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杂谈』声称知识分子斯文扫地 中国人大教授余虹自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6 14:46:00
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free/1/1069404.shtml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教授余虹上周三(5日)在他北京所居住的小区跳楼自杀,震惊了中国学术界。
  
    余虹在他的最后一篇博客文章中透露了自杀的动机,可能是对理想的幻灭:“在今天,要想象在一个政治化的时代坚持学术所承担的风险已经很难,在今天要想象在这样一个时代生活的知识分子如何度过那些斯文扫地的日子就更难了。”
  
    据人民网报道,1957年生于四川的余虹在2002年作为重点人才引进到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文艺学国家重点学科带头人、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
  
    余虹1996年毕业于暨南大学中文系文艺学专业(文学博士),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科文艺学专业博士后,先后在华中师范大学、暨南大学、海南大学、上海师范大学工作。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网站公告说:“2007年12月5日中午1点左右,我院余虹教授从他所居住的世纪城小区楼上坠下身亡。经公安部门现场勘察认定:排除他杀,高坠身亡。”
  
    余虹在遗书中把他在人大的经历称为“最有意义的几年”,希望将全部藏书“捐给文学院”,而且在“祝福所有朋友”的同时,表示“如果有来世,愿一起工作”。
  
    《华西都市报》报道,余虹的父亲早年去世,其母已年届70岁,目前居住在成都,前妻在广州一所大学教书,留学美国的儿子计划在12日回家奔丧。
  
    余虹在暨大时的同门师弟、也是人大中文系比较文学的黄姓教授对人民网说:“他是对学术研究非常纯情和投入的人,对国际前瞻话题非常敏锐,具有开阔的学术视野,是严谨而有创见的人。”
  
    他的博士论文《西方诗学与中国文论》一书被收入三联书店《哈佛燕京系列》中,该系列收录了人文社会学各领域顶尖学术著作。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吴兴明是余虹的挚友,也是他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吴兴明对《华西都市报》说,余虹几年前患了胃病,今年9月胃病恶化,因不堪病痛折磨,他逐渐患上抑郁症,长时间内难以入睡,但他很少向人倾诉苦闷,把一切痛苦都积压在心底。
  
  婚姻失败性格开朗
  
    余虹的师友都形容他性格非常开朗,很有学者风度,虽有两度不成功的婚姻,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创伤,平时总以微笑示人。
  
    对于余虹自杀的动机,他9月13日在个人博客的遗作《一个人的百年》(http://blog.voc.com.cn/sp1/yuhong/)可能透露了原委。至截稿为止,博客浏览量已经超过4万4000,留言超过1000条。
  
    《一个人的百年》记述今年7月8日余虹回四川大学参加其硕士导师石璞的百岁华诞。余虹对石璞作为知识分子在经历中国“多事多难之百年”而“还有尊严地活着”表示感叹。
  
    他就5月16日人大中文系一位女博士生跳楼自杀说:“一个人选择自杀一定有他或她之大不幸的根由,他人哪里知道?更何况拒绝一种生活也是一个人的尊严与勇气的表示,至少是一种消极的表示,它比那些蝇营狗苟的生命更像人的生命。像一个人样地活着太不容易了”。
  
    网友对余虹的自杀反应两极,大多数人表示惋惜、不舍、致敬和自勉之意,但也有网友批评他的行为“懦弱”。http://cache.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free/1/1069404.shtml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中文系教授余虹上周三(5日)在他北京所居住的小区跳楼自杀,震惊了中国学术界。
  
    余虹在他的最后一篇博客文章中透露了自杀的动机,可能是对理想的幻灭:“在今天,要想象在一个政治化的时代坚持学术所承担的风险已经很难,在今天要想象在这样一个时代生活的知识分子如何度过那些斯文扫地的日子就更难了。”
  
    据人民网报道,1957年生于四川的余虹在2002年作为重点人才引进到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文艺学国家重点学科带头人、中国文艺理论学会副会长。
  
    余虹1996年毕业于暨南大学中文系文艺学专业(文学博士),复旦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科文艺学专业博士后,先后在华中师范大学、暨南大学、海南大学、上海师范大学工作。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网站公告说:“2007年12月5日中午1点左右,我院余虹教授从他所居住的世纪城小区楼上坠下身亡。经公安部门现场勘察认定:排除他杀,高坠身亡。”
  
