过去,将这四名日兵全部击倒,后面的日兵举枪欲射,又被莫华虎以手枪连续击倒二人,其它日兵慌忙闪向两边,藏身到院墙后面。
    莫华虎扶着一团裹满了泥土的绣花被子,挥着枪叫骂道:“来啊,狗娘养的,怕了不是?让你爷爷好好教训你一顿。”
    话音未落,五个日兵攀着院墙一下子翻了进来,这时许魂等人的毛瑟枪早已上好膛,举枪便射,即时打倒三名日兵,剩下的两人还未及还击,已被莫华虎一枪一个悉数解决,五名日兵胡乱贴着墙根倒下,倒颇像被监狱里的郐子手执行了枪决。
    正当许魂等人猛拉枪栓的当口,四名日兵从院门直闯进来,蹲下就是一排枪,19岁的二等兵梁克不幸头部中弹而亡。
    当时的紧张情况不允许任何人去注意一名士兵的阵亡与否,许魂首先对着正边拉枪栓边冲上来的一名日兵放了一枪,却只打中了他的左臂,那名日兵右臂举着枪,仍高喊着往前冲,直到两秒钟后被莫华虎的一发子弹射穿脖颈方才扑然倒地。
    另外三名毛瑟枪射手准确地击倒了三名日兵,然而,更多的日兵涌出大门、跳下院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杀上来。
    莫华虎的左轮枪中只剩下了六个空弹壳,当然,它立即被主人当废铁般扔到一边,而不得不妒忌地看着那把散发着浓郁血腥气息的大刀片子与主人亲密地融为了一体。
    许魂等人早在战斗前就已把步枪上好了刺刀,一见营长已挥动那把红云点点的大刀跳进了院中,立时血脉鼓胀,端起枪跟着冲杀上去。
    日军步兵操典规定:肉搏战前必须下掉枪中的子弹,莫华虎听说过,但他并不相信每一支日军部队都会那么做,但幸运的是,他遇到的这股日军显然严格遵循了步兵操典。
    莫华虎单手运刀,挡掉了一名日兵斜刺过来的攻击,忽一个转身,借势运气,手挥刀舞,刀光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光滑的半圆,半圆的中间部分正好与那名日兵的脖颈细密地重合。
    一股污血直冲上天,一个头颅滚进花圃中的泥坑,一具无头尸体在几名日兵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往后倒去。
    “八嘎!”一名瘦小的日军军曹挥着他廉价的制式军刀冲上来,莫华虎并不当面迎敌,却猛地向旁一晃,头一低,躲过那名军曹斜劈下来的一刀,同时左手搭上右手,双臂发力,熊腰一扭,又是一道闪亮白光,竟将对手从腹部横切成两截。
    “呀!”鬼子们一阵怪叫,六名日兵一起向莫华虎冲击,莫华虎向前一步,抓住一名日兵的步枪枪身,狠扯过来挡掉另一名日兵的刺杀,同时一脚踢飞身边的那名日兵,左手猛一挥,掷出刚刚夺到那把步枪,正中一名日兵胸前。
    “嚓”一声,很轻,几乎没人听得到,但莫华虎听到了,他感觉到腹部一阵强烈的酥麻,紧接着是痛,身体被刺穿的痛。
    “营长!”
    莫华虎听出了许魂的声音,但他没有答应,他看清楚了刺中他的那名日兵——个嘴边刚刚冒出绒毛的小伙子。
    “呀啊——”莫华虎拼尽气力怒吼着,右手上的大刀已经劈出了光华四射的最后一斩,然后,一颗头颅。
    更多的刺刀穿入了莫华虎健壮的身体。
    许魂疯了。
    ————
    等到完全的安静降临这个普通的城市院落,青砖铺就的地板上,已经布满了完整或残缺的尸体。
    禁卫十五团团长陈星云中校搀扶起脸上血泪融合的许魂,拾起那把从刃口到刀柄尽是鲜血的大刀交到许魂手中:“许魂,莫营长最得意的就是他这把大刀了,你把他收好。”
    “是——”许魂咬着牙忍住泪,双手接过了大刀。
    陈星云单膝跪地,抚下了莫华虎仍圆睁着的双目,轻声道:“老莫,我们来晚了,不过你放心,鬼子已经被我们赶进宫城去了,他们快完蛋了,我们十五团马上就杀过去,一个鬼子都不留,全部砍成肉块!”
    陈星云身后排成三列纵队的几十名战士举枪齐射,伴随着密集的枪声,一阵怒吼在院子内外回荡:“杀光小日本!”
[原创]铁血帝国第二十八章:谈判
    第二十八章:谈判
   
    “看哪,王宫!”
    禁卫第一团团长雷雨鸣中校手指山下连绵的木石建筑群大叫道,他站在山顶的悬崖边,敞开的军服两襟被风卷得呼呼作响。
    一营营长赵民河递上望远镜:“团长,底下打得厉害呢。”
    雷雨鸣单手接过来,却望见景德宫宫城大门前,一堆蚂蚁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正蠕动得起劲。
    “搞什么鬼,都打到那里去了,我们还迂回个屁啊!”
    雷雨鸣自言自语道,把望远镜挂到脖子上,拔出左轮枪朝天放了两响,开始对那群在他脚下慢腾腾挪动的战士们吼叫:“弟兄们,快走!再慢点就只能帮人家埋死尸了,我们是来攻打汉城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一营加快速度,一小时内我要你们冲进城去,把那个大岛中将的头塞到粪坑里!”
    旁边赵民河提醒着:“团长,乱开枪会引起敌人注意的。”
    雷雨鸣哼一声,又扣了四下扳机,六发子弹全废了,才慢悠悠道:“注意了又怎么样,仗都打到人家司令部外面了,我们还在山头上,能不能赶上去捅死几个倭寇才是问题,少废话,带你的一营往前冲,没听见刚才我说什么?”
    赵民河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应道:“可是,一小时内不可能到达城里的,即使把现在的行进速度提高一倍,也要花两个小时才能抵达宫城外墙下,现在是下午四点钟,我们的原计划是在晚上十点钟发动奇袭,攻入景福宫——。”
    “赵营长!陆军军人守则第一款第一条是什么,你忘了吗?”雷雨鸣板起了脸。
    “我记得很清楚,军人的天职为服从命令。”赵民河仰起脖子目视蓝天。
    雷雨鸣拧开左轮枪的滚轮弹仓,手一摆,六个空弹壳落到石头上,其中一个弹壳在石头上跳跃了两下,扑向雷雨鸣脚边的深渊。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那破计划!形势已经变化了,我们不需要再偷偷摸摸地从山上爬下去,然后用绳钩和大刀征服城墙了!我们只需要大大方方地杀下山去,用炸药粉碎掉大门,冲进宫城里大开杀戒,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要跟我摆条件、诉苦水,困难肯定有,没有困难我会用你们一营做先锋?我知道你在陆大的成绩顶尖,所以我才相信你有能力完成别人完成不了的任务!”
    “不是所有的任务,”赵民河平静地说,抬手指向山下正腾起团团烟云的城池,“从这里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日军的防御体系已经崩溃了,他们正在消耗最后的预备队来保卫司令部,所以,可以说大局已定,不出三两个小时,日军就将全军覆没。”
    雷雨鸣斜瞥了他一眼:“然后呢?”
    赵民河放下手,转头望着雷雨鸣:“我们的任务已经没必要进行了,所以,也不需要为争夺那一点无足轻重的战功而让弟兄们毫无意义地牺牲。”
    “你说什么!我为了争夺战功而浪费人命?你以为你是谁?高材生了不起啊!我辛辛苦苦跟参谋们熬夜制订计划,领着全团翻山越岭,终于把大家带到景福宫的后山上,为的就是在城墙下屠杀自己的弟兄!?”
    雷雨鸣显然被激怒了,他不能容忍一个部下如此嚣张地指责自己无视官兵的生命安全,而且,自从这个92届步兵科毕业成绩第一名的师弟来到一团以后,雷雨鸣就一直有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随着赵民河不断在军事会议上提出他更高明的意见而逐渐加深,最后变成了潜藏的愤恨,当这愤恨无可遏止地爆发出来以后——
    “团长,景福宫里起火了!”团部参谋刘雪冬上尉适时插了进来。
    团长与营长之间不算简单的冲突被某种天赐的意外中止了,雷雨鸣举起望远镜,果然看见一道低矮的围墙里,那些制作精美的小盒子纷纷喷吐出黑烟赤焰,盒子的周围,一小撮一小撮的蚁群胡乱奔走着。
    “真没意思,有必要那么快吗?”雷雨鸣不甘心地嚷道,放下望远镜开始给自己的左轮枪加子弹。
    “团长,我——”
    赵民河想解释什么,却被雷雨鸣以轻松的口气打断了:“算了,我有时候脾气不好,出点气就没事了,你先回部队吧,让他们照现在的速度继续前进,今晚八点钟我们进城,注意安全。”
    “是!”赵民河敬了礼,手脚并用下了山顶,刚走上部队行军的山路,却听得身后几响清脆的枪声,他叹了口气,往队伍前面跑去。
    路旁两名士兵一问一答:
    “团长又在打鸟玩哪?”
    “瞎说,你以为是人都跟你一样啊?咱们团长练枪法哪。”
   
   
    高耸的北岳山下。
    “大岛司令!”
    第十一旅团旅团长丰田卫武少将无助地望着大火熊熊的景德宫勤政殿,挥起战刀将身边一株小树劈为两截。
    满身血污的第六旅团旅团长白虎名今少将踉踉跄跄地冲到丰田身边:“丰田君,支那人攻破宫门了!”
    丰田握紧战刀,咬咬牙:“大岛司令已经效法信长公[注一]引身自焚了,我们论德才战功都无法与大岛司令相比,所以也没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升天方式,我们惟有用手中的刀来解决自己!”
    白虎拉住丰田:“丰田君,现在这种样子,等于是让支那人占了便宜,与其自裁,不如战死,我们一起冲杀过去,用手中的日本刀解决支那猪吧!”
    丰田刚想说“好”,一发曼夏利步枪子弹从他的右太阳穴钻入,没有出来,丰田闷哼了一声,颓然倒地。
    白虎名今想也没想,举起他那把引以为傲的锋利长刀,怪叫着冲向宫门,忽然,眼前的清军步兵向两边散开了,白虎想也不想,只顾向前,迎面撞上了一队――清军禁卫骑兵!
    惨叫声中,一条人类的胳膊外加一把钢铁的日本刀飞上了天,马蹄踏过某人的身体,似乎踩烂了他的脑袋,似乎鲜血伴着脑浆在流淌,似乎他,没救了。
    “全部杀光!不留活口!”
    愤怒中的人类是不允许理智或仁慈之类的废物存在的。
    禁卫第十五团团长陈星云中校一手擎着红底金龙战旗,一手挥动他那把普通的7点63毫米左轮手枪,鼓动部下向一切尚能呼吸的敌人展开杀戮。他的身边,一营警卫排排长许魂少尉提着一把通体血污的大刀片子大步前行,每遇到一个躺倒在地的日兵,不管是死是活,都一刀取下首级,后面两名士兵跟上,把尚在滴血的脑袋扔进一个竹条编成的箩筐里,同样的箩筐还准备了上百个,堆叠在宫门边,随取随用。丰田和白虎两位将军的脑袋很快也被塞进了箩筐,接下来的两周里,一万多颗从将军到士兵的头颅一起悬挂在汉城南门――崇文门的城楼上,造成以后的几个月中,崇文门附近行人绝迹,商铺迁移,乌鸦成群,几成鬼域。
    汉城战役就在这血腥的砍头运动中徐徐落幕了,从总攻发起到突入宫城,清军仅仅花费了不到八小时,既使算上剁掉一万六千颗首级的时间,那也不过是短短的二十四小时而已――这还要怪后勤部门没有运来足够的大刀。
    “――我军阵亡两千五百六十三名,伤五千二百四十一名,其中一千八百一十六名重伤。总计伤亡七千八百零四名。毙敌一万九千零五十三名,俘敌六百三十一名。报告完毕!”
    钟夏火瞅了一眼那年轻的通讯参谋,摇摇头:“小鬼子倒还挺拼命――小家伙,以后先报告敌人的损失再报我们的,真不知道你在学校里都学了什么,快改,改好了再给总参发。”
    “是!”
    “银参谋!”
    “到!”
    “你负责组织大家收拾东西,我们要进城去好好吃一顿了!”
    “明白!”银天一听要大吃一顿,高兴地准备去了。
    后来—-
    钟夏火果然没有食言,请了包括司令部全体参谋在内的几十位军官在还没清理干净血迹的宫城勤政殿前广场上大撮一顿,造成以禁卫第一旅旅长卢子祥上校为典型代表的十余人因严重消化不良而腹胀若干天,还有十几个却在回去以后肚子咕咕直叫唤,这其中又以喝酒过量呕得天翻地覆的雷雨鸣为先锋。银天那天晚上则什么都没有吃,也不觉得饿,崇文门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头颅夺走了他的全部食欲。当然,为崇文门上那些头颅负出代价的不止是若干汉城市民的生活和银天中校的食欲,半个月后,某些无事可做的中外报刊将此事渲染一番后四处贩卖,连光绪皇帝都知道了。
    “胜便胜了,何必故意斩首悬城,羞辱亡者呢?现在中外皆以为联的军队不知仁义,好逞兽性,弄得国家颜面无存,咳,这个钟夏火,也太不会办事了。”
    刘云听完了皇帝的这番牢骚后,便在当晚的次谋部会议上提出要调回钟夏火,由丁介云任朝鲜方面军司令,统一领导在朝所有陆军部队。
    “钟夏火性子太烈,又不懂照顾大局,朝鲜是不能让他再呆下去了,我准备把他调回来任预备军司令,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刘云会后对文易如是说,文易对此并无异意,虽然他知道钟夏火对自己并无好感,但他从不认为钟夏火会企图干掉自己。
    文易没时间去想象钟夏火接到调令后将有什么反应,其实很简单,钟夏火会再度重复他那词句有别却大意不变的口头禅:“又是文易那家伙搞的鬼!”
    钟夏火不明白,一个真正的名将,应该具有起码的政治和道德素养,否则,再伟大的战功也无法洗刷那些必然出现的耻辱与污点。
    可是,当理性遭遇偏见、无谓的仇恨与人类潜藏的野蛮本性所杂交的怪兽时,人类又能怎样呢?
   
   
    1894年9月25日,汉城的硝烟早已落定,而三千里外的上海,一场不流血的战斗却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帝国外交次官张志高已经是在熬第三个通宵了,因为谈判的对手乃是以狡诈外加耐性闻名的日本外相陆奥宗光,张志高不得不拉下自己一贯以来彬彬有礼的脸皮,换上一副极尽穷凶极恶之能事的残暴面容,对他而言,连续十几个小时没日没夜地保持这种不符合本人性格的状态实在痛苦。
    “陆奥外相,我国皇帝陛下和内阁众大臣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若贵国还是如此固执,不肯接受我国最后的要求,那么就请准备为朝鲜半岛上残余的六万官兵准备骨灰盒罢。”
    陆奥宗光早听说张志高不过是个20多岁的年轻后生,自恃资格老经验足,所以才敢一拖再拖,意图最大限度地减少本国的损失,对于张志高多次发出的类似威胁,他并不当真。
    “阁下,有话好商量嘛,我想双方应该都还有让步的空间,贵国物产丰富,我国的那点市场对贵国来说并没有特别的必要。至于赔款,我国能够负担的最大上限只有一千五百万两,我也不瞒阁下,我国去年的财政收入折合白银不到二千万两,今年虽然因为战争的缘故加征了税收,但也根本不敷战费支出,可以说,即使接受了贵国的赔款要求,我国也拿不出钱来赔付。”
    张志高冷冷道:“阁下似乎几天以来都没认真听我说过话,我在一开始就指出,我们并不要求贵国一次性支付所有赔款,而是可以分期偿还。二亿两白银分成两个阶段共四十年偿清,前十年每年偿付一千万两,后三十年每年偿付大约四百万两,根据我国的情报,贵国在前十年只要省下每年军费的七到八成,就足以完成赔款计划。阁下总是托词搪塞,玩弄文字游戏,明显缺乏诚意,照这样下去我们的会谈将变得毫无意义。”
    陆奥宗光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又开始重弹他的老调子:“我国是带来十分的诚意来请求与贵国结成反俄同盟,贵国却在个别枝节问题上设置障碍,导致谈判陷入僵局,本人对此表示遗憾。”
    张志高双手狠拍了一下桌子——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里他最多拍过三次桌子——扯起他不够高亢的嗓门叫道:“请注意,贵国已经注定要战败了,贵国海军全部覆没,陆军主力在朝鲜半岛上也濒临毁灭,俄军又在北海道登陆,直接危害贵国安全,这种形势下,阁下以为贵国还有什么资本可以在谈判桌上与我国纠缠不休呢?”
    陆奥宗光微微一笑:“日本有四千万国民,还有万世一系的天皇,以及支撑整个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任何国家想要征服日本都必须先做好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这样的代价大到足以令一个世界强国崩溃,六百多年前,曾经蹂躏了整个亚欧大陆的蒙古人被我国的精锐武士杀得尸横遍野,我不相信六百年后会有哪个国家愿意做这种注定没有好结果的事情。”
    张志高哼一声,扭扭脖子道:“看来贵国是不打算做任何让步了?”
    陆奥宗光仍然保持着他平缓的语调,不卑不亢:“我说过,一切好商量,我们双方都还有相互让步的空间。”
    “我看大家都有点累了,先一起喝下午茶吧。”
    几天来在谈判席上一直退居二线的内阁总理次官文易忽然冒出了这句话,使得无聊的僵持局面在出现之前就被遏止,陆奥宗光长长吁了口气,他也累得不行了。
    回环的廊柱间,文易叫住正揉着眼睛按着太阳穴的张志高:“志高,辛苦了。”
    张志高苦笑着摇头:“这样的事情应该让何新那家伙干的,他那样子演黑脸再合适不过了。”
    文易递过去根雪茄:“何新不但要做陆军次官的工作,还身兼兵工总监和兵器研究所所长,够他忙的了,所以刘云才让我替换他。今天你就到此为止吧,先回去睡一觉,我来对付陆奥。”
    “我没事的——”
    “休息吧,该我这白脸上场了,折磨了陆奥那么久,该给他露点底了。
    三小时后,在晚饭时间到来之前,陆奥宗光仔细地看完了文易给他的最终停战条款草件,脑子里一时有点糊涂,却不露声色道:“因为贵方的条款有了重大变化,我必须向国内请示,请将最后期限推迟三日。”
    文易微笑道:“可以,不过请务必注意保密,一旦列强知道了此项条款的详情,我们两国特别是贵国的某些利益都将受到无谓的损失。”
    陆奥宗光身子微微前倾,非常认真地说了个笑话:“让我们两国在平等的前提下携手并进,共同抵御列强的侵吞吧。”
    文易继续微笑:“那是当然,中日友谊源远流长,两国唇亡齿寒,俄国对贵国的侵略,其实乃侵略我国的前奏,我国从皇帝到资政院议员无不对此深表关切。。”
    两人继续将冠冕堂皇的废话进行了半个小时方才吃晚饭——说到官面话,日本人还是在一千多年前才从大唐帝国那里学来的。
    吃过晚饭,在文易的建议下,谈判告一段落,以便让日方请示国内决策层,预定三天后重开谈判,文易希望届时能一鼓作气,把条约签下来。
    “不能再拖了,俄国人正加速向远东调动部队,朝鲜和日本的局势必须尽早安定下来,我们才能集中足够的力量防备俄国人趁虚而入。”
    文易想起来上海前刘云对他如此这般地反复交代,但他出于试探对手最后底线和制造心理落差的考虑,让张志高装成冷酷无情状对陆奥宗光反复威胁,费了整整三天时间,现在计划的最重要一步已经跨出去,结果应该在自己预料之中吧。
    回到寓所,文易正准备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再一觉睡到天明,却被仆人递上的一封加密电报弄坏了情绪:
    文兄:
    梁启超于今天中午忽向中执委提出辞呈,并宣布退党,据情报局探明,梁是因为受到康有为拉拢,正准备加入康的保皇党。另,保皇党人在今日的资政院常会上弹劾本党,孙中山等自由党人亦借谈判问题生事。如此紧要党政事务,急需文兄亲自处理,请将谈判事宜暂托志高,立即搭乘专列返京。
    刘
    9月25日
    “老爷,外面有人在等您。”
    “知道了。”文易把脱到半的西服两下子整回正常状态,他现在真想马上跑出去发一封电报,让刘云派专业暗杀队——已经成功执行了一千多次任务的“虎豹营”——去把那姓梁的叛徒跟他姓康的老师一并解决掉,最好再搭上孙中山、陆皓东之流的毛头小子,然后世界就清净了,虽然短暂,但起码能让自己睡上一天好觉。
    “我这反革命。”文易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看一眼镜中那个尽显疲惫之色的四十岁中年人,叹口气,跨出房门。
   
   
    “民主啊,真是有趣。”
    文易躺在摇晃的专列卧铺中,虽然犯困,却一直睡不着,干脆起来点了根烟,望着窗外寂静幽暗的江淮平原,思绪万千。
    中华民族民主党,简称中民党,成立于1893年1月,开创之初便设立了中央执行委员会和中央监察委员会两大核心机构,领导全党进行以扩大组织、争取民心(也就是选票)、从而取得执政地位为实际目标的诸项工作。第一届中执委委员共三十二人,其中又选出九名常务委员,包括内阁总理次官文易、工商大臣牛金、财政大臣韩浪、农林大臣田正宏、财政大臣次官莫宁、科技大臣次官马丰、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湖南省省长陈宝缄、资政院议员梁启超,文易为党总裁兼中执委主席。同时从二十一名中监委委员中选出了五名常务委员,他们是外交大臣曾纪泽、文教大臣次官罗素兰、湖南咨议局议长唐才常、资政院议员黄遵宪、资政院议员杨锐,以曾纪泽为主席。如今九大中执委常委之一的梁启超忽然退党,不能不说是一个重大的变故,所以中民党幕后最大的老板刘云才会如此迫切地要自己返京处置。
    随着朝鲜战争的局势逐渐明朗,帝国的各股政治势力也进入了活跃期——首先是一年一度的资政院选举即将展开,为了选票,政客们会作出任何事情;其次则在于帝国的根本大法即将颁布,谁都想通过影响宪法的制订而在未来的政治生态中占有自认为应有的席位。
    中民党虽然通过一年多的苦心经营,在资政院和各地咨议局中占有了明显优势,但这并不意味潜在的对手会自动销声匿迹,相反,代表不同阶层、势力、集团的党派如康有为的保皇党、孙中山的自由党、志锐的贵族会等纷纷涌现,与中民党展开竞争。民主制度的确需要竞争,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竞争对手都能给这个帝国的发展起到正面影响。
    保皇党成立于1893年3月,其总裁康有为在成立之初就宣言要保民、保国、保教(即儒教),而要切实完成这“三保”,就必须举国拥护帝国的圣明君主——光绪皇帝,上下一心,精诚团结,方可成大事。在1894年的资政院选举中,保皇党通过康有为的强大个人影响,以及党的柔和主张,争取到部分开明士绅和旧贵族的支持,取得了平民院的15席和贵族院的22席,成为资政院第二大党。
    自由党成立于1893年6月,设常务委员会,孙中山为常委会主席,陆皓东为副主席。该党的鲜明主张在于要求实行共和制,所以一开始受到了中民党和保皇党的联合压制,后被迫在公开场合停止宣传共和制,而改为要求选举皇帝,取得了中民党的谅解,但仍被康有为指责为“大逆不道”,几乎每月都受到保皇党以各种形式和理由进行的辱骂和弹劾。由于其激进的主张,1894年资政院选举仅在贵族院取得一个席位,但却在平民院争夺到13席,是为平民院第三大党。
    由文教大臣志锐组建的贵族会成立于1893年10月,加入者多为旧贵族,是死硬的保皇组织——他们把保皇党和自由党一概斥为逆贼乱党,对中民党也时有不敬——所以常常被前述三大党派一起整得狼狈不堪,1894年资政院选举后仅在贵族院维持了17个席位。
    其余的小党小派缺乏足够的实力,在资政院中说话都没底气,不过在部分地方市县却可独挡一面。
    “那么,要联合哪些势力,压制哪些势力呢?”
    文易并不打算马上解决这些问题,有些事情必须放下来一段时间,观起发展,摸准起脉络,抓住适当的时机,再做决定,才能不致偏颇混乱。
    “还是先找出梁启超的替代者吧。”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坚强而富有活力的面容。
    那个人的演讲铿锵有力,虽然他的某些观点激进而敏感,但是他的激情和学识、口才和智慧完全相配,更重要的是他有强国富民的坚定志向,他的每次演讲,都让人看到他燃烧的生命、不计个人得失的高贵品质、可以随时为国家牺牲的悲壮情怀。
    “谭嗣同。”
    文易默念着这个名字,把手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凝视那上面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容。
    “真累啊。”
    文易掐灭了烟头,也剪断了正蠢蠢欲动的回忆,他缓缓躺下,顺手按下了电灯开关。
    现在,一切都沉入了地狱的黑暗中。
   
