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大唐安东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7 18:48:25
作者:darth

<序>

在中国有确凿记载的历史里,大规模的领土扩张有四次,汉、唐、元、清。撇去后两个,真正算“中国”的疆域扩张,窃以为只有汉唐两代。汉代的主战场在于西北,鏖战匈奴(当然还有西域各国,诸如楼兰、大宛等等),而唐代则几乎是东南西北四面出击,边陲疆土相继树立起安西、安北、单于、安东、安南、北庭(都护府)六根擎天支柱,拱护泱泱“中” 国。八荒六合,逐一说来未免漫无边际,不如攫一而述(实际上是其余几个方向没怎么看:P),就说说这个东吧。 写这个东东的缘起,是因为近来有些关注这个朝鲜问题,想起了韩战,继而对故纸堆里的故事有了兴趣,于是翻了些东西。写这个其实主要是自己整理整理思路,再调皮捣蛋加点调侃想象,也算是读书笔记了。所看的资料,基本是新旧唐书,还有google来的一些东西,本来还该看看资治通鉴的,不过……先酱紫吧。作者:darth

<序>

在中国有确凿记载的历史里,大规模的领土扩张有四次,汉、唐、元、清。撇去后两个,真正算“中国”的疆域扩张,窃以为只有汉唐两代。汉代的主战场在于西北,鏖战匈奴(当然还有西域各国,诸如楼兰、大宛等等),而唐代则几乎是东南西北四面出击,边陲疆土相继树立起安西、安北、单于、安东、安南、北庭(都护府)六根擎天支柱,拱护泱泱“中” 国。八荒六合,逐一说来未免漫无边际,不如攫一而述(实际上是其余几个方向没怎么看:P),就说说这个东吧。 写这个东东的缘起,是因为近来有些关注这个朝鲜问题,想起了韩战,继而对故纸堆里的故事有了兴趣,于是翻了些东西。写这个其实主要是自己整理整理思路,再调皮捣蛋加点调侃想象,也算是读书笔记了。所看的资料,基本是新旧唐书,还有google来的一些东西,本来还该看看资治通鉴的,不过……先酱紫吧。
一、朝日鲜明

提起朝鲜,第一反应大概就是兄弟加同志的亲密邻邦,然而仔细想想,除了抗美援朝和李舜臣的龟船,似乎对这个国家并不知道什么,于是开始搜索一下,嗯,原来这个朝日鲜明之国的源流,是酱紫的…… 中国古代一直认为朝鲜(或者说高丽)是中国的地盘,至少是咱们的一支。后汉书里说,朝鲜是“周箕子”之国,具体就是:“昔武王封箕子于朝鲜,箕子教以礼义、田,又制八条之教。”。现代大多数朝鲜学者不接受这个观点,也是啊,咱们也不太赞同中华文化是苏美尔人从西亚迁移来的观点嘛。 实际上朝鲜半岛有人类活动的历史可以上溯到石器时代。箕子这个人有没有去过朝鲜,若去了又起了什么作用,这没有明显的证据。不过『朝鲜列传』中说,当时朝鲜候姓萁,或许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好啦,上古的事情太久远,暂且不纠缠,往后看看。 上古时期的朝鲜大概只是些部落村庄,没什么政治团体。公元前三世纪,燕人占领辽东,到秦汉之交的时候,燕赵齐民“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定居。其中燕人卫满,建立了卫氏朝鲜,本想在这化外之地做个逍遥王,不想汉武帝一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八字箴言,卫氏朝鲜就成了过眼云烟,取而代之的,是公元前107 年西汉所设的玄菟郡。 金乌似箭,玉兔如梭,时光飞逝七十年,朝鲜半岛第一个真正意义的国家--高句丽,于公元前37年,成立了。所占的土地,就是汉所谓的玄菟郡,也就是大陆的辽东,半岛的北部。说到这里,需要强调两个名词, “箕子之国”,“汉玄菟郡”,这两个称谓,在后世史书里一再提及,也是中央之国对其外交政策一个理论依据。 不知为什么,当时的汉没有对高句丽发难,高句丽也安心作中央之国的“藩属”,在随后的岁月里虽然小有磕绊,总得来说还算相安无事。高句丽建国的时候,半岛南部依旧是部落形态,大抵是蛮荒之地,就像鸡蛋黄一般的混混沌沌。而然只要是鸡蛋,就总会孵出小鸡的,稍后些时候,半岛西南部原马韩各个部落也逐渐形成了百济国,到了公元二至三世纪,东南部的辰韩各部落有建立了新罗,至此半岛进入了横亘三百多年的“三国时代”,其间战事连绵,你杀我戮,不亦乐乎,打了几百年,你没吃掉我,我也没吃掉它,只是彼此间咬得遍体鳞伤,血迹斑斑。 这边乒乒乓乓,那边也没休息,西汉完了有王莽,王莽歇了有东汉,接着咱们也有了三国,归晋后又有五胡乱华,其间前燕慕容氏也没忘欺负一下高句丽,再之后中原统一,汉文化也迎来了隋唐中兴,半岛上的争夺战也愈演愈烈,终归一统,而其中过程,又和隋唐二朝密不可分。 OK,铺垫这么长,终于要言归正传。后面章节,主要围绕大唐与朝鲜半岛的高句丽(下称高丽)、新罗和百济之间的恩恩怨怨展开,大唐与高丽的烽火连绵,高丽与百济联合对付新罗,以及新罗如何拉拢大唐灭百济伐高丽,最后一脚把大唐势力踢出半岛,从此朝日鲜明,一桶浆糊! 正是:“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二、高祖之仁(上)

让我们把视线从漫漫的历史长线中抽离出来,集中于一点。经过多年征战,昔日不大不小的太原留守终于可以在名片上换个更风光些的头衔: “大唐高祖神尧大圣大光孝皇帝”。嗯,照隆中小童的说法,“我记不得许多名字。”,好吧,简单点,咱们叫他李渊。 李渊刚开朝立铺的时候,天下还不太平。内有群雄并起,外有异族窥测,恐怕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的武德年能数到几。虽然有个文武双全的好儿子,可还是要操心啊。武德二年(619 年),洛阳王世充那小子居然也称帝了,正心烦着呢,突然听下头说,高丽遣使来朝,啊呀,这等于国际承认啊,迎来迎来,接来使者,原来是高丽领袖高建武派来的(高领袖有没有还派使者去拜见窦建德李子通那群混蛋啊?),坐坐聊聊,喝茶送客,出门前再挥挥手,下次再来玩啊。 聊完山高水丽,李渊同志又重新回到残酷的现实中。窦建德在山东那边打得凶啊,把兄弟李神通和爱将李世勣全逮去了,道路是曲折的啊…… 好容易熬过来了,到了武德四年,形势渐渐扳过来,建德世充俩小子也没什么蹦达的了,心里正高兴呢,高丽友邦又派人来朝圣了,更远的百济也来了,而且还都带了贡品,啊啊,没有成绩就是不行啊。 内政一天天好起来,大唐的第一代领导核心李渊同志终于也把精力分一点到外交上来,想起前朝的杨委员长穷兵黩武,欺负邻邦,虽然本朝不用道歉,但是多少前朝战士失陷异地,不得返乡啊,想想高丽的高领袖两次派遣使者,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蛮好说话的样子。嗯嗯,要两朝关系正常化,先解决战争遗留问题吧,也好让本朝老百姓看看新领导的仁义,这是个好主意。通知有关人员,起草文书,武德五年,赐建武书曰: 朕恭膺宝命,君临率士,祗顺三灵,绥柔万国。普天之下,情均抚字,日月所照,咸使乂安。王既统摄辽左,世居籓服,思禀正朔,远循职贡。故遣使者,跋涉山川,申布诚恳,朕甚嘉焉。方今六合宁晏,四海清平,玉帛既通,道路无壅。方申辑睦,永敦聘好,各保疆蕣,岂非盛美。但隋氏季年,连兵构难,攻战之所,各失其民。遂使骨肉乖离,室家分析,多历年岁,怨旷不申。今二国通和,义无阻异,在此所有高丽人等,已令追括,寻即遣送;彼处有此国人者,王可放还,务尽抚育之方,共弘仁恕之道。 高领袖接到国书,一看“永敦聘好,各保疆蕣”,真是说到心坎里了,而且这些前隋老兵呆在自己地盘上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派人搜括华人,以礼宾送,前前后后遣返归唐人员数以万计,李渊同志大喜。
三、高祖之仁(下)

