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 海因来茵笔下的社会学

作者：thucydides

　　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在《文化论》中说：“文化是包括一套工具及一套风俗—人体的或心灵的习惯，他们都是直接的或间接地满足人类的需要。一切文化要素，若是我们的看法是对的，一定都是在活动着，发生作用，而且是有效的。”

　　在罗伯特•海因莱因写的《银河系公民〉在这个故事中，一个曾经身为奴隶和乞丐的青年被一艘星际贸易飞船所收养，一艘贸易飞船就是一个母系家族，男人做买卖、驾船、管理船上的动力设备—但女人始终是头儿。在这里，海因莱因并没有向我们解释这样一个独特的群体是怎样产生的，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和狭窄的居住空间必须使飞行团体必须以家族的面目出现，用亲缘关系来缓解近距离生活所带来的紧张，而这样一种家族就会产生独特的价值观和规范，使得他们同外界相对隔绝开来。

　　飞船上的另一个外来者是一个人类学家，她向这个青年指出，飞船极端封闭的生活所酝酿的紧张培育了独特的文化，例如船员的家族化、对外人的藐视、讲话必须遵照一定的方式和礼仪。她接着说道：“有利于人们共同生活的习俗传统几乎从来就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但他们确实有用，否则就不会流传下去。”（一个出生在一定的习俗中的人）“遵守这些习俗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也和呼吸一样有用。正是因为风俗习惯，一个人才能知道自己是谁，属于那个团体，必须做什么。即是不合逻辑的风俗也比没有风俗好。没有风俗，人们就不能共同生活。从人类学的观点来看，所谓‘正义’，就是追求切实可行的风俗习惯。”

　　呵呵，相当有意思的一句话。尽管这句话不是海因莱因的首创。而要归到前面讲过的马林诺夫斯基名下。

　　一九一五年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来到大西洋新几内亚东部一个名叫特罗布里安德的岛上，在岛上，他同土著居民一起捕鱼、耕种、参与巫术的表演、观看当地人的各种仪式，观察他们的生活、生产和社会交往。

　　在田野工作中他发现，像摩尔根、恩格斯这样的旧派学者使用的所谓“群体责任”、“群体正义”、“群体财产”和“共产主义”这些概念都是对原始人现实生活的某种误解。所有这些观念都是基于这样一种假设，即：在原始社会中个人完全受集体—游牧部落、氏族或部落—的支配，个人如同奴隶般被动地服从于群体的命令、传统和公共舆论，原始人缺乏个人权利和义务的认识。在恩格斯那里，原始人被塑造成了模范公民，其他人则认为原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束缚在历史悠久的古老传统的锁链上。而马林诺夫斯基则发现，原始人同我们一样，是基于道德、情感和注重现实的理性，而不是出于任何“自发性”来遵守行为规范的。

　　他发现美拉尼西亚人的经济生活远远不像摩尔根说得那么和谐，在经济合作活动中始终充满了障碍，存在着抱怨和互相责备，极少有人对他的伙伴完全满意。“在这类和所有涉及经济秩序的各种活动中，土著居民的社会行为都是基于准确估量后的交换原则，总是经过心理的核实并最终达到平衡的目的。”由于原始社会经济生活的简陋，因此利益的相互交换就比较隐蔽，“使只注意到表象的观察者难以觉察到原始人强烈的自利心态和围绕着权利的精心计算。”

　　马林诺夫斯基在《原始社会中的习俗和法律》中的结论是：“原始人既不是极端的集体主义者，也不是毫不妥协的个人主义者，像普通人一样，他是两者的混合体”。“原始人均会对此（规则、风俗）深怀敬意、倾向于做和别人一样的为每一个人所赞许的事情，并且如果不被他的爱好或私利诱导或误入歧途，他将会遵循习俗的约束而别无他求。”“但是，这些规则得以服从的主要原因，还在于它们具有理性承认和经验验证的实际效果。”换句话说，人们是在一定的利害格局之下经过理性考虑才接受这些风俗的。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么荒谬、野蛮和不合逻辑的习俗，在背后都有实际的社会功能。例如原始社会中的巫师，实际上有着现代法律机构中法官、警察、监狱所起的全部作用，神罚中被认定的罪犯往往是大众一致认为有罪的那个人。

　　这个论点在近现代社会中仍然有效。我记得《读书》的某一期上记载着十七世纪或者十八世纪英格兰某些地方存在的妇女市场，男人把自己的妻子带到该市场上以一定价格卖掉。现代女权主义者认为这是一种奴役和对女性的剥削和侮辱而加以谴责。但是社会学家发现在该市场上的卖价一般来说都只具有象征性，且许多妇女是自愿被买的，买主往往是该妇女的亲属。社会学家最后发现，妇女市场的存在是对当时代价高昂的离婚费用的一种规避（教会对离婚明显持相当的反对态度），因此这种看起来野蛮的习俗实际上是减少社会交际成本的润滑剂。

　　因此，习俗或文化不能被看成是自成一体、自我延续的生命体，而应看成是一种手段。而马林诺夫斯基的嫡传弟子费孝通先生在为马氏《文化论》做序的时候，就简而言之曰：“人类之目的在生活，此乃生物界之常态，文化乃人类用以达到此目的的手段。”后来的功能学派学者就把这个解释为，每一种习俗和文化都是对一定特殊环境的适应，都有自己独特的社会功能，这也是文化赖以存在的基础，文化是我们生理器官之外的扩充。这样，话就接上了海因莱因那里去了：“所谓‘正义’，就是追求切实可行的风俗习惯。”作者：thucydides