   
    [注一]信长公:日本战国时代的有名的枭雄织田信长,在他即将统一日本的前夕,部下明智光秀起兵反叛,将其围于本能寺,织田信长率部力战不支,最后退入内廷自焚而死。
[原创]铁血帝国第二十九章:海那边
   
    京师,永定门车站,一列三节车厢的绿色专列缓缓停上站台。
    站台上人不多,除了十多名身着黑色骑兵服的禁卫军官兵外,都是帝国的高官:帝国总参谋长刘云中将、总参情报处处长朱涛少将、后勤处处长马成武少将、工商大臣牛金和财政大臣次官莫宁。
    文易揉着脑袋从车上跳下,刘云一行迎了上去。
    “又出事了。”刘云一见面就是这句话。
    “说吧。”文易苦笑应道,脑袋有点发涨。
    “路上说,先吃午饭,下午你休息一会儿,今晚开会,专门讨论应对措施。”
    在卫兵的簇拥下,众人出了车站,分乘四辆双驾的马车驶往牛金名下的金光大饭店,前后各由六名禁卫骑兵护卫。
    比火车稍稍平稳些的马车里,文易接过刘云递过的哈德门烟,自己点上火:“说吧,看样子挺严重,叫了这么多人来,这个午饭应该也吃得不安宁了。”
    刘云轻轻点头:“是很突然,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还记得上次我跟你提到德川家康的事吗?”
    “别卖关子,快说实在的。”
    “日本发生了政变。”
    “哦?”
    文易沉吟了一下,长长地吹出口烟雾,向刘云扬扬头:“继续啊?详细情况?”
    “前陆军大臣大山岩和前海军大臣西乡从道昨天宣布成立临时军部内阁,大山岩任临时首相,西乡任临时军事长官,由军部内阁接管一切国家权力,停止与我们的谈判,并发布了他们称之为天皇诏书的一份文告,要日本军民人等以大义为重,服从军部内阁,准备与外敌决一死战。内阁首相伊藤博文、大本营幕僚长有栖川炽仁亲王、陆军大臣冈泽精和海军大臣桦山资纪等人下落不明,估计不是被干掉就是被拘禁了,其他情况现在尚不明朗。
    “政变啊,真有活力。”文易摇摇头,又猛吸两口烟,把剩下的半根烟扔到脚下踩灭。
    “你这样的绅士应该配一根烟斗,抽纸烟太损形象了。”刘云调侃他。
    “没办法,习惯了——日本政变的事,你怎么看?”
    “情报不足,局势不明,得观察一段时间才好下结论。”
    “我觉得,你企图尽快结束战争的梦想破灭了。”文易在和刘云谈话时从不留情面。
    “那就破灭吧,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还要有几个预案,不管这场政变走势如何,我们都必须能够及时拿出可行的处置办法。”
    文易点一下头:“恩,一般说来,政变的走向不外乎失败、成功,而失败又分为因内部争斗失败和受到外来干涉而失败,以及内外受敌的失败,当然,成功的情况也可以照此划分。大山岩这样的死硬派分子掌握政权,必然对我们不利,所以我们希望他领导的政变失败,所以我们要介入,所以战争将会进行下去,直到我们确认会有一个理性而明智的新政府出现。”
    “哎——”刘云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啊,必须展开进一步的动员了,现在我们的主力部队集结在朝鲜,一但沙皇老毛子偷偷把部队运到边境,从东北那边杀进来,问题就复杂了。”
    文易笑着摇头:“没那么容易,他们刚刚把北海道吞下去,需要时间消化,情报处不是说了嘛,俄军在北海道遭到了日本人的沉重打击,日子很不好过。而且,英法对俄国的行为非常不满,正在对俄百般施压,要求俄国把吞进去的东西吐出来,这当然很难,但还是能让俄国人在向远东扩张时不得不有所顾虑。还有,即使俄国人真的发起攻击,我们也有足够的力量防卫本土,东北和蒙古一线不是有六万多国防军和四万改良军嘛,这十万人只要能拖住对方十天半个月的,主力部队就能回师杀到。想来俄国人还没有做好与我国全面对抗的准备吧。”
    “情报处的结论是这样的,朱涛那小子做事认真,我对他放心。”刘云说着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朱涛和莫宁坐在那辆车上。
    “刘云,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忙碌是为了什么?”
    刘云忽然听到这样的话,楞了一下,茫然应道:“理想,理想吧,问这个做什么?”
    文易微笑着仰起脖子:“没什么,随便问问。”
    “吁——”,马车夫喊着号子勒住了马,京师最豪华的金光大饭店赫然耸立在马车左前方。
    刘云拍拍文易的肩头:“想家了吧,你该找个女人来忘记她了。”
    文易整理一下领子,吐了口气:“你现在又能彻底忘记什么呢?不说了,累。”
   
   
    正当某些人在豪华的大饭店内尽享美味佳肴的同时,另一些人则挤在一艘破渔船上,提心吊胆且忍饥挨饿,更糟糕的是这些人甚至还没有在去向何方的问题上统一意见。
    “去菲律宾如何?那里的总督跟我有些交情。”海军大臣子爵桦山资纪中将说。
    “太远了,不如去俄国,现在绕过对马海峡还有机会。”大本营军事内务局局员真锅文武步兵大佐说。
    “无论去菲律宾还是俄国,都很有可能被清国海军捕获。”大本营军事内务局局长兼陆军大臣冈泽精提醒二人道。
    大本营幕僚长有栖川炽仁亲王舔舔干裂的嘴唇:“不管怎么样,终归不能落入大山和西乡那两个逆贼的手中,与其到西洋人的地盘上,不如干脆去中国,陆奥外相还在上海,想必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冈泽精点头同意:“西班牙人没有实力也没有理由帮助我们,俄国人则想吞并我们,我们只能求助于清国。况且在朝鲜还有六到七万帝国军队,只要能做适当的鼓动,把他们组织为讨逆军,在清军支援下杀回东京,斩杀逆贼,解救天皇,我们就还有机会,日本也就还有希望。”
    炽仁亲王环视阴暗船舱中的寥寥数人,声音低沉沙哑:“那么,诸位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真锅文武忽然双手扶地,额头贴上潮湿的木头地板:“亲王殿下,清国还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把清国军队带进日本,等于是引狼入室哪!”
    不待炽仁亲王发话,冈泽即厉声训斥道:“胡说八道,清国不过是嫉妒我国在朝鲜的利益而向我开战,并无灭亡日本之意,只要承认了清国对朝鲜的控制,再适当开放市场,清国必然满意。现俄军登陆北海道,掠杀我国皇民,若如你所说,投奔俄国,则俄国人必使我等为傀儡,进而侵犯本州,直至全日本,则我等必为皇国罪人,永世背负骂名!”
    炽仁亲王微微点头:“冈泽将军所言即为本亲王之意,本王身付解救天皇、确保国体之重任,必以打倒大山、西乡之流叛乱逆贼为目标,其他枝节细小不必多加思虑。按当前形势,的确应以向清国求助为上策,那么,就这样决定吧。”
    除了真锅大佐外,其他人均高喊:“殿下英明。”
    冈泽起身爬上甲板,对众水手道:“奉亲王殿下之令,扬帆转舵,立即开往上海。”
    船主介川海魁点头哈腰地走过来:“将军,上海可是敌国的地方啊。”
    冈泽白了他一眼:“什么敌国,马上要变成盟国了,亲王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介川连忙跪下谢罪:“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冈泽道:“起来吧——对了,还有没有水,亲王殿下渴了呢。”
    介川应道:“将军,水舱里还有些,只是有点发臭,不敢奉给殿下饮用。”
    冈泽摆摆手:“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叫人烧开了送过来。”
    “将军请恕罪,小人开船慌忙,并未带任何炊具,只有几个水袋,怕是要委屈殿下了。”
    冈泽从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气:“算了,生水也罢,总比没有好。”
    “船老大!右前方有几艘大轮船!”一名水手在船头叫道。
    “什么!轮船?”冈泽又惊又怕,慌忙跑到船头,顺着水手所指望去,果然见到好几艘轮船,排成三列纵队行进,其中似乎有军舰。
    “清军的战舰和运输船队。”背后传来桦山的声音。
    冈泽回头道:“你说,他们会开向哪里?”
    “应该是冲绳,他们提前接收战利品来了。”桦山说。
    “有一艘船向我们开来了!”介川惊叫道。
    桦山举手遮阳,凝视着海天上的船影,脸上露出了笑容:“确定了,红底金龙旗,正说要往清国去呢,就遇到了清国的船队,真是天照大神保佑,令我等少受苦难,讨逆之事必成!”
    炽仁亲王此时也登上了甲板,得知前方有清国船队后,兴奋地直拍桅杆:“快,升起信号旗,请求援助!”
    桦山差点笑出声来:“殿下,这不是军舰,只是一艘破渔船。”
    炽仁“哦”了一声,又道:“那就升白旗,总之一定要让他们注意到我们。”
    桦山指指正劈波斩浪而来的那艘清军巡洋舰对尊敬的亲王殿下道:“他们已经来了。”
   
   
    1894年的日历翻到了10月1日,这是个普通的日子。对于大清帝国的某些高官们来说,这一天似乎也将在没完没了的忙碌中结束,特别是可怜的内阁总理次官文易,截止当日凌晨六点,他已经创造了72小时内仅有9小时又50分钟在非工作状态的个人新纪录,现在,他一个人趴在书房堆满文件的工作案上睡着了。同一时刻里,四十岁的帝国总参谋长刘云中将正从温暖的被窝中轻轻钻出,吻了吻熟睡中的年轻妻子,穿好衣服,在走向盥洗室的路上敲响了仆人的房门,开始为这天的工作进行必要的准备。也正在这个时刻,三十岁的帝国预备军新任司令官钟夏火少将一个人在官邸的院子里升起了一面让家人糊涂的旗:血红的底子,四颗黄色小五角星围着一颗大五角星。还是在这个时刻,上海新巴黎饭店的包厢中,一群身着大清帝国乳白色海军军服的日本人正围着一张餐桌狼吞虎咽,他们只有半个小时去完成这顿极度丰盛的早餐,然后他们将渡过长江,登上开往京师的专列,前往觐见大清光绪皇帝和帝国重臣们,用最动听而委婉的词句倾诉他们的委屈和梦想。
    三天后,上述的这些人都有了暂时的结局:文易住进了医院;刘云得知妻子又怀孕了;钟夏火被刘云狠狠批了一顿;那群日本人见到了光绪皇帝,见到了总理大臣翁同和,也见到了总参谋长刘云。
    一个秘密条约上签了四个人的名字:大日本帝国大本营幕僚长有栖川亲王炽仁,大日本帝国陆军大臣冈泽精,大清帝国总理大臣、公爵翁同和,大清帝国总参谋长、候爵刘云。
    条约要点有三:第一,大清帝国不承认日本叛乱军人通过政变成立的军部临时政府;第二,大清帝国支持以有栖川炽仁亲王为首的临时流亡政府,并向其提供包括武力在内的各种援助;第三,大清帝国认为有必要采取一切手段维持日本皇室的正统性与政府的合法性,临时流亡政府同意大清帝国武装力量为实现上述目标而自由进出日本领土领海。
    很快,这个条约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显现了成果:
    朝鲜半岛上六万多残余日军接受了临时流亡政府的领导,随即于10月15日正式改编为讨逆军,冈泽精中将任司令,下辖六个支队,其中第四、五、六支队组成中央军团,冈泽精兼任军团长。10月17日,清军从朝鲜方面军中抽出禁卫一、二、三师和步兵第一师组成日本派遣军,派遣军司令官由朝鲜方面军司令丁介云少将兼任,其任务是在海军的支援下与讨逆军一起登陆日本,对叛军作战。10月21日,讨逆军与清军的联合司令部在朝鲜釜山成立,联军总司令丁介云少将,副总司令冈泽精中将,参谋长吴贝年准将,副参谋长桦山资纪中将。
    一场大战又即将展开。
    刘云府邸的那间简陋的木屋又在有条不紊地开动起来,这个帝国的临时心脏此时还处在不可替代的地位上,无数人的命运被它决定,而无数人的不同活动也将最终决定它的命运。一个三亿多人的庞大帝国,不可能长久地被一座小屋里的十几个人摆布,如果这屋里的人不愿面对这一致命的问题,那么这小屋将成为他们自己的坟墓。在这已知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除了死亡。
    总参情报处处长朱涛少将正在汇报海那边的情况:“……大山军政府虽然代为天皇发布了三道诏书,但诏书的真实性值得怀疑,而日本列岛上的诸势力派也并不完全服从军政府。截止10月20日,已经有驻四国的第十师团师团长福口仙多中将、驻南九州的独立第二十八旅团旅团长伊达正次少将和驻奥羽越地区的独立第二十五旅团旅团长后滕新一少将等派人与流亡政府联系,其中福口、伊达二人已经承诺,一但讨逆军登陆日本,即刻举旗响应。……大山军政府主要依靠的是宫崎玉良少将的近卫第一旅团、毛利就元中将的第一师团、山口国正中将的第二师团和板恒石寿中将的第四师团,按编制计算共八万五千多人。其中,近卫第一旅团和第一、二师团集结在东京——大坂一线,第四师团集结在北九州。驻北海道的第九师团已被俄军打散,正与当地民军组成游击队与俄军作战,可以不计在大山军政府的可用力量之中。另外,在军政府的煽动下,由部分缺少正规武器的后备军、浪人和农民组成的民军正迅速发展起来,截止10月20日,已探明的民军主要有四支:以伊川直幸为首的神风队装备最好,组织最严密,现有三万人聚集在大坂附近;以岩松庆为首的白虎队分为左右两大支,装备较差,组织性不强,现有五万人聚集在东京附近;以宫崎正为首的血樱队几乎没有任何火器,全部配备弓箭、日本刀和竹枪,组织较为混乱,现有大约三万人在北九州聚集;以原东京都警视厅副厅长原田丰二为首的拔刀队也没有火器,几乎全部使用日本刀,组织却非常严密,现有两万人聚集在京都以东的本州地区。”
    “简而言之,日本列岛上可用的军事力量状况如下:约三万五千正规军支持流亡政府、约九千正规军中立,约八万五千正规军和十三万民军支持大山军政府。”
    “周边列强的军事调动情况如何?简要综述一下?”
    刘云扶着下巴说。
    朱涛翻了一下文件夹,奉命汇报道:“俄国继续向北海道增兵,截止10月20日,已在北海道部署了四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旅,约四万九千人。此外,俄军在边境东段滨海区的总兵力已经从今年三月的六万五千人增加到了十万人,在中段外蒙古一线的兵力从一万六千人增加到了两万八千到三万人,西段新疆一线的兵力从一万人增加到了一万八千人,共增兵五万五千到五万八千人。另,英国武装探险队近月来多次侵入我西藏,并在印藏边境集结了不少于五千人的远征部队,名为进入尼泊尔剿灭反英分子,实则很有可能以西藏为最终目标。法国海军两艘巡洋舰近日来不断贴近我台湾海岸线游弋,多次被我巡逻舰队驱逐,又法国陆军有一个步兵旅和一个胸甲骑兵团于本月初抵达越南海防,使法国在印度支那的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人?”
    “完了?”刘云问。
    朱涛又翻了两下文件夹,应道:“美国方面没有大的动作,荷兰、西班牙这种国家的军事调动也需要汇报吗?”
    刘云扭扭脖子:“免了,你辛苦了,坐下吧。”
    刘云的右手边,奉皇帝谕旨休息了半个月的文易又精神焕发地出现在由他自己命名的次谋部会议上,与往常不同,他今天的话特别少,而且在大家讨论严肃问题的时候,这位四十一岁的中年男人竟不时在嘴角泛出几丝甜蜜的笑意。
    “听说文易找了个女人?”文教大臣次官罗素兰向身边的张志高耳语道。
    “还很漂亮。”张志高说。
    “废话。”罗素兰说。
    “张志高!”刘云在橡木桌那一头叫道,张志高赶忙“唰”地起立。
    “外交部近三天来的情况,扼要综述一下。”
    “是!”张志高向罗素兰眨了眨眼,翻开文件夹:“先说最紧要的,今天上午,英国公使发来照会,就本月初英国商队——实际上是武装探险队——在西藏亚东山谷遭拦截一事要求我国政府赔礼道歉,并保证类似事情永不发生,同时还要拆除亚东到拉萨的所有关卡哨岗,撤退驻防的藏军和中央军。”
    “简直是放屁!”陆军大臣次官何新捶着桌子吼道,被刘云瞪了一眼,赶紧收敛。
    “继续。”刘云保持着他在开会时面无表情的一贯状态。
    张志高索性放下文件夹直接汇报:“……外交部对此并未立即答复,打算在明天的内阁扩大会议上专门讨论,曾大臣的态度是,道歉可以,拆卡撤兵免谈。另,昨日,俄国公使发来密函,要求与我国就新疆帕米尔地区边界问题进行磋商,曾大臣决定派我去处理此事,处置原则只有一个字:拖。10月23日,也就是前天,法国公使照会要求就台湾矿产开采权问题与我国谈判,德国公使也提出了类似的要求,德国人要求取得在山东的筑路权和矿产开采权,还有,美国公使照会提出要就再次修改《中美通商航海条约草案》问题与我国全权代表进行磋商……”
    “可以了,请坐吧。”刘云说。
    张志高只好在脑子里尚盘旋着葡萄牙、荷兰、西班牙等国照会、公函的状态下意犹未尽地坐好——他的强大记忆力曾令他在大学的头十八个月就取得了专业英语八级证书。
    接下来,财政大臣韩浪汇报了军费的筹措情况:“……本财政月国库转入军费帐户七百五十八万两……新开征的三项战争税尚未实收,海军债券和海军彩票截止本月已实收三百万七十六万两,其中二百万两已经转到北洋、江南二集团支付造船费用,节余一百七十六万两暂存国库应急费用帐户……政府减少开支的计划未能实现,主要原因在于……”
    工商大臣牛金接着汇报了本月工业生产情况:“本财政月全国上报煤产量四十九万吨,生铁产量七点五万吨,钢产量五点一万吨,预计今年生产五百二十万吨煤、八十万吨生铁和五十万吨钢的计划可以圆满完成……”
    “那不过是俄国十五到二十年前的水平。”财政大臣次官莫宁向韩浪小声嘀咕道。
    韩浪磨挲着下巴密密的胡渣道:“那种没办法的事情,说了也是白说。”
    会议在继续,杨正金报告了总参作战处的兵力调动计划,训练处处长武定国和后勤处处长报上了人员物资动员的情况,装备处处长胡克和陆军大臣次官何新提交了武器研发、生产的总计划,但是最后的决定权,只掌握在刘云一个人手里。即使是文易,未经刘云的事先同意或暗示,他也无权擅做决定。这便是所谓“次谋部集体独裁”。
    刘云是个独裁者,这是毫无疑义的。
    在一段特别的时间里,一个国家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领导人来完成无能的贵族和饶舌的政客们无法完成的某些任务:比如反抗外敌侵略,比如扫除割据、统一全国,比如从根本上改革停滞掉的社会。
    但是,这一段特别的时间不可以持续太久,因为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保证拥有绝对权力的人永远正确。当权力者手中的权力可以不受有效的牵制,当权力者可以使用手中的权力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当权力者对手中的权力产生了疯狂的依赖和迷恋,那么,权力不仅会成为腐蚀他本人的毒药,更将成为降临在千百万无辜民众头上的凶恶诅咒。
    文易非常清楚,一待六年的过渡期结束,他就必须想尽办法终止现在的这种状态,让刘云从绝对权力的宝座上走下,由民选的内阁真正掌握权力,让民主取代独裁,这不仅是为了大局着想,也是为刘云着想。
    但是届时刘云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像历史上无数的当权者那样无法自拔?毕竟,刘云不是神,他也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血管中膨胀着叛逆与野心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天,刘云会把自己当成前进路上一只聒噪的乌鸦一枪崩碎——自己的话的确太多了。
    文易想到这里,心中一片迷乱。
[原创]铁血帝国第三十章:登陆九州
   