在随后的日子里,李渊又派遣使者,分别封册高丽王高建武、新罗王金真平,以及百济王扶余璋。内政外交一天天好了起来,李渊同志性格中天真浪漫的一面也暴露了出来,在武德七年某一天和侍臣们唠嗑的时候,李主席正好想起高丽的事情,道:“名实之间,理须相副。高丽称臣于隋,终拒炀帝,此亦何臣之有!朕敬于万物,不欲骄贵,但据有土宇,务共安人,何必令其称臣,以自尊大。即为诏述朕此怀也。”,也就是说,咱们大唐和高丽建立一种新的平等互利的合作伙伴关系吧,下头的臣子一听吓坏了,不成不成,这是坏了祖宗的规矩,有失国体啊,没道理啊,咱们堂堂中华上国,怎么能和蛮夷平起平坐!侍中裴矩侍郎温彦博忙进言:“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家玄菟郡耳!魏、晋已前,近在提封之内,不可许以不臣。且中国之于夷狄,犹太阳之对列星,理无降尊,俯同籓服。” 李渊一听下头都不乐意,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咱们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就这样,一个划时代的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idea仿佛划过夜空的一颗流星,虽然灿烂,但很快淹没在现实的黑暗中。在中国的历史上,和平共处五项基本原则本可以提前一千年问世,东亚本可以提前一千年建立平等的现代外交框架,然而这一超越时代的想法始于口头,终于故纸堆,只剩下“敬于万物,不欲骄贵”“何必令其称臣,以自尊大”几段闪耀着光辉的文字供后人追思凭吊,呜呼,理想在现实面前,为什么总是这样脆弱。 这边一个伟大思想悄然泯灭,那边的半岛上,三个王却依旧盯着彼此盘中的肥肉,和中央之国如何相处还不是当务之急,大家最关心的是,谁是朝日鲜明的王。
四、贞观之初

武德后期,大唐与半岛三国还算相安无事,只是三国互掐不断。三国混战,每有势弱者,就上书大唐宗主,武德九年,新罗百济讼高丽屡屡侵略,阻其入朝之路;后又有新罗讼百济侵扰其境。此时大唐扮演的都是个息事宁人苦口婆心的家长角色,发诏批评一下被讼的当事人,所谓“具敕通和,咸许辑睦。王必须忘彼前怨,识朕本怀,共笃邻情,即停兵革”云云,接诏者往往表面谢罪,背地里还是相仇如故。 武德九年,随着玄武门之变,秦王世民加封皇太子,不久正式成为大唐第二代领导核心,曰“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年号贞观(627年)出于对中华千古一帝的尊敬,下称太宗。 太宗刚上任的时候,国内外的安全环境依然不太好,所以在贞观之初,帝国东部边境基本保持武德年间的态势。贞观二年,高丽建武遣使奉贺,并献上封域图;五年,新罗又献来两个“鬒发美色”歌女,不过太宗为表示自己好德多于好色,把两个新罗mm遣返回家了;十一年百济献铁甲雕斧;十四年高丽太子桓权来朝,并贡方物;等等。表面上是波澜不惊啊,不过自有暗流涌动。 第一个不谐调的音符出现在贞观五年,太宗派广州都督府司马长孙师同志去高丽收集隋侵高丽战士的遗骸(跟现在美军找北朝鲜要士兵遗骸差不多),其过程中把高丽建立的京观给毁了(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有些遗骸埋在那儿了?),高丽领袖建武同志怕了,认为这是个危险信号,于是修筑了千里长城,东北起自扶余城,西南到南属之海,防备大唐征伐。 贞观十三年冬,太宗遣候君集征伐高昌(罪名是与突厥结盟,围堵中华,封锁边境,断绝中国与西域的交通--也就是“断绝入朝之路”,注意这个罪名),十四年八月,平高昌。同年,太宗派陈大德出使高丽。陈特使到了高丽后,当地男女百姓夹道欢迎,建武领袖也摆开了盛大的仪仗队。不过呢,陈同志还从事了一些与外交官身份不符的事情--“厚饷官守,悉得其纤曲”,又和当地华人华侨代表座谈,父老乡亲们是涕泪涟涟啊……回京之后,陈同志向太宗核心汇报工作,谈完正事,上报道:“闻高昌灭,其大对庐三至馆,有加礼焉。”,就是说建武领袖听说高昌事情后震动不小,太宗听完淡淡一笑,曰:“高丽地止四郡,我发卒数万攻辽东,诸城必救,我以舟师自东莱帆海趋平壤,固易。然天下甫平,不欲劳人耳。”,啊啊,要搞定平壤其实很容易,只是天下刚刚太平,偶不想劳民伤财而已。 太宗皇帝说这番话的时候,唐高边境大概还沐浴在平静祥和的阳光之中,隋兵的战戟在荒草中渐渐锈溃,有谁会想到,新的烽火又在悄悄地点燃。
五、高丽国变

贞观五年至十六年间,高丽,新罗,百济的老一代革命领袖相继过世:贞观五年,新罗王金真平卒,没儿子,于是立其女金善德为王(比武后早五十多年);十五年,百济王扶余璋卒,其子义慈继位;十六年,高丽泉盖苏文弑王高建武,立建武侄高藏为王,自立莫离支,相当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兼国务卿。这个盖苏文,就是那个身佩五刀,和传说中的寇仲大侠大战的那位,专权之后,又联合百济对新罗发动进攻。在唐书中,泉先生弑君杀臣,独断专行,侵掠邻邦,蛮横得如同布什口中的萨达姆,而当时的东亚警署总监正好就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太宗同志。这两位的角色定位决定了他们今后的对峙,从此,大唐深深地卷入了朝鲜半岛事务,铁马金戈,枯骨焦土,不知多少中朝好儿女,都变成一个个土馒头。 高丽国变之后,太宗并没有立刻采取战争的过激行为。先是观其言辨其行,然后进行外交努力争取和平解决,继而发出最后通谍,直到三年后的贞观十九年,这才水陆并进,御驾亲征。 一千多年前这位太宗皇帝对战争的真实想法似乎比较猴急,倒是手下一帮大臣在泼凉水,anyway,如果把太宗和他的谋臣看成一个整体,那么贞观年间大唐统治集团的态度基本上是稳重的,OK,来看看一些具体的事情。 贞观十六年,太宗闻建德死,为之举哀,使持节吊祭。--静观其变。 十七年:帝曰:“盖苏文杀君攘国,朕取之易耳,不愿劳人,若何?” 司空房玄龄曰:“陛下士勇而力有余,戢不用,所谓‘止戈为武’者。” 司徒长孙无忌曰:“高丽无一介告难,宜赐书安尉之,隐其患,抚其存,彼当听命。”帝曰:“善。”--继续戒急用忍,欲和平处理。 十七年:于是(太宗)遣司农丞相里玄奖以玺书让高丽,且使止勿攻。使未至,而盖苏文已取新罗二城。玄奖谕帝旨,答曰:“往隋见侵,新罗乘邅夺我地五百里,今非尽反地,兵不止。”玄奖曰:“往事乌足论邪?辽东故中国郡县,天子且不取,高丽焉得违诏?”,不从。--摆历史,讲道理,进行外交努力,失败。 十七年:玄奖还奏,帝曰:“莫离支杀君,虐用其下如擭阱,怨痛溢道,我出师无名哉?”谏议大夫褚遂良曰:“陛下之兵度辽而克固善,万分一不得逞,且再用师,再用师,安危不可亿。”兵部尚书李勣曰:“不然。曩薛延陀盗边,陛下欲追击,魏徵苦谏而止。向若击之,一马不生返。后复畔扰,至今为恨。”帝曰:“诚然。但一虑之失而尤之,后谁为我计者?” --是战是和的定夺。 十七年:(新罗)遣使上言:“高丽、百济,累相攻袭,亡失数十城,两国连兵,意在灭臣社稷。谨遣陪臣,归命大国,乞偏师救助。”太宗遣相里玄奖赍玺书赐高丽曰:“新罗委命国家,不阙朝献。尔与百济,宜即戢兵。若更攻之,明年当出师击尔国矣!”--最后通谍。 折腾了近三年,太宗皇帝终于决定出征了,然师出须有名,总得给战争找个理由先,譬如前前前前朝的陈汤陈将军那句掷地有声的“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综合起来,大唐对以盖苏文为领导的高丽集团宣战理由如下: 其一、盖苏文弑君,又戮大臣以逞,一国之人延颈待救。(这话听着耳熟啊)其二、连兵百济攻袭新罗,阻绝新罗入朝之路,更有意其社稷。其三、不奉天朝圣谕,一意孤行。 出征在即,太宗可谓是踌躇满志,平定天下,扫平西域,身负大唐之帝以及“天可汗”两个称号,小小的高丽又如何会放在眼里呢。太宗是有理由自信的,关于战争前景他作出乐观的预计:“朕必胜有五:以我大击彼小,以我顺讨彼逆,以我安乘彼乱,以我逸敌彼劳,以我悦当彼怨,渠忧不克邪!”
六、辽东会战