　　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在《文化论》中说：“文化是包括一套工具及一套风俗—人体的或心灵的习惯，他们都是直接的或间接地满足人类的需要。一切文化要素，若是我们的看法是对的，一定都是在活动着，发生作用，而且是有效的。”

　　在罗伯特•海因莱因写的《银河系公民〉在这个故事中，一个曾经身为奴隶和乞丐的青年被一艘星际贸易飞船所收养，一艘贸易飞船就是一个母系家族，男人做买卖、驾船、管理船上的动力设备—但女人始终是头儿。在这里，海因莱因并没有向我们解释这样一个独特的群体是怎样产生的，也许是因为长时间的飞行和狭窄的居住空间必须使飞行团体必须以家族的面目出现，用亲缘关系来缓解近距离生活所带来的紧张，而这样一种家族就会产生独特的价值观和规范，使得他们同外界相对隔绝开来。

　　飞船上的另一个外来者是一个人类学家，她向这个青年指出，飞船极端封闭的生活所酝酿的紧张培育了独特的文化，例如船员的家族化、对外人的藐视、讲话必须遵照一定的方式和礼仪。她接着说道：“有利于人们共同生活的习俗传统几乎从来就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但他们确实有用，否则就不会流传下去。”（一个出生在一定的习俗中的人）“遵守这些习俗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也和呼吸一样有用。正是因为风俗习惯，一个人才能知道自己是谁，属于那个团体，必须做什么。即是不合逻辑的风俗也比没有风俗好。没有风俗，人们就不能共同生活。从人类学的观点来看，所谓‘正义’，就是追求切实可行的风俗习惯。”

　　呵呵，相当有意思的一句话。尽管这句话不是海因莱因的首创。而要归到前面讲过的马林诺夫斯基名下。

　　一九一五年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来到大西洋新几内亚东部一个名叫特罗布里安德的岛上，在岛上，他同土著居民一起捕鱼、耕种、参与巫术的表演、观看当地人的各种仪式，观察他们的生活、生产和社会交往。

　　在田野工作中他发现，像摩尔根、恩格斯这样的旧派学者使用的所谓“群体责任”、“群体正义”、“群体财产”和“共产主义”这些概念都是对原始人现实生活的某种误解。所有这些观念都是基于这样一种假设，即：在原始社会中个人完全受集体—游牧部落、氏族或部落—的支配，个人如同奴隶般被动地服从于群体的命令、传统和公共舆论，原始人缺乏个人权利和义务的认识。在恩格斯那里，原始人被塑造成了模范公民，其他人则认为原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束缚在历史悠久的古老传统的锁链上。而马林诺夫斯基则发现，原始人同我们一样，是基于道德、情感和注重现实的理性，而不是出于任何“自发性”来遵守行为规范的。

　　他发现美拉尼西亚人的经济生活远远不像摩尔根说得那么和谐，在经济合作活动中始终充满了障碍，存在着抱怨和互相责备，极少有人对他的伙伴完全满意。“在这类和所有涉及经济秩序的各种活动中，土著居民的社会行为都是基于准确估量后的交换原则，总是经过心理的核实并最终达到平衡的目的。”由于原始社会经济生活的简陋，因此利益的相互交换就比较隐蔽，“使只注意到表象的观察者难以觉察到原始人强烈的自利心态和围绕着权利的精心计算。”

　　马林诺夫斯基在《原始社会中的习俗和法律》中的结论是：“原始人既不是极端的集体主义者，也不是毫不妥协的个人主义者，像普通人一样，他是两者的混合体”。“原始人均会对此（规则、风俗）深怀敬意、倾向于做和别人一样的为每一个人所赞许的事情，并且如果不被他的爱好或私利诱导或误入歧途，他将会遵循习俗的约束而别无他求。”“但是，这些规则得以服从的主要原因，还在于它们具有理性承认和经验验证的实际效果。”换句话说，人们是在一定的利害格局之下经过理性考虑才接受这些风俗的。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么荒谬、野蛮和不合逻辑的习俗，在背后都有实际的社会功能。例如原始社会中的巫师，实际上有着现代法律机构中法官、警察、监狱所起的全部作用，神罚中被认定的罪犯往往是大众一致认为有罪的那个人。

　　这个论点在近现代社会中仍然有效。我记得《读书》的某一期上记载着十七世纪或者十八世纪英格兰某些地方存在的妇女市场，男人把自己的妻子带到该市场上以一定价格卖掉。现代女权主义者认为这是一种奴役和对女性的剥削和侮辱而加以谴责。但是社会学家发现在该市场上的卖价一般来说都只具有象征性，且许多妇女是自愿被买的，买主往往是该妇女的亲属。社会学家最后发现，妇女市场的存在是对当时代价高昂的离婚费用的一种规避（教会对离婚明显持相当的反对态度），因此这种看起来野蛮的习俗实际上是减少社会交际成本的润滑剂。

　　因此，习俗或文化不能被看成是自成一体、自我延续的生命体，而应看成是一种手段。而马林诺夫斯基的嫡传弟子费孝通先生在为马氏《文化论》做序的时候，就简而言之曰：“人类之目的在生活，此乃生物界之常态，文化乃人类用以达到此目的的手段。”后来的功能学派学者就把这个解释为，每一种习俗和文化都是对一定特殊环境的适应，都有自己独特的社会功能，这也是文化赖以存在的基础，文化是我们生理器官之外的扩充。这样，话就接上了海因莱因那里去了：“所谓‘正义’，就是追求切实可行的风俗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