    这天散会后,刘云又把文易留下来,叫厨子弄了几个小菜,热上两壶清淡的米酒,就在会议室长长的橡木桌上对坐而饮。
    “给我补补历史吧,事情太忙,最近记忆力不行了。新疆、西藏问题在我们接手之前是什么情况?”
    刘云每次都是这样,会议上不完全明白的事情,他就等到会后再找人私下了解,所以在开会时,大部分人看到的总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英明领袖,特别是那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无不把他奉若神明,当然,这种个人崇拜仅仅体现在工作中——这已经足够了。
    文易吃了几口菜,一杯酒下肚,精神有所恢复,整理好思绪才侃侃而谈:“先说新疆问题吧,这要从1864年的新疆反清起事开始。这场其事的原因非常复杂,与宗教、民族、官民矛盾都有牵连,先是由库车回族和维吾尔族民众发动,乌鲁木齐、莎车、塔城、伊犁等地纷纷响应,迅速扩及全疆。这场起事的直接结果就是新疆陷入了封建神权割据政权相互攻伐纷争混乱局面,造成了当时的中亚浩罕汗国军官阿古柏和沙俄军队入侵的可乘之机。1865年初,浩罕汗国摄政王派军官阿古柏率一批雇佣军侵入南疆,先后攻占英吉沙尔、疏勒、叶尔疆等环塔克拉玛干沙漠地区,并分别于1866年、1867年吞并了和田、库车两大割据政权,势力到达了咯喇沙尔和库尔勒一带,随后成立了七城汗国,阿古柏自称洪福之王。1870年,阿古柏又进占乌鲁木齐和吐鲁番盆地,消灭了清真王妥明政权,至此,新疆大部分都被阿古柏所侵占。沙俄趁阿古柏进犯北疆之机,于1871年5月进犯伊犁,7月进占伊宁。”说到这,文易停了停,再饮一杯润润喉咙。
    “此后,英国和俄国展开了对阿古柏的拉拢,俄国于1872年与阿古柏订立通商条约,取得大批特权,而英国则煽惑阿古柏臣属于实为英国附庸的土耳其苏丹,终于阿古柏尊奉土耳其为上国,而土耳其苏丹则封阿古柏为天山南路的‘艾米尔’即统治者。1874年,英国与阿古柏订立条约,承认了阿古柏的“艾米尔”地位,并以武器援助为条件取得了超过俄国的特权。”
    “当时的政府一度被阿古柏所谓‘报效’清朝、‘助中国讨贼’等谎言所蒙蔽,直到俄国强占伊犁后两个月方才通知我政府,政府这才发觉事态严重,命伊犁将军赴伊犁与俄方谈判接收事宜。因俄方百般推托,避而不谈交换伊犁问题,反而提出一系列无理要求,政府转而在北京与俄国公使交涉。”
    “与此同时,日本侵犯我台湾,东南海防形势紧张。直隶总督李鸿章借口海防塞防两难兼顾,主张放弃新疆,遭陕甘总督左宗棠反驳。政府在加强海防的同时,也接受了左宗棠西征的主张,于1875年任命左宗棠为钦差大臣督办新疆军务。”
    刘云用指节敲了敲桌子,插话道:“1876年,左宗棠军分三路进疆,至1877年,收复南北疆大部,阿古柏身亡,这个我还记得。”
    文易点点头,继续道:“阿古柏死后,英、俄扶植阿古柏之子伯里胡克在喀什葛尔称汗,英国向我政府提出保存伯克胡里,立为保护国的要求,被拒绝。1877年冬,我军收复喀什葛尔,伯里胡克放火烧城后逃往俄国。1878年1月,我军收复和田,至此我军收复了除伊犁外的新疆全部领土。”
    “1878年,政府派崇厚为使赴俄谈判索还伊犁问题,崇厚在沙俄胁迫愚弄下与1879年擅自签订《交收伊犁条约》,不仅割地赔款,还允许俄商在中国蒙古、新疆全境免税贸易,以及增开通商线路,在要地增设领事等。在舆论和左宗棠等强硬派官员的压力下,政府于1880年将崇厚革职拿问,定为斩监候——也就是死缓,并宣告崇厚所签之约无效。但在沙俄和诸列强的压力下,政府又于当年6月间‘暂免’崇厚之罪,特派曾纪泽将此事通知俄国,随即又把已在哈密整军备战的左宗棠调离新疆,并宣布要开释崇厚。之后,我们现在的外交大臣曾纪泽被派赴俄国圣彼得堡谈判,经反复交涉,于1881年在彼得堡签订了中俄《伊犁条约》。这个和约与崇厚所签之约相比,在界务和商务方面我国争回了部分主权,但其中某些条款如勘改边界、伊犁居民可自由迁居俄国等,为俄国进一步侵占我领土和劫迁我国居民造成了借口,赔款也由白银二百八十万两增加到了五百万两。此后三年间,根据条约规定而签订的中俄《伊犁界约》等几个边界议定书,沙俄共割占新疆边境一线七万多平方公里土地,并胁迫十万多伊犁各族民众迁往俄国。而我政府收回伊犁后,于1884年在新疆建立行省,设置州县。”
    “铛、铛、铛……”柜子上的黄金自鸣钟轰鸣着响了十二下。
    “半夜十二点了。”刘云说,又灌进了一杯酒。
    “别急,刚到要紧问题呢。”文易说到了兴头上,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伊犁条约签订后,沙俄又盯上了我国的帕米尔地区,从1876年至1890年的十五年间,沙俄先后派十余批武装探险队非法越境,窜遍整个帕米尔地区。当时的新疆地方当局见帕米尔形势危急,便在帕米尔设卡伦——也就哨所——共七处,1889年又在苏满塔什添卡伦一处,并派部队巡查。1890年我们夺取中央政权后,忙于处理关键地区的政权军权问题,对西北边防重视不够,两年内未采取任何加强新疆边防的措施,直到1892年6月,沙俄派千余步骑兵大举入侵帕米尔,占领苏满塔什,继而毁掉我国所设三处卡伦,强占了萨雷阔勒岭以西二万多平方公里的我国土地。当年秋,沙俄要求与我国谈判帕米尔划界问题,却因俄方态度无赖而毫无结果,为防止沙俄继续侵入,我们只好命新疆地方部队沿萨雷阔勒岭与俄军对峙布防。到今年5月,为了筹备对日战争,出于避免过早公开对抗俄国的考虑,我们被迫同意了俄国政府的建议,暂时保持双方军队各自的位置,但由曾纪泽发布了一个致各国公使的照会,以委婉的语调声明中国决不放弃对包括帕米尔在内的被占领土的主权。如今,俄国趁着我们将主要视线集中在日本的机会,又在帕米尔地区搞小动作,居心险恶哪。”
    刘云叹口气:“现在这种状况下,对新疆那边实在没办法,除了援助少量的军火外,只能从精神上鼓励一下他们了。你说,俄国人会在新疆动手吗?”
    文易却反问道:“你是总参谋长,你说呢?”
    刘云扳着手指数出了部署在新疆的廖廖几支部队:“就新疆的可用力量而言,我们有改良军第四十兵团的第四十七、四十八步兵军,第四十一骑兵军和四个独立步兵营、三个独立骑兵营、一个独立炮兵营,共一万九千人,但装备水平很差,三个军都没有现代火器,只有各独立营的大约四千人装备了现代步枪和山炮。而根据朱涛的情报,俄军在新疆一线的兵力已经增加到了一万八千人,装备上胜过我大部分驻疆部队。就实力对比而言,俄军能够在新疆发动一场中等规模的攻势,目的很有可能是蚕食新疆的部分土地。”
    文易微微一笑:“那就对了,俄军并没有能力一口吞下新疆,我们在甘肃和陕西还有第四十兵团的其他部队,可以派这些预备队就近支援新疆。估计甘肃的第四十二骑兵军应该能在一个月内抵达乌鲁木齐,即使算上集结的时间,甘肃的两个步兵军最多也就花三个月便可以开抵北疆一线,有这一万五千人的生力军,至少能暂时遏止俄军初期的进攻势头。当然,为了防止从甘肃调兵后外蒙古失去后援,应将陕西的改良军调往甘肃,再把江南第十兵团的两个步兵军和若干骑兵、炮兵部队北调填充陕西防务。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琐碎,但为了保险起见,又不得不如此。”
    刘云狠狠道:“该死的老毛子,总是给我们找麻烦,等着瞧吧。我们现在的目的只在于维持现状,而不远的将来,我们必然要收复所有失地——每一寸领土都是宝贵的,都值得我们为它流血!”
    “那么……”文易摇晃了一下空了的小酒壶,“还要给你补西藏问题吗?”
    “如果你不嫌太晚的话——”刘云说,随即又召来厨子再热一壶酒。
    “英国对西藏窥伺已久,早在六十年代,英国控制了我国边境上的锡金和不丹后,就不断派人以各种名义入藏活动。1876年,因云南群众阻拦英国武装远征队入境,打死英国使馆翻译官马嘉理的‘滇案’,当时的政府被迫签订中英《烟台条约》和《入藏探路专条》,允许英国人开辟印藏交通。1884年和1886年,英国分别派出大批武装人员和军队入藏挑衅,西藏地方政府呈文驻藏大臣,历数英国侵略罪行,表示要坚决抵抗英国侵略,并在热纳宗隆吐山口建卡设防。1888年,英军攻占隆吐山,西藏地方军撤至亚东山谷继续设防。在我们接管政权之前的几年里,旧政府一再命西藏军民撤出隆吐山边卡,罢免了支持抗战的驻藏大臣文硕,改派升泰为驻藏帮办大臣,并派总税务司赫德之弟赫政充作升泰助手——用英国人作驻藏大臣的助手,效果可想而知。1890年我们夺取中央政权后,再次启用文硕,调回升泰与赫政,并调四川驻军一千五百人另枪炮弹药一批支援西藏,遏止了英国的侵略势头。直到去年,经曾纪泽与英国谈判,签订了《印藏条约》,除承认锡金归英国保护外,有条件地开放亚东为商埠,西藏局势才暂且安定下来。现在英国人也想跟俄国人一样,趁中日战争之机捞取外快,实在可恶。”
    刘云点头道:“恩,英国人进入拉萨的历史决不能在我们手中重演,必须增强西藏的防御能力,以实力的增长迫使敌人放弃侵略。如果英国人一定要打,我们就坚决跟他打,以打促和,要用一场胜仗换取西藏边境十到二十年的稳定局面。我准备从驻四川的改良军中抽调三个步营和一个轻炮营增援西藏,另外,再拨调两千条淘汰下来的林明登步枪和三十万发子弹给西藏地方军,你觉得这样足够了吗?”
    “够了,”文易把着酒杯道,“藏军本来就有五千人,再加三千多改良军,装备虽然落后点,却也还算有了现代火器,凭险居守应该不成问题。”
    “还有西南方向……”刘云饮尽了壶中最后一滴酒,眯着眼道,“广西那边有苏元春顶着,他的威望和才干,再加上广西边境上坚固的防御体系和一万多改良军,法国人必不敢轻举妄动,我担心的是云南那边……”
    “那就调贵州军入滇,只要能做出强有力的姿态法国人鉴于上次中法战争的教训,应该不会冒险行事。”文易说。
    刘云放下酒壶,扶着桌子站起来,伸手拍了拍文易的肩头:“没人能阻拦我们,对吗?”
    “是的。”文易感觉到了刘云的醉意。
    “俄国、英国、法国,还有德国、美国,要在这些永不知足的强盗中间生存就必须软硬兼施。西方人讲究的是好狠斗勇的英雄主义精神,一味退让只能激起他们更大的贪欲,所以我们在必要的时候就得跟那些欺人太甚的强盗狠狠干一仗,打掉他们的气焰,然后才能在维持我方实际利益基础上与对方展开谈判。可这不是我们的理想,只是我们的手段,我们要通过这样的手段保存和壮大自己。然后,再把他们分别打翻在地,让他们像狗一样一个个跪倒在我们的脚下,舔我们的脚指头,把殖民地拱手送上,并且死皮赖脸地请求我们派人去做他们的总督,哈哈哈哈……也许,只有等到我们的后代长大成人后,才能完成这样的梦想啊!”
    文易知道自己该走了:“刘云,时间不早了,明天还有工作……”
    刘云笑着指了指文易:“你小子,听说你金屋藏娇了啊,也不告诉我听,是不是要急着回去陪女人?”
    文易不辩解也不承认,只一句“随你怎么想”,便起身要走。
    刘云叫来仆人送走文易,自己却不回卧室,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下,明亮的灯光映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死一般的寂静降临这不大的木屋,淡淡的酒气与浓烈的杀气渐渐弥漫开来。
    一个黑影几乎毫无声响地推开门,又静静地关好门,然后单膝跪地,等待主人的问话。
    刘云眯缝着眼睛,面前的黑影若有若无,他压低了声调,却仍语气威严地问:“解决了吗?”
    “是的,主人,虎豹营第一千五百六十一号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声音从黑色面罩后传来,十分沉闷。
    “辛苦了。”
    “属下份内之事,无足挂齿。”
    刘云伸出右手食指在眼前晃了晃:“不,你要知道,我委托你去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非常非常的重要,我不允许你它们看成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是,属下知罪,属下必当像对待自己的性命那样去对待主人委派的任何事情!”
    刘云左右扭了一下脖子,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头仰向天:“你是虎豹营的第三任长官了吧,知道前两任长官为什么去职的吗?”
    黑衣人想了几秒,忽然头抵砖石地板:“属下不知,属下也不想知道。”
    “这就对了,想必你会比你的两个前任干得更好,也更长久些吧,再过几年,等我找出合适的人选后,就让你完成自己的梦想去,你相信我吗?”
    “属下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主人!”
    “好了……”刘云睁开眼,仰望漆成鲜血般红色屋梁椽柱:“你们虎豹营的第一千五百六十二号任务,用脑子记下吧。”
    “属下准备好了。”黑衣人的眼中,似乎泛出了狼一般的绿光。
   
   
    1894年11月5日,日本九州岛南部,鹿儿岛港。
    战舰和运输船布满了港内港外,转运物资和人员的小艇往来穿梭,港口码头和栈桥上人来人往,装满弹药的木箱堆成有一座座小山,裹着帆布的大炮被马车拉过街市。一簇一群的市民站在门前窗边,漠然地注视一队队身着陌生的黑色军服的士兵打着红底金龙的战旗、敲着鼓吹着号踏过青石铺就的街道,不久,当他们看到高举十八瓣菊花的皇室旗、身着大日本帝国陆军土黄色军服的部队通过时,立时欢声雷动,鲜花与小旗在空气中飞舞。尤其是当上身缀满各种徽章绶带、狠不得把下身也照此布置的有栖川炽仁亲王骑着匹毛色纯白的高头大马出现后,鹿儿岛的市街真就成了疯子的海洋。
    “真热闹啊。”
    大清帝国镇洋舰队总旗舰“龙威”号装甲战列舰的指挥台上,日本派遣军司令官丁介云少将正举着望远镜感叹,他身边尽是注定将被重赏厚封的帝国陆海军精英:海军总司令兼镇洋舰队司令官刘步蟾少将、日本派遣军参谋长吴贝年准将、镇洋舰队副司令官林泰曾准将、禁卫第一师代师长卢子祥上校和禁卫第二师代师长刘百良准将。
    南九州的势力派人物——独立第二十八旅团旅团长伊达正次果然不妄所言,开港迎接联军登陆,这多少让在海上摩拳擦掌了两天多的帝国陆海军官兵有些失望,不过他们的司令官倒松了口气,丁介云希望能在这次作战中淋漓尽致地展露他的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是他的美梦之一。
    “能少死一个就要保全一个。”出发前丁介云对参谋长吴贝年如是说。而实际上,他真正关心的,乃是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功绩,一开始,钟夏火被任命为担负朝鲜派遣军主攻任务的北方军团司令官一事,曾引起他深深的嫉妒和不满,这次好不容易捡着机会成为全国大部分新式军队的直接司令官,他必须用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乃理所当然。不过,这些仅仅是丁介云整个大脑皮层上最表面的东西,在他那矮小却精壮的身体里,蕴藏着某些比天空更辽阔的东西……
刘步蟾扶着指挥台围栏,一言不发地站在丁介云左前方,他已经完成了自己在这次战争中的的主要使命——领导舰队击败日本海军主力,取得了自己应得的荣誉,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为陆军走向光荣的胜利之殿充当伴娘而已,而他心中所想的,却是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远的未来,这支飘扬着龙旗的舰队将变成什么样子,又将开向何方……
    林泰曾默默地立于刘步蟾身后,仁川外海战的失利在他心中覆上了厚厚的阴云,虽然皇帝和刘总参谋长多次来电宽慰,却仍无法令他重新树立起战前那激昂绽放的自信,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钻研一堆堆外文书籍上,为此,刘步蟾常在刘云面前称赞他“好学”且“通晓海军技艺”,然而,谁又能真正理解他心中的苦闷呢……
    还有三个刘云系的陆军战将聚在前主桅下面,意气风发,活力四射,眼中洋溢年轻人的激情,嘴里谈论着战争的话题,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深沉,更不会无聊到去装深沉,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样子,青春如果不燃烧,那就只好腐烂掉。
    卢子祥还在为汉城战役中自己的部队遭受钟夏火的“歧视”而愤愤不平:“真是可恶!钟夏火太不够意思了,明显看不起我们禁卫第一师,把最没搞头的任务丢给我们旅,害得我们进城以后只能帮禁卫第二师拖那些装满人头的箩筐!”
    刘百良立即为自己的顶头上司辩护道:“打仗总有主攻辅助之分嘛,其实主攻和辅助都是同等重要的,没有你们旅在城北牵制敌人,我们旅也不敢放心大胆地作为主攻部队的先锋杀进去。再说了,上次在景福宫钟师长给我们改善生活的时候,你吃得都快趴下了,到了现在却还叽叽歪歪说我们钟师长的不是,你明显不够意思嘛。”
    “是钟司令。”吴贝年不能容忍任何一处谬误——不管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的。
    “你们……就没有别的事可干吗?”丁介云转过了身,满脸不快——他讨厌部下在他面前提起钟夏火这个刺耳的名字。
    “吴参谋长,去召集司令部的人,我们要上岸了,卢师长、刘师长,你们马上回到各自的部队去,组织部队按计划展开。”
    “是!”
    年轻人们相互道别后很快从甲板上消失了,刘步蟾回过头来,平静地问:“丁司令,这就走了吗?”
    丁介云道:“必须走了。”
    刘步蟾举起右手,在海风中划了个小小的圆圈:“一路顺风。”
    “谢谢。”丁介云把海军制式的蓝色双筒望远镜递还刘步蟾,整了整军帽,大步走向指挥台的舷梯。
    他的未来,他们的未来,有多少是真正把握在自己手心的呢?
   
    接下来的一周里,在投诚的伊达军协助下,联军分两路向北进军:以讨逆军中央军团为主力的东路军沿东海岸的九州山地行进,连下都城、宫崎、西都、日向、延冈等城,控制了宫崎县全境;以清军禁卫第一师为主力的西路军直接向北攻入熊本县境内,连克水俣、八代、宇土、熊本、菊池诸城,并招降了天草岛上的三千民团,熊本县全境“解放”。
    至此,九州南半部已尽入联军之手,然而,驻九州的叛军第四师团并未在宫崎、熊本两县的战斗中付出很大代价,第四师团师团长兼九州方面军司令板恒石寿中将的想法让丁介云琢磨不透。
    “那个白痴军阀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趁我们立足未稳发动反攻,争取把我们赶入海中去?”
    丁介云站在熊本城外陡峭的海岸边,遥望大海对面隐隐约约浮现的岛原半岛(属长崎县)那灰暗的轮廓,心中疑惑不已。
    旁边走来他的参谋长吴贝年准将,腋下夹着文件夹,叫了声“丁司令”,便直接转入正题:“战果统计出来了,东路军在一周的战斗中总共歼灭和收编叛军八千五百多人,其中击毙五千一百人,俘虏和收编三千四百人;西路军歼灭和收编敌一万一千三百多人,其中击毙六千八百人,俘虏和收编四千五百人;总计歼灭收编敌军近两万人,但却只有不到三千人隶属正规军,我认为,这其中大有问题。”
    丁介云背着手,目光并不离开他所注视的地方,缓缓道:“我也正搞不懂呢,板恒到底有何企图?他既不主动进攻我军,又故意保存他正规军的实力,把民团放到前面送死,难道……”
    吴贝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丁介云的侧影,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认为,板恒的企图有三:一是通过民团的节节阻击消耗我军实力,损耗我军士气,然后在九州北部与我军决战;其二,利用民团拖住我军,为其全军逃离九州争取时间;其三,就是他怀有贰心,先通过我军之手消灭难于控制的民团,然后在一定的条件下投诚我军。”
    “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板恒的真正意图呢?”丁介云问。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很难判断,不过最值得我们争取的,乃是最后一种情况。一旦板恒投诚或仅仅是中立,则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解决九州问题……”
    “最小的代价……”丁介云似乎只听到了这几个字,他心中立即涌起了幻想的波涛:荣誉、声望、地位,还有机会——掌控千万人命运的机会、享用无限权力的机会、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的机会。
    “有什么办法让那家伙尽快投诚吗?”丁介云迫不急待地问。
    吴贝年思考了几秒钟,简洁地答道:“第一,大举进攻板恒的大本营福冈,迫使其在战与和之间作出选择;第二,以海军封锁九州海岸,使其无法逃脱;第三,让流亡政府对板恒进行拉拢诱惑,许以高官厚禄,再让讨逆军中那些与板恒有交情的人前往板恒军中做说客,以夺其心。”
    “做个详细计划,我们一起干,为了节省中国人的血,我们都要努力才行。”
    丁介云说,一脸的悲天悯人。
    吴贝年在此后的几年里,对丁介云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多时候,人心是看不透的。
   
    1894年11月18日,叛军第四师团师团长板恒石寿中将宣布向讨逆军投诚,并将所部改编为讨逆军九州军团,下辖两个支队和若干直属队。
    11月19日,清军海军陆战队第一团登陆佐世保港,并在随后的日子里,将这个位于长崎县北部的军港变成了中国在日本的第一个半永久性海军基地。
    11月21日,血樱队队长宫崎正与残余的一百多名部下在佐贺县大和町的一个山坡上集体切腹自尽,包围他们的清军禁卫第一师第一团所部将山坡放火焚烧后撤离,至此,这个北九州显赫一时的民团组织不复存在,九州全境平定。
    然后,大清帝国的军队,即将踏上本州的土地。
[原创]铁血帝国第三十一章:为了胜利
   
    打开日本地图,在本州岛南部和四国岛之间,有一片狭窄的蓝色区域,叫作濑户内海。
    严冬的濑户内海,景色清新可人,只见碧天静海,绿岛青岸,风急浪微,帆影点点。要是在平时,驾轻舟一叶,邀密友两三,煮酒观景,畅谈心事,倒也不失为一件清爽之事。
    在这片美丽的海上,星罗棋布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其中,位于四国岛东北部的淡路岛横扼濑户内海东端,其向东为日本第二大繁忙的海湾——大阪湾,向南则是大阪湾通向太平洋的主要出口——纪伊水道,北隔最宽不过五公里的明石海峡与本州明石川市相望。
    大清帝国禁卫第一团团长雷雨鸣中校此时正扶着一艘渔船的船帮,手举单筒望远镜,遥望前方的明石川海岸,一刻钟前,他在淡路岛北端一个叫岩屋的小渔村登上了这艘破船,在自北向南的季风阻挠下,包括这艘小船在内的整个运输船队都像醉汉一番在海上划着“之”字,慢吞吞地向北蹒跚而去,惹得雷雨鸣好不憋气。
    雷雨鸣这些天来一直就不爽。
    首先,他因为在九州之战中放火焚烧“血樱队”残部一百多名切腹自尽者的尸体而被丁介云司令官狠狠训斥了一顿,丁介云的话直到现在还不时回响于雷雨鸣耳边:“你看到如此悲壮的场景,居然一点感动都没有吗?即使你没有这样的感动,至少,做为军人,对于敌人那誓死不降的精神,应该有起码的尊敬吧。再退一步说,污辱死者的尸体,是我们堂堂帝国禁卫军军人所为吗?你简直把自己贬为野寇土匪之流了!钟夏火就是因为放纵了你们的兽性,才突然被调回国的,如果你以为我会像他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在你的团投入战斗之前,好好反省反省吧!”
    其次,登陆日本一个多月来,一场像模像样的战斗都没打过,这就算了,11月30日,禁卫第三师携讨逆军第一支队所部在本州西端的马关登陆,却没禁卫第一团的份,常在官兵中鼓吹“第一团就是第一团,走到哪里都第一的”雷雨鸣觉得脸上很没面子,但鉴于丁介云刚刚训过自己,雷雨鸣又不敢向上司们表示不满,只好憋到肚子里,直到领受了与海军陆战第一团一起在明石川抢滩登陆的任务后尚且耿耿于怀。
    最后,那个自第二次中和战役以来,处处与自己做对的二营营长赵民河少校,居然被丁介云选入了派遣军司令部任第一联络官,授中校军衔,不但在阶级上与自己平起平坐,更在指挥形式上高他一等——司令部的联络官通常会下到野战部队,代司令官传达命令和作战意图,并直接向上反映战场的真实状况和野战部队指挥官的表现。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将处于前下属的监控中,雷雨鸣又嫉又恨,却也无可奈何。
    “只有让丁司令官看到我更多的的战功,才能改变我的命运!”雷雨鸣自12月7日率部登陆四国岛后,就一直这样为自己鼓劲,可是在四国岛上,他依然无法建树梦想中的赫赫战功。驻四国的叛军第十师团师团长福口仙多中将一待联军登陆便率部投诚,所部编为讨逆军四国军团,随即协助联军占领了淡路岛,作为向大阪湾一带进军的跳板。
    1894年12月15日,雷雨鸣终于如愿以偿地踏上了他自己的征程,这年,他二十八岁,这天,一群比他年轻得多的士兵,即将为胜利——也为他的战功——付出鲜血和生命。
   