    余虹在遗书中把他在人大的经历称为“最有意义的几年”,希望将全部藏书“捐给文学院”,而且在“祝福所有朋友”的同时,表示“如果有来世,愿一起工作”。
  
    《华西都市报》报道,余虹的父亲早年去世,其母已年届70岁,目前居住在成都,前妻在广州一所大学教书,留学美国的儿子计划在12日回家奔丧。
  
    余虹在暨大时的同门师弟、也是人大中文系比较文学的黄姓教授对人民网说:“他是对学术研究非常纯情和投入的人,对国际前瞻话题非常敏锐,具有开阔的学术视野,是严谨而有创见的人。”
  
    他的博士论文《西方诗学与中国文论》一书被收入三联书店《哈佛燕京系列》中,该系列收录了人文社会学各领域顶尖学术著作。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教授吴兴明是余虹的挚友,也是他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吴兴明对《华西都市报》说,余虹几年前患了胃病,今年9月胃病恶化,因不堪病痛折磨,他逐渐患上抑郁症,长时间内难以入睡,但他很少向人倾诉苦闷,把一切痛苦都积压在心底。
  
  婚姻失败性格开朗
  
    余虹的师友都形容他性格非常开朗,很有学者风度,虽有两度不成功的婚姻,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创伤,平时总以微笑示人。
  
    对于余虹自杀的动机,他9月13日在个人博客的遗作《一个人的百年》(http://blog.voc.com.cn/sp1/yuhong/)可能透露了原委。至截稿为止,博客浏览量已经超过4万4000,留言超过1000条。
  
    《一个人的百年》记述今年7月8日余虹回四川大学参加其硕士导师石璞的百岁华诞。余虹对石璞作为知识分子在经历中国“多事多难之百年”而“还有尊严地活着”表示感叹。
  
    他就5月16日人大中文系一位女博士生跳楼自杀说:“一个人选择自杀一定有他或她之大不幸的根由,他人哪里知道?更何况拒绝一种生活也是一个人的尊严与勇气的表示,至少是一种消极的表示,它比那些蝇营狗苟的生命更像人的生命。像一个人样地活着太不容易了”。
  
    网友对余虹的自杀反应两极,大多数人表示惋惜、不舍、致敬和自勉之意,但也有网友批评他的行为“懦弱”。
自杀也能引出斯文扫地:D
早死在托生,辈辈活年轻..
一个人的百年
 
余 虹
 
 
 