贞观十九年(645 年),太宗同志御驾东征,兵发高丽。 太宗东征的策略,正如十四年他和陈大德对话中所说的那样,以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常何(这个常何,在玄武门之变中起了很大作用,题外话,不提)、左难为副,帅江、吴、京、洛募兵凡四万,吴川五百,从莱州出发,由海路取平壤。以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江夏王道宗副之,帅骑士六万,兵进辽东。两军合势,太宗亲御六军以会之。 五月,李勣大军渡辽水,攻克盖牟城(辽宁盖州),俘虏二万。海路方面张亮的副将程名振攻克沙卑城,俘虏八千。与此同时,李勣进军辽东城。 辽东城就是现在的辽阳,是否能攻下辽东是一个标志,因为杨广大军就是在这儿碰得头破血流铩羽而归的。围绕辽东,唐与高丽双方都投入大量兵力,堪称太宗东征碰到的第一个“绞肉机” 为了保住辽东,高丽方面由国内城(居然还有这种名字)和新城派骑步兵四万来援,江夏王道宗带领率张乂君率骑四千迎战,然而这位张同志却在关键时刻撤退了,道宗王遣骑兵冲击敌阵,敌军退却,夺其桥梁,收编散兵,占领高地观察,发现敌阵喧哗纷乱,趁机急击,破之,斩首千馀。打了一个漂亮的阻击战。 援兵被击溃,但辽东城依然屹立着,等太宗渡辽水的时候依然没有攻克,于是太宗下令拆除桥梁,以坚士卒志。到了城下,见到士兵担着土筐填壕沟,于是帮负重特别沉的战士一起运,诸如此类。太宗终究是马上得天下者,知道士气的重要,一路上通过各种方式(或者说形象工程)激励士卒,在针对人心上太宗同志有很多办法,篇幅问题,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 辽东攻到这个时候,李勣拿出了那个时代的巡航导弹--投石车(抛车)。据史书记载,能“飞三百斤石于一里之外”,这个听起来有点邪门,也不知三百斤一里外到底是多重多远。高丽人也知道利害,在城上筑木为楼结绳为网,然而这有于事何补呢?大石头一块一块飞过去,希里哗啦七嗤喀嚓,“所遇尽溃”。李大将军再推出重型坦克--撞车(冲车),撞击楼阁,一撞倾其楼,再撞倾其阁,还是希里哗啦,七嗤喀嚓。 当飞石撞车成为高丽守军的噩梦时,老天爷也开始变脸了,“俄而南风甚劲”,唐军纵火焚烧西南楼,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呼啦啦辽东城烧成一片,房屋皆毁,大唐的旗帜终于插上了辽东城头,高丽,败啦,“烧死者万余人,俘其胜兵万余口”,生灵涂炭啊,如是。
七、太宗之慈

铁血散尽,这里还有一点柔情故事。太宗出征之前曾和太子(李治,就是后面的高宗)约定,攻克辽东之后举烽火为号,太宗从定州出发每隔几十里就建一个烽火台,这一天,烽火终于入塞,要说太宗对这位太子真是牵挂备至啊,呵呵,还有故事,这里暂且压下不表。 辽东既克,唐军推进至白崖城。攻城时右卫大将军李思摩中箭,太宗亲为吮血,将士们见了,又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肝脑涂地。白崖城因山临水,四面险绝,李勣撞车投石一起上,飞石流矢,雨集城中。白崖城主孙伐音偷偷派使者请降,说:“孙市长早想投降了,但是手下中有不肯的啊。” 太宗赐以唐军旗帜,如此这般这般。伐音举帜于城上,高丽以为唐兵登城,全投降了。 说到这位孙市长,当初唐军贡献辽东时就曾乞降,不久又后悔了,所谓反覆,就是说这样的同志。为此太宗也是很恼火的,一怒之下许诺,攻城之后白崖城就是手下的了,人啊物啊什么的,战士们想要啥都行。当孙市长投降的时候,李勣大将军来找领导了,“战士奋厉争先,不顾矢石者,贪虏获耳。今城垂拔,奈何更许其降,无乃辜将士之心乎?”,啊啊,战士们图个啥?匡扶正义?维护东亚和平?这个他们不懂阿,图的就是“虏获”耳。太宗的眼界当然不会跟小兵们一样高,看看大唐核心是怎么说的: “将军言是也。然纵兵杀戮,虏其妻孥,朕所不忍也。将军麾下有功者,朕以库物赏之,庶因将军赎此一城。”。 作大王作到跟手下讨价还价,粗看有些荒唐,细想还真有他的。一方面安抚将士之心,一方面又竖起了仁义大旗。说到底这是一场在别国土地,针对一个对本国丝毫没有构成威胁的国家的战争,但是这么一弄,似乎形象倒变得高大伟岸起来。嗯嗯,其实这么说太宗同志有点苛刻。在一千多年前,作为一个攻城伐地的帝王,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相对于后来的成吉思汗、努尔哈赤等,太宗的确够仁慈,当然,仁慈是有限的,在后面的征战中,太宗同志曾活坑了三千战俘。 太宗之慈,还有例子,在攻下盖牟城的时候,那儿曾有加尸城(古怪的名字)来的七百卫戍部队,李勣把他们俘获后,他们曾主动要求随军效力(唐书上说的,鬼知道是不是主动要求),太宗的态度:“谁不欲尔之力,尔家悉在加尸,尔为吾战,彼将为戮矣!破一家之妻子,求一人之力用,吾不忍也!”。战争是残酷的,太宗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不愧千古一帝的称号了。
八、安市格勒(上)

安史之乱是大唐国运的一个转折点,太宗征高丽的时候也曾碰到一个叫安市的地方,似乎这个“安”字对大唐不太吉祥,安市这个小城,就是高丽的斯大林格勒。 当大唐军队列营于安市之北时,高丽北部的高延寿、南部地高惠贞率高丽、靺鞨之众十五万来援安市城。太宗望着连绵的敌军说道:“彼若勒兵连安市而壁,据高山,取城中粟食之,纵靺鞨略吾牛马,攻之不可下,此上策也。拔城夜去,中策也。与吾争锋,则禽矣。”,敌人稳守+骚扰,太宗最怕了;撤退,OK,大家都能接收;主动争锋,这是太宗最希望的局面--结果呢?敌人还真攻过来了。 其实高丽军中老成持重者因震撼于太宗威势,曾建议不战而胜的方案: “莫若顿兵不战,旷日持久,分遣骁雄,断其馈运,不过旬日,(唐)军粮必尽,求战不得,欲归无路,此不战而取胜也。”,可惜犯了左倾盲进主义错误的延寿同志不听这个,多不威风啊,打,一定要打。引兵直进,正堕太宗策中。太宗连夜召开军事会议,派李勣同志率步骑一万五千于城西岭为阵;长孙无忌率牛进达等精兵一万一千以为奇兵,自山北于狭谷出,以冲其后;太宗自将步骑四千,潜鼓角,偃旌帜,潜伏在敌营北高峰之上;众将官听到鼓角声就一起冲锋。安排好之后,又吩咐有关人员在朝堂之侧准备接收战俘:“明日午时,纳降虏于此矣!”,牛啊。 第二天的战斗进程就如同李大导演事先安排的那样:高延寿一见李勣部,就想开打,太宗遥望无忌军尘起,令鼓角并作,旗帜齐举。高丽军大惧,分兵御之,而其阵已乱。李勣以步卒长枪一万击之,延寿众败。无忌纵兵乘其后,太宗又自山而下,引军临之,高丽军大溃,斩首万余级。 高丽溃兵这才结营依山自保,然而为时已晚。太宗遣无忌、勣等引兵围之,拆除东川桥,断其归路。满意于战果的太宗皇帝不禁下马拜谢苍天: “高丽倾国而来,存亡所系,一麾而败,天佑我也!”,类似于布什的上帝和萨达姆的真主,“天”也是站在太宗一边的。 仗打成这样,是没法再打了,看着唐军的合围,绝望的高丽军政领导只好膝行而前,拜手请命。“后敢与天子战乎?”太宗这句受降辞也算是震古烁今了。 是役,太宗简傉萨以下酋长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迁之内地。收靺鞨三千三百,尽坑之,余众放还平壤。获马三万疋、牛五万头、明光甲五千领,他器械称是。高丽国振骇,后黄城及银城并自拔,数百里无复人烟。名所幸山为驻跸山,令将作造《破阵图》,命中书侍郎许敬宗为文勒石以纪其功。呵呵,“今日之会,可为乐乎?”
九、安市格勒(下)