    中午时分,海军陆战队第二团第一营四百多人分乘二十艘小渔船渡过明石海峡,登上了明石川港东部的大岁海岸,他们的身后,帝国海军的镇远、定远号两艘装甲舰正以八门三百零五毫米主炮猛烈轰击海岸附近的一处叛军据点,四艘风级巡洋舰在海岸附近游弋,随时准备攻击可能出现的叛军反登陆部队。
    帝国陆军大学专科91届出身的一营营长李玮少校率部登岸后,迅速命令一连、二连占领四周的几处小土坡,巩固登陆场,三连则负责清理已被舰炮轰得一塌糊涂的叛军据点,营部直属机枪排分成三个小组布置于土坡上的有利射击阵位,形成面对市区方向的交叉火力。营部设在一连阵地后方,加强有最近才配发部队的三门八十毫米迫击炮,这种构造简单的武器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却可以为部队提供三公里以内的有限炮火支援,更重要的是,它非常易于携行,两个人就可以扛走一门炮,而在此之前,帝国陆军中最“轻型”的五七毫米山炮也需要至少两匹马牵引其炮车或驮行。
    李玮从团长沈星一中校那里领受的任务是:指挥一营占领并清理滩头,构筑滩头阵地,掩护后继部队登陆。
    此刻,李玮正站在部署于一连主阵地上的一挺笨重的马克沁机枪边,身旁一连连长钟天上尉忙着督促部下挖掘战壕,身后,二营搭乘的小木船已经靠上了海滩,前方不远处,一段沿着海岸铺就的铁轨静静地卧在生满青翠松柏的小土岗之间。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李玮心想,叫过通讯员,要他把三连召回滩头。
    没多久,三连连长江治中尉就带领他的百来名部下拖着一堆战利品回来了,其中有步枪、火绳枪、也有长弓和日本刀,李玮一看就生气:“江连长,你怎么搞的,我叫你清理敌人据点,又没让你捡破烂去,你弄来这一堆废铜烂铁干什么!”
    江治摸了摸光光的脑袋,憨厚地笑道:“战利品嘛,总有用的,弟兄们喜欢,我就让他们拿了。”
    李玮苦笑着摇摇头:“你呀你……好了,快带你的连到西边那个小土坡周围设防,注意挖战壕和防炮洞,还有,敌人没冲近不准上去肉搏。”
    “明白。”江治敬个礼,带着三连去了。
    李玮看着他的背影,对身边的一连连长钟天道:“钟连长,你有没有觉得,非科班出身的军官总是欠缺点什么?”
    钟天愣了一下,望向江治:“营长是在说江连长吧,您刚调来我们团,一些情况您不了解。”
    李玮看看钟天:“什么情况?”
    “出国之前,他不过是个服役三年的一等兵,平时的表现也不错,可就是没上过军校。他在的三连命不好,刚登陆朝鲜不久,连长就暴病而死,第二任连长在位不到二十天,又在中和战场阵亡,后来在平康,七天内死了三个连长,八个排长,连里的骨干差不多全没了。咱们这江连长,因为打仗拼命,又很照顾身边的弟兄,那些新补充进来的小兵都很敬重他,前任的胡营长也很看重他,先把他升了班长,又向上面说了点好话。中和之战结束以后,他就成了中士排长,到了平康那一仗,全营四百多号人,连胡营长在内,八成的弟兄都完了,他的排却从头到尾只死了五个,阵地上下堆满了日本人的尸体。那时候老兵稀罕哪,咱们团长就向上保荐,破格让他连升三级,以中尉领连长职,过不久,我们团被调回平壤休整,这不,就遇上您来领导我们营了。”
    “原来如此……”李玮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总归还是要到军校去培养培养的,等这场仗打完,我就向上推荐,让江连长进入军校深造。”
    “咱们团长已经这么打算了。”钟天说。
    “哦……那就好,那就好。”李玮点着头,回过身,正好看到铁路对面的一座小山冈后,隐约露出一丝红色,或者,又是白色?
    “敌人!有敌人!”哨兵的呐喊在一连的阵地上扩散开来,接着泛滥到了二连的阵地上,最后,这警告由正向预定阵地跑步前进的三连连长江治发出。
    “糟了,敌人的骑兵!”李玮发现了烟尘,发现了战马,发现了旗子——叛军篡用的白底旭日战旗。
    “一连注意,全体实弹准备!”钟天及时发出了命令,自己跳到机枪后,催促机枪手转动枪身,瞄向已越过铁路路轨的敌军骑兵群。
    “敌人正向三连冲击,一连,快出战壕,准备列队射击!”李玮大叫起来。
    钟天指挥着他的九十五名步枪手迅速排成了三列横队,面向高速冲击中的敌骑兵群侧部,迅疾射出了第一排子弹,枪声虽密,却只击坠了寥寥几名敌军骑手,紧跟而来的两阵排枪,又令更多的敌军骑兵落下马来,但敌军大队不为所动,继续保持着既定方向,直取暴露在平地上的三连而去。
    两挺马克沁机枪喷吐出了火舌,然而其中一挺居然只射出几发子弹便卡壳了,另一挺机枪配合步枪阵打得敌军骑兵鬼哭狼嚎,然而,这还是没能把敌军骑兵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看来他们是想和三连混杀在一起,这样我们要想不杀伤自己人,就不得不停止射击,这帮狗娘养的!”李玮对着空气怒吼道。
    忽然,敌军骑兵阵中突升起几股灰黄的尘柱,伴随而来的是低沉的爆炸声,以及人和马的惨叫声,类似的情景反复重演,两分钟不到,大约三百名敌军骑兵已倒地过半,这时,三连也在江治的组织下开始对敌人进行排枪齐射,敌军似乎看到事情不妙,大队人马呼啦一下散开,分成小股向铁路对面的小山冈间逃窜。清军的步机枪和迫击炮追着其中两三股连续炸射,敌军人马纷纷倒地,最终只有不到四五十名骑兵逃过了追杀。
    这场短暂的战斗时间如此之短,以至战斗前刚刚登陆的二营在战斗结束之后尚未赶到一营阵地,于是他们只好为一营弟兄们打扫战场。
    “不错嘛,至少干掉了三百条,己方无一伤亡,厉害,以前我小看你了。”
    二营营长刘海文攀着李玮的肩,递上根哈德门烟,李玮接过了,插在耳朵后面,笑着应道:“主要是那三门迫击炮有用,要不是它们,三连早被踏碎了,我的小命也说不定哪。”
    刘海文自己点上烟,向炮兵阵地的方向努努嘴:“那还不去谢谢炮排排长,人家可是前几天才编进你部队的。”
    李玮道:“还用你罗嗦,早谢过了,回头我还要给团长说一声,这几门炮不能暂编在我们营,要纳入正式建制,人和炮都要固定,炮弹也不能少,这东西,实在太好用了。”
    刘海文笑着晃晃脑袋:“没门,全团只有这三门迫击炮,说是实验用的,还没有批量装备,团长是看在你们营要执行首先登岸的任务,所以才大发慈悲让你拿去的,说不定等会他上来了,立马就收回团部直属了。”
    李玮不服:“不可能,团部不是直属有五七山炮吗?也不少这三门小炮吧。”
    刘海文拍拍他脑袋:“我说你小子,刚才还说这东西救了你的命,现在一翻脸又说人家是小炮什么的,有没有良心啊。再说了,凭什么好东西非得留在你们一营?说不定团长要派我们营去执行特别任务,就把炮交到我手里了呢?你就省省吧。”
    李玮扭过头去:“那你就等着看吧,这三门炮,我们营留定了,除非我们全营阵亡,否则谁也别想抢走!”
    “说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对了……”刘海文严肃起来,“这次对方的攻击很蹊跷,既无炮火,也无步兵支援,单纯就一支骑兵发起冲击,这样做的风险非常大,我想,一个正规军的军官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还有,刚才我看了敌人的尸体,虽然大多穿着正规军军服,却没有配备正规的装具,武器以日本刀和长矛为主,步枪和骑枪总共才十几条……”
    李玮也想到了:“恩,我也觉得奇怪,难道对方并非正规军?情报上不是说,驻守明石川一带的是叛军暂编五十五联队吗?我想起来了……”
    “什么?”
    “刚才三连连长清理敌军据点的时候带回来一堆战利品,其中居然有老式火绳枪和弩弓、长刀之类的兵器,原本我没注意到,被你这么一说,想必敌人真的就是民团组织,而这附近惟一有组织的民团就是大阪的神风队……”
    刘海文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如果真是民团的话,最好就是在开阔地把他们屠杀干净,一但对方退入我们不熟悉的山地,就只好听任他们流窜,等待讨逆军过来后再解决,不过,把杀敌的功劳留给不久前的敌人,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爽快,你说呢?”
    李玮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我跟你一起干!”
    刘海文看一眼海滩方向如林的帆樯:“我们两个没有决定权,团长快上来了,我们要跟他商量商量,同时,必须立即派人往港口和别府、鸟羽方向侦察,探命敌军的真实情况,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所想,团长没理由不听我们的。”
    “好,就这么办!”
   
   
    海军陆战第二团团长沈星一中校毕业于陆大短期91届,严格地说,他应该算是一个陆军军官,但由于海军陆战队的特殊地位,以及部队初创的关系,这种问题也就不值得追究了。
    “你们就那么肯定对方全部是民团?”沈星一认真地看着李玮和刘海文问道。
    刘海文坚决道:“属下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像我军在明石川港附近登陆这种紧急的情况,对方应该立即派出最强的力量将我军一举赶下海去,但是前来进攻的却是如此不堪一击的民团组织,可以证明,敌军在附近确无强大的正规部队,我军可放心大胆向前挺进,在后继部队赶到前即歼灭当面之敌,占领港口。”
    沈星一犹豫道:“可是,丁司令给我们团的任务只是占领和巩固登陆场,攻击港口的任务应由后继的禁卫第一团及讨逆第四支队等部去完成……”
    “团长,”刘海文激动起来,“战机稍纵即逝,若一味等待后继部队,拖延时间,只怕情况有变,我军错失良机,将来必后悔莫及。且古人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丁司令事先并未看到形势之变,自然无法设定完全之策,只要团长一声令下,我全团一千六百弟兄必死心塌地随团长前往建树大功!”
    李玮一边心想这刘海文不愧是个秀才出身,说起话来还有点味道,一边也附和道:“团长!您下命令吧,我们一营跟定您了!”
    三营营长余大龙也过来凑份:“团长,我也觉得刘营长说的有道理,您就考虑考虑吧。”
    沈星一没有立即表态,却叫参谋拿来地图,把地图在沙滩上,蹲下来细细查看,众人知道团长需要时间思考,也一起蹲下来看地图。
    数分钟后,沈星一缓缓起身,众人赶紧起立,听得团长下令:“一营据守滩头阵地,配备迫击炮排和山炮连一排,掩护禁一团登陆;二营三营随直属队一起向港口前进,二营在南,三营在北,第一目标为市政厅,第二目标为火车站,第三目标为港口,如途中遭遇敌优势兵力阻击,则在查清对方番号和大概兵力、火力情况后交替掩护回撤,不得恋战!”
    “是!”三位营长齐声喊道,各自回到部队,不久,二营三营就动了起来。
    大约一小时后,沈星一率领他的千余名官兵轻易夺取了市政厅,途中几乎未受任何损失,沈星一并未因此而得意,反倒忧虑起来:“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如此重要的一个港口居然没有设防,如果不是敌军指挥官傻掉了,那就很可能是个圈套。”
    这时,二营营长刘海文跑了过来:“团长,市政厅附近清理完毕,可以继续前进了。”
    “先等等……”沈星一跳下马来,一口气爬上市政厅的顶楼,从一扇镶着花边的西洋窗户望出去,只见近处挤满了带院子的木头楼房,远处则交替着显现工厂厂房和烟囱的轮廓,纵横交错的街道狭窄却干净,一条稍稍宽阔些的大马路和从城区北边绕过的铁道构成了城区交通的骨干。
    “团长,怎么了?”刘海文跟着跑上来,一阵阵地呼出白茫茫的水气。
    “我在想,如果敌人埋伏在这市街之中,等待我军深入之后,突然杀出,与我军近身混战,在如此狭窄的地方,我们的火力优势将无从发挥,我军就危险了……”
    刘海文不屑道:“那些乌合之众,即使真的打肉搏战,我们也决吃不了亏,团长,快走吧,三营已经按计划向火车站进发了。”
    “叫人把三营召回来,同时派人与滩头阵地联系,我怀疑这是个精心策划的圈套。”
    “不会吧……”刘海文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阵混合了枪声、杀声和惨叫呼号声的喧闹,他急忙凑近窗前,只见市街之上,神奇地冒出了无数手执火器兵刃的军人或民兵,直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涌过来。
    “我们中计了!”刘海文惊呼道。
    “知道了,”沈星一拔出随身的左轮手枪,“快去集合你的部队,告诉他们,不要乱,都撤到市政厅周围,这边有大炮支援他们!”
    “是!”刘海文拔出枪跑下楼去,差点与正往上跑的警卫连连长撞了个正着。
    “团长!四处都是敌人,我们被包围了!”警卫连连长林太平中尉慌慌张张地嚷道。
    “知道了,”沈星一冷冷道,“你跟我下去。”
    “可是,这太危险了,敌人的狙击手会……”做为警卫连连长,林太平首先关心的是团长的安全。
    沈星一边走边说:“所以要让你跟我一起,如果有什么不测,也好有个人收尸。”
    “团长……”林太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乖乖地跟着沈星一下了楼。
    市政厅前的广场上,炮兵连已经把火炮架设完毕,五门五七山炮分别朝向五个街口,还有一门安放在市政厅大门口,以作机动使用。机枪排的三挺马克沁机枪被扛进了市政厅大楼,安放在二楼的窗口和阳台上,射手们用各种各样的家具和装饰品堆放在机枪边上做为掩体——鬼知道那些木头和棉花有个屁用。警卫连的战士们砸烂了市政厅大楼上下所有的窗玻璃,向外伸出毛瑟或曼利夏步枪的七点九二毫米枪管,这些窗口都又大又宽,甚至还有落地式的,根本没有东西遮掩射手的身体,而家具什么的又被机枪排的人抢光了,所以实际上那些步枪手是“光着身子与敌人对射”(林太平事后回忆道)。二营的人从海那边逐渐向市政厅退却,很快聚集到了市政厅周围,布成三层排枪阵列,在机枪和大炮的支援下暂时打退了敌人的疯狂冲击。三营则在靠近火车站的市街中陷入了苦战,三营营长余大龙率部向南拼死突围,终于冲到了市政厅一带,部队却已损失过半。
    混乱的状态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明石川的市街又恢复了安静,双方都在舔着伤口,积蓄精气,准备再战。
    “二营阵亡十八名,重伤十一名,失踪十三名,共减员四十二名,另外,和滩头的联系也中断了。”二营营长刘海文向团长报告道。
    “知道了,”沈星一转向三营营长余大龙:“余营长,你没事吧,听你的警卫排长说,敌人竟冲到了你身边不到两步的地方。”
    余大龙双脚一磕,挺直胸膛:“谢谢团长关心,属下自知作战不力,致使三营半小时内失踪二百二十一名之多,罪恐难赦,愿听团长处置!”
    “少说废话,我处置你,谁处置我啊?你们是我带过来的,只有我才有资格对你们负责。”沈星一说着摸了摸呢子料的校官军服口袋,发现自己忘带了某件东西,便去掏刘海文的黄色军大衣口袋,搞出一包哈德门烟,先往自己嘴里放一根,再递给余大龙两根,然后把剩下的半包烟扔还刘海文。
    刘海文接过那半包烟,心中不安,面露愧色:“团长,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判断失误,害死三军。”
    沈星一给自己点上烟,把火柴盒丢给余大龙,对刘海文道:“不要把自己抬举得那么高,在我完蛋之前,我们团还轮不到你决定大家的生死。外面有一大群疯狗,正准备把我们撕成肉片,不想死的话,快去自己的营里指挥战斗吧。”
    “是!团长!”余大龙和刘海文敬过礼,各自怀着不同的感动之情回到了自己的战斗岗位。
    很快,无数的疯狗开始嚎叫,然后是密集的枪炮声与凄厉的惨叫声,整个明石川市街都被癫狂、流血、燃烧、毁灭所包围,在真正的战场上,战争所带给人们的,不过如此。
    市政厅周边建筑物林立,其中几幢独立的楼房早被刘海文的二营占据来做为市政厅大楼的屏障,这几幢楼房自然成了敌军攻击的焦点。
    刘海文身处一幢欧式的三层小楼内,四连一排和警卫排的六十名战士聚集在他身边、头顶、脚下,手忙脚乱地向蜂拥而来的人群射击。
    “不要慌!不要乱!我们有机枪和大炮支援,敌人冲不近的!”刘海文从楼上到楼下,又从一楼直上三楼,为战士们鼓劲。
    敌人倒下了一批,涌过来一批。有人停下来射击,有人停下来睡觉,有人向前冲锋,有人向前死亡,有人推来大炮准备开火,有人中了弹片脑浆迸散。街道并不宽阔,堆满了死人和活人,活的人将要死去,死去的人不再复生。
    一小队叛军占据了欧式小楼对面的一座小酒馆,从二楼的窗口和掀开了瓦片的屋顶上向刘海文等人射击,子弹打在窗框和身体上,溅出完全不同的两种物质,刘海文胸口中了一弹,倒在打过腊的松木地板上。
    “营长!营长中弹了!”一名战士在大叫。
    “医官!快去叫医官!”警卫排排长在大喊。
    “弟兄们!营长给那帮兔崽子打中了!咱们跟狗日的拼了!”四连一排排长在怒吼。
    “拼了!”四五十名战士迅即上好刺刀,跟随一排排长冲杀出去,却很快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中。
    警卫排排长与几名战士一起把刘文海和其他三名倒下的弟兄抬回了市政厅,不久,那座小楼落入了敌人之手,然后,炮兵连集中三门五七山炮把小楼轰成了一堆燃烧的垃圾。
    市政厅内,马克沁机枪和五七山炮的轰鸣声不停回荡,一楼大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抢回来的尸体,地下室则挤满了或呻吟或嘶叫的伤员,血的红色、绷带的白色和军服的黑色交合混杂,刺鼻的血腥味拌着酒精味四下弥漫。
    “刘营长怎么样了!”沈星一抓着一名医官的肩膀摇晃着叫道。
    医官手举截肢用的砍刀摇摇头:“可以抬到大厅去了。”
    沈星一没再说什么。
   
    在明石川市街成为死尸堆积之所的同时,大岁海岸的清军滩头阵地前,更多的活人也在争先恐后地从世间逃离。
原创]铁血帝国第三十二章:禁卫军,前进!
   
    明石川港西边十余里外的大岁海岸,炮弹正在滩头四周溅起无数沙土,硝烟正与干燥的空气混合融汇,鲜血正为冬日的大地增添色彩和气氛——地狱的气氛。
    海军陆战一团一营营长李玮少校带着两名通讯兵在一连和二连的阵地上穿来钻去,为官兵们鼓劲,又不时跑回炮兵阵地,直接向炮兵发令。敌人的炮弹不时在离他不远处轰然炸响,冲击波抢夺了他的军帽,沙土覆上了他的皮肤和头发,但他实在幸运得没救,只被一枚弹片划破了左耳,他的两名通讯兵却先后得到死神光顾,倒在了深浅不一的弹坑间。
    “他妈的!我们中计了,调虎离山啊!”李玮贴着一连连长钟天的耳根子竭尽全力大喊道,马克沁机枪在他们身边三步的距离上怒吼,李玮觉得耳膜胀得慌。
    钟天用相似的音量回应:“说不定团长他们已经被困在城里了!我们损失越来越大,再没有援军怕是要顶不住了!”
    “你们连怎么样了!”
    “阵亡十三名,受伤二十一名,机枪子弹不够了!”
    “再顶一顶,我刚刚看到有船靠岸了!”
    “他们早该到了!”
    “我们已经到了!”一名黑衣黑帽的禁卫军中校抓过两人的肩摇晃道。
    “雷团长!你们终于到了!”李玮认出了来者便是禁卫第一团团长雷雨鸣,伸手相迎——当然,此时他仍半蹲在狭窄的简易战壕里。
    雷雨鸣与李玮握握手:“你们辛苦了,对了,怎么你们人那么少,沈团长去哪里了?我怎么在滩头上找不到他的团部直属队?”
    李玮看一眼钟天,低头道:“沈团长听了我们几个营长的建议,带主力部队袭击明石川港去了。他走后不到一小时,敌人就对我们发起了猛攻,还好有三门新式迫击炮和沈团长留下的三门山炮支援,再加上用信号弹呼叫了舰炮轰击,阵地总算守住了,可是损失也很大。三连的阵地因为处在通往明石川港的大道边,遭到敌人集中攻击,现在已经失去了信号弹联系,从望远镜里也看不出阵地上有活人……”
    雷雨鸣马上举起望远镜遥望李玮所指的三连阵地,果然不见有人活动,而一群敌军步兵正穿越炮火封锁线,向阵地上冲去。
    “不好!三连阵地危险!你们先别动,我现在就派两个连去,把敌人挡住,通讯员!”
    雷雨鸣叫过通讯员,简单交代两句,又转向李玮:“你们等一会儿,我的人就上来——哎,你们团长怎么搞的,为了抢功,丁司令交代的任务都不管了,我看这次他这次要吃大家伙了!”
    李玮头垂得更厉害了:“都是我们头脑太简单,没识破敌人的计谋……我们团长这次命还保不保得住都成问题,更别说回去要挨什么家伙了。”
    雷雨鸣鼻子哼了一下:“什么头脑太简单,你们根本是不把丁司令放在眼里,这个沈星一也真是的,平时怎么教导部下的……”
    忽然,“轰!”一声,一发炮弹在附近炸响,小泥块纷纷落下,无力地砸在战壕中三位军官的身上,硝烟淡去后,雷雨鸣掸了掸上船前新换的呢子军服,抬头正看见马克沁机枪旁,一些由嫩白的脑浆和亮红的鲜血混合成的流体正从一名机枪手的后脑缓缓淌下。
    “晦气!”雷雨鸣拧着眉头道,跳起来跑下了阵地,与正往阵地上爬的步兵们错肩而过。
    “团长!”团部参谋刘雪冬凑到团长身边,“一营一连和二连正前往陆战三连阵地,二营四连和五连正接管陆战队一连和二连阵地,炮兵连和机炮连正在部署,机枪连有一挺机枪掉进了海里,剩下的两挺机枪部署在临时团部周围……”
    “恩,很好,你跟我去海边,看看三营怎么那么磨蹭。”
   
    海军陆战队一团一营三连阵地上,连长江治中尉正与尚可瞄准放枪的七十多名士兵蹲在半人深的战壕中,把头埋在胳膊下面,耳朵紧贴战壕壁,聆听着不断变强的叫喊声和脚步声。
    “预备……”
    作为一个身经十数场恶战的老兵,江治对阵地战有自己的理解,面对敌人的疯狂炮击,他打算以超出步兵操典和战术规范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上刺刀……”
    众人悉悉索索地把刺刀装到了枪口下方的凹槽内,一个嘴上绒毛刚刚变粗些的列兵手有点发抖,弄了好几下都没把刺刀装好,江治抓过他的步枪和刺刀,只两个动作就刺刀装上了。
    “你叫楚天舒吧?”江治把枪递还他。
    “是……连长,我真没用……”列兵嗫嚅道。
    “没事的,新来的都这样,打完这一仗你就跟我一样,没什么好怕的了。”
    “是……”
    “别废话了,听我的命令,要跟小鬼子拼了……”江治握紧了手中的毛瑟步枪——做为一名连长,他仍然偏爱使用步枪。
    “起立开火!”
    七十多名战士听到连长下令,几乎同时站起身,端起上好膛的步枪指向十步之外的清晰目标,迅速瞄准击发,一阵清脆密集的排枪过后,四五十名敌人如韭菜遭镰割般齐齐倒地,其中包括了一名手持军刀的少佐军官。
    未等后面的敌人醒过神来,江治一声“隐蔽”,战士们立即蹲入战壕中,同时拉动枪栓,退弹壳,上实弹,完成了第二次射击的准备。
    在江治和他战士们再次跃起之前,叛军后继部队的官兵终于醒悟了,哇啦哇啦怪叫着发起了冲锋,这次他们遭遇的不仅仅是毛瑟步枪的超近距离齐射,还要加上一挺忽然出现的马克沁机枪在二三十米开外疯狂扫射,转眼间,又有七八十人倒下,余下的三百多人并不退缩,仍旧不顾一切向前冲杀。
    江治利用机枪的阻射令部队完成了第三次齐射准备,当第三次排枪射击轰然响过后,他适时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此时,对方已经有人把脚踏上了战壕的边缘。
    江治始终冲杀在第一线——实际上整个阵地上只有一条战斗线,混战中他的刺刀刺入了一名敌兵的胸部后竟拔不出来了,眼看另外两名敌兵迅速包拢过来,他聪明地放弃了步枪,拔出左轮手枪连射三发,打倒了那两名想趁乱取巧的白痴。
    江治从一名倒下的己方战士手中抽出条步枪继续拼杀,他的前面是阵形不断稀薄掉的敌人,再前面是己方炮弹爆炸的闪光和飞舞的烟云,更前方他就看不到了,天空是什么颜色的,他也无暇去理会,近处徘徊的死神才是他关心的一切。
    “哇呀!”一个几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吸引了江治注意力,他用枪托反手砸倒一名敌兵,突了过去,把一名正从己方士兵身体上用力拔刺刀的日兵一枪崩倒,急速扯上那名己方士兵的领子往战壕里拖,他的意识里划过一道淡淡的流星轨迹:小家伙叫楚天舒,只要他活过了这次,下次战死的可能性就会小得多……
    “冲啊!”
    江治听到了身后自己人的喊杀声,他看到了黑衣的禁卫军官兵,看到了熟悉的赤底金龙战旗和禁卫第一团独有的青龙腾云团旗,还有士兵肩上的马克沁机枪,战马屁股后的五七山炮,都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
    “楚天舒,你不会死的,我们都有救了。”
    江治说完,端起步枪再度冲入敌阵中,远远地,传来了三百零五毫米重炮弹蹂躏地面的低沉叫嚣。
   