今年7月8日,我和同门师兄弟回四川大学参加石璞先生百岁华诞的庆典。22年前我随石先生攻读硕士学位,是先生的关门弟子之一。得知母校要举办先生百岁华诞的庆典,我们同门师兄弟表示无论如何都要回母校为先生祝寿。见到先生那熟悉而年迈弱小的身体,我们都百感交集,嘘唏不已。
一百年是一个沉重的数字,尤其是现代中国的百年,所谓多事多难之百年,千年未遇之大变局的百年,竟让一个弱女子扛过来了。她活着,不仅活着,而且还有尊严地活着,身上没有丝毫的悲戚与苟且。德里达在去世前感叹所有的人都是缓期的幸存者,他说生存即幸存,生存在死亡的威胁中乃每个人的命运,只有那些幸运儿可以避开自然与人世的威胁而幸存。石先生是这样的幸存者吗?当然。然而,是什么让她得以幸存?是什么给她看似柔弱的生命以坚韧呢?或者,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一个女人,一个学者在中国历史上变动最大的百年,在中国历史上灾难和不幸最为深重的百年是靠什么力量、智慧和耐心活过来的,并活得如此具有人的尊严?
就在去参加石先生百岁华诞庆典前不久的5月16日,我所在的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的一位女博士生跳楼自杀,去年的同一天新闻系的一位女博士生跳楼自杀。这些年不断听到有人自杀的消息,而且大多为女性。听到这些消息,我总是沉默而难以认同那些是是非非的议论。事实上,一个人选择自杀一定有他或她之大不幸的根由,他人哪里知道?更何况拒绝一种生活也是一个人的尊严与勇气的表示,至少是一种消极的表示,它比那些蝇营狗苟的生命更像人的生命。像一个人样地活着太不容易了,我们每个人只要还有一点人气都会有一些难以跨过的人生关口和度日如年的时刻,也总会有一些轻生放弃的念头,正因为如此,才有人说自杀不易,活着更难,当然不是苟且偷生的那种活。
莎士比亚在《哈姆莱特》中曾提出一个无法选择的难题:活还是不活?活下去就要“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压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法律的迁延、官吏的横暴和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不忍受这一切而挺身反抗呢?如果死亡真像一睡了之那么宁静也就好了,但谁知道这一睡之后会做什么梦?谁知道那死亡之地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死比生更糟?谁知道呢?因此,我们说那些活着的人和那些以死反抗的人多少都是令人尊敬的人,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决断和承担,而不像那个丹麦王子停留在无解的思虑中而放弃做人的责任。
在中国历史上灾难深重的百年选择活下去,不是赖活而是好好地活,这其间要忍受多少无法忍受的时刻,要承担多少难以言述的痛苦,今天我们已无法想象了。在石璞的百年生涯中,革命、战争、改革、政治、资本、主义、运动、敌人、人民、平等、自由、民主、女权、解放、反动、进步、国家、民族、中国、西方、阶级、政党这些巨大的词眼曾让多少弱小的生命为之激动和献身,石璞也不例外。但令人惊讶的是,无数柔弱的生命都被这些巨大的词眼压垮了而石璞还健在,无数生命之火都在这些词眼的巨大阴影中熄灭了而石璞还自有其光彩。看到这个百岁老人得体而整洁的衣着,看到她平和、安详、自在而阳光的神情我便想起了一个九十五岁的美国老太太。在波士顿访学期间,我认识了这位老太太并在同一幢房子里住过两个月。这位老太太给我的总体印象就是阳光,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老年的阴影与凄凉。她的衣着总是生气勃勃而脱俗得体,她的神情总是平静而充满喜乐,她说得最多的两句话是“我能帮你什么?”“最近我很忙。”的确,她把每天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不是在厨房和餐厅里帮忙就是在附近小学做义教或在教堂做义工,在儿子家过周末,在教堂过周日。她的形象与我记忆中的老太太出入太大。在我的记忆中,八十岁以上的老太太大都风烛残年,日落西山,起伏的皱纹和弯曲的身体上布满夜的阴影,其孤寂、清冷与悲戚的气息多少都会招人同情与怜悯。这位九十五岁的美国老太太呢?她非常阳光,见到她每每让我自己觉得有些暮气沉沉和些许的自怜。这是怎么回事?在与她的交往中我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这位虔诚的美国老太太在世靠国家,去世有上帝,她没有生老病死无着落的不安,换句话说,她的生死是有依靠和庇护的。而一个中国老太太呢?尤其是经过这一百年革命洗礼的老太太,她靠什么消除那致命的不安呢?
德国诗人里尔克曾慨叹一切存在者都处于无庇护状态,人尤其如此,也正因为如此,人需创建自己的保护以维护生存的安全。人的庇护从何而来呢?现世的社会和彼世的信仰,前者给人以生之依靠,后者给人以死之希望。所谓善(社会正义与神圣信仰)者非他,人的终极依靠是也。在人类的历史上,人们以各种方式创建着这种善,也以各种方式摧毁着这种善。在中国历史上,人们曾创建了一个以家庭、家族、乡里、民间社团、宗法国家和儒家道德为社会正义的此世之善,也创建了以各种民间信仰(迷信)和道释之教为灵魂依托的彼世之善。尽管这种善并不那么善,但好歹还是一种脆弱的依靠和庇护,可悲的是,近百年来连这种依靠与庇护也几乎在革命与资本的折腾中消失净尽了。于是,一个问题困绕了我:在石璞这位中国的百岁老人身上怎么也有那位美国老太太身上的阳光?那阳光从何而来?在社会和精神庇护遭到严重破坏的百年,她靠什么全身避害且持守了生命之光?