援军虽然击溃,安市城还在那儿站着。其实这个安市,就是现在的辽宁海城,小虽然小,但是“地险而众悍”。当年泉盖苏文政变就没能用强制手段控制此地,因此只好怀柔与之。鉴于安市难下,太宗曾考虑攻打西面的建安城,若拿下建安,安市则“在吾腹中”。李勣强烈反对这一方案,粮草都在辽东,若西进建安,敌人一断粮路,那就惨了。高延寿等降将献计攻占乌骨(乌骨的头头是个糟老头,好打),则平壤唾手可得。其他臣下也认为张亮军在沙城,一晚上就能赶过来,“取乌骨,度鸭渌,迫其腹心,计之善者”。还是长孙无忌站出来支持李勣,“天子行师不徼幸。安市众十万在吾后,不如先破之,乃驱而南,万全势也。”,最后商议结果,功安市。 这一段的争论颇有点像三国时蜀攻魏的策略,诸葛亮采取的是稳重的进军路线,兵出祁山,而不走子午谷。用司马懿的话说,“他非无谋,但怕有失,不肯弄险。”,如今太宗在安市,也是酱紫。 贞观十九年,八月(开战四个月之后),唐军攻打安市城。城中坚守不动,每见太宗旄麾,必乘城鼓噪以拒焉。帝甚怒。李勣曰:“请破之日,男子尽诛。”,城中闻之,人皆死战(shock & awe 成了反效果,呵呵)。江夏王李宗道在城东南建土山进攻,高丽军在城墙多建女墙矮墙(埤城增雉)抗衡;李勣在城西又推出了投石车和撞车,但凡城墙毁坏,高丽军马上立木为栅,补住缺口。你来我往,僵持不下。某日太宗忽然听到城里有鸡鸣猪叫,寻思道,打了这么久,炊烟都看不见,怎么突然听到鸡彘之鸣,必是高丽人犒劳敢死队,晚上一定有夜袭,于是严令各部警戒,果然夜里数百高丽军士缘绳而下,唐军严阵以待,逮个正着。被鸡叫猪哼哼出卖了,这群高丽勇士还真够冤的。 小插曲过后,战斗还在继续。李宗道用树枝混合着泥土(混凝土的祖宗啊),囤积成山,夜以继日,逐渐逼进城墙。道宗派都尉傅伏爱带兵守住山顶,防备敌人。土山越堆越高,挤压城墙,终于把城墙压塌,百余高丽军从倒塌的城墙中冲上土山,此时傅伏爱私离所部,唐军群龙无首,终于被攻陷,高丽军占领土山,周围又挖掘壕沟,堆积柴草,举盾自固。太宗大怒,斩伏爱以徇。命诸将击之,三日不能克。 在最危急的时刻,凭着勇敢和运气,高丽人终于扼住了命运的喉咙,自此,整个贞观年间,安市城都屹立不倒。隋之辽东,唐之安市,小小的高丽凭弹丸之地而不让中央之朝丝毫,不容易啊。
十、贞观小结 猛攻安市而不克,辽东储备殆尽,天寒地冻,士卒苦寒,太宗眼看无望,下诏班师回朝。经过安市时,城内屏声静气,旗帜皆偃,城主杨万春于城头拜手奉辞,太宗嘉其坚守,赐绢百匹,以励事君之节。这一段文字读起来颇让人感慨,深为古人豁达风度所折,打仗时玩命打,完了就以礼待之。虽然双方都有作态的嫌疑,但这个“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作到的,双方的勇敢征服了彼此,被尊重,是需要实力的。 唐军迤逦回撤,返回中原。“始行,士十万,马万匹;逮还,物故裁千余,马死十八。船师七万,物故亦数百。诏集战骸葬柳城,祭以太牢,帝临哭,从臣皆流涕。”。总的来说,太宗征高丽是一次失败的军事行动,虽然损失高丽方更大,但是没有完成战前的预期目的,而且自身损失也不小。之后的几年里,大唐和高丽时有战事,贞观二十二年,太宗谓长孙无忌曰:“高丽困吾师之入,户亡耗,田岁不收,盖苏文筑城增陴,下饥卧沟壑,不胜敝矣。明年以三十万众,公为大总管,一举可灭也。”,并开始着手准备另一次征伐,然而万丈雄心在命运面前是如此脆弱,贞观二十三年,太宗驾崩。 出征之初,太宗有五胜之说,以大击小,以顺讨逆,以安乘乱,以逸敌劳,以悦当怨。然而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安市军民和盖苏文并不和,然而抗击唐军时又是如此勇猛,不由想到现在的纳西里耶,美英联军本以为伊军士气低下,只要大军一到,等着投降便是,不想也是如此难打。呵呵,不知伊拉克是否也有这么一个安市,这个安市,又在何方。 啊啊,扯远了,纵观贞观年间大唐对高丽的战争,我们可以借于太宗同志前一年去世的房玄龄的一段临终告白来做总结:“向使高丽违失臣节,诛之可也;侵扰百姓,灭之可也;他日能为中国患,除之可也。今无此三条而坐烦中国,内为前代雪耻,外为新罗报仇,岂非所存者小,所损者大乎?” 老子没完成的事业,儿子接着干,扛住了太宗大军的高丽,终于没有捱过高宗的铁骑,有关战事,谨请关注后续篇目。
十一、三国纷争 太宗带着未了的心愿离开了人世,接替他的就是唐高宗,李治。鉴于大家不太熟悉这个名字,后面就称他高宗吧。高宗生于贞观二年,能当上太子多少有点运道,除了自己老实巴交,还拜托其他几个兄弟不够争气。李治成为国家领导人时不过二十出头,典型的太平天子,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句话,多多少少不太适合这位。不过从小耳闻目睹,李治倒也不完全是废物点心。实际上在他任内,大唐版图达到最大,虽然里头除了乃父的积威还有一个贤内助的关系,不过作为国家元首,高宗还是有功劳的。 话虽如此,高宗上任之初也没有穷兵黩武,毕竟位置没坐牢嘛。(继位四年后就有房遗爱(玄龄之子)等谋反,不过弹压下去了),不过这边的平静不等于那边的安稳,半岛上的高丽百济和新罗,互相间又开始掐架了。 永徽元年(650 年),新罗的真德女王大破百济,派老弟法敏来大唐报捷(三国中新罗始终傍着大唐这个大款),女王陛下还亲自织锦作诗,开头是“大唐开洪业,巍巍皇猷昌。止戈戎衣定,修文继百王”,结尾是 “维岳降宰辅,维帝任忠良。五三成一德,昭我唐家光”,高宗听着特舒服特滋润。女王投桃,李治自然也要报李的。次年即下诏百济,吩咐其王摒弃前嫌,和平共处(“解患释纷,韬戈偃革”),不然的话就照真德女王请求,让新罗接着打百济,同时警告百济别再指望高丽,大唐“约束高丽,不许远相救恤。高丽若不承命,即令契丹诸蕃渡辽泽入抄掠。”(呵呵,契丹成大唐鹰犬了),最后再威吓一下:“王可深思朕言,自求多福,审图良策,无贻后悔。”,啊啊,好好掂量掂量,别到时候后悔啊。 百济军民接到诏书的反应暂且不知,但是高丽那边却有行动了,不是说要“令契丹诸蕃渡辽泽入抄掠”么?好,先下手为强。永徽五年,高丽王高藏以靺鞨兵攻契丹,于新城激战。当时正好遇上大风,射出去的箭矢全被吹回来,契丹趁机大败高丽。火野复战,(高丽)人死相藉,积尸而冢,sigh,惨啊。 高宗的诏书和在契丹的失败并没有挡住百济和高丽的步伐,永徽六年,两国联合靺鞨又侵入新罗北部疆域,此时真德女王已死(永徽三年),继位的金春秋马上上表高宗求援,大唐派出营州都督程名振、左卫中郎将苏定方带领的大军征讨高丽,在新城再次击败高丽,纵火焚烧其外城及郊区村落后,班师回朝。