    大岁海岸的战斗以禁卫第一团的连续三次营级规模反冲击而告终,日军连转入防御的机会都没有,如石磨中的绿豆般被轻易碾碎了,战场上日军遗尸两千多具,其中只有半数为装备齐全的正规军,六门五七毫米旧式山炮和四门七五毫米山炮大半损毁,余下两门较为完好的七五毫米山炮被清军俘获。
    清军海军陆战队第一团第一营阵亡七十二名,伤一百三十六人,而禁卫第一团方面,因为团长雷雨鸣催令部下立即转入对明石川港的攻击,并未来得及统计伤亡数字。
    “禁卫军!前进!”雷雨鸣在马背上喊出了这样的口号,他的本意不过是为了鼓舞一下因为疲惫而稍显回落的士气,当然没想过这个随口而出的口号日后竟成了与黑色军服、红底金龙战旗相提并论的禁卫军象征之一。
    领着团直属队和第一、第二步兵营,雷雨鸣花了大约一小时从充斥了叛军士兵和民团的市街冲杀出一条血路,与弹药几乎告尽的海军陆战一团主力部队汇合。
    “多谢雷兄,您可真是及时雨啊!”左臂上打着绷带和吊绳的沈星一激动地把雷雨鸣单手搂住,雷雨鸣一边客气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一边扫视了一圈被沈星一作为团部所在的市政厅。
    不到三小时的战斗,使这幢欧陆风格的楼房几成鬼屋:墙上弹洞与血迹同在,地板则弹壳与死尸共存,地下室里奇异的嘶叫时断时续,而活着的人也大多血迹斑斑,脸上肮脏不堪,犹如僵尸活现……
    “沈兄,你没事吧,你的胳膊……”雷雨鸣收起了目光,赶紧问候沈星一。
    沈星一叹口气:“我倒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个营长,四个连长相继阵亡,我于心不甘啊……还有,敌军围困我们近三个钟头,其间多次集群冲锋均被击退,我看阵地前堆积的死尸,知道对方损失必然惨重,若兄即时催兵驱击,可获大胜。”
    雷雨鸣道:“不用兄提醒,我也会这么做,我们团的任务本来就是与禁卫第十团一起夺取明石川港,请放心,我必然会为兄之手下英灵报仇血恨!”
    稍倾,雷雨鸣便驱动起他的部队向早已濒临崩溃的敌军发起了全面反扑,猛烈的炮火之后,禁卫步兵们翻过尸山淌过血海,一路屠杀有心顽抗却无力再战的叛军伤兵残将,冲近了港口,冷不防一幢两层小楼中射出一长串子弹,顷刻间包括一名连长在内的二三十名战士中弹倒地。
    “他妈的,把大炮拉过来!”雷雨鸣怒不可遏,对炮兵连连长吼道。
    六名炮手退上来一门五七山炮。
    “一门怎么够!把能找到的都拉过来!”
    整个炮兵连的九门山炮都集中过来了,另外还有一门缴获的土炮。
    “放!”雷雨鸣挥着马刀亲自下令。
    整齐而震撼的排炮轰击过后好几秒,那门大约制造于日本战国时代的土炮才羞答答地吐出一团浓眼,在它的炮弹发挥效力之前,小木楼已经彻底粉碎,显然无人生还。
    “加快进攻速度,抵抗者格杀无论,不!身边有武器的格杀无论!”
    雷雨鸣的血液开始燃烧,一切描述恐怖的字眼都无从描述他的状态,他模糊了自己身处的地点,也忘记了现实的时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回到了汉城。屠戮是应该的,残忍是必须的,不需多想别的什么,杀人才是惟一的主题,任由复仇的火焰焚毁了理性,当一个统领一千多人的指挥官反复沉溺其间,危险也就离他越来越近。雷雨鸣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理智已经粘在了牛皮靴的后跟上,一时无法找回来。
    港口就在眼前了,再没有什么阻碍了,雷雨鸣的大脑刚刚从亢奋中稍微冷却,自我欣赏又冒了出来,他想到了战功,也想到了升官和封爵,还有前途,还有俸禄、奖赏,就是没想到前面还可能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一队骑兵忽然从街角冲出,战马践踏,马刀飞舞,一下子冲散了雷雨鸣部队的先头连,斩杀官兵数十人,惹得雷雨鸣怒气再起,当即下令身边的重机枪朝敌军骑兵所在开火。
    “可是,那里还有自己人……”机枪手犹豫道。
    雷雨鸣骂一声“无能!”,把机枪手推开,亲自操起手柄扫射,敌军骑兵纷纷落马,但谁也无法保证一名业余机枪手无法在敌我混杂的情况下只打中敌人而不误伤自己人,雷雨鸣不可避免地杀伤了十多名己方战士。
    “团长,您打到自己人了……”团部参谋李雪冬战战兢兢地提醒道,他感觉到雷雨鸣的反常,但他不敢说太多,他怕多余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人?妈的,谁叫他们不躲开!”雷雨鸣歇斯底里地喊叫道,拔出军刀指向前方:“前进!都给我往前冲,谁他妈落在后面我找他算帐!”
    部队继续向前,终于冲上了码头,把残余的敌人像畜生般屠宰干净,然后抛入海中,雷雨鸣望着自己的战果,笑容满面,那笑容让李雪冬心头上直发麻。
    “快!清理港口,盟军的船已经出发了,不能再拖了!”
    雷雨鸣朝部下们指手划脚大喊道,他的自我感觉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比第二次中和之战胜利后还要美妙,也比遂安——平康战役时更加激动,他雄心万丈,踌躇满志,似乎命运已经注定了他的成就,好象世界已经承认了他的伟大,虽然他现在只是个团长,虽然他现在身处战场,虽然一支步枪正瞄向他的脑袋。
    清脆的一声过后,雷雨鸣头一偏,脚一歪,落入码头边的海水中,洁白的水花起飞又降落,瞬间消逝,留下一片小水泡,还有渐渐扩散的红色。
    “团长掉进水里了!”
    “有敌人开枪!”
    “在那边,二班跟我来!”
    “快去救团长!”
    “许魂,你水性好,你下去!”
    “是!”
    岸上吵吵嚷嚷,乱成一片,雷雨鸣还在下沉,他的意识消灭了,只剩下无生的身体,他的阵亡并没有给人才济济的帝国陆军带来太多的损失,然而,他的的确确是在这场战争中阵亡的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团级主官。
    他在阵亡前一到两小时左右说过的那句“禁卫军,前进!”,虽然并无非常出色之处,却因为他阵亡这件事本身,焕发了独特的光彩,先是被日本派遣军司令丁介云少将所欣赏,制成条幅时常悬挂于司令部,后又被刘云总参谋长在视察驻朝禁卫第五师所部时引用,终于成为了禁卫军勇武善战的标志性口号——虽然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不管雷雨鸣的部下们抱着何种心态为躺在棺材中的前任团长送葬,他们的禁卫第一团总算名扬天下了,雷雨鸣成就了自己的荣誉,也成就了他的部队。
    明石川一役,禁卫第一团团长雷雨鸣中校及海军陆战第二团二营营长刘海文少校以下六百二十九名帝国官兵长眠于异国他乡,与之相对的,是叛军暂编五十五联队、第三机动联队和神风队神户第二支队的总共七千多正规军官兵、民团团员战死。
    当然,这次战役的意义不仅如此,按丁介云的说法,由明石川战役开始,“我们取得了进攻神户港的立足点,神户港又是大阪城的门户,大阪城则是为控制近畿平原的要冲,控制了近畿平原,东京的所在——关东平原也就离我们不远了。”
   
    1895年12月25日,联军以清军禁卫第一、二、五旅和讨逆军四、五、六支队共四万八千人的大军齐攻神户,叛军集结了暂编五十七、五十八联队和神风队神户一支队共一万一千人进行无谓的顽抗。激战持续了三天,叛军第二军司令官、大阪府镇守使、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中将惟恐联军在大阪侧后实施登陆,对神户守军拒发援兵,神户之战的最终结局也就毫无悬念了。
    然而,神户守军仍在战斗,几乎无人投降,这些中毒太深的旧武士余孽,除了梦想中如樱花凋谢般绝美的死亡,他们注定得不到更多。
    紧扼神户西大门的钵伏山阵地上,禁卫第十团团长肖烈日中校正率领他新兵充斥的部队竭力为对手们制造光荣尽忠的机会。
    三个多月前,肖烈日的“狮吼团”在日军乃木希典少将发起的“肉弹攻势”中减员八成以上,被迫回国休整,大批预备军士兵和少量军校实习生补充进来,至12月初,部队恢复了齐装满员状态,并进行了两次整合演习,全团上下士气高昂,可以说,除了经验,他们什么都不缺。
    “弟兄们!打下东京过春节啊!给我冲!”
    肖烈日一把青龙偃月刀在手,刀尖直指敌阵,若是胯下再加赤兔宝马一匹,下巴上生出美须三尺,那可真成了关公再世,气死秦琼了。
    要不是在中和受的战伤还未彻底痊愈,肖烈日还真想挺刀趋前,斩杀几个再说。此时他身边一位同样大难不死的军官,一营营长苏三岭少校也正因为同样的理由未能亲自领兵冲杀,苏三岭于中和战场上受刀伤四处,弹伤一处,手术后仅休养一个月便返回部队,着手训练那些新兵蛋子,他也是“狮吼团”经历中和血战后侥幸生还的四名连以上军官之一(除肖烈日外,一名乃肖烈日的警卫连长,另一名系辎重连连长)。
    “苏营长,我们这两个伤兵汉,只能在弟兄们屁股后头打转,实在不爽快啊!”
    “团长,还有机会哪,打东京的时候兴许我们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
    “希望如此哪!”
    望着在前奋勇冲锋的部下们,肖烈日不由想起了十天前阵亡于明石川的好友雷雨鸣。二人本来早已约好明石川之战结束后,一起泛舟濑户内海,豪饮一番,不料待肖烈日赶到港口,却见好友遗体水迹未干,脑壳上弹洞赫然。悲痛之下,肖烈日抄起一罐烧酒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斗志十足,脑子里满是杀敌之念,禁卫第二旅旅长贺鹏程上校正是看到他这番样子,才决定把“狮吼团”做为全旅先锋使用。
    “雷兄弟,老子要不再亲手砍几个脑袋放您的坟头上摆着去,我姓肖的就不算爷们!”
    肖烈日心中叫道,拖着长刀向敌阵大踏步走去,稀稀落落的炮弹落在他四周数百米范围内,腾起几股烟尘,炸倒几名士兵,偶尔几发子弹飞来,击中松树、土堆或人体,对他和苏三岭来说,这样的场景根本是小儿科。
    “肖烈日,停下!”
    后面有人在叫,肖烈日知道是旅长贺鹏程上校又来干涉他带伤冲锋了,便装着没听见,继续前进。
    旁边苏三岭提醒道:“旅长在叫您呢。”
    “是吗?你听错了吧。”
    肖烈日头也不回,单手把青龙偃月刀举过头顶,又大吼道:“冲啊!跑快点!谁落在后面老子劈死谁!”
    “肖烈日,我是贺鹏程,你给我回来!”这次旅长的声音很清晰,肖烈日身边的卫兵们都听到了。
    “团长,贺旅长叫您回去……”警卫连连长罗坤上尉凑到肖烈日身边小声道。
    “听不到!”
    “报告团长!贺旅长命令您回去!”罗坤只好扯起喉咙狂叫一番——谁叫他呆在“狮吼团”呢。
    “哦,你跑回去跟贺旅长说一声,我现在往后退会影响部队的士气,待会儿战斗结束了我再去见他。”
    “可是……”
    “快去,是不是要我用刀逼着你才肯动啊?”肖烈日晃一下手中的大刀,罗坤不敢再多废话,忙一个人往回跑。
    不到一个钟头,肖烈日所部就攻占了钵伏山主阵地,守军官兵大多身首异处,几百颗头颅堆积在山顶,叠成一座小塔,倒是恐怖有余,美感不足。
    贺旅长气鼓鼓地爬上了山顶,叫住肖烈日:“肖团长,你行啊,上司的命令都可以不听了!”
    “旅长,您先别急,刚才我不是脱不开身嘛……”肖烈日老老实实地迎过来道。
    贺鹏程一见那头颅堆成的小塔,猛地打断肖烈日:“肖团长,丁司令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军人要有军人的修养,禽兽之事不可为,你耳朵长到哪儿去了!”
    肖烈日一时无语,贺鹏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摔到地上:“什么时代了,还在用这种演大戏的东西,你是一名禁卫军军官,而不是土匪头目,钟司令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搞不清楚才被调回国去反省的,你是不是也想现在就回去?想的话就快点讲,我保证你今天晚上就能坐船离开,禁卫第二旅少了你照样能打仗!”
    “贺旅长,我一时冲动……”肖烈日企图解释,又被威严的上司堵住了嘴:“冲动?你几岁了?跟我一样大了吧?你在陆大短期呆了一年,就学了个冲动出来?打仗要用脑子的,一个指挥官只凭感觉来行事不会有前途的!你好好想一想吧!想清楚之前你的职位暂由一营营长苏三岭代理!”
    “长官,肖团长他……”苏三岭正欲为肖烈日辩解,贺鹏程已经转身离去,背对着他们甩过一句话:“立即执行!”
    肖烈日眼巴巴看着贺鹏程下了山,嘴里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停职啊,有那么严重吗……”
    警卫连连长罗坤道:“团长,看来您得写个认错书。”
    肖烈日一脸茫然:“写书?怎么写啊?”
    “就是跟旅长说清楚,自己知道错误所在了,保证下次不犯,基本上,就这样了。”
    苏三岭也凑进来:“团长,您把认错书交上去,我到旅长前面再给您说说情,事情看来就差不多了。”
    肖烈日想了想,攀住苏三岭肩头道:“苏营长,你帮我写吧,老子最讨厌写东西了。”
    苏三岭面露难色:“团长,要是被旅长看出不是您的字迹,那可就麻烦了。”
    肖烈日道:“你帮我写了,我再抄一份,那不就行了?”
    “是个好主意。”罗坤附和道。
    苏三岭沉吟了几秒,才勉强点头:“可以是可以,我试试吧……”
    “好,没事了,后面的人把饭送上来了,跟弟兄们一起吃去!”肖烈日拉住两位得力部下大大咧咧地走向战壕。
    两天后,肖烈日仍旧以团长身份率部杀入神户城内,次日夜里的庆功酒宴上,肖烈日纠集那两个共患难的弟兄一起,把贺旅长灌了个昏天黑地。
    “肖烈日……你……你趁机报复……我……我决不放……放过你……”贺鹏程结结巴巴地吐出最后一句人话后,终于照着桌子一头扎下去。
    肖烈日擎着酒壶哈哈大笑:“胜利……胜利属于我们!禁卫军万岁!”
    “禁卫军万岁!”全场还在清醒状态下的禁卫官兵齐声喊道,几个会说汉语的讨逆军军官也加入其中,三呼万岁后,酒宴继续进行。
    历史在弥漫的酒气中踉踉跄跄地踏入了西元1895年。
原创]铁血帝国第三十三章:大阪冬战
   
    光绪二十年十一月,西元1895年1月,大清帝国光绪皇帝正式颁布了由内阁提交的《帝国田亩法令》和《土地改革六年计划》,帝国资政院因此而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内阁未经资政院商议,即决定实施如此重大之改革,根本无视民意,乃欺君瞒下,混淆视听之卑鄙举动。尤其主导内阁左右之中民党诸大员,以手中实权挟持皇上,排除异己,清理外党,与其声言之‘扶天子、兴民权’背道而驰,篡逆之心可见!”
    长袍马褂裹身、瓜皮小帽盖头的保皇党副总裁梁启超如是说。
    辫子上绑着金色丝线的贵族会副总裁、德郡王奕喜也抓住机会大批特批:“本党总裁,顺郡王志锐王爷本乃内阁一员,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本党高层一致以为,以刘云为首之新军及以文易为首之内阁,篡夺大权日久,不思辅佐皇上,教化万民,却行不义之事,专断独裁,置万千良绅雅士于不顾,只知讨好愚妄刁民,如此而往,孔孟之道将何在?孔孟之道无在,国体可保乎?如若我大清国国体不保,即使前线捷报频频,亦无非禽兽行禽兽之事耳,汉城之丑行足以鉴本王之言!”
    三周前刚刚成为中民党中执委常委的原无党派人士谭嗣同立时起身反驳:“德郡王之言差矣,顺郡王现在内阁中任文教大臣,然顺郡王不谙新教育制度之奥妙,只习孔孟不问新学,与内阁多数同僚格格不入,因而常常不参加内阁会议,亦不理事,文教部诸多大事均由次官罗素兰行之,不知此次改革也在情理之中。王爷又言我党文总裁及武威侯刘将军行不义,夺豪绅之地结下民之欢心,在下且先明告王爷,武威侯从来只行军事不问政事,王爷刚才所言无凭无据,似有诽谤嫌疑……”
    “放屁!本王什么身分,你敢说我诽谤……”
    奕喜话一出口,便知已犯了资政院戒律,赶忙打住,但是早被议长听得清楚,一锤子下去即时宣判:“贵族议员德郡王奕喜殿下,您犯了资政院戒律第八条——不得秽言污人,按照光绪十九年御赐《资政院管理法令》,现在请您离开资政院议事大厅,明日天明之前不得返回。”
    “什么,你赶我走?我是王爷……”奕喜还要耍赖,两名宪兵已经跑到他身边站住,如果他在宪兵立定后一分钟之内还不从座位上起来的话,宪兵有权使用强力将他拖走。
    即使是为了保住人格的尊严,一般人还是会自动离开议事大厅的,奕喜虽贵为王爷,也只好乖乖起身,在两名宪兵押送下疾步走掉了。
    “那么,议长大人,在下可以继续刚才的发言了吗?”谭嗣同问。
    “请继续。”议长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
    “谢议长大人,那么,在下把刚才对德郡王殿下的回答进行下去。德郡王殿下一定是没有好好看过《帝国田亩法令》和《土地改革六年计划》这两份文件,才会有如此大的误解。此次土地改革计划,乃是出于皇上富国强兵之一贯愿望,以及内阁实现帝国工业化之大政方针而定,并未有劫夺富豪以资下民之意。在下且把上述两份文件之要点简述一二,以正视听。”
    谭嗣同随手整了整西装领子,把齐肩长发向后扶拢,然后从座位下的小皮包内抽出一叠小纸片,放在掌心内边看边讲:“帝国田亩法令的序言部分指出,当今我天朝国境内,土地聚集日甚,数万大小地主掌控天下田亩大半,而数千万至数万万平民则无一寸立足之地,不得不租佃地主田地以为生。地主常以地产收获之五至七成盘剥佃农,又兼趁佃农无力纳租时放高利贷以牟巨利,致使广大农人困苦不得翻身,乃致逼良为寇,匪盗成群,咸丰、同治间太平邪教席卷江南,即为醒世之训!然地主祖传之地,乃历代辛劳而成,不可无偿滥夺,又恐开政府擅吞私产之恶例。为此,帝国首届内阁经与圣上商讨,决定以赎买制和国家贷款制解决问题……”
    “……按照土地改革六年计划,在由皇上任命之帝国土地改革委员会领导下,帝国对光绪二十年清理田亩后仍占地一百亩以上的地主土地实施国家赎买,赎买限定于超出一百亩的那部分,一百亩以内的土地仍可保留。另外,在人均占地少于三亩的地区,赎买线降低到三十亩……赎买的价格依据光绪十九年颁布的《农业用地评定条例》进行评估……完成交割手续后,地主可获得一张可在帝国商业银行任何分行兑换和转帐的存折,里面存有国家支付给本人的全部土地款……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减少纸币的发行,以防市价飞涨……”
    “……转为国家所有的土地,将有一部分纳入国家农场体系,其中的大部分,则有偿分配给无地、少地之农民……有偿分配的具体形式乃是国家将土地所有权转让给无地、少地之农民,而受地的农民相应地承担一笔与地价相当的债务,这笔债务不算利息,由受地农民分期偿还,如拖延不付,则须服一定期限之劳役,在此期间,其土地由国家转租他人耕种。而贷款还清之前,农民不得擅自转让、租种土地,贷款还清后,国家发给土地所有证,农民可转租、转包土地,但买卖则必须经过县级以上土地管理局批准……为防止地主趁农民还贷困难以高利贷或代还贷款方式再兼并土地,还作出了土地一旦分配,十年内不得买卖的规定……”
    “……国家农场属帝国农垦公司所有,以自愿原则雇佣一批农业工人进行现代化农业生产,在规模一定后即开放为完全股份制,实现市场化和私有化,收回赎买资金,让国家摆脱直接经营的包袱……”
    谭嗣同在那里侃侃而谈,大半的贵族议员在对面摇着头——他们要么是反对,更多的是听不懂,他身边的平民议员则褒贬各半。保皇党的新喉舌——两个月前刚从中民党反水过来的梁启超则不能容忍那个原本无党无根的家伙利用资政院规则不停发言(资政院管理法令规定,一名议员在他坐下之前可以一直发言,除非他违反了资政院戒律,否则任何人无权阻止其继续发言),他缓缓起身,语气平和地对谭嗣同道:“壮飞先生,可否容鄙人问一个问题?”
    谭嗣同早闻梁之大名,本有通过梁之引荐加入中民党之意,不料梁竟中途退党,愿望中的同僚成为对手,谭嗣同并不介意,抬手示意:“任公先生请便。”
    梁启超先道一声:“谢谢”,便清一下喉咙,声音抑扬顿挫道:“先生可知,士绅所赖,世传之田地耳,今大购起地,使有银行存款,然银行所生之息,不足以养生也,惟有坐吃山空,朝廷此举,岂不绝士绅之生路乎?”
    谭嗣同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梁先生,怎会吐出如此无道理之言——嘴上说:“今天下致富之道,乃工商航运也,拥田收租,止可小康,难成大气。国家购士绅之地,正好予士绅资本兼机会,使其投入工商产业,致大富,国家岁入亦可大增,国库既足,便可养精兵,抗外虏,保万民平安,此正合皇上所提‘富国强兵’之夙愿也。”
    梁启超反驳道:“士绅久赖田地维生,今收起地,迫其另操它业,士绅不擅经营,恐亏空殆尽,若何?”
    “任公所言,内阁已经考虑到了,故制订土地改革六年计划,分期分批收购土地,并据今年年中颁布之《光绪二十年奖励工商条令》,对投资新建轻工工厂者,免首年之半税,重工工厂则全免首年之税,且出口工业货物可获国家退税之补助。又,今帝国上下,商学院、工学院、外贸大学、交通大学林立,擅经营、懂技术、会变通之人才源源不断,只要士绅肯将卖地之资做股份投入产业,具体经营可劳专业人士代理,士绅坐收红利,岂不自在?即使偶有亏空,商场风云亦如洪灾虫害,产业兴衰,天理之道,何足奇怪!”
    谭嗣同顿了顿,看到梁启超还在皱着眉头思考,便不待他回应,开始发起攻击:“任公如此担心富足士绅之生计,为何独不考虑饥寒佃农之生计?士绅不过数万,佃农却待上万万计,古既有言,君轻而民重,今国家大势,孰轻孰重,明眼可见,先生这般厚此薄彼,是否因先生家中乃豪绅地主耳?”
    梁启超受此刻薄,仍面不改色,慢条斯里道:“此言差矣,士绅饱读诗书,深谙治国道理,乃国之栋梁,民之楷模,国家怎可不为士绅仔细思量?国无良民则不为上国,民无儒教则不为良民,儒教无士绅则不可长存,士绅无土地则不易生活。且小农无人教化,必难按时还贷,届时劳役成灾,天下百姓皆食国库,国家又负士绅之债千千万,岂不上下失信,纷乱四起?”
    话音未落,部分士绅、贵族议员赶紧趁机起哄。
    “说得好!”
    “任公所讲真乃我等肺腑之言!”
    “内阁篡权,要挟皇上,不问民意,独断专行,军政一体,实属叛逆!”
    “内阁下台!”
    “刘云去职!”
    “皇上亲政!”
    “军政勾结,囚禁皇上,实乃大逆不道,我等愿挺刀而前,清君侧以告先帝之灵,受大辟而解国难!”
    大部分中民党议员们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开始了反击,会场上顿时叫嚣连天,又蒹手指相向,唾沫横飞,舌战至激烈处,不知是谁先动了手,文戏便演成了武戏,拳脚便替代了口舌,议员便成为了流氓。
    “安静!安静!”议长托着下巴猛敲锤子,敲到第一百下以后,他决定任由宪兵来解决问题。
    五十名值班宪兵挥动着黑白相间的木棒冲了进来,一阵劈头盖脸的棒打脚踢后拖走了十几名议员,剩下的议员慌忙跑回座位坐好,会场恢复了秩序。
    会场侧上方的旁听席中,一位西装笔挺,短发无须的中年男子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场活剧后,转头对身后的两名年轻人道:“民主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我说得没错吧。”
    那名梳着中分头、着西服领带、风度潇洒的年轻人笑道:“博士先生,这比看电影还过瘾哪。”
    另一名短发齐耳,外披黑色大衣、内着马裤背心、清秀俊美的年轻人则苦笑着摇头:“我们文教部还要努力多久,才能让今天的事情不再重演啊……”
    中年男子道:“前线有人为国家而流血,资政院有人为私利而流血,这还算是好的,因为受到损害的不过是寥寥几人,最可怕的就是拥有巨大能量的枭雄们为争夺更多的权力和利益而把整个国家推入互相残杀的修罗地狱,此时一但强敌入侵,人民就将遭受更多的苦难,国家更可能从此走上分崩离析或沦为附庸的道路。我们来到这里,正是为了阻止类似的灾难发生,把我们的祖国从前人造就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建设一个自由、民主、强大的崭新国家,这,正是我和刘云的共同梦想啊!”
    “文教授……这也是我们俩的梦想啊。”留齐耳短发的年轻人——26岁的帝国文教大臣次官罗素兰轻声道。
    中年人——帝国总理大臣次官文易忽然露出了诡诈的微笑:“变成你们俩了,第一次呢……最近进展得很快嘛。”
    “说什么呢……”两个年轻人脸上同时泛起了红晕。
    文易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说事实呢……志高,小罗啊,这四年来我把你们当奴隶一样的用,几乎剥夺了你们所有的私人空间,你们心里一定对我有很多怨气吧,说出来,没关系的,其实我心里也有负罪感,你们说了,我反倒轻松些。”
    中分头的年轻人——27岁的帝国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轻轻摇了摇头:“文教授,当我们宣誓效忠刘队长开始,我们就做好了放弃一切、为理想而死的准备,让我们有工作可做,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关照,您不必担心我们,我们还年轻,还有时间……”
    “还没决定什么时候结婚吗?”
    文易忽然冒出这句话,让张志高措不及防,脱口答道:“战争结束以后就……”
    罗素兰在边上狠狠扯了他一把。
    “趁着还年轻,享受一点生活吧,年纪不饶人,错过的时光永远不会回来的。”
    文易脸上又泛出了让张志高觉得似曾相识的甜蜜微笑。
    “小罗恢复身份都一年多了,还在玩女扮男装啊,什么时候换套女孩子的衣服看看,调节一下内阁的气氛嘛。”
    罗素兰吐一下舌头:“习惯了,不想改了,而且现在也没时间逛街,不知道哪儿有适合我的衣服穿——您总不能让我穿旗袍或者西洋长裙到内阁开会吧,翁总理看到了说不定会心脏病发作呢……”
    这次轮到张志高扯她了:“你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咒人家心脏病……”
    “我不就打个比喻嘛,那么激动……好象他是你什么人一样……”
    “我是提醒你说话注意一点……”
    “我才不要你管呢,记住了,我们身份平等,都是内阁大臣次官,OK?”
    “Embrasemoi。”
    “说什么鸟语,听不懂!”
    文易探头过来:“志高说的是法语,让你kisshim。”
    “讨厌,死蟑螂,打死你……”
    “喂,这里有很多人啊……”
    “请安静,会议重新开始了。”一名宪兵走到了三人面前。
    “不好意思……”文易朝宪兵点点头,回身道:“还要听吗?我们新招的议会斗士谭先生又开始舌战群儒了。”
    罗素兰低声回答:“不用了吧,刚才您也看到了,就算打起来,也是我们中民党人占上风啊,孙中山的自由党都躲到一边去了,那帮贵族根本不够打……”
    张志高把头扭过一边去:“白痴逻辑。”
    一秒钟后,帝国外交大臣次官被帝国文教大臣次官用按不死蚂蚁的力气暴打了三秒钟。
   