1907年石璞出生于四川成都,父亲是一位开明而具有新思想的小学校长,姐姐与姐夫都是北大学生,与鲁迅先生多有交往。受其影响,石璞向往新学,从中学开始便学外语,其后上国立成都高等女子师范学校(四川大学前身)外语系,毕业后从教一年又碾转跋涉到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二年级插班就读。1933年石璞从清华毕业到杭州省立一中教书,其间因翻译出版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小说《狒拉西》与希腊三大悲剧《阿加门农》、《安提戈尼》《美狄亚》而蜚声学界,1936年应国立四川大学校长任鸿隽之聘到川大外文系从教,其后60余年都在川大,历任讲师、副教授、教授,外文系副主任、代主任、中文系文艺理论与外国文学教研室主任等职。
早年的石璞是一个标准的新青年,甚至是一个愤青和女权主义者。1920年代,她的祖母因她的母亲未生男孩而要她父亲娶二房以续香火,对此她非常愤怒,甚至不能原谅自己的父亲。在抗日战争中,她参与了进步刊物《前进》半月刊的创办,并写了题为《前进曲》的发刊词。抗战全面爆发后,她参加了成都文艺界抗敌救亡协会。主编《捷报》副刊“凯风“,并在《工作》、《笔阵》、《文艺后方》和《战潮》等进步刊物频繁发表文章,还多次组织募捐、慰问抗属、举办义卖画展等。解放后的石璞与大多数新青年一样真诚地认同马克思主义,她不仅是共产党的同路人,还积极申请加入共产党。当然,与大多数新青年一样她也经历了主义与现实的分离,经历了理想的幻灭与现实的痛苦,经历了志业、政治与权力的纠缠。
石璞是一个欧美文学教授,从事欧美文学的教学与科研是她选择的志业。韦伯曾说现代意义上的学术志业应独立于政治和权力,是一种追求真理的工作。这种学术意识对现代中国知识分子影响深远,并导致了他们的书生意气与现实悲剧。其实,在一种高度政治化的现实关系中,选择以欧美文学为业就意味着选择危险。在极左的政治权力结构中,国学/西学、旧学/新学、欧美文学/俄苏文学的学术关系背后是反动/进步、敌/我之政治关系。在此,没有什么纯粹的学术行为,一切学术行为都被政治化了。在由历史发展的线行逻辑(反动/进步)与阶级对立的政治逻辑(敌/我)交织而成的政治法庭上,传统国学当然是最倒霉的旧学,“旧”意味着落后与反动,意味着封建阶级的意识形态,因而是“敌”;相对而言,现代西学是得宠的新学,“新”意味着革命与进步,意味着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因而是“我”;而在现代西学中,代表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俄苏文学又比代表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欧美文学更为革命和进步,因而前者又是“我”,后者则是“敌”。
受这种政治逻辑的支配,在解放不久的1952年,四川大学校方将原在外文系的石璞夫妇调到中文系并任命其丈夫李梦雄教授(也以欧美文学为业)为中文系主任,名曰加强中文系的工作。当时的川大中文系是国学教授的云集地,派一对搞西学的夫妇去“加强”和领导该地,隐约可见当时的政治权力对国学与西学的基本看法。对学术背后的政治,石璞夫妇并不清楚,对复杂的权力纠葛他们更无敏感。从表面上看,石璞夫妇得到了校方的重用,成了领导眼中的红人,但实际上,在中文系那历史深远的权力关系中,他们成了国学权威的异己。当超个人的政治权力将个人间的学术关系变为政治关系之后,个人之间的斗争就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地开始了。石璞夫妇与中文系一位国学大师的积怨也许当从这一根源上来理解,此一积怨让这两家对门邻里几十年如隔千里,由此也可见石璞夫妇在中文系的真实处境。正因为如此,不到两年石璞夫妇又调回了外文系。
如果说,校方派石璞夫妇去加强中文系的工作与领导表现了权力对新旧之学的厚薄,石璞夫妇回到外文系后的命运与专业调整则反映了权力对欧美之学和俄苏之学的态度。1954年石璞回到外文系并被任命为外文系代主任,但不到一年,外文系停办。为何?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川大外文系其实就是英语系,而英语和英美文学几乎就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象征。外文系停办后的大批英语教师被派到哈尔滨学俄语,外文系要办成俄语系,因为俄苏文学表达的是无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在这种时代潮流与权力高压之下,李梦雄教授在外文系复办后改教俄苏文学,石璞教授则调到中文系继续从事欧美文学教学,但开始将教学与科研的重心转向文学理论。1950年代大学里的文学理论其实是马列文论的代称,搞文学理论意味着搞马列。只有搞马列文论和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批判性地从事欧美文学教学与研究,石璞的工作才是合法的。