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中的福州战役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8 13:50:19
一、福州绥署的防御布署
              在厦门失守之后,驻闽绥署的海岸防务在态势上依然不改其依沿海要港划区分守的布署,陈仪主任在厦门失守之后开始寻找部队充实海防,除了第八十师与第七十五师之外,陈仪以四个保安团编成新二十师。虽然福建只有三个正规师,但是当局也成立了一个第一○○军军部,以原第八十师师长陈琪将军升任军长。早期因为在闽没有重兵,所以第四集团军总部被取消。但是在第一○○军成立之后,为了让陈仪能在职务上名正言顺地指挥野战军,于是又核定成立第二十五集团军总司令部。陈仪以总司令身份指挥第一○○军以及马尾要港司令部,海军战队独二旅与闽省团警。于是在区区三个步兵师之上,居然加了三层高司单位!
              与黄主席一样,陈主席在抗战军兴之后也奉命兼任福建省人民抗敌自卫军总司令,负责强化民防并发展民间武装以支应作战。福建省与浙江省大不相同,福建民风强悍,早年民间武装甚多,特别是该省在民国初年位于广东与北洋军系间的缓冲区,所以战乱频仍,从许崇智开始福建的民间武装就没有断过。早期的福建督军李厚基较无威望,省内各派互斗,无法形成较强的控制力,所以陈炯明练兵时宁可选择闽南作为避风港。在孙传芳实力入闽之时福建省内已经形成了众多号称“民军”的民间武装。这批福建民军与四川军阀相似,均勇于私斗以扩张自己防区,并任意征税,鱼肉人民,部份民军甚至兵匪不分。这些民军在战力上扰民有余,作战不足,而且喜欢自相残杀。不过王永泉、孙传芳、周荫人等历任福建军事长官对这批民军均采招抚政策。广州政府则有意利用这批民军反对北洋军队,抗战时期的军法执行总监的何成浚上将早年曾双手空空入闽宣抚,口舌之间即成立拥兵三个旅的兴泉永总指挥部。在北伐时期何应钦将军以劣势兵力打败了在北洋军系中素称惯战的周荫人第十二师系统,闽军总司令周荫人上将率残部逃往江苏。王纲解钮后福建的各路民军又开始大行其道,为祸甚烈。国民政府早期的闽省主席杨树庄对这批民军恨之入骨,做为省政府主席,他的政令竟然不能出十县之外。于是杨主席意图将省内民军全部调离其盘据多年的防区以逐一收拾,结果杨主席反而被逼下台。继任的代主席方声涛本身就是早期的民军小首领,于是继续抱持招安态度,直到一九三二年蒋光鼐上将率第十九路军入闽之后才对这些民军进行解散或清剿。这些土军阀跟本不是第十九路军的对手,被蒋主席在一年之内解散完毕。当一九三四年闽变结束,陈仪继长省政之际,福建这批民军已然消声匿迹,只有少数化为流匪在闽西山区或闽海流窜。
              在抗战军兴之际,福建省内的行政组织已臻齐备,陈主席若取法邻省余主任向民间武装作抗日之呼,以福建在近代的纷扰历史,不难立马成军。但是陈主席并没有这么作?他组训民防自卫部队的成效反而比文风殷盛的浙江省还来的差。福建省在战前原本已编组了十个保安团,在抗战初期保安部队的规模并未增加,只加了两个师级指挥单位。一个是新二十师,一个是以新任保安处处长黄珍吾将军兼任的福建省保安纵队。福建在抗战中期的部队规模几乎与战前无异,所不同的是多了许多高司单位。
              福建省保安处谍报组组长张超中校是军统局的闽北站站长,这位闽北站站长对抗日相当热诚,在抗战开始之后即呼吁陈主席利用福建民军的力量扩张民防自卫武装,但陈主席置若罔闻,反而要查办张组长。戴笠将军与陈主席私交素笃,于是召回张超。张超抵达汉口谒见戴将军时报告利用福建民军的构想,获得戴将军首肯,能扩充福建的自卫部队当然是一件好事。于是张超又奉戴将军之命返闽与闽省当局协商编组民枪。不料张超到福州之后不久即被陈主席下令逮捕,陈主席并命省保安处叶成处长马上将张中校处决。据说戴将军在得知张超被枪决之后直接向蒋委员长报告此事并在委员长面前痛哭失声,蒋委员长勃然大怒,行文痛斥陈主席此举简直是目无中央。这位封疆大吏在接获委员长训令后惶恐不安,于是将责任推给叶成并让叶处长顶罪撤职。张超案具体表现了陈主席对加强福建民防的态度,陈仪根本无意加强民防。在邻省黄主席勉力筹出七个自卫军纵队并对各县及行政区的民防武装进行适度扩张的时候,陈仪却对扩张自卫武装表示冷漠(注十七)。