    当帝国资政院的议员们在温暖的议事厅中大逞口舌之快、尽展中华武术之奥妙的同时,隔着数千里的大海山川,数万名帝国禁卫军官兵正冒着凛冽的寒风,为了日本本州岛的一座城市而与死神舞蹈。
    “将军,前面那条小河便是神崎川,再往南比较宽的那个就是淀川,渡过淀川后,大阪基本上就无险可守了,但还是要做好激烈巷战的准备……”
    讨逆军司令部联络官清田从江中佐正为联军总司令、清帝国日本派遣军司令丁介云少将指点大阪北部的地势,他们所处的位置乃淀川东北十里外的千里山山顶,在这里,大阪城内的高楼木屋、工厂码头皆可收入目中,禁卫第十团在两天前以六十三人阵亡、九十八人受伤的代价夺取了这个意义重大的制高点。
    联军自西元1894年年底攻取扼大阪湾门户的神户港后,马不停蹄地向大阪进击,叛军之大阪府镇守使山口国正中将向东京求援未成,乃率其主力部队第二师团撤往大阪西北三百多里外的岐阜,一方面避战自保,另一方面则以此逼迫军政府派兵支援。
    由此,大阪守军只剩下了民团组织神风队的两万多民团和由大阪当地预备兵组成的暂编七十联队——总共不到三万人的杂牌部队,拥有包括战国时代土炮在内的大小火炮六十多门,洋枪和土火枪各数千条。与此相对的,截至1895年1月10日,联军仅用于围攻大阪城的部队就达到两个禁卫师、四个讨逆支队共七万三千人,拥有75毫米以上大炮二百八十门,步骑兵均使用现代火器。另有一个禁卫旅和三个讨逆支队共三万四千人部署在大阪以西、以北的奈良、京都一线,用于监视岐阜方向的敌军。
    “现在的大阪,其实有市无城。”清田对丁介云说。
    “哦?”
    “将军可知大阪冬战?”
    “请讲。”
    “……三百八十年前,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为彻底铲除太阁丰臣秀吉遗子丰臣秀赖,起兵二十万,进攻秀赖居城大坂。当时,太阁已死去十六年,各强藩大名见家康势大,无一人出兵来大坂助战。一帮以忠义为本的江湖浪人从各地赶来,以真田幸村、后藤又兵卫等壮士豪侠为首,数月间聚集十万之众,为秀赖把守城池……”
    “……当年十二月,家康率军逼近大阪城,却并不急于攻坚,乃命部下在大阪城周围筑起十余座土城,以显示长期作战的决心;又命擅长土木工事的伊奈忠政率兵用土包、茅草等堵塞淀川、天满川之水,令其改道而流,以断大阪城外壕水源;又命士兵挖掘地道,故意将挖出的新土堆成小山,让城上人看见。这些围而不攻的做法让守军胆战心惊,只好接受议和条件:拆毁外城墙,填平护城壕,宣誓效忠家康和秀忠。做为交换,家康撤去围城部队。之后,家康军拆墙填壕,两夜间将大阪城变成了无掩护的裸城,家康遂领军回返。此次围攻大阪城,与现今一样时值冬季,史称‘大阪冬之阵’。”
    丁介云认真地听清田说,似乎想到了什么,在整理思绪的同时,又问清田:“后来呢?家康不会就此放过将灭之敌吧。”
    清田点点头:“正是,家康达到了削弱大阪城防的目标后,休养军队,等待时机。次年,细作报告,大阪城内浪人不服议和条件,自行恢复护城壕,家康以此为借口,复命各路大军再攻大阪。大阪城失去屏障,家康军进展顺利,真田等人奋力死战亦无济于事。三天激战后,秀赖损兵折将,逃入内城城楼天守阁上,放一把火与母亲幼子共亡。守城浪人四散逃跑,大多被抓获,全部遭斩首示众。家康命人从京都至伏见搭成凉棚十八座,每座棚内放置首级千余颗……这便是‘大阪夏之阵。从此德川家再无敌手,统领天下三百多年。”
    清田的大阪故事讲完了,丁介云的想法也已成型,他决定去找参谋长吴贝年商量,便向清田道:“大阪原来还有这样的历史,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清天鞠了一躬,戴上白边黑军帽:“那么,将军阁下,在下告退。”
   
    丁介云支走清田,急急地在山顶的另一端找到了正趴在地图前发呆的吴贝年。
    “忙什么呢?”丁介云问。
    “没什么。”吴贝年说。
    “我有个想法。”
    “哦?”吴贝年反应比较冷淡——这并不出丁介云意料之外。
    “大阪现在有市无城,外层防御不强,但守军完全可以靠打巷战来消耗我军兵力,明石川战役的结果说明,我军对巷战的准备不足,容易导致重大伤亡……”
    吴贝年插了一句:“打仗总要死人。”
    “如果可以少死一个中国人,那就值得为此努力。”丁介云说。
    “我知道,继续。”吴贝年说。
    丁介云点一下地图:“叛军第二师团去了歧阜,与东京的距离缩短到二百五十公里,只要大山岩愿意,完全可以在三天内把一个正规师团和至少三万民团通过铁路送到歧阜,一场大兵团决战将不可避免。我担心在攻击大阪过程中,我禁卫军所部会遭受许多不必要的损失,取得的战果最多不过是三万民团而已。不如由讨逆军承担这项任务,而将精锐的禁卫军解放出来作为野战兵团主力……”
    吴贝年立即提出了:疑问:“如果让讨逆军单独进攻自己国家的城市,我但心他们会拖延时日。我们急需取得大阪这个交通要冲作为前进基地,任何耽搁都会给后勤带来压力,影响以后的作战。”
    “不用担心,内战总是最惨烈的,日本人杀日本人不会比其他国家内的互相残杀更加理智。”丁介云微微一笑,拾起桌上的铅笔在地图上比划起来:“你看,我打算把大阪周围的禁卫军两个师和讨逆中央军团北调京都,沿琵琶湖北上,进入美浓平原寻歼敌第二师团,或与敌主力兵团决战,一战解决问题!”
    “那么大阪呢?”
    “调讨逆军机动军团和九州、四国军团共约六万人,负责围攻大阪,另调一个禁卫师进至京都作为全军总预备队,其他部队分驻四国、九州,防备列强趁火打劫。”
    吴贝年仔细思考了几秒,提出了新问题:“九州、四国军团的司令官刚投诚不足,把我军主力部队的后方交给他们,我觉得不妥。”
    丁介云的回答很简单:“他们肯在战争之初投诚,就决不会在大势将定时背叛。”
    “还是要冒风险的吧。”
    “吃饭还有噎死的危险。”
    吴贝年又沉吟了几秒:“你打算几天内完成新部署。”
    “三天,”丁介云竖起手中的铅笔,“三天内,组建由我直接控制的司令部直属集群,下辖禁卫第一师、二师和讨逆中央军团,约八万六千人;组建以讨逆军九州军团司令福口仙多中将为首的大阪集群,下辖讨逆军机动军团、九州军团和四国军团,六万人;禁卫第三师加强第三预备旅共三万五千人运动到京都一带,维持大阪集群与司令部直属集群之间的联系,并作为全军总预备队待命;步兵第一师直属队和一、二旅进驻四国,随时支援大阪集群;步兵第一师之第三旅和讨逆军其他部队驻守九州各要地,就这么多。”
    “三天?要全部完成的话比较困难。”
    “所以我找你做我的参谋长,去把参谋们找来,我们一起干。”
    “好!”吴贝年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铁血帝国第三十四章:人间关原
   
    歧阜,第二师团总部。
    一幢大约建于江户时代的木屋中,炭炉上置有酒壶,一位和服敞开、须发凌乱的老男人正疯狂地往口中浇灌冒着热气的清酒。
    “大山和西乡那两个混蛋,居然还不发兵援救,根本就是想把我军置于死地!”愤怒加醉意,老男人手一甩,狠狠地把无辜的酒盅掷向门外。
    “哎呦”一声,一名年轻军官捂着渗血的额头弯着腰走进来。
    “滚!”老男人——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中将——举起了酒壶。
    “报告,是大山首相的电报……”那名叫多摩总三的中佐军官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
    山口眼中一亮,扔下酒壶,冲上去揪住多摩的衣领:“快说,电报里什么内容!”
    多摩并不打算以这种屈辱且难过的状态继续报告,他冷静地说:“将军,请先放手……”
    大山稍稍回过神来,便放了手,回到塌塌米上的酒案后跪好,长长吐了口酒气,才向多摩抬首示意:“说吧。”
    多摩打开文件夹,取出一张纸片念道:“山口君,你部在敌优势兵力压迫下,弃大阪而转进歧阜,实属无奈,大本营表示理解。前些时间,因清国舰队在东京湾附近频繁活动,恐敌在东京周边沿海登陆,未敢轻易遣军支援你部,相信大山君亦可理解。今敌主力兵团转向京都,进入滋贺县,逼近美浓平原,决战时机已到,大本营拟在美浓平原上的关原到歧阜一带与敌主力兵团进行一场决定皇国命运的会战,我将亲率第一师团所部和白虎左队、拔刀队共七万八千大军开赴歧阜与你部汇合,自发报日起五天内上述部队可就位,本人则将于十四日抵歧阜。望君及时储备粮弹,整顿部队,鼓振士气,准备一战定全日本大势,驱逐逆贼清狗入汪洋,以保天皇正朔、皇国精神及祖宗之地。”
    “完了?”山口问。
    多摩急忙低头续念:“明治二十七年……”
    “够了。”山口说。
    多摩收起电报,又抽出一封信:“这里还有一封逆军方面送来的战书,上署名有栖川亲王炽仁。”
    “那个早被剥夺王位的卖国逆贼,还有脸自署亲王之名,把信烧了。”
    多摩遵令取出火柴正欲烧信,却又听山口道:“慢着,还是待我看完后再烧不迟——看看那样的无耻逆贼到底能吐出多少狗屎来。”
    多摩只好收起火柴递上信:“将军,如无嘱咐,在下告退。”
    “恩,你可以走了。”山口说,自顾拆信观看。
    稍顷,酒精又开始焚烧这位老将军的神经。
   
    大雪纷飞中,历史的轮盘转到了西元1895年1月18日。
    此前五天,联军克京都,之后,加强了若干骑兵、炮兵单位,总数达到九万人的联军司令部直属集群在总司令丁介云中将(1895年1月12日晋升)率领下,沿琵琶湖南岸向东北疾进,连下大津、彦根,横越滋贺县境,前锋进入歧阜县境内的不破郡关原町。
    关原乃肥沃的美浓平原之西大门,北临高耸连绵的伊吹山脉(主峰伊吹山标高1377米),西北有标高338米的岩仓山,西面为标高308米的城山,南接标高393米的松尾山,东南还有标高419米的南宫山。源于伊吹山的藤古川自西北向东南纵贯关原中心,与从松尾山南部流过的一条东西向小河——今须川交汇于松尾区东南的牧田村一带。
    展开有等高线的地图,可见关原地区实为一个向东展开的狭长盆地,要从滋贺县进入关原,必须从两座大山——北边的伊吹山和南边的云仙山——之间的一片平缓坡地中通过,当然,中山道铁路也正是从这里向东连通滋贺、歧阜两县。向东出关原后,既为一马平川的美浓平原,大[恒]、歧阜等重镇暴露无余。
    此时,正当清晨,雪急雾浓,联军九万大军已分成三个梯队,在从关原到滋贺县东山郡一线的正面宽五公里、纵深二十五公里的地域内展开。
    由于天气恶劣,敌情不明,联军总司令丁介云命部队就地设防。当时第一梯队右翼的禁卫第二师第四旅所部占领了松尾山,依托山势构筑阵地;中央的讨逆军中央军团第一支队前卫部队越过了藤古川,在河东布置了前哨阵地,但第一支队主力仍在西岸掘壕设防,并控制了藤古川上的中山道铁路桥;左翼禁卫第一师第一旅占领了城山和城山、藤古川以东标高198米的天满山,依山设防,形成了一个进逼关原市街中心的突出部。
    丁介云布置停当后,在城山西南今须村中的司令部帐篷里设下案席,招来左右翼和中军的直接指挥官——禁卫第一师师长卢子祥准将(1月12日晋升)、禁卫第二师师长刘百良准将(1月12日晋升)和讨逆中央军团司令兼联军副总司令冈泽精中将——以及联军参谋长吴贝年准将,围坐熊熊篝火边,佐以热酒烤肉,共听讨逆军联络官清田从江中佐讲述关原故事(当然是用汉语):“庆长三年,西元1598年,太阁丰臣秀吉因朝鲜之败,郁闷而病亡。领有关东八州二百六十万石封地的德川家康以‘五大老’首席身份进入伏见城,名为辅助秀吉五岁的幼子秀赖,实则总揽大权。其余大老对家康专权独断极为不满,尤以‘五奉行’之一的石田三成为甚,石田私下常对家康破口大骂,家康从细作处得知,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养精蓄锐,暗中准备下手。
    “庆长五年,西元1600年6月,家康借口会津的大名上杉景胜对其不敬,扬言要组成东军讨伐之。那上杉乃石田盟兄弟,石田闻之大怒,匆忙联络毛利辉元、宇喜多秀家、小西行长、岛津义弘等西国大名组成西军,以拥戴丰臣秀赖为名,举兵东进,攻陷伏见城。家康遂联合加藤正清、福岛正则、黑田长政等东国大名组成东军,西进迎击。9月,东军十万四千人马与西军八万五千人马,对峙于此地关原。”
    “起初,德川军从江户城出发西进时,部队分为两支:“一支是由其长子、官拜中纳言之秀忠率领的德川家亲兵,走中山道;另一支由丰臣旧部组成,家康亲领之,走东海道。中山道道路艰险,又兼西军智将真田昌幸设计阻挠秀忠军,家康先与秀忠抵达关原一带。家康近臣曾建议,待秀忠军赶到后,两军汇合再战。家康却道,他早已决定次日辰时开战,若此军足以战胜西军,则无须徒然消耗德川家部队的力量,若战败,中纳言之后续部队即刻赶到,可整军再战。万一他不幸战死,还有中纳言继承其事业。他这样做,乃是为牺牲太阁旧部而保存德川家力量之计……”
    “……开战之初,西军较东军数量为多,且占据有利地形,对东军形成鹤翼扑击之势,但家康却胸有成竹,竟在战斗中命本阵前移,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原来,西军虽众,其心却不齐,除了原来就抱有观望之意的毛利辉元外,身为丰臣遗孀高台院外甥的小早川秀家早已是身在西军心在东。开战前即向家康奉上了表忠书。然而,看到战场形势不定,小早川犹豫不决,迟迟未有动静,家康乃命火铳队向小早川之阵地——松尾山开火,小早川受此震慑,乃命军队倒戈杀向小西行长部,西军阵脚大乱。东军趁机加紧冲击,宇喜多秀家见大势已去,先率亲兵逃匿。岛津义弘、小西行长等奋战不支,只带少量亲兵杀出重围,西军乃全军崩溃……”
    “关原之战刚结束,家康马不停蹄,继续攻击残敌,将石田三成、宇喜多秀家、小西行长等一一俘获并处斩,毛利、岛津家也受到削地处分。一时间,诸路未曾参战的大名纷纷向家康效忠,丰臣家羽翼渐渐被剪除。三年之后,家康受封征夷大将军,开创幕府于江户——也就是现在的东京,又经大阪冬战、大阪夏战,终灭丰臣遗子秀赖,德川家由此一统日本,掌大权三百多年……”
    “原来如此。”吴贝年没有表情地感叹道。
    丁介云听得入神,平日压抑胸中的豪气一时涌上心头,乃举盅起身,出得帐外,迎风向雪吟道:“三百年风雪依旧,十数万骸骨不新。念天下大势悠悠,怀英雄霸气长留。”
    “好诗!丁司令真乃当世英雄!”
    清田拍手赞道,随即转译给身边的冈泽精,冈泽精听后连连叫好。
    “过奖,过奖。”丁介云嘴里道,心中默念道:“我丁介云绝不可能永远屈居他人之下,与其为他人而生,不如为自己而死!”
    “报告!”司令部第二联络官赵民河中校气喘吁吁地赶到。
    刘百良倒杯热酒递给赵民河:“别急,暖暖身子再说。”
    “侦察部队有消息了吗?”丁介云不紧不慢道。
    赵民河谢过刘百良,双手捧杯转向丁介云报告道:“左翼的禁一旅直属侦察骑兵营所部,于九时五十五分在金生山瑞龙寺发现敌第一师团前卫队,并展开交火,我军伤三名,但全部返回本军阵线,抓获敌少佐军官一名,已押到情报科审问。”
    “瑞龙寺吗?”丁介云急忙走向地图桌,众人纷纷离席跟了过去。
    赵民河放了酒杯抢先跑到地图桌前,为大家指出了瑞龙寺所在:“这便是发现敌前卫队的地点,瑞龙寺,北靠伊吹山脉的东端金生山,南接关原市街,距关原车站两公里,向西南与我军控制的藤古川铁路桥仅有三公里。”
    “敌军的右翼展开了,”清田从江接道,“根据细作所报,敌第二师团将作为中军,白虎左队将作为左翼展开,而大山岩的司令部就设在右翼阵线之后。”
    “哼,”卢子祥朝清田轻蔑一笑,“敌军的司令部怎么可能设在侧翼的阵线后,你们的那些细作恐怕连大山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丁介云白了卢子祥一眼:“讲点有用的,哪来的你们,我们,都是自己人。”
    卢子祥应了声:“是”,便就此收声。
    丁介云又向清田道:“卢师长也是为大局着想,说话比较直接,请勿见外。”
    清田鞠躬硬道:“丁司令无须担心,为了共同的目标,我相信我们必能精诚团结,彼此坦诚相见。”
    “司令,我们是否该有所动作了?”
    刘百良插话道,他懒得听那个战场上投降过来的日本军官喷吐废话。
    “再等等,中军和右翼方面还未有消息。”丁介云说。
    说话间,一名讨逆军军官匆忙进得帐内,向冈泽精叽哩哇啦了一大堆,清田随即译给丁介云:“中军第一支队在河东的警戒阵地遭敌第二师团所部攻击,时间是九时五十八分,现战斗正在进行中,第一支队支队长岛原宏广大佐准备根据原计划放弃警戒阵地……”
    “不能撤!”丁介云忽然激动起来。
    清田脸上稍稍现出惊讶之色:“司令,第一支队的作战计划您也看过的……”
    丁介云不理他,只顾自说自话:“不仅不能放弃河东的警戒阵地,还要向河东增兵,发动反攻,中央军团必须投入全部兵力,夺取关原车站!”
    清田把这番话译给了冈泽精,很快又把冈泽精的回答译给了丁介云:“冈泽将军说,中央军团可以发动全面进攻,但左翼和右翼必须密切支持,协同攻击。”
    “当然,两翼自然会给予中军必要的支持,但中央军团必须立即发动进攻,牵制敌军,两翼才有机会找到敌薄弱之处予以突破。”丁介云说。
    冈泽听清田把丁介云的话译完,眉心微皱,却仍语气平和地说了几句,清田立即译出:“冈泽将军说,原计划并非如此,中央军团原本的任务是在藤古川一线组织防御,即使进攻,也是随同两翼中的一翼作轴心运动,压击敌阵线。现在让中央军团首先进攻,势必形成环形突出部,给敌军截断我后路,实施围攻提供了机会……”
    丁介云提高了声调:“请告诉冈泽将军,只要他发话,两翼和总预备队随时派军支援!现在我以总司令身份命中央军团向关原车站突进,然后坚守之,直到我的新命令抵达。”
    清田和冈泽精叽叽歪歪了好一阵,总算有了结果,清田不大情愿地吐出几个字:“冈泽将军说,遵命。”
    冈泽精和清田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帐外漫天的飞雪中。
    “让日本人在狭窄的市街中混战,我禁卫军则可在市街之外施展擅长的野战,司令真是高明。”吴贝年很少当面称赞别人——即使对刘云之类的上司,这次可真算是特例。
    “是要等到讨逆军和叛军杀得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坐收渔利吗?”刘百良问丁介云。
    丁介云手指轻点着地图桌,恢复了不紧不慢的语调:“不,冈泽精的军团是整个集群的重要组成部分,绝对不能任由其遭受过重损失,从而导致战线破裂。让中央军团先出击,目的在于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稍后,左翼的禁一师也要发动进攻,尽可能把敌军主要力量牵制在战线中央偏北一带……”
    “然后,我右翼从战线南部实施突破,迂回至敌后,予以夹击或合围。”吴贝年点出了丁介云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
    丁介云朝吴贝年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参谋长……这个计划我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但在早先所制订的分计划中,已经包含了实施我个人战役计划的必要措施,一切为了保密,希望诸位不要见怪。”
    “我们听司令的。”刘百良说。
    “不愧是我的司令官。”吴贝年说。
    “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智将啊。”赵民河想。
    卢子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他只觉得这一切很正常。
    1月18日十时五十分,联军中央军团第一支队所辖四个大队,约三千五百人,在三十六门大炮支援下,对正向藤古川铁路桥攻击前进的叛军第二师团第六联队所部展开反击,两军在狭窄的关原市街中反复冲杀,均遭惨重损失,双方后继部队相继赶到,战斗在铁路桥至关原站之间拉锯进行,阵地得失如风车扇叶转动般频繁。至中午十三时左右,战斗进入白热化,整个关原中心街区已成一片焦土。与此同时,联军左翼禁卫第一师第一旅主力离开既设阵地,向瑞龙寺挺进,遭敌第一师团所部全力反击,禁一旅适时退回阵地,与跟进增援的师直属队和禁二旅一起,顶住了敌第一师团的连续冲击,牢牢控制住了天满山、城山至伊吹山脉的左翼战线。在战场的南部,双方沿藤古川隔河对峙,相互发炮骚扰,并无实质性战斗。
    叛军最高军事指挥官——临时内阁首相大山岩元帅感到了压力。
    “毛利君,”他心神不定地对第一师团师团长毛利就元中将说,“你发现了吗?战线南部平静得要杀人呢。”
    毛利就元“恩”了一声,并未发表意见。
    大山岩开始在司令部的木地板上来回踱部步,一扇窗外,金生山上的松柏正银装相对,另一扇窗外,天满山阵地上的硝烟正从消散的雪雾后突现,生之美与死之美,仅在转身之间。
    “不行!一定有问题!”大山岩捏着拳头吼道,毛利就元盯着地图,并没有理他的意思。
    大山岩的参谋长野津寺少将战战兢兢地问了声:“元帅阁下,什么问题?”
    “南部战线!松尾山到南宫山之间,一定是这样的!敌军想从我左翼突破,所以才不惜代价与我军争夺关原车站,所以才引诱我军向天满山攻击,敌军突击部队一定正在松尾山后集结!”
    大山岩圆睁着眼大喊大叫。紧张的形势,内外的斗争,接踵而至的败仗,再加现今错一步则亡全局的气氛,上天没让他发疯已经很仁慈了。
    野津少将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阁下,据我军细作刚刚送来的情报,松尾山一带只有清军一个禁卫旅,敌预备队主力部分在今须,部分尚在滋贺县山东町境内。”
    “那些家伙是骗子!他们早被逆贼收买了!我要派预备队去南宫山,白虎左队的那些无知农民,哪里懂得用兵打仗!”大山岩捶着桌子叫道,野津看到他这幅摸样,决定闭嘴了事。
    一直寡言少语的毛利中将发话了:“不必现在就出动预备队,南宫山地势险要,白虎左队虽为民团,却也有不少枪支铳炮,且有三万之众,即使真的被敌重兵突击,仍可维持数小时至半日之久,其间足以调动预备队支援。我军当务之计,应为集中力量,在战线北部打开一个缺口,由此绕至敌军后方,占领今须,切断敌军前线部队与后方山东町一带预备队的联系,再分而歼之。”
    大山岩盯住毛利,气势稍减,语调仍旧强硬:“难道要在天满山下耗光我们的预备队吗?两小时内,你的第一师团已经伤亡六千多人了。”
    毛利冷冷道:“即使全员阵亡,也在所不惜,您不是这样跟大家说过吗?不要说六千人,就是六万,六十万人,只要最终能够取胜,再多帝国官兵殉国又有何不可?”
    大山岩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神经质的状态,指着野津大吼:“你,快给我记下命令,命原田丰二中将领其拔刀队二万五千人向瑞龙寺运动,配合第一师团所部攻击战线左翼;命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中将率部向铁路桥进击,务必夺取之;命岩松庆中将以其白虎左队死守南宫山,寸步不得后退!”
    大山岩的吼声飘出窗外,在零下某度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一阵急促的炮声,又从天满山方向顺风而至。
   