一些人指责石璞的《欧美文学史》和《西方文论史纲》贴了很多马列的标签,这种指责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尽然。首先,石璞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是真诚信奉的,她并没有违心地做秀;其次,她的著述的确贯穿了对马列原理尤其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解,并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当然,这种指责也挑明了某种无法选择的命运。石璞说:“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才能未能完全发挥,原本还可以做更多事情,写更多东西的。比如在我的《欧美文学史》中,有些艺术性高的作家、作品没有写,或评价少,或不够客观。当时只能那样写,比较多地强调艺术性不符合当时的需要,就不能多讲,不敢多讲,不然就会被说成宣传封资修、宣传超阶级超时代的东西,搞和平演变,那就担待不起了。”
石璞不是那种挺身反抗的学术勇士,也不是那种彻底拒绝而沉默的思者,但却是一个尽可能真诚说话的学者。其实,我们很难说这三者谁更高贵。没有挺身反抗,黑暗将没有尽头;没有彻底拒绝,谬误将四处泛滥;而没有真诚地说话,即使是裹挟在谬误中的真理和纠缠在政治中的知识也会在无言中消失。1980年当我第一次读到石璞先生的《欧美文学史》时,非常激动,因为此前的外国文学史著述十分稀缺,除了扬周翰等人主编的《欧洲文学史》外,别无系统完整的相关著述。《欧洲文学史》虽体大虑周,但只是一个详细的论纲,作为集体之著述它也太过粗疏。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欧美文学史》,它的个人著述性与详实细微使我获益良多,尽管我不喜欢那些混杂其中的主义话语。在我的学术记忆中,《欧美文学史》始终是一个要不断返回的路口,因为它启示我在一个沉默的时代真诚说话是多么不易和重要。
在今天,要想象在一个政治化的时代坚持学术所承担的风险已经很难,在今天要想象在这样一个时代生活的知识分子如何度过那些斯文扫地的日子就更难了。石璞常说:“不如意事常八九。”这就是命运。如何过一种不如意的生活?是高漂在事事如意的幻想中,还是切实面对不如意的现实?是牢骚满腹地抱怨命运,还是心平气和地承担命运?是在不如意的生活中沉沦,还是在一种精神超越中自持?石璞选择了后者,因此而走过了百年。
石璞的百年没有什么惊人的壮举,她不是什么道德英雄,也没有什么浩然之气和慷慨之节,但她有最朴素的良善和最传统的智慧,仅此就足以使她举重若轻,历险而在。1957年石璞申请入党而成为预备党员,1958年下放劳动接受组织的考验,在转正会上有人批评她不揭发带队队长男女作风的问题,没有政治觉悟,对此,她保持沉默。结果她的入党转正未获批准,一直到1980年才作为冤假错案予以纠正。事后石璞很平静地说不管男女作风的是是非非如何,干预别人的私生活尤其是告密我做不出来。有一次,与石璞一家结怨的那位教授在下楼梯时仰天摔倒,她的女婿将他扶了起来,她家的保姆说:“你扶他做啥子嘛,他整你们整得那个样子,让他在那儿呆着吧。”石璞说:“人摔了,还是应该扶起来,他做得对。”文革期间,面对各种委屈与罪恶石璞既没有慷慨激昂地反抗,也没有违心地附和,同样保持了沉默。与一些惊世骇俗的道德英雄相比,石璞的沉默仿佛是不道德的,但谁又有权利为了自我的道德完善而在极端危险的时候去连累儿女亲友呢,这种连累道德吗?在世事喧嚣的百年生涯中,石璞的基本情态就是沉默与忍耐,默默地承担形形色色的不幸,也默默地执受那最朴素的善。也许正是这种沉默与耐心使石璞能历百年沧桑而不倒。
如果说朴素的良善滋养着石璞的内心,传统的智慧则是她抵御外来伤害的法宝。石璞一生崇奉老庄,淡泊名利,无心自然。解放以来的几十年间,石璞的工资从未额外上涨,四级教授的头衔一以贯之,而以她的成就与资历争个二级教授额外涨几次工资理所当然,但她不争,也不怨。像很多知识分子一样,石璞多次被作为改造对象下放到农村与工厂劳动,被人吆三喝四做工拾牛粪,在文革中也被作为反动学术权威惨遭批斗。面对非人的凌辱与迫害,很多人都无法忍受而发疯自杀,石璞终能泰然处之。对石璞来说,一切是非利害都是身外之物,不必上心,尤其是恶意伤心之事,更不要上心。因此,无论白天的处境多么险恶,晚上她都能呼呼大睡。川大一位教授对我说:石璞低调,所以长寿。此言甚是。但我要补充的是:低调不低,所以高寿。
也许现在可以回到前面那个问题了:在社会和精神庇护遭到严重破坏的百年,石璞靠什么全身避害且持守了生命之光?回望百年,从新青年到红色教授,再到一个普通的老人,那曾经让石璞热血沸腾的主义与真理如烟而逝,惟有最朴素的良善与最传统的智慧还与她的生命同在。那良善与智慧是让一块石头成玉的珍宝吗?“石璞”之名有什么微言大义?一块对恶没有激烈反抗却有持久拒绝的石头,一块对善没有悲壮献身却有耐心执着的石头以她不绝的微光烁伤我正在死去的心。也许英雄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的英雄,日常生活的重负与担当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那些像石璞一样举重若轻的人让生命看到了希望。
 