十二、百济国破 显庆五年(660 年),大唐正式发兵,征讨百济。百济这个国家前面提到的并不多,此时该国一把手是扶余义慈,由于地处半岛西南,一直没和大唐发生正面冲突。在半岛争锋中,基本上是和高丽一起进攻新罗,同时联合倭国日本,对抗大唐。高宗数次谕旨都没能让百济俯首帖耳,且从战略上讲,“欲灭高丽,先诛百济”,作为新一轮“安东计划”的第一步,挥戈进军,目标百济。 进攻百济的前敌总指挥是左武卫大将军苏定方(唐史里看苏是一位良将,不知怎么说唐里那么龌龊),率水军及陆战队共十万,从城山(山东荣城)渡海,同时命新罗王金春秋为嵎夷道行军总管,配合苏定方部,夹击百济。百济军驻守熊津口(今锦江之入海口)抵抗,定方纵击,百济大败。唐军乘潮水长风破浪,趋真都城一舍而止。百济依然不投降,攻而破之,斩首万馀级,拔其城。百济往扶余义慈带着太子隆逃往北鄙,苏定方部围城。此时义慈次子扶余泰自立为王,带领军民固守,相持之际,内部出现了问题,义慈之孙,扶余文思开始担忧了,“王、太子固在,叔乃自王,若唐兵解去,如我父子何?”--唐军一走,文思父子脑袋就不太安稳了。于是与左右顺着绳子降出城门,百姓也怕战火泱及,也不顾扶余泰的阻止,跟着也出来了,如此局面不可收拾。唐军趁机跃过城墙,大唐的旗帜,终于在百济国土升起。 至此,扶余泰开门投降,唐军俘获新罗王扶余义慈及太子隆、小王孝演、百济将五十八人等送于京师。百济旧分为五部,统郡三十七,城二百,户七十六万。高宗以其地分置熊津、马韩、东明、金涟、德安等五都督府,各统州县,立当地的老大(酋渠)为都督、刺史及县令等大小官员。命郎将刘仁愿守百济城,右卫郎将王文度(这位王同学在几年前随程咬金出击西突厥时表现很恶劣,害得老程一世英名不保。题外话,不表)为熊津都督,总兵以镇之。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对于百济遗族的哀思,那些耀武扬威地践踏百济国土的大唐将士是没法体会的,然而他们又可曾想到,若干年后的大唐子民们,会吟出这样的诗句呢?
十三、龙朔之变 大唐虽然在百济驻军,但当地地方官员基本上是百济遗族。以夷制夷虽然成本较低,不过也有问题。龙朔元年(661 年),百济和尚道琛、旧将福信率众据周留城反唐。同时遣使往倭国,接回故王子扶余丰,立为王。百济西部、北部并翻城纷纷相应。道琛等率众包围了据守百济府城的唐将刘仁愿。 百济人反叛的时候,当时大唐驻百济的军政领导是刘仁轨(原任王文度渡海的时候遭海难。这位刘大将军的名字大家应该记住,正是他赢得的中日第一次海战的胜利,这是后话,这里压下不表)。府城告急,仁轨将军会同新罗军迅速杀到,一路披靡。道琛等在熊津江口立栅以拒唐军,唐新联军四面夹击,百济叛兵退却入栅,秩序混乱桥梁狭小,战死淹死达万余人。此战一败,道琛等撑不下去了,撤至任存城据守,府城之围告解。 虽然兵败,道琛和尚还是自称领军将军,福信也自称霜岑将军。二人招诱百济旧人,气焰愈发嚣张起来。恃众骄倨之际,又内讧了,不知为什么福信又把道琛给杀了,并其兵众,继续对抗大唐。 与此同时,苏定方苏大将军正在进攻高丽,虽然围困平壤,最终还是不克而还。鉴于高丽方向出师不利,高宗下敕书给仁轨,“平壤军回,一城不可独固,宜拔就新罗,共其屯守。若金法敏藉卿等留镇,宜且停彼;若其不须,即宜泛海还也。”(此时新罗的原领袖金春秋已逝,其子金法敏继位)。诏书大意是令刘部撤至新罗境,若新罗挽留,则驻军当地;如果那边不愿意,则渡海回国。这段敕书值得注意,现代中国学者为歌颂朝中友谊,解脱大唐对朝鲜诸国的战争时经常引用此段,表明大唐并无意其领土。不过单以诏书来看,主要原因还是“一城不可独固”,而且看情况决定是否屯守的土地指新罗,那么对百济呢?对于高丽,尚可以打出“箕子国”“玄菟郡”的旗帜,那么,对百济呢? 虽然最高统帅部发来撤军令,刘大将军依然决定固守,在发表一番国家社稷,人臣尽衷的主题思想后,又审时度势,分析战局:“主上欲吞灭高丽,先诛百济,留兵镇守,制其心腹。虽妖孽充斥,而备预甚严,宜砺戈秣马,击其不意。彼既无备,何攻不克?战而有胜,士卒自安。然后分兵据险,开张形势,飞表闻上,更请兵船。朝廷知其有成,必当出师命将,声援才接,凶逆自歼。非直不弃成功,实亦永清海外。今平壤之军既回,熊津又拔,则百济余烬,不日更兴,高丽逋薮,何时可灭?且今以一城之地,居贼中心,如其失脚,即为亡虏。拔入新罗,又是坐客,脱不如意,悔不可追。况福信凶暴,残虐过甚,余丰猜惑,外合内离,鸱张共处,势必相害。唯宜坚守观变,乘便取之,不可动也。” 引这么一大段古文,实在是有劳各位的眼睛,不过从中也可一窥当时大唐的战略思想和半岛时局。类似于施琅力主留守台湾,刘大将军的确是大智大勇,如果当时不是他力主“坚守观变”,说不定倭国就能提前九百年染指朝鲜了。(1592年,丰臣秀吉侵朝)。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刘仁轨将军这颗打入“敌人”内部的钉子,终于坚持了下来,而百济更兴,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当然,最后的结果只是便宜了新罗,大唐不过是嫁衣裁缝罢。
十四、中日一战(上) 刘仁轨的留守并不是消极防卫,而是积极地寻找战机。在攻克支罗城及尹城、大山、沙井等地之后,又瞄准了“临江高险,又当冲要”真岘城。这里叛军重兵防守,所谓敌之要点,我之要点,唐新联军以一场漂亮的夜袭战拿下该城,至此打通熊津府城与新罗之间的运粮通路,深入敌境的孤子终于做活,从而改变了整盘棋的态势,吹响了大唐反击的号角。 百济兵败不说,内部又如刘将军所料,“鸱张共处,势必相害”,福信设计欲杀百济故王子扶余丰,后者事先觉察,先发制人杀了福信。大敌当前的内讧真是雪上加霜火中送炭,眼看不济,王子丰去请日本人了。 其实百济和日本的联系可以上溯很久以前。永徽四年(653 年)两国 “通好”,连同高丽,形成三国轴心,对抗大唐新罗联盟。而扶余丰自己就是百济派往日本的“质子”。显庆五年(660 年),也在大唐灭百济之后,时任齐明天皇就难波城组织了抗唐援百指挥部。次年,日本加紧部署,至龙朔二年,天智天皇终于派出了二万七千多人的远征军,由毛野稚子等率领,应百济扶余丰之邀,援助百济了。 日军最初并不攻百济唐军,而是攻下新罗沙鼻歧,奴江二城,意在切断唐罗联系。此时唐军也没闲着,孙仁师(怎么唐军将领都是“仁”字辈的?)带着淄、青、莱、海之兵七千人渡海来到熊津。兵力大盛之后,几位“仁”将军商量进军路线,有人提议:“加林城水陆之冲,请先击之。” 仁轨不同意:“加林险固,急攻则伤损战士,固守则用日持久,不如先攻周留城。周留,贼之巢穴,群凶所聚,除恶务本,须拔其源。若克周留,则诸城自下。”,这个周留,就是道琛福信作反的根据地,故有“除恶务本,须拔其源”一说。 唐军的部署是这样的:孙仁师、刘仁愿及新罗王金法敏走陆路,刘仁轨及杜爽、扶余隆率水军及粮船走水路,从熊津江往白江以会陆军,共同进攻周留城。唐新联军水陆夹击周留,百济守军抵抗不住,连连告急,日军派兵来援,至此,中日主力终于碰面,大战在即。