    天满山北峰,清军禁卫第一师第一旅一团阵地。
    炮弹如雨而下,战壕成段成段地被炸平,步枪和残肢不时伴着冰冷的泥土跃上天空。
    积雪的松柏断碎了,原本纯白的雪地上弹坑累累,曾经洁净的空气早已乌烟瘴气。
    喊着口号的士兵踏着雪或肉,嘴里吐出白汽,手上握着钢枪,排成一条条相隔不远的横列,在军刀和战旗引导下,向那座笼罩在黑灰烟雾下的山丘大步前进。
    大大小小的炮弹在队列中炸开。冲击波把脆弱的肉体撞飞,折断筋骨,压烂内脏,挤榨脑浆。滚烫的弹片刺进肌肉,嵌入骨节,钻透脑壳。有人坠入永恒的休眠,有人挣扎在人间的地狱,剩下的人或恐惧或疯狂或超脱,或兼而有之,无论怎样,他们都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人类的身体是奉献给战争的惟一祭品,精神不是。
    步枪的排射和机枪的扫射开始涤荡早已残破不堪的步兵队列,幸存的军官扯着喉咙指挥神经已不同程度异常的部下们开火还击,然而,当最后一个军官被对方狙击手击中眉心后,士兵们溃退了。对方的炮火在这些可怜虫的退路上打出一道火线,半数以上的士兵未能穿越这条死亡之线,剩下的士兵还要靠运气躲过自背后射来的枪弹,才有机会活着回到己方阵线。
    叛军对天满山北峰阵地的第五次冲击就此被击溃,参与攻击的第一师团第三联队第一、二大队和拔刀队一支队二分队共三千八百余人,在一次冲击中即伤亡三千人,几乎全部军官战死。而驻守阵地的禁卫第一团一千六百名官兵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九百人,其中半数以上为伤员,团长、副官先后阵亡,三位营长两死一伤,到阵地上视察的司令部联络官、原禁卫第一团一营营长赵民河中校被团部参谋李雪冬及众官兵强拉住,让他代理团长之职,出于部队情谊,赵民河留了下来。
    “辎重连协同团部医务班组织重伤员后送……”
    “炮兵连立即清点弹药,并拆下已损坏火炮的炮闩……”
    “各营加紧抢修工事,恢复被毁的交通壕……”
    “通信班派两个人回旅部求援,另派一人去司令部通报,我已在这里代理团长,请丁司令谅解……”
    一串命令下去,全团官兵各就其位,紧张而忙碌地干起活来。
    “不愧是陆大高才生,几句话就把一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团整得井井有条……”李雪冬在赵民河耳边感叹道。
    赵民河听得清楚,摇头道:“这点耍嘴皮子的事情,头脑清醒的人都做得了,你也可以的。”
    李雪冬笑道:“我不但头脑不清醒,更没有像你这样的号召力,没有你,这里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两名士兵抬着具军官的尸体从赵民河身边经过,李雪冬提醒赵民河:“那就是刚刚阵亡的二营黄营长,你们是老交情了吧。”
    “黄营长?”赵民河叫住那两名士兵,走过去掀开盖在尸体脸上的毛巾,却只见一团焦糊的烂肉。
    “怎么……怎么会这样……”赵民河虽历经战阵,却也不忍再看,放下,毛巾,挥手让士兵抬走。
    “一团自登陆日本以来一直多灾多难,一个月内连亡两名团长,四名营长,天克我一团啊。”李雪冬连连叹气。
    “少说丧气话,”赵民河捡起脚边一柄沾满血迹的工兵铲,“你累的话就先休息一下,我还有力气,干活去了。”
    “赵营……不,赵团长,您不会是去挖战壕吧。”
    “没错。”
    “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呢?”说话间,赵民河已提着工兵铲向一段损毁的战壕走去。
    李雪冬把自己的双手亮在眼前看了看——几处擦伤,并无大碍,便也捡起一把工兵铲跟了过去,边走边喊:“弟兄们,赵团长亲自动手挖战壕了,我们不加把劲,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官兵们有的探头观望,有的四下传话,一时间,士气高涨如虹,阵地上热火朝天,战壕、工事很快修复如新,大炮、机枪安置完毕,人人摩拳擦掌,精神百倍,只待敌军再攻。
    在丁介云司令部里,赵民河不过是一名高级传令兵兼战场巡视员,可是此时在一团官兵们的眼里,赵民河是他们的领袖、核心、英雄、救星以至神。
    没有优秀的军官,就决没有优秀的士兵,更不会有优秀的军队。
    如果优秀的军官不能安排在最适合他的位置上,那么这种优秀也就大大失去了意义,然而,能做到人尽其才的军队根本不存在,很多时候,军队这种看似威力强大的机器往往有大批零件被安错了位置,而要修正这些错误,却常常要等待无法预测的机遇降临。
    赵民河正是那少数幸运的零件之一。
    炽烈的炮火又开始覆盖一团阵地,赵民河率领他尚能战斗的七百名官兵,准备像一枚天石铸就的巨钉那样死死插在天满山北峰,不由任何敌人如愿以偿。
14时25分,松尾山,清军禁卫第二师前沿指挥所。
    师长刘百良少将正在一张纸上默写部队的番号和指挥官名字:
    禁卫第二师:
    辖直属队,
    禁卫第四旅(旅长贺鹏程准将),
    禁卫第五旅(旅长陈星云上校)。
    集群总预备队(预备队司令王镇上校):
    辖禁卫第三旅(旅长王镇上校),
    禁卫第六旅(旅长梁天河上校),
    混成骑兵第一旅(旅长向蓝上校),
    独立重炮第二团(团长秦飞叶中校)。
    “就这么多了——”刘百良自言自语道,“四万二千人,54门一五零重榴弹炮,100门七五山炮和野炮,120门五七轻山炮,外加90挺机枪,这样的兵力火力,还不能击溃一群乌合之众的话,我真该把脑袋伸过去让刘云砍了。”
    掏出镀银的怀表看了一眼,刘百良快步走向指挥所一角的防护观察孔,他的两个参谋正在那里凑着望远镜观察藤古川对岸敌军阵地。
    “雪终于停了,”刘百良望着河对岸南宫山臃肿肥硕的轮廓,心中自信又平添了几分。
    “传我的命令,校射气球立即升空,两点五十分开始炮火准备,三点二十分第一梯队发起冲击!”
    “是!”
    目送走通讯兵们,刘百良转到地图桌前。布满等高线、锯齿线、河流道路线、大小圆圈以及红蓝箭头的作战地图右下角,一枝红得耀眼的大箭头直指标有“419m”高度的南宫山,箭头底端的细长锯齿线后,三个红字“4JL”被一圈红线包围,清晰而明显,它代表禁卫第四旅——攻击南宫山的第一梯队左翼部队。
    隶属禁四旅的禁卫第十“狮吼”团,将作为第一梯队左翼前锋,首攻南宫山北麓阵地。团长肖烈日中校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近半年来,他的狮吼团历经恶战,早先登陆仁川时的老兵至今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补进的新兵登上日本后连战数阵,也都磨成了老兵,所谓将雄兵猛,“狮吼团”的名号早已享誉全军内外,被当成攻坚之锤实在理所当然。
    闪亮的焰火开始在披雪的山坡上绽放,肖烈日披着件白色斗篷,手上一把砍刀插入雪地中,倚在一块巨石边静静欣赏这罕见的人间美景。自从神户之战中被顶头上司贺鹏程狠批一顿之后,肖烈日不得不收起了他那把引以为豪个性十足的青龙郾月刀,换上一把不怎么惹人注意的制式砍刀,总算没再遇上什么麻烦。
    “三点五分了。”肖烈日看着怀表自言自语,又即转向身边的一营营长苏三岭:“一营出击!”
    “是,一营,跟我来!”苏三岭手提左轮枪,踏着没过脚背的积雪,带领四百多名步枪手向山坡上的敌阵地缓慢而笨拙的爬去,鲜艳的赤底金龙战旗在纯白雪地的背景中显得尤其嚣张。
    两分钟后,二营也投入了战斗,可是所谓战斗,在步兵们接近敌人工事前,几乎等于没有发生。
    工事,那些填充着死尸与刀枪棍棒的畸形土坑,那些用麻布包上泥土堆积起的变态坟墓,那些简陋而粗糙只能埋人而不能救人的愚蠢土洞,真的可以配称之为工事吗?
    那充溢霸气的名称——白虎队——并不能给那些热情有余战技全无的农民和市民们任何裨益。填满新式炸药的爆破弹并不打算区分军人与平民的实质区别,更不会理睬民团团员手中持有的不过是幕府时代的火枪鸟铳与刀矛弓箭,冲击波和弹片吞噬他们所能吞噬的一切。
    于是当苏三岭手擎着龙旗踏上预定攻取的敌军第一道战壕时,只看到自己的部下们正用步枪屠杀一群满头灰尘血污的野蛮人——这些野蛮人像疯子一样,不停地跌倒爬起,瘸着腿或耷拉着半条胳膊,挥舞断掉的火铳、长枪的枪头、日本刀的刀柄残片,怪叫着迎向清军步兵的枪口。
    苏三岭把龙旗插在尚发散着火药烟气的松沃泥土上,扣动左轮枪的扳机,愉快地加入了这合情合理的屠杀中,虽然右臂上的伤口还不时隐隐做痛,但苏三岭仍确信自己并非在浪费七点六二毫米手枪弹,“至少打中两个”——他这么想。然而,当更多的疯子源源不断地涌现,当黑火药填充的老式炮弹不时在龙旗四周炸响,当圆形的火铳弹头从苏三岭右臂上的旧伤口附近贯穿而过,苏三岭才终于清醒过来,战场与屠宰场,毕竟不能等同而论。
    两名医兵扯上苏三龄就往山下拖,苏三岭捂着伤口大喊大叫——半是因为恼怒,半是因为疼痛。
    “他妈的,放开我,竟敢让老子再挂彩,老子要跟他狗日的把帐算清楚!”
    “我帮你算!”肖烈日擎着金狮吼天的团旗立在苏三岭身后。
    “团长,我不服啊!”
    苏三岭竖起手上大刀:“我管你服不服,上次你帮我写认错书,我欠你份情,今天咱们就一笔勾销——老子最烦欠人情!你呀,休息去吧。”
    听得团长如此一说,两名医兵不管苏三岭指天骂娘,发了狠一路拽下山去,立即施药包扎不提。
    却说肖烈日率三营上得山头时,阵地上已是混乱不堪,披白色斗篷的步枪手与披灰色蓑衣的火铳手正互相将枪口顶住对方的身体开火,北洋机器局所造毛瑟88步枪上的细长刺刀正与江户幕府铸造所产的精致日本刀频繁亲吻,人们嘴里呼出的、血中冒出的白汽与枪弹迸发的硝烟正如胶似漆地缠绵。
    “三营跟我来,把小日本赶下山头去!”
    肖烈日团旗一举,大刀一挥,上了白刃的步枪手迅即冲杀上去,当然,其结果自然是令局面更加不可收拾,肉搏战成了这山头阵地上的完全主题。
    “团长,机枪连上来,三挺重机枪——”警卫连长罗坤气喘吁吁地半跪在肖烈日侧边的雪地上。
    “机枪,有个屁用?都成一锅粥了,妈拉个巴子的,我那杆青龙郾月刀在就好了。”
    罗坤往身后一扯,拖出个布袋子,袋子口伸出一根长长的白杆子,杆子底端饰着龙云纹柄。肖烈日眼睛立时一亮:“好你个罗坤,真他娘的雪中送炭啊,来,你扛,跟在我后面,今天不杀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老子他妈决不停手!”
    罗坤道了声“是”,急为肖烈日解开了裹刀的布袋子,只见刀背厚重,刀刃闪亮,刀身似月牙,刀面刻青龙,青龙郾月破青天,白刃寒透照白雪。这宝刀的来历,肖烈日即使对最亲近的人也不透露半字,似乎是故意要令其成为一个千古之谜。
    此刻,罗坤更无心做无聊事,只遵命接过金狮吼天团旗,紧跟在肖烈日身后,目睹力大过人的团长砍瓜切菜般杀人,又踩着那残骨碎肉前行,如入无人之境,心中兴奋至及,便抓紧了旗杆,把团旗举得老高,口叫:“禁卫军万岁!禁卫军,前进!”
    这一叫激起了一连串的“万岁”、“前进”之声,全团士气为之一振,人人如脱胎换骨般精神万倍,真个是勇似虎,狠似狼,视生死为虚无,直汇成一股如虹气势,把对方硬生生压了下去。
    待后继部队上得阵地时,肖烈日已率全团主力趁势追杀下山,将敌残军败卒逼入山脚的狭窄谷地中一通乱砍豪捅,几乎尽数杀光。
    南宫山北峰上的激战,便以最野蛮凶狠的方式做了个了结。
    事后清理战场时,山上山下共清出完整尸首四千多具,残肢碎骨大约可凑成整尸又两千余,虽说炮火之威力可视为主因,然而,狮吼团以二百五十一人伤亡的代价迅速攻占了南宫山北峰,已经让禁二师师长刘百良宽慰不已了。
   
    南宫山北峰下,刘百良的前沿指挥所已在山脚的一片岩石群落间驻下,传令兵和联络官骑着马在周围奔来跑去,一派紧张气氛。
    “禁四旅已攻占北峰,禁六旅夺取了南峰,禁五旅在主峰下受挫,五旅旅长陈星云道,因主峰地势险要,沟谷纵横,炮火死角多,恐无法按预定计划急速拿下主峰。”
    “知道了。”刘百良右手食指按着地图桌一角,左手握着三年前钟夏火送给他的镀银怀表,大脑飞快地运转,随之而来的是卡路里和糖元的大量消耗。他只需作出几个可能性中的惟一抉择,像作选择题,在某个答案前打上勾,似乎就是这么简单,事实却并非如此。
    “传令,贺鹏程的四旅和梁天河六旅各抽出一个团协助陈星云的五旅围攻南宫山主峰,四、六旅其他部队原地驻守,作为预备队。预备队未接到本师长之指令,不得擅自行动。向蓝的混成骑兵旅经南宫山北麓向关原以东的垂井突进,切断关原前线敌军退路,随后向关原车站迂回攻击,王镇的三旅协同向蓝骑兵旅夺取垂井,之后掩护骑兵旅攻击关原站。向蓝旅和王镇旅完成夺取关原站之任务后,若损失不超过全员之四分之一,应立即调头北上,向金生山方向之敌攻击。命令到达后各部应立即执行,故意拖延者军法处置!”
    作战参谋絮絮梭梭地抄写完毕后随即向几名传令兵分别交代,刘百良目送着传令兵们从前沿指挥所的营帐中相次离去,揉了一下太阳穴,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日本的命运,似乎要在这拥塞了十几二十万大军的狭窄盆地中决定了,中国的命运呢?
    刘百良很想知道,自己、钟夏火、丁介云、刘云、文易一干人等,究竟能创造出怎样的历史呢?这十九世纪末中国的命运,真的掌握在他们这些时空的悖逆者手中吗?抑或他们自己也不过是命运的玩物,因由造物主的恶作剧,在一个波澜壮阔的背景下卖力地表演,所得到的却不过是上天放肆的嘲笑和评论者笔下的纷乱文字?
    “我想看到,一个人人生而自由的国家。”刘百良想起四年来文易常常叹出的这句话,刘百良并不相信世间真有所谓的自由,但他感性的因素却不时令他对这句话产生莫名的兴奋。
    “自由。”刘百良轻轻念叨着,他的思绪回到了时空传送之前的那些日子了,或者,更远一些,确切地,应该是宣誓效忠刘云之前。
    那时候,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排长,每天都全力以赴投入日常工作中,组织训练学习,与士兵们交流,跟连长钟夏火通气,不时又被营里的政委找去谈话,日子过得普通平常,不会很幸福,也不觉得很痛苦,只是乏味得想自杀。
    但那乏味,他决不会表露在外,他刻意地伪装成事事关心的积极分子,事实上,他也得到了几个积极分子的称号,可他依然无法进入状态,他感到了无生趣,但他又没有理由放弃——那个世界里,不容得没有正当理由的放弃。
    直到后来,他发现了同类,另一个伪装者,那就是自己的连长钟夏火。
    钟夏火最喜欢看的书是《水浒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杀鸡,最爱喝的酒是二锅头,一开始,刘百良对他连长的了解不过如此。
    伪装者的共通性和冥冥中的默契令他们渐渐发现到彼此灵魂里潜藏的非常秘密,他们走得越来越近。
    “我觉得,你想自杀。”钟夏火半醉半醒时吐出的这句话一举攻破了刘百良心灵上苦苦支撑的脆弱防线,刘百良当时没承认也不否认,他给予了钟夏火沉默,钟夏火返还给他的,是希望,和真实。
    不久,钟夏火把他引荐给了时任特战团团长的刘云,经过数月的考察和摸底,刘百良得以正式加入冒险队,而那加入的仪式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向刘云宣誓效忠。并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只是在一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在钟夏火和其余十几个蒙着黑面罩的人物见证下,向位于上座的刘云庄严诵读事先默背于心的简单誓词。
    刘百良还记得,当时自己在激动中,背错了一个字,然后主动要求重背一次,却被刘云劝止了。刘云说:“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我们都只有一次机会,即使做错了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只好一直向前,或许可杀出一条路来。如果在迈出步子之前,早已打好了重来一次的算盘,那样虽然可以在心中加上保险安稳的砝码,可放弃与背叛的可能也必然就水涨船高。”
    “创造历史”、“重新安排亿万人的不平命运”、“建立一个人人生而自由的国家”。这些理想信念,仅仅是刘云文易的表面口号,还是全体三十六名冒险队成员的真实想法呢?
    刘百良不愿多想,至少他现在不再感到乏味,至少他不用再伪装什么,至少他正在做的事情尚能让他体会生命熊熊燃烧的炽烈。
    “钟夏火,我们都得到了想要的自由,要好好把握才行。”
    刘百良面对灰白色的帐壁,想到几千里外的北京城里,钟夏火必然像一头被囚的野狼般烦躁不安罢。
   
    刘百良的命令下达后一小时内,向蓝的骑兵旅就轻易扫荡了叛军设在垂井的补给基地,紧接着,五千名骑兵铸造的锋利矛头自东向西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直指关原中心。
    二十六岁的上校旅长向蓝,系出自蒙古贵族之家,自幼上马背,马术精湛过人,又曾率自家亲兵马队与前来挑衅的外家部落及俄国哥萨克马队多次交手,熟悉骑兵作战。91年入帝国陆军大学骑兵特科,毕业后历任禁一师骑兵团二营营长,禁二师骑兵团团副、正团长,在朝鲜战场上曾率部逆袭敌将乃木希典亲领冲锋的精锐步兵队,斩杀乃木希典,并击退跟进支援的日军骑兵联队,保救了整个中和战线。关原战前,丁介云决定组建一支机动骑兵部队,在选定指挥官时,毫不犹豫地召来了向蓝,当场任命之,可见才华过人,名声在,。
    这位骑兵上校的容貌却似乎与其蒙古族血统不甚相配,他长着一张不生杂须的嫩白娃娃脸,俊美有余威武不足,不过这并未影响到他在军中的威望。士兵们需要一个能给他们脆弱的精神予以坚强支撑的指挥官,将军们需要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充分理解上级意图的部队主官,向蓝能够满足他们的需要,这就足够了。
    头戴缀着乳白色蓬松羽饰的骑兵上校军帽,内穿打着双排扣的紧凑骑兵服,外披黑呢子大衣和纯白色防水斗篷,向蓝双手举着装饰有红色龙纹的木壳单筒望远镜,正仔细观望数里外烟火冲天的关原市街。
    一队队黑衣白篷的禁卫骑兵从向蓝身边依次经过,马蹄踏雪声既密又急,向蓝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看着部下们有条不紊地展开行动。
    采用欧式训练法的禁卫骑兵部队始建于四年前,向蓝初入陆大骑兵特科学习时还有些不习惯,但随着全新战术概念和主战兵器的引入,他很快完全沉迷于其间。
    卡宾枪——削短枪管的轻型步枪——彻底淘汰了弓弩和火铳,欧式的窄幅马刀也取代了传统的弯刀和大刀,成为轻骑兵标准的武备。部分骑兵团还装备了步兵用的毛瑟步枪,以便下马作战,他们被按欧洲习惯称为“龙骑兵”。轻巧的五七毫米山炮经过改造后作为制式的骑兵炮使用,在每个骑兵团配备三到六门作为火力支援。装上轮子的马克沁机枪也被纳入了骑兵团的装备序列中,每团配备三到六挺不等。拥有大炮和机枪的骑兵团适宜执行从侦察到破袭的各种高机动任务,当若干骑兵团组成旅、师级的庞大单位是,其合成起来的冲击力是不言而喻的——当然,在火器时代,离开步兵支持的骑兵,注定成不了大事。
    向蓝在心中默数自己手下部队的番号:“禁卫第一师骑兵团,禁卫第二师骑兵团,讨逆中央军团第一骑兵联队——全是轻骑兵部队。”
    “只能进行一次冲击,然后立即把部队收拢回来,由后继步兵部队跟进扩大战果,骑兵在城镇中与步兵纠缠只能是找死。”
    向蓝回想着自己既定的战术方针,觉得已经是正确中的极至了,只待部下切实地去实施,再于关键时刻,梢加指导,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应不成问题。
    “还有步兵部队的配合程度。”向蓝在想象中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左看右看,目光所及并未觅到自己想见的人,于是发话问身边的参谋:“三旅王旅长还没来吗?”
    “在你后面。”满脸浓密胡渣的禁三旅上校旅长王镇胯着匹中原常见的粟色大马晃入向蓝眼界。
    “王旅长,我旅对关原站的攻击即将发起,届时我骑兵部队须与步兵密切配合,才有可能收到最大效果——”
    “我旅正为此而来。”二十五岁的王镇虽与向蓝年纪相差不大,却少了许多年轻人特有的热情与直率,多了些沧桑的阴冷之气。
    向蓝手指不远初的关原中心市街道:“我旅皆为轻骑兵,下马作战非我所长,所以我打算发挥轻骑兵的冲击力,向防御松散的敌阵线后方突击,造成敌军混乱,之后我会相机收回部队,让开道路由王旅长的步兵突入市区,如若贵部能清除狭窄道路上的多数障碍,则我骑兵即可随之再次投入战斗。”
    “没问题,就这样吧。”王镇淡淡地说,策马走开了,他来自二十一世纪,自觉与一百三十年前的古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也就无须多加废话,只做分内之事便罢。
    向蓝对王镇之名早有耳闻,知道他来历奇特之外,平素也少言寡语,不爱搭理生人,却无心多想,乃继续专注于战事之上。
    稍顷,向蓝麾下的禁卫第二师骑兵团由麒麟踏火团旗所指引,展开成多重梯队首先发起了疾风掠地般的猛烈冲击,战马践地有声,马刀指天如林,骑士呐喊似淘,军官头顶羽饰飘飘,战士身后披风飞扬,旗杆之上军旗招展,一千五百名轻骑兵瞬即没入木屋小楼构成的简陋市街中。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向蓝只听得市街方向枪炮声喊杀声渐渐稀远,却不见禁二师骑兵团的弟兄们收队而回,心下大觉不妙,正欲命身边的直属侦察骑兵连前往探个究竟,又见一匹黑色战马载一名帽檐裹红布的传令兵飞奔而来。
    不待那传令兵勒马停住,向蓝劈头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团长在干什么,不是要他突击三分钟后即收拢队伍返回吗?他赖在那里可好,后继部队还怎么冲?”
    传令兵在马上敬了礼,双手抓着缰绳回道:“报告旅长,我们团长发现敌军遭我骑兵冲击后已斗志全无,四处溃散逃却,团长请旅长立即率后继各团跟进追击,必可大获全胜,我团现已展开追击,望旅长恕我团长违令之举。”
    向蓝道了声:“你倒挺会体你们团长说话。”便转向身边众参谋:“传令,一师骑兵团在右,讨逆骑兵联队在左,全军以连纵队展开,向关原车站,出击!”
    向蓝这一果断的举动促成了叛军中央阵线上第二师团所部的总崩溃。在与当面的讨逆中央军团所部拼死苦战近五个钟头后,第二师团的官兵们根本未曾料到后方和侧面竟会出现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的对方骑兵,士气由是一落千丈,军官开始弃兵而逃,兵又随之弃阵地而去,然而人总归跑不过马,众官兵背后中弹、中刀毙命者不计其数。
    这样的混乱局面中,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做了一个恶俗的决定——剖腹自杀。
    “多摩君,等一下帮帮忙,把我这无用的头颅砍下,带去大山元帅处,以免受敌军之羞辱。”山口边往刀上浇清酒边嘱咐面前的中佐侍卫官多摩总三。
    “承蒙交托重任,属下定认真办理。”多摩头一低,完美的九十度鞠躬。
    “还有,”山口从军服内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这个,你或许还记得,说是炽仁下的战书,其实乃劝降书。这些天来,我一直犹豫不决,现在,我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立场,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这个,也拿去给大山元帅吧。”
    “是。”多摩双手接过信,塞入内衣口袋中。
    “那么,拜托了。”山口掀开内衣,刀尖对准下腹,面露陶醉地正欲动手,单薄的木门忽然“哗啦”一下破开了,一匹健壮的白马高举双蹄呼啸而下——
    一名禁卫骑兵下士稍稍打扰了山口国正中奖的剖腹仪式,这个下士的战马踩到了山口将军的脑袋上,造成了与山口将军最终目的相类似的后果——下士无法分清战死与自尽之间复杂而无聊的比较关系。
    多摩总三被那名大大咧咧的下士砍断了左臂,他及时举起右臂,并哭叫着摇晃脑袋,总算得到了对方的理解。对方没有加害他,径自勒马离去,把他留给了姗姗来迟的禁卫步兵。
    于是,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中将,便不得不在阴间忍受遗愿无法实现的折磨——他的头颅已在钉了厚实马掌铁的坚硬马蹄下化为了一团模糊的骨浆,他的那封署名有栖川亲王炽仁的劝降信也永远无法呈送于大山岩元帅面前了,执信的多摩总三中佐很快被俘,然而即是多摩本人也未曾预料到,那封信的最终归宿,竟是在大海对面的一座战争历史博物馆。
[原创]铁血帝国第三十六章:东京攻略
   