 
 
2007/7
我与中国
余 虹
 
 
近日浙江工商大学举办了一次题为“中国问题与理论原创”的学术研讨会,该会的议题意味深长,它以简洁明了的方式点明了中国学术思想界的焦虑与理想。近年来关注中国问题的学者越来越多,理论原创的冲动也越来越强。但何为“中国问题”?何为“理论原创”?这两者的关系如何?却是一些看似明白实则晦暗的问题。在此次会议上,我谈到三点看法,以就教于大家。
 
一、中国问题在什么关系中询问?
 
我以为询问中国问题的关系域至少有四:1、中国与太空关系中的中国问题;2、中国与世界关系中的中国问题;3、中国与别国关系中的中国问题;4、中国与我(个体中国人)关系中的中国问题。近年来王岳川先生多次从中国与太空的关系立论谈及“中国文化身份”的问题,这代表着第一种思路。而从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以及中国与别国的关系入手讨论中国问题者(比如全球化与地方性、中国身份、文化战略、文化输出、文化殖民、流散文化等等)则是近年来学术思想界的主流与时尚(也是本次会议的热点),这显然是第二、三种思路。令人惊异的是第四种思路几乎阙如。这是怎么回事?它意味着什么?
是“中国与我”的关系不重要吗?显然不是。那为何思想在此一关系域里沉默呢?如此之沉默意味着什么?在中国与太空的关系、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以及中国与别国的关系中思考中国问题固然必要,但如此之思想主流与时尚是否掩盖着某种逃避?是在逃避思想者(作为一个中国人)与切已之生活世界(中国)的思性关系吗?是在逃避那不愿或不敢正视的“我”与“中国”的问题吗?
思考中国问题的问题域空缺“我与中国”的关系,这本身就是一个来自“我与中国”关系的中国问题。因为不管多么热闹地讨论中国与太空关系中的中国或中国与世界关系中的中国,那个中国离“我”都非常遥远而飘渺,因为“我”是“中国”的肉体与灵魂,没有“我”在的中国,“中国”只是一个空壳。其实,逃避“我与中国”的关系,仅在几乎与我无关的领域中讨论中国问题不但是一种当代现象,也是中国文人的一种传统。古代文人操心“天下”大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操心呢?那是就“民与天下”的关系而操心。“民”不是“我”,那里无“我”,更无与我相关的“天下”。中国与作为个体的我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关系?中国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我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中国?几乎是文人们不思考的问题。第一个明确思考这个问题的是鲁迅,他让狂人在满纸仁义道德的字缝中看出两个字:“吃人”,那个被吃的人就是“我”。此外,鲁迅还让看出这两个字的“我”惊异,这惊异的神情显露出一种意识,即首次意识到我有拒绝被吃的天然权利。可惜的是,鲁迅式的思考很快夭折,被吃的我又沉默了,思想又逃逸到太空与世界中去了。
 