十五、中日一战(下) 关于中日之间第一场海战,“中国历史上四次抗日战争”一文记叙颇为精彩,这里偷个懒,摘抄一段,与诸君共读: --------------------------------- 周留告急,倭将庐原君臣领军万余越海而来,准备自白江口登陆。周留城即建筑在白江河口上游不远处的左岸山地上,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峻溪隘,易守难攻。当时,尽管唐新联军已从三面包围了周留城,但百济只要能确保周留至白江一线安全畅通,就能得到倭奴从海上的支援,从而据险固守。因此,白江成为维系周留存亡的生命线,两军都誓在必争。 唐新水军首先到达白江江口。27日,倭奴水军也从海上抵达白江,两军遭遇。从当时双方的实力来看,大唐水军7000余人,170艘战船;倭奴水兵万余,1000多艘战船。倭奴虽然在人、船数量上多于我方,但大唐水军船坚器利,武器装备优于倭奴。对于这次战斗,中国的史书记载简略。在《旧唐书.刘仁轨传》中仅有“仁轨遇倭兵于白江之口,四战捷,焚其舟四百艘,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余丰脱身而走”的概括。倭奴史籍对此则有详细的记叙“大唐军将率战船一百七十艘,阵列于白江村。戊申(27日),日本船师初至者,与大唐船师合战。日本不利而退,大唐坚阵而守。己申(28日),日本诸将与百济王不观天象,而相谓之曰:‘我等争先,彼应自退。’更率日本乱伍中军之卒,进打大唐坚阵之军。大唐便自左右夹船绕战,须臾之际,官军败绩,赴水溺死者众,舻舳不得回旋。朴市田来津仰天而誓,切齿而嗔杀数十人,于焉战死。是时,百济王丰璋与数人乘船逃去高丽。”(《日本书记》卷二十七《天命开别天皇》) 由上可知,此战唐将刘仁轨首先采用以逸待劳的战略战术,以旺盛的士气,率战船阵列于白江,因而在第一次较量中,轻而易举地就使倭奴“不利而退”。接着在次日的战事中,又利用唐军之战船高大坚固的优势,将倭奴的船只左右夹住,使其不得回旋,再施以火攻战术,焚倭奴之战船400 多艘,取得了战斗的最后胜利。而倭奴则是盲目冒进,8 月27日刚至白江,就与严阵以待的唐军交战,被迫“不利而退”。次日竞“不观天象”,仅凭一股蛮勇,毫无秩序地向早以列成“坚阵”的唐军冲击,结果在“须臾之际”惨遭失败。倭将朴市田来津被格毙,百济王扶余丰逃之夭夭。 倭奴水军惨败的消息传至周留城,守城的百济王子扶余忠胜见大势已去,遂于9月7日率百济守军及倭援军向我天朝投降;倭奴之陆军闻此,也不寒而栗,“相谓之曰:‘州柔(即周留)降矣,事无奈何。百济之名绝于今日,丘墓之所,岂可复往?’”(《日本书记》卷二十七《天命开别天皇》)遂于白江之战的幸存者一道,乘船滚回了倭穴,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抗日战争战争至此结束,日本势力退出了朝鲜半岛,其入侵中国的野心也随之破灭。--------------------------------- 白江口与周留城的战略地位,其实有点像现在现在伊拉克的乌姆盖斯尔。谁控制了水道和港口,谁就控制了后勤补给线。美军如果拿不下乌港,后援部队特别是第四装甲师的装备运送就比较困难,一千多年前的日百联军面临也是同样的问题,当然攻防关系并不相同,嗯嗯,这里其实是闲聊。 个人认为,这场战争称为“抗日战阵”并不贴切,因为整个战略事态中大唐处于攻击而非抵抗的境地。相对于后几次与日本人交手,这战打得最干脆,巍巍大唐,太宗他老人家那句话说得就是有力:“后敢于天子战乎?”。然而痛快之余不由有些茫然,庞统同志有言,“伐人之国而以为乐,非仁者之兵也。”,仔细想想,这次战争中大唐扮演的其实就是侵略军,而日本倒是应百济王子邀请来援助的。历史就像一出戏,在朝鲜半岛的舞台上,中央天朝与东瀛扶桑彼此交换着面具轮流登场,唯一不变的,只有弱肉强食。
十六、白马之盟 周留一战,百济诸城重又归顺,孙仁师刘仁愿凯旋回朝,仁轨将军留守。大唐中央又任命百济太子扶余隆为熊津都督(用现代朝鲜学者的话来说,就是大唐立的傀儡政权)。又吩咐新罗百济和好。麟德二年(665 年),扶余隆与新罗王金法敏以白马血为盟(武德九年,太宗皇帝在渭水河畔和突厥酋头颉利同志也玩了一次“刑白马设盟”,那年头,白马血大概和希腊的橄榄枝差不多),并设盟文,先是责备百济“迷于逆顺,不敦邻好,不睦亲姻。结托高丽,交通倭国,共为残暴,侵削新罗,破邑屠城,略无宁岁”,又歌颂大唐仁者无敌,最后敦促新罗百济“刑牲歃血,共敦终始;分灾恤患,恩若弟兄”云云。 整篇盟文骈四骊六洋洋洒洒,比较有趣的是对扶余隆身份确定:“立前百济太子司稼正卿扶余隆为熊津都督,守其祭祀,保其桑梓。依倚新罗,长为与国,各除宿憾,结好和亲。恭承诏命,永为籓服”。与之前任命王文度和刘仁轨为熊津都督不同,这次任命的是百济太子扶余隆。此前候高宗曾以新罗国为鸡林州都督府,授金法敏都督。大唐的意图,大概真希望两个都督能够“恩如兄弟”,然而…… 白马设盟之后,刘仁轨也告辞离开半岛,唐军一撤,扶余隆不敢留在百济,跟着一起回到京师。仪凤二年(677 年),再拜扶余隆为光禄大夫、太常员外卿、兼熊津都督、带方郡王,让他回归本蕃,安辑余众。然而此时百济本地荒毁,渐为新罗所据,扶余王子慑于新罗威势,不敢回归故国,最终客死高丽。此后大唐还册封其孙扶余敬为,然而百济故地逐渐被新罗及渤海靺鞨所瓜分,作为独立的国家和民族,百济不复存也。