    瑞龙寺,大山岩元帅总司令部。
    “……与山口将军的师团部失去联络。”
    “……垂井发现敌步兵五千以上,并携有大炮数十门……”
    “……关原被敌骑步兵合同攻取,第二师团已无力组织反击……”
    “……天满山方向的炮兵部队被敌炮火压制,已有七个炮兵连失去效力,其他炮连也被迫撤出阵地……”
    “……天满山方向敌军开始反攻,第一旅团防线左翼被突破……”
    “司令部以南一公里处发现敌骑兵!”
    “敌军开始炮击,疏散,立即疏散!”
    “金生山山顶有敌军军旗!”
    “我们被包围了!”
    “别慌,能拿枪的跟我来……”
    纷乱的嘈杂声中,大山岩安静得近乎痴呆,手握一把家传的日本刀,被部下拥搡着跑来跑去,直到发现根本无路可走,他面色苍白地在一处小水塘边席地坐下了。
    “元帅大人,组织部队突围吧,现在还来得及。”大山岩的参谋长野津寺中将恳求道。
    “突围,去哪儿呢?回东京吗?”大山岩摇着头苦笑。
    “是的,回东京,招募人马,再来与逆贼清狗决一死战。”野津寺道。
    “没用了,我已经尽力了……”
    “轰”一声巨响,近处一段红木长廊中炮而裂,破碎的木料飞落下来,溅起小池中水花一阵阵。
    野津寺掸了掸衣上落尘,转头看到大山岩正缓缓拔刀。
    “就这样放弃,不会后悔吗?”
    第一师团师团长毛利就元中将从弥漫的烟尘中走出,在大山岩身边冷冷地说道。
    “只好这样了。”大山岩开始解上衣纽扣。
    “害怕被俘,还是不敢去战死?”毛利毫不客气地问。
    “只是选择一种荣誉的死法,有什么不对吗?”
    大山岩摸着肚皮道,他把刀尖对准腹部,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刀又伸手向池中掬了捧水,轻轻地洒在刀面上。
    毛利“唰”地一下拔出军刀,指着大山岩叫道:“顽固不化,让人烦恼,你便留在这由支那人收尸吧,我倒要看看,谁能挡得住我就元的去路。野津君,你跟我走,还是为这老家伙殉葬?”
    野津寺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大山岩鞠了一躬:“元帅阁下,对不起了,菩萨保佑,您一路直上极乐世界,属下难再奉陪了。”
    “菩萨保佑。”大山岩说,不待野津和毛利远去,已动手下刀。
    冬日十八点钟的夕阳,在金生山的雪坡上染出一层凄艳的血红,虽然美丽,却鲜有人注意。
    山下的人们,还在忙忙碌碌,制造废物和废气,谁也打扰不了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1895年1月18日的第二次关原会战,其规模与二百九十五年前的第一次关原会战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在狭长的关原盆地周围投入了近二十万大军,其中叛军方面共十万五千人,联军方面共九万人。而其结果却正好与第一次关原会战相反,来自西面的联军击溃了来自东面的叛军,并趁势夺取了岐阜、名古屋等重镇,沿东海道直逼东京。叛军最高军事指挥官大山岩元帅在瑞龙寺剖腹自尽,第二师团师团长山口国正中将、白虎队总指挥岩松庆中将、拔刀队总指挥原田丰二中将战死,官兵伤亡总数达七万八千余人,其中四万二千余人阵亡,被俘九千余人(不包括伤员)。叛军第一师团师团长毛利就元中将与叛军参谋长野津寺中将一起领两千精锐亲卫队杀出重围,沿途搜罗溃兵,在横滨重建第一师团——由不到万名老弱残兵组成的一个末日师团。联军方面付出的代价是,一万八千余人伤亡,其中五千七百余人阵亡。
    小小的关原,还真在三百年里,堆积了相隔十数代的十数万战士骸骨。
    联军总司令丁介云看到他想要的结果——以最小的(中国人的)牺牲,取得最具决定性的胜利。联军一万八千人的伤亡总数中,有九千八百余人归于中国禁卫军名下,其中阵亡不过两千三百余人,相对于禁卫军所投入的六万人的基数来说,这不该算是严重的损失,并且,这样的损失也未影响到联军以后的作战。战后一周内,司令部直属机群各主力部队均恢复了满员状态。
    1月23日,联军大阪集群在得到清军步兵第一师的两个旅支援后,对叛军杂牌部队盘踞的大阪市区发起总攻,1月24日夜结束战斗,全歼守军三万余人。
    至此,叛军赖以依恃的武装只剩下了不到四万人,分为三支——山根信成少将的近卫第二旅团,毛利就元中将的所谓第一师团,本多利能中将的白虎右队。其中,除山根信成少将的近卫第二旅团尚可配称之为军队外,另外两支部队只能说是乌合之众。
    临时军事长官兼辅政官,海军大将西乡从道于1月24日就任临时内阁首相之职,成为军政府中具有最高权力的所谓独裁者,他所面对的形势非常明朗——失败已不可挽回,他能做的选择也还算简单——顽抗到底或就此罢手。
    东京的大本营会议上,西乡从道把问题扔到了台面上,企图让同党们一起分担。
    “事已至此,诸君不必拘束于俗礼,请将真实的想法完整地说出来,东京周边数百万国民的命运,就在我们手中了。”
    西乡“唰”地起身,向在座众人——其时只有陆军参谋长野津寺中将,第一师团师团长毛利就元中将、近卫第二旅团旅团长山根信成少将,白虎右队指挥官本多利能中将四个人——深深鞠了一个躬。
    没人说话。
    “诸位不肯相信我吗?”西乡有点着急,还要加点无奈。
    还是没人说话。
    “战与和,无论是哪方面的想法,也请明白地说一声啊!”西乡的声音变了调,与哀求时的哭腔相似。
    “有区别吗?”毛利就元总算开口了,态度却依然冷似冰霜。
    “什么?”
    “战与和,有区别吗?对我们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毛利的话令会厅内气氛更趋凝重,沉默更成了当事人赖以逃避现实和职责的惟一工具。然后,五位将军从午后一直坐到夕阳西下,竟未发一言。
    “吃饭吧。”西乡以这句绝对不会得罪任何与会者的话最终打破了当天下午会厅内几乎令人窒息掉了沉寂。
    “好。”毛利冷冷地说。
    五人迅即作鸟兽散。
    次日,西乡以临时内阁首相身份签署了一份紧急动员令,征发东京都周围全部十六岁到六十岁的男子参与守卫东京。在这道动员令发出大本营之前,联军司令部直属集群的十一万五千大军已分两路分别从富士山南北山脚下经过,取夹击之势逼向东京。北路为冈择精指挥的讨逆中央军团和机动军团,共五万七千人;南路为丁介云亲领的禁卫第一、第二师及若干独立直属队,共五万八千人。
    至1月29日,联军司令部直属集群之北路兵团已进抵东京以西的八王子,南路兵团克横滨,下川崎,十一万五千大军隔多摩川而北望东京,整兵备战,蓄势待发。另有战舰十余艘陈于东京湾上,不时发炮轰击港湾近岸,以作恐吓威慑。
    1月31日,横须贺军港、要塞之守兵在四面被围的绝境下宣布投诚,久困港中的五艘残破军舰被讨逆军接收。整补后的清军海军陆战第二团进驻该港,原本准备以此为基地,随时接受并执行东京湾周边的两栖登陆作战任务,然而,因为联军总司令丁介云的关系,海军陆战第二团在此次东京之战中注定了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观众席上。
    “战争快结束了,凡是有重大伤亡风险的行动计划一概搁置。”
    丁介云如是说,自然无人反对。
    国内总参发来的一道命令,却在前线的几位高级将领中激起了一阵涟漪。
    “……对东京的攻击,应以讨逆军为主要力量,我过部队仅负责初期的火力支援和外围兵力掩护,若无总参的特批,任何隶属大清帝国武装力量系统内的部队均不得进入东京市区,违令者军法处置,决不赦免。大清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陆军上将,武威公爵刘云……”
    联军参谋长吴贝年刚刚把刘云的云字吐出口,禁卫第一师师长卢子祥少将就拍起了桌子:“不让我们进东京?这算什么?一路打过来我们死了多少人?这倒好,刘云他一句话,都算白费了不成?”
    禁卫第二师师长刘百良少将也道:“好不容易打到这里,突然说不许进城,太伤大家感情了。”
    丁介云没有立即表态,他从雕着朴素花纹的松木椅上立起身,先走到吴贝年跟前要过写着命令的电文稿纸,细细读了一遍,然后又默默走近卢子祥和刘百良,轻轻扶住两的肩头摇了两下。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丁介云的声音中微含着救世主的无所不知和无所不能,“你们看见了东京,就想起了南京。”
    “司令,谁也不能忘记南京!”卢子祥突显着他一贯的冲动。
    “是的,”丁介云咬着嘴唇点点头,“是中国人都不能忘,可你应该明白,南京大屠杀这件事只属于我们来的那个世界里,在现在这个世界里,在这个已经被我们创造的历史中,它还不曾发生过,也决不会在未来发生!”
    “只是进城而已,这样都不行,也太不甘心了……”
    刘百良还在拐弯抹角地表示不满。
    刘百良微笑着摇了一下头:“你和卢子祥,还有你们辖下的那几个旅长,都装满了那个世界带来的仇恨。让怀着复仇心态的你们带兵进城,就等于把狼牵入羊圈,即使你们理性上明白遵守军纪的必要性,却很难从感性上抵抗享受复仇快感的诱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们拦在门外,防止悲剧的发生。异族军队攻入他国首都本来就会给当地国民带来阴影,如果再有强盗屠夫的行径的发生,那么我们登陆以来严格要求军纪的成果的就会一点不剩地全都沉进太平洋里去。”
    “我们变成狼了……”卢子祥嘟嚷道。
    “在东京大街上阅一下兵,展示一下帝国军人的威风也好。”刘百良还是有意见。
    丁介云朝吴贝年使了个颜色,放开卢刘两人的肩膀走到一边,吴贝年便凑近两位年轻的少将解释道:“刘参谋长下这个命令,主要是做政治上的考虑。我军进入日本,打的就是扶助忠良铲除逆贼的旗号,名义上只是辅助有栖川亲王的讨逆军清剿叛军。现在大势已定,叛军将灭,考虑到战后将日本纳入帝国战略格局的考虑,为安抚日本民心,并扶助有栖川亲王的亲华政府展开对全日本的统治,我国军对不进东京,可以说是最明智的决定。”
    卢子祥和刘百良默不作声,脸色勉强不堪,而自此以后,直到回国,两人也再未向丁介云提起过带兵进东京的事。
    打发走两个满肚子不爽的部下,丁介云叫住吴贝年:“我的参谋长,刘云下这道命令,应该还有别的意思吧,刚才你好像对他们省略了点什么?”
    吴背年笑着指了指丁介云:“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这二十几年,真是白活了。”
    “你算了吧,你想白活我还不让呢,说,刘云到底还打着什么算盘。”
    “你明知故问吧……”
    “少绕圈子。”
    “恩,主要是国内问题……政府准备在全国实施土地改革,低价收购地主土地,然后以土地贷款分期偿还的方式将土地分配给无地少地农民,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相当一部分收购来的土地将作为国家农场和农业公司的用地,实行规模化、机械化和市场化的先进经营方式,获利的前景非常大。这些国家产业说是要起到示范作用,并在经营运作完善后,向社会公开出售股份,实际上……”吴贝年顿了一下,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丁介云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说下去。”
    “实际上,刘云会操纵皇帝和内阁颁布法令,把这些产业的多数股份无偿赠予或廉价出售给他本人系统内的高级官员,包括现在的内阁诸大臣、次官,以及他所信任的军官。”吴贝年说到这,又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虚掩的松木门窗。
    丁介云沉吟了许久,他闭上眼,却反而看见了闪耀的白光,那白光代表什么?希望?机会?武器?还是毒药?
    “你从哪听到这消息的?”丁介云故作严肃地问道。
    “去年夏天,我被召到朝鲜之前,后勤处的马成武私下里跟我说的,他说除了总参的几个处长和内阁的少数文官外,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还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吴贝年也坐下了,他突然感到一丝不安,或者又叫后悔,出于对丁介云的敬佩,他吐露出了这个敏感的秘密,结果究竟是福是祸呢?
    丁介云的敏锐直觉立即体察到了吴贝年的忐忑之心,他决定用明确的表态更彻底地征服吴贝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只能说,这是贪污,是披着伟大外衣的抢劫,是我们曾经崇敬的领袖腐败堕落的表现!我丁介云,誓于这种卑劣无耻之事奋战到底!”
    “可是……”吴贝年吞吞吐吐起来,“……刘云他……好象马成武是说刘云和文易都不打算领有任何股份……那些股份,也有我们的份哪……”
    丁介云起身走到吴贝年近前,以透发凛冽寒气的目光正视着吴贝年:“你打算接受吗?接受那些肮脏的利益?你知道吗?刘云是想用金钱收买人心,他已经不再相信他自己的信念了,也不再相信我们,他今天可以收买我们,明天就会像处理商品一样廉价出卖我们,或者,根本是当垃圾抛弃掉!”
    一瞬间里,吴贝年以为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个神。
    “丁司令,我没看走眼,您不是凡人……”
    丁介云摇摇头:“我不仅是犯人,而且是个痴人,我虽然痴,但却不傻。违背良心的事我做不来,真要让我看不下去了,我是见神杀神,见鬼杀鬼,死,是吓不倒我的!”
    吴贝年伸掌抓住了丁介云的手腕:“丁司令,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吴贝年就算脑袋不要,也再所不辞!”
    丁介云一掌拍在吴贝年手背上:“同志。”
    吴贝年激动地连连点头:“同志,同志……”
    丁介云突然想到什么,又拍了拍吴贝年的手臂:“对了,你所说的土改之事,与刘云这次下的命令究竟有何关联呢?”
    吴贝年笑道:“只顾听你慷慨陈词,忘记说清楚了,其实这也是我的揣测而已……”
    “说来听听……”
    “大概是预料到土改会受到士绅地主的抵制,刘云想要把军队派驻到内地,以武力为后盾支持土改的展开。由此,刘云必然希望我们尽快撤出日本,回国安定局势,震慑可能的反抗。所以,不让我们过多地卷入东京作战,以便届时可以迅速让部队成建制地登船回国。”
    丁介云的指节点了点椅子扶手:“有道理,回国后,很可能是要把部分军队拆散建制,进驻各省的大城市,同时彻底淘汰改良军,组建新的禁卫或国防军师团,然后,划定军区,把我们这些所谓嫡系将领分派到各军区做首长……所以才会企图以国家财产收买人心,以防我们之中因利益的要求不能满足而起异心——刘云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
    吴贝年本想说其实刘云这样做也不算什么——至少他还想着为弟兄们谋利益,可一看到丁介云那种正气凛然的态度,吴贝年不禁又在心里骂自己混蛋——自己原本不是那种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吗?一到要紧问题上却满是花花肠子,犯贱!
    “就是,把我们当什么人了,刘云这个人,我算看走眼了。”吴贝年说。
    “报告!”门外传来卫兵的叫声,丁介云不得不暂停与吴贝年之间的情谊升华,回到座椅上应了声:“什么事?”
    “讨逆军联络官清田从江中佐请求接见,说是有紧要军情通报。”
    “请他进来。”
    “是!”
    门开了,清天从江披一件黑呢子的禁卫军制式大衣走进来,向丁介云和吴贝年两人依次敬礼。
    “请坐。”丁介云道。
    清田把大衣搭在门边的木架上,走到丁介云对面坐下。
    丁介云叫了卫兵上茶,再转向清田道:“什么情况那么重要,烦劳清田中佐亲自跑一趟?”
    清田向前稍稍弯了弯腰:“与贵军高层联络协调,乃本人职责,这次前来叨扰,的确有重要情况要亲告丁司令。”
    丁介云看着卫兵端来了茶水,向清田举了举手:“不急,请先喝茶。”
    清田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权作尽了礼节,便放下茶杯转入正题:“本人在东京有一旧相识,名水户平松,乃博学多识之人。早在本人出征之前,此人便已预言日本挑战大清则必败无疑,如今果不出其所料。此人也曾预言中日必须合作结盟,方可相持相依,共御列强……”
    “日本也还算有清醒的人哪……”
    “是,”清田恭敬地点一下头,“此人在东京学界商界均有不小的影响,与近卫第二旅团长山根信成少将更为世交。不久前,本人派出密使联络水户先生,得其亲笔回信,言军政府统治暴虐,强征苛捐杂税以充军费外,还动辄以卖国罪滥捕乱杀贤良士民,有纵容官兵抢劫奸淫,民众苦不堪言。且军政府领导人软禁天皇,擅自代发上谕,不准民团首领和多数高级将领面见天皇,军中早有不满。关原战后,军政府已无力回天,东京内外,人心浮动,大部分军民皆不愿与军政府同归于尽。
    “那是当然,我早料到会如此……”丁介云插了一句。
    清田礼节性地“恩”了一声,继续述说道:“山根少将有意发动政变,清君侧而迎勤皇之师,但又颇有顾虑,其一为去年政变之时,山根少将所领之近卫第二旅团发挥了关键作用,山根少将担心新政府日后会借此清算他本人;其二为军政府耳目众多,山根少将担心若无外应便轻易举事很可能会先被贼所害……”
    “山根少将的顾虑,我们完全可以为解决。”清田说。
    “没错,在最后的最后,不应该再浪费中日两国军民的鲜血了,只要山根少将能够起事,我大清帝国必然满足他所有合理要求!”丁介云说,心中正大呼今天连撞大运,真是妙不可言,上帝保佑,阿弥陀佛,真主万岁……
    “我们新政府也自当厚赏重谢于他,至于山根少将约定的外应之事……”清田小心翼翼地看了丁介云一眼。
    丁介云心想,看什么看,像要饭的一样,却仍面色平和地说:“由你们讨逆军全权处理吧,劳烦你们转告冈泽将军,我禁卫军无意进入东京,只准备为贵军提供外围支援。且不久以后,大清帝国日本派遣军主力也将回国休整,我国必信守与贵国新政府所签之条约,为中日友好合作提供尽可能的方便。”
    “贵国其他军队也不进入东京吗?”清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除了使馆护卫队,不会有任何我国的正规军进驻东京。”
    清田站起身,丁介云深深鞠了一躬:“日本国民必永世不忘母国之厚恩。”
    丁介云听得别扭,转念一想,却又心安理得,朝鲜、日本、越南,这些久受中华文明浸润的地方,围绕在中华本土周边,的确是像子女受母亲庇荫养护又反过来拱卫敬戴母亲。日本却是个玩出了格的浪子,长成人后竟提着刀砍自己的兄妹,还想抢母亲的钱吃母亲的肉,如此大逆不道,是该好好教训一顿。可教训完了呢?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母亲也不愿弄死他,从此以后好好管教,磨去他的野性,让他不能再害人便是……
    想着想着,丁介云差点笑出声了——自己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会编童话。
    童话,却不是笑话,有时候,童话的世界比现实的世界更真切,因为现实里,往往充斥了无数冠冕堂皇的虚言辞句,让很多人看不清楚真实所在。
    丁介云自认为自己看到的东西,总会比别人看到的清晰实在,他以为这是命运赋予他的特权。
    可惜,命运没有感情。
   
    1895年2月5日,叛军第二旅团旅团长山根信成少将率部发动政变,逮捕临时内阁首相西乡从道和军队参谋长野津寺中将,诱杀白虎右队指挥官本多利能,控制了东京市区内局势。驻防在多摩川北岸前线的第一师团所部遭内外夹击,迅速溃灭,其师团长毛利就元中将率亲卫队拼死顽抗,亡于乱炮轰击之下。
    次日,讨逆军总司令冈泽精中将率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入了东京城,与他并驾齐驱的,是联军总司令丁介云中将。丁介云后面,可见一小队黑衣黑靴的大清帝国禁卫军骑兵行进在打着白绑腿的讨逆军步兵之前——这还算是请示帝国总参特批的成果。
    日本皇室的十八瓣菊花旗与大清帝国的赤底金龙战旗相互辉映,从品川之畔飘扬到赤坂之上,过总理府大门,经国会大厦,直到皇宫大门前。
    “官街”两旁,挤满了使劲摇晃旭日旗和金龙旗的市民,丁介云和那三十名幸运的禁卫骑兵,惬意地享受这胜利者的接待式,并亲眼目睹了明治天皇搂住有栖川亲王痛哭不已的感人场景。
与此同时,一群帝国禁卫军军官聚集在川崎的一家大酒店内,海喝豪吃,又召来数十个上等艺妓,却不让她们吹拉弹唱,表演传统的日本舞,只强令各人洗去脸上白粉,又脱去外衣,贴身陪伴众军官饮酒。
    “真恶心,都成野兽了。”刘百良倚在大厅门外对卢子祥说。
    卢子祥叼着烟不一为然地笑笑:“刘云不让我们进东京,又没说不让我们找乐子,大伙打了大半年的仗,都憋闷坏了,放松放松也没什么大不了。”
    刘百良大拇指朝大厅内满地的衣服和满桌的裸人晃了一下:“找乐子就算了,有这样乱来的吗?”卢子祥狠吸一口烟:“兄弟,大家都是男人,好战友,有什么好避讳的,我跟这里的老板说了,这个酒店我们全包下了,只要不杀人,随便我们做什么都行。”
    刘百良揉了一下脖子:“我走了。”
    “不来玩玩?”卢子祥吐出几个小烟圈。
    “没兴趣,里面的女人一个都看不上眼。”
    “想要哪种类型的,我派人给你找。”
    “我想要日本天皇他老母,你帮我找来啊!”
    “操,没人性!”卢子祥骂道,抽出嘴里的烟扔向天花板。
    橘红的烟头触到坚硬的松木天花板,便发散出一圈毁灭前的最后星光,飞落几点灰渣,留剩一丝青烟,失去灵魂的烟嘴软绵绵地坠落。地板,暂时收容了它。
  更新公告:
    因为要写无聊的毕业论文,3月15日起开始更新第二部。三十六章是第一部的最后一章。
    第二部的名称暂定为《霸业》。
好,可惜我都看过了,你怎么不早点发呢,害我在铁血找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