二、我与中国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生活在中国的中国人,“我”与“中国”发生着某种非此不可的关系。我生活在中国,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鲁迅所说的那个“吃人”的地方吗?我与这个被称为中国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关系?细察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我”(个体中国人)与中国这个地方发生的关系几乎全然是被动的,也就是说,我只是被动地、无可奈何地生活在这个地方,我几乎没有任何主动建构和改造它的权利与现实可能。
“中国”是中国人生活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在特定的历史过程中形成的,就其基本结构而言,中国主要是由五大空间构成的生活世界,即政治空间、道德空间、信仰空间、经济空间和文化空间。考察我与这五大空间的关系,便可看出“我与中国”的基本关系。
就我与政治中国的关系而言,在几千年的历史上,中国人个体的政治权利从来就没有在国家体制的框架内真正建立起来,即使是天子皇帝也没有纯个体的、非身份(血统)的政治权利,因此,一旦建立在他的血统与武力基础上的权力消失,他便成为什么也不是的东西。在单纯的“权力政治”中,个体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的人”,后者是有政治参与权利和政治自卫权利的人,即具有政治自由权利的人。因此,只有当国家成为一个自由的“权利政治”空间时,个体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的人(亚里士多德所谓的“政治的人”就出现于希腊民主政治而消失于罗马专制政治)。在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政治中国作为单纯的权力政治空间在剥夺了个体的政治权利的同时也切断了个体对它的真切依恋与操心,政治问题成了“肉食者谋之”的事情。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所谓“以天下为已任”的“天下”只要求匹夫担当关心它的责任,而从来没有给匹夫真正介入它的权利;至于匹夫也只知道铁肩担道义而不知道他有质疑天道的权利。
再看我与道德中国的关系。在今天,国人愈来愈感到过一种善意的、道德的生活十分困难,道德实践甚至变成了一件危险的事情。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种传统信念在今天的现实生活中受到了致命的挑战。在传统中国,不管道德实践的现实庇护多么虚伪和脆弱,那庇护多少还有,而在今天,这种庇护基本上被一扫而空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国家应该是道德实践的现实庇护者或道德秩序的现实维护者,一旦国家失去这种职能,甚至变成一种不道德的现实秩序的象征,它与国民的道德关联就会疏远并恶化。
个体信仰与国家权力的冲突与紧张历来就在,但如何在现代条件下解决好这一问题,现代国家如何为个体信仰的自由提供制度性的保障仍然是当代中国所面临的难题。至于个体命运与经济改革的残酷冲突有目共睹,如何将发展的硬道理变成发展的科学而保护弱势个体,也是令人头疼而非一说而就的事情。而文化中国在几经劫难后,已满目虚无,人们在失去价值归依与意义指向后不知何往。当代中国人说得最多的一个词是“郁闷”,该词最为准确地表达了“我与中国”的关系。郁闷是一种压抑而又难以发泄与倾诉的情绪,一种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显然是国人当代生存晦暗昏茫的症候。
 
三、我与中国之间的问题何在?
 