十七、兄弟阋墙 坚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崩溃的。历史就像一个站在河边长吟着逝者如斯夫的老头,无奈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重复故事,这回,轮到了高丽。 百济战事还未尘埃落地,唐军就开始敲打高丽了,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皆无大功而还”。显庆五年(660 年)初平百济之后,高宗同志就想来个亲征高丽,完成老爹未完的心愿。蔚州刺史李君球谏言道:“高丽小丑,何至倾中国事之?有如高丽既灭,必发兵以守,少发则威不振,多发人不安,是天下疲于转戍。臣谓征之未如勿征,灭之未如勿灭。”,其实这也算是房玄龄遗言的延续,高丽并没威胁到大唐,要玩真的代价又太大,不值。武后也苦劝高宗,大唐的First Gentleman是好好先生,自然是言听计从了。 最高统帅不出征不等于东线无战事。龙朔元年,苏定方围平壤,不克而还;次年,庞孝泰以岭南兵驻扎蛇水,泉盖苏文攻之,苏定方解围而归。小小高丽就像一颗捶不扁、炒不爆、砸不碎、煮不透响当当的铜豌豆,泱泱大唐楞是拿它没办法。直到乾封元年(666 年,不知道李治什么毛病,三天两头改年号,不觉得烦么?),事情出现了转机,一场不期而至的变化,豌豆开始有裂缝了。 机会是以高丽绝世枭雄泉盖苏文的去世为开始的,老泉担任莫离支的二十年,是带领着高丽军民与大唐争锋的二十年,这么一撒手,光荣与梦想就成了过眼云烟,于他自然是万事皆空,可是对他那三个宝贝儿子.... 泉大帅过世之后,长子泉男生继任莫离支,很老套的,他和两个弟弟男健和男产势如水火,大家不顾西边大唐的威胁,各立朋党,相互攻击,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老大男生被两个兄弟赶跑,逃到国内城据守,并打发儿子泉献城(看着名字起的,一听就是要卖国)跑到长安“求哀”,盖苏文的兄弟也割地请降。一连串的变故简直像天上掉馅饼啊,高宗立刻召令左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率兵前去应接,后面还跟着左金吾卫将军庞同善、营州都督高偘(二人为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薛仁贵、左监门将军李谨行等等,救援友邦人士泉男生去也。 九月,庞同善大破高丽军,泉男生率兵会师,诏授特进辽东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抚大使,封玄菟郡公--注意了,还是那个“玄菟郡”。
十八、李大将军(上) 当高丽从一颗非凡的铜豌豆变成一颗平常的菜豌豆之后,东征高丽又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时,大唐的一代将星李勣李大将军,再次闪亮登场了。 (以下两篇,基本上是介绍李大将军的生平,和安东的主题并无直接关系,只是实在是喜欢这位李将军,不由得不多说几句) 除去王族,大唐共有两位李大将军,而且在民间传说中两位都是多智而近妖的半仙--李靖和李勣。现实中的二李也堪称是唐初最出色的帅才,都是入选凌烟阁(太宗同志充满了革命浪漫主义的一笔)的人物,虽然一个排名第八(李靖),一个排名第二十三。二李都是半路加入革命队伍的,资格比不了从太原开始就跟着李渊打天下的老红军;玄武门之变时保持中立,又被尉迟敬德、张公谨和程咬金这帮打手比下去了(秦琼虽然也是主要打手之一,不过功德不多,排二十四--孙山之位)。凌烟阁里其他武将大多是冲锋陷阵取上将首级的悍勇之将,要论帅才,还得推二李。 由于年齿已高,李靖李药师没赶上第一轮征高丽(实际上晚年的李靖基本上处于养老装傻的状态--本事太高避嫌疑),其他的一些将官也是大多只赶上一轮,历经太宗高宗两朝,且都担任安东军第一把手的,还只有这位李勣将军了。 说到李勣,他的革命经历跟其名字一样错综复杂。最早的时候,李勣叫徐世勣,字懋功,也就是说唐里瓦岗寨中的诸葛亮。现实中,当他还是小徐时,的确是瓦岗军龙头老大翟让的手下爱将;李密火拼翟让时差点丢了脑袋,不过还是被笼络过来,继而又成了李密的心腹大将;李被王世充pk之后,徐将军独守黎阳仓(大隋的战略贮备粮仓),由故人魏征招揽降唐。比较感人或者说比较高明的是,他以故主李密的名义投降,这一赤胆忠肝的举动把本来就有点天真的李渊感动得不得了,龙口一开,赞其“纯臣”,并赐“李” 姓。这一来,徐世勣消失了,出现的是李世勣。 身为纯臣的李将军照例忠于大唐,只是中途降了窦建德--因为老窦把他爸当人质。忠孝怎么双全呢--诈降啊,明里为其效力,暗中伺机谋杀窦帅,最终还是事泄败落,所幸逃了出来,更幸运的是老父也在后来太宗破窦后平安归来,李将军终于可以一面幸福地为大唐尽忠,一面幸福地为高堂尽孝了。其实忠孝二字并不足以论李将军,割股肉以啖故人(单雄信)也足以冠之以“义”字。哎呀,忠孝义三全,兼立不世之功名,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十九、李大将军(下) 回归大唐后李世勣所立第一大功是洛阳之战中收虎牢,此举成功地割断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的联系,从而为二人的灭亡奠定了基础。洛阳一战是大唐建国阶段的一个里程碑,世民因此荣膺天策上将军衔,相应的,世勣也当上了下将。之后李大将军又从破刘黑闼、徐圆朗、辅公祐,由此宇内平定,中央天朝名副其实地姓李了。 按照高祖李渊的本意,李世勣这个名字就这么一直叫下去了,然而计划跟不上变化,一场李世勣置身事外的政变,却让他不得不再次改名--因为李世民不再是秦王,而是太宗了。贞观之后,“世”字犯讳,于是“李勣” 又代替“李世勣”,走上了历史舞台。(李将军的名字还有故事,武后专权时,其孙李敬业继续作大唐的纯臣,发起了“匡复”之战,事败后祸及先祖,一家老小打回原形,一时间李勣又变回徐世勣。所谓一叶知秋,李大将军的名字变迁,也算是唐初风云的一个缩影了)。 安内之后,自然该攘外了。玄武门的中立,并没让他失宠。很快的,李勣协同另一个同样没掺和进皇家事的李靖出现在对突厥作战的第一线。二李组合大胆出击,成功地铲除了大唐的心腹之患--突厥可汗颉利。这位草原英豪当年逼得太宗同志窘迫地大摆空城计,最后却被俘,在大唐作寓公以终老,所谓的“无常”,就是说这个吧。 平定颉利部后,李勣扎根大西北,一干就是十六年。身为并州大都督府长史(都督是远在长安的晋王李治,也就是后来的高宗,李勣是实际上的一把手),李勣安抚边境,塞垣安静,突厥不敢南下求食,太宗赞其“贤长城远矣!”,比长城还牛,唯我李大将军! 李大将军的卓越军功和纯臣品质(用现在的话就是德才兼备又红又专)使之成为太宗的肱骨之臣,太宗对其信赖和依靠也溢于史书。贞观十五年李勣暴病,大夫说要用胡须烧灰作引(古时大夫总是神秘主义者),太宗二话不说就喀嚓若干龙须。贞观十七年间太宗诸多儿子中的几小撮作乱,结果就是老实头李治当上接班人,太宗决定时也先通知了李将军以及长孙无忌、房玄龄、李世绩和楮遂良(前两位凌烟阁排名第一、第五),隐有顾命大臣之意,而李是四人中唯一的武将。太宗也知道李治跟自己差得远,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儿子,太宗他老人家颇使了些手段。某次筵席上,半醉半醒有意无意间顾勣曰:“朕将属以幼孤,思之无越卿者。公往不遗于李密,今岂负于朕哉!”,李勣自然是肝脑涂地一塌糊涂,俄而沉醉,太宗又解御服替他挡一挡风寒。如此的隆恩不断,临终前却又降了了李将军的职,且听他是怎么跟儿子吩咐的:“汝于李勣无恩,我今将责出之。我死后,汝当授以仆射,即荷汝恩,必致其死力。”主子英明,臣下也不胡涂,李勣心领神会地卷铺盖下乡,专心等着新皇出世。 高宗继位,李大将军重回领导核心圈,虽然一再受封加官,却一直没有报效新主的机会。就这么太太平平地过了十几年,终于在七十岁的时候,等到了铜豌豆变菜豌豆…… 太宗未完成的心愿,总有在高宗年间了结,李大将军也走完了他光辉的一生,战斗的一生(灭高丽后第二年即辞世,时年七十六)。身为三朝老臣,李大将军西北定突厥,东北安高丽。诚如史书中所赞:“近代称为名将者,英卫二公(英国公李勣、卫国公李靖),诚烟阁之最”,“功定华夷,志怀忠义。白首平戎,贤哉英卫”。然而,一个国家的英雄,往往是另一个国家的噩梦,譬如日朝民众眼里的丰臣秀吉绝对是两个样,那么现在的朝鲜人民,又怎么来看李大将军呢?