郁闷的情绪掩盖着厌恶、恐惧、愤怒与无奈,它导致与郁闷之源的疏远和逃离。在有关中国问题的太空关注、世界关注和国际关注中,我们也可辨认出如此这般的逃离,即对“我与中国”关系的逃离,以及对来自这一关系的“中国问题”的逃离。
所谓中国学者的理论原创,依我之见,不是花样翻新地寻找什么奇思异想和横空出世的概念术语,而是面对“我与中国”之现实关系的勇气与驻足于郁闷中的决心;不是在相关到太空、全球的“宏大中国经验”中沉溺于不关自身痛痒的高谈阔论,而是要在我与中国之“切身的小经验”中进入中国问题的理论疼痛与难产。在“小经验”与“大问题”之间建立理论原创的基本关联是中国现代知识分子摆脱传统文人习气的根本任务,非此,无论是中国问题还是理论原创都还是文人的闲谈。往深里说,相对于当代现实和个体的生存郁闷,任何蹈空高远的理论都有一种罪责。阿伦特在谈及黑暗时代的思想时认为理论的责任在于照亮黑暗,尤其是照亮那掩盖在寻常之光亮所照亮的事物背后的黑暗,因为公开人们的生存状态乃是改善这一状态的必要前提。所谓郁闷,乃是国人对切己之生存状态茫然不明的情绪反应,在此即有白夜般的晦暗。我理解的中国学者之理论原创必须面对这一晦暗并照亮这一晦暗。
为此,中国问题与理论原创的基本关联不在思者或学者的己外而在己内,即在“我”的郁闷之中,或在切己的现实关联之中。由此发问和入思,我们迎面便碰到了政治中国中我的政治权利问题、道德中国中我的道德实践的现实庇护问题、信仰中国中的个体信仰的体制保障问题、经济中国中我的经济利益如何正当获取并守护的问题、文化中国中我的文化教养与文化虚无缘何而来的问题┅┅。一旦进入“我与中国”的关系域,中国问题才有了它的肉体、灵魂、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理论原创也才由太空人和世界人的冲动返回中国人的现实郁闷。
当然,我们这样说并不是要否定在中国与太空、中国与世界、中国与别的国家关系中的中国问题的重要性,而是说所有这些问题都不能取代中国与我的关系中的中国问题,并强调后者在所有中国问题中的优先性。更重要的是,在大多数学者都逃离我与中国的关系而从事“我”不在场的理论游戏或宏论天下中,恰恰显露了中国与我的关系的严峻性和相关中国问题的严重性。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我”生活在切肤之中国,而“我”却好谈与我关系遥远的那个中国,这个“我”怎么啦?这个“中国”怎么啦?
 
(2006/11)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地球少了谁都一样的转
惋惜,这是我比较敬佩的一个学者,他在研究海德格尔的哲学上很有造诣
不能说搞文学的人心理容易出问题,可是在所有的“家”里面,搞文学或者文艺的自杀比例是要高些。
  这样岂不是更加斯文扫地?
9494,王国维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鸟:L

老舍更是把自己太当回事鸟,不就斗了那么两下子么,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L :L
原帖由 周自恒 于 2007-12-11 17:50 发表
9494,王国维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鸟:L

老舍更是把自己太当回事鸟,不就斗了那么两下子么,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L :L

那些文人学者更加敏感自尊心也更强,遇到这样的侮辱时只好选择自杀了那
原帖由 帝国骄阳 于 2007-12-11 22:29 发表

那些文人学者更加敏感自尊心也更强,遇到这样的侮辱时只好选择自杀了那



关键是生活面有些小
搞文学的人 一定不能脱离生活 文学一直都是从生活中来的 总是抽象思维容易陷入混乱
看人家贾平凹活的多安逸 :D
在今天,要想象在一个政治化的时代坚持学术所承担的风险已经很难,在今天要想象在这样一个时代生活的知识分子如何度过那些斯文扫地的日子就更难了......
连死都不怕还有啥不能干的?搞不懂自杀的那些人怎么想的.:L
已阅。请人大注意一下老师的心理卫生。关键从源头抓起。
离我们普通小老百姓的精神世界太遥远了,不知他死为何来。
原帖由 新侨联委员 于 2007-12-11 17:30 发表
  这样岂不是更加斯文扫地?

有些人冷酷的可怕。
做学问做的太深的人,尤其是搞哲学的,经常因为把社会看的太穿而四大皆空,在加上老要被迫说一些违背自己良心违背自己原则的假话,这种事情在常人来说简直是鸡毛蒜皮,但是在真正的学者心理是非常非常不可接受的.我一直非常敬佩钱老,就是因为钱老不但在科技发展上是我国的泰斗,而且能安全的度过文革保全了自己并且没有伤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