二十、重返高丽 乾封元年(666 年)十一月,高宗命英国公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裨将郭待封等再次征伐高丽,契苾何力、庞同善协同作战。诏独孤卿云由鸭渌道,郭待封积利道,刘仁愿毕列道,金待问海谷道,并为行军总管,都由李勣节度统领;将燕、赵等地的粮食储存于辽东以供大军东征。 第二年年初,李勣大军渡过辽河到达新城。新城为高丽西部重镇,最为要害。若不先拿下此城,其余的都不好办。唐军于新城西南,据山筑栅,进可攻退可守。或许是多年征战让人厌战,或许是泉家兄弟阋墙让人灰心,没打多久,城中居然“窘迫”起来,“数有降者”,最后高丽军民干脆把头头五花大绑出城投降。贞观年间坚贞不屈的高丽军的后人们一下成了识时务的俊杰,自此唐将所向披靡,连战连捷,一下就拿下十几座城。与此同时,郭待封率领水军渡海,趋平壤。 李勣带领着薛仁贵继续进军,乾封三年,攻克扶余城。庞同善等驻守新城,高丽泉男健带兵来袭,薛仁贵回头救援,大战高丽于金山,不能胜。高丽军鼓而进,势头甚利,唐军避其锋锐,从侧翼突击,高丽军大败,战死者五万余人。薛部趁势追击,克南苏、木底、苍岩三城,攻城掠地,与李勣军汇合。此时御史贾言忠还朝,高宗问战势如何,贾御史答曰:“一定攻克,先帝之所以没能成功,是因为敌人还没到穷途末路,而且古人云:‘军无媒,中道回’。现在高丽兄弟阋恨,祸起萧墙,男生投靠我大唐,高丽的情况底细,我尽知之,加上将士们尽忠奋力,一定能打下来。且高丽祕记曰:‘不及九百年,当有八十大将灭之。’,高氏自汉立国,到现在正好九百年,李勣也正好年近八十。高丽又遭饥荒,人相掠卖,地震裂,狼狐入城,分穴于门,人心危骇,这次肯定能一举而克。”这位御史大人分析得倒基本精辟,只是高丽祕记一段比较搞笑--应于天,顺于时,历史唯心论嘛,如果真有这样的说法,大概也是大唐搞的心理战吧。 泉男建兵败金山后,又带着五万人马来袭扶余,李勣于萨贺水上,斩首五千级,俘兵三万,辎重无数。继而攻克大行城,与刘仁愿部会师。之后又与契苾何力会师于鸭渌,克辱夷城,唐军围困平壤。
二十一、高丽云散 当城外上演着Enemy at the Gate时,平壤城内高丽贵族也出现了分化:高丽王高藏和泉男建派泉男产带着九十八个高丽军政领导举着帛幡出门投降,并愿意随军前往大唐(当俘虏么)。对投降的敌人咱们当然是宽大处理,李大将军以礼相待。然而比较有趣的是,从此男建同志就大门一关,继续固守不降,难道想凭借那一百个人质就像让大唐退兵么?李勣显然不是好打发的,移师城南,继续围困。不知为何不发扬高丽守城的优势,小泉大帅频频派兵出战,自然是被正在势头上的唐将痛扁。眼看大势已去,平壤城内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分裂,泉男建手下的一个捉兵总管信诚(这位还是个和尚,当时朝鲜半岛的和尚似乎热中于政治武功,前有百济的道琛,现在高丽又蹦出一个)秘密派人出城请降,愿打开城门作内应。五日后,信诚和尚果然很诚信地打开城门,唐将涌入,登城鼓噪,大烧城楼,平壤城内烟火四起。光荣的平壤,伟大的平壤,那个让隋炀帝却步的平壤,那个让唐太宗遥遥相望的平壤,终于在大唐总章元年(668 年)十一月的一个冬日,沉沦于敌手。 平壤沦陷之后,整个高丽再没有像样的抵抗,其王高藏、泉男建等被俘,其国五部七十六城、并户六十九万收于大唐。李勣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所掳高丽兵卒献于昭陵,告慰先帝英灵。高藏身不由己,免罪授司平太常伯;泉男生乡导有功,授右卫大将军,封汴国公;其子献城为司卫卿;泉男建先降,授司宰少卿;泉男产顽冥抗拒天兵,发配黔州;和尚信城献城有功,封银青光禄大夫。李大将军加封太子太师;薛仁贵封威卫大将军。正是:丞相鱼鱼工拥笏,将军跃跃俨登坛。 历经两代,高丽终被大唐铲除,“内为前代雪耻,外为新罗报仇”,不亦乐乎。太宗要比高宗高明很多,然而安东大计却成就于后者,颇有彼一时,此一时之叹。贞观年间,高丽虽然内忧外患,然而全国上下一条心,而太宗用兵之际又时时想着表现大国风范,以仁义之师自居,未免缚住手脚,只拿一只手打仗,又错误估计敌情,五胜之论无一兑现,怎不铩羽而归。高宗期间本来也会够艰苦,可是高丽在泉盖苏文离世后就江河日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内讧,铁打的江山也成了破烂流丢一口钟,纸面上简单的实力对比最终也转化为实际战果,老泉同志如若泉下有知,会作何而想啊。 红楼梦中有这样一段判词,“终久是云散高唐,水涸湘江。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若换成山高云散,水丽江涸,倒也应景。消散的高丽成就了统一的新罗,朝鲜终于有了一个声音。回头看看,不知现在的朝鲜人对当年的内战有何感想,就像我们去看秦灭战国,亡国耻臣子恨恐怕都没了,谁知道谁是谁?呵呵,“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公元十世纪初,王建创立高丽王朝,取代新罗,成为朝鲜的新王,然而这个高丽与唐之高句丽不尽相同,非本篇所述,不提)
二十二、余音袅袅 经过近三十年的征战,百济和高丽两颗胜利果实终于落在大唐和新罗的面前,这对共历患难的兄弟(兄弟一词其实不准确,呵呵)在成功之后亦不能有福共享,实际上,排挤侵斥早就开始了。 唐灭百济后,虽然扶持扶余隆为特首,并屯兵驻守,但新罗已开始侵吞原百济故土,以致扶余隆一直流亡国外,最后客死他乡。大唐遣使责问,新罗表面唯唯诺诺,实际还是蚕食如故。 总章、咸亨年间,迁徙到江淮、山南(朝鲜文献称穷牟城,恐怕不是咱们现在理解的江淮等地)的高丽民众在钳牟岑(朝鲜称剑牟岑)带领下造反,立高藏外孙安舜为主。高宗诏高偘、李谨行等征讨,征战中安舜杀钳牟岑并逃往新罗,同时新罗也发援兵来救,高偘破乱兵于安市、泉山,俘获新罗援兵两千。李谨行部也连战连捷,平壤城垣残破,不可固守,叛军纷纷逃往新罗。 此时的新罗一方面吞噬百济旧地,一方面又在道义上物质上支持高丽叛众,俨然成了反唐大后方。高宗震怒,下旨削去高丽王金法敏官职,命其弟金仁问(当时在长安,作人质?)为新罗王并返回半岛。同时任命刘仁轨为鸡林道大总管讨伐新罗。唐军才一动手(唐书说唐军“三战,虏皆北”,朝鲜文献又说“经过全城、买肖城两次会战,取得历史性大捷”,简直就像现在美伊的战报,矛盾并胡涂着,以下除却注明,皆依咱们这边的记载),金法敏马上屈膝,使入朝谢罪,并上贡金银财宝无数,高宗有了面子,于是也就罢手,复法敏官职,虽然虽然风平浪静,但是百济和高丽的领土,已被新罗侵占了很多。(朝鲜文献称,“676 年,唐军试图从所夫里州附近的海上登陆,有背心落实的率领的水均击退”。唐史中未见相关记载)。 就这样,新罗表面上尊敬服从大唐,一有“错误”就进行“自我批评”,实际却我行我素,加紧排挤大唐在半岛的势力,“收复”百济高丽故土;成功地在不触怒大唐的前提下,逐步统一半岛。其实大唐也未必在乎这朝日鲜明的江山,核算戍守成本,不值,而且新罗并没有触及大唐实际利益,表面必恭必敬,大国心理得到满足,终于也不再计较。高宗上元三年(676 年)二月,大唐将安东都护府搬到辽东故城,熊津都督府搬到建安故城。新罗也不再向北拓展领土,双方关系维持在冷淡的“友好”气氛中,呵呵,这样的气氛似乎有点熟悉。 太宗、高宗事情的半岛风云,基本如此,后来由于渤海国的崛起,唐与新罗又走到一起,逐渐密切起来,玄宗开元二十三年(735 年),唐与新罗会盟,约定两国以今大同江(大同江流经平壤)为界,至此,大唐之东平安无战事,在双方与时俱进的同时,中国和朝鲜的双边关系也走入了新时代。 大唐安东,其实可以看作隋征高丽的延续(参考房玄龄“内为前代雪耻” 语),是中央天朝一种强权大国心理的表现。并不一定感受实际威胁,也不一定就是为了什么实际利益,就是看你不听话,看你不顺眼。与隋炀帝不同的是,唐期间并没有“败”令智昏,倾一国之力和高丽死磕(其实太宗有这嫌疑),东征高丽并没败坏大唐国力,而新罗的金氏政权也巧妙地利用了各方矛盾,游刃于大国强权之间,最终统一朝鲜,成功后也没自我膨胀,走向于大唐对抗的道路,其实双方都彼此让了步,适可而止。大唐得到了边境安宁,朝鲜得到了内战结束,而这样的和平结果,却又通过战争的手段得到。翻翻历史,看看现在,战争与和平的轮回,似乎成为人类的宿命,分分合合,天下事吧。 全文终
哦~
俺滴天哪~~~
:L :L :o
看起来有点累~~~~~~~~~
原帖由 不战屈人 于 2007-2-23 21:12 发表
看起来有点累~~~~~~~~~

知己啊~~~~:') :') :')
:handshake :handshake
(我已经服用好多健胃消食片了~;funk )
古代的白马可真够倒霉的。只要一盟誓,就得弄一匹宰了。
秦的领土扩张也不小啊.明也没闲着,可惜明没保住越南,是最大的遗憾.
好文啊!兄台,你这些东东是上哪儿找的啊?篇篇都是精华啊!
不是好文我是不会转的,不像以前是为了混积分,现在转好文只是想给同好分享而已.:D
分享,分享,有帖子看你们还累,怕累的跟我一样看一行跳三行,一下就看完了~~
原帖由 自由如风 于 2007-2-24 15:48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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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得差不多了~
君就会马上在发一些来~
(而且跟算好了时间一样~: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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