              在厦门失守之后不久福建被划入第三战区。但是陈仪拥有驻闽绥靖主任的职位,与第三战区同为直接向军委会负责的平阶单位。于是在福建的作战布署往往我行我素,直接经办其参谋业务的第二十五集团军参谋处处长唐精武将军回忆道:“陈仪在闽时,在有关军事问题上,有形无形之间,有意无意之中,不免与战区长官部产生矛盾”。
              陈仪对组织团队的消极态度使福建的海防不仅不能成如广东的游击战组织,甚至连邻省浙江那种聊胜于无的自卫军都没组成。当陈仪以驻闽绥署主任兼第二十五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号令海防时,他将海岸线上较重要的福州、泉州与漳州三个港口区划成三个守备区,第一守备区指挥官为第一○○军军长陈琪将军,负责福州地区防务;第二守备区指挥官由福建保安纵队司令黄珍吾将军兼任,负责兴泉地区防务;第三守备区指挥官为七十五师师长韩文英将军,负责漳州地区防务。名义上的总预备队为新二十师及福建军管区教导团等省方直属部队,这些部队虽然号称总预备队,但是全部集中在福州周围,实际上也是福州的防卫部队。
              再加上马尾要港司令部的防守兵力,陈仪的布署就非常明白了。陈主任将“重兵”两个师集中在福州保护省会,其余两个师级单位则分散在两个较重要的港区。所有兵力分散地钉在要点上。
              以福建境内泛滥的民枪,陈仪完全可以取法余汉谋将军发动有效的民防,事实上陈仪也的确公布了游击作战的指导方案。在方案中对游击战的开展作了严密布署,包括规定以县区为分界的游击责任区,战略物资的事先积存,保甲组织与民众训练的强化,开展游击战时指挥官的任务。甚至规定了要在游击根据地预备小型制造厂,修理厂乃至手工作坊。但是这个组织仅存在于公文,在战火真正延烧到福建沿海时,福建当局根本没有作好准备。
            二、早期日军对福建的作战方案
              抗战以前福建与台湾仅一海之隔,因而有大量的日籍或台籍居民旅居福建。在福州市抗战前夕市内有一万五千名领有台湾居民证的居民与千余日人,而且这些日藉或台藉居民大半为从事丑业的无赖恶棍,形成闽省治安的一大隐患。在皇姑屯事变之后日本军人表现其倭寇的盗匪本色,醉心于以凶蛮无理的小动作制造纷争以取得如东北事变的“奇效”,南京的臧本事件即为着例。在福建,胆大无脑的日本军方不断利用日本浪人与台籍莠民滋事以争取制造事变的机会。其种种无耻无赖之丑样,充份证实日本民族性之獐头鼠目。在福建制造事端的日本军方人员多来自其台湾驻屯军,一九三○年代的台湾驻屯军司令官为抗战初期主持华北侵略作战的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寺内在台湾驻屯军司令官任满之后调任陆军大臣,积极主张进犯中国。在寺内时代的台湾驻屯军自然会动作不断。
              这些小动作中最有名的是水户案。水户是福州日本侨校的教师,台湾驻屯军为了制造事端,指使一名台湾莠民李某攻击水户并试图嫁祸。结果李某执行命令时过于热心,竟将水户与其怀孕的妻子一道剌杀,日本军方在事发后马上派遣一队驱逐舰进入马尾港“护侨”,意图扩大事端。虽然日本军方一头热地想借机大干一场,但是完全了解内情的日本福州领事佐藤则不这么想。与多数日本外交官一样,佐藤完全明白自己国人的这种作法不尽在道德上恶劣可憎,在国际关系上更形同小孩玩火。当福建省方与佐藤交涉时,佐藤已经知道港内军舰制造军事事变的时程表,于是很急躁地要求省方代表赶快提出一点“表示”。省方代表一头雾水,日本领事似乎完全无意谈判“惩凶赔偿”,却一心只想以最快速度私了。于是代表直率询问佐藤到底要什么,佐藤也明白回答要省方出个五万元了事。这个钱怎么出呢?省方不可能以赔偿名义,也不愿意宣称抚恤。于是佐藤安排了“捐款”的名义。在杀价到两万元之后省方付了这笔捐款,如释重负的佐藤不久之后即被召回日本,日方也从不提缉凶。不久省方查出此案的真凶李某,日本领事馆急忙安排李某逃往台湾,装作没事。
              在日军大本营的封锁作战关注范围及于闽海之前,福建方面全无剧烈战事,只有日本海军与以台湾驻屯军为主的海盗们时常侵犯沿海岛屿,并掠夺鱼、盐、粮食等物资。完全回到倭寇时代的劫掠性小作战。这些作战规模甚小,不能产生决定性作用。在汪精卫叛国之后台湾驻屯军一度兴奋异常,开始积极招纳失意政客,并且试图攻占福建沿海的菁华区域并以汪精卫名义建立政权。
              除了招纳闽粤失意政客外,台湾驻屯军也资助原孙中山的非常大总统府参军长黄大伟组织伪和平建国军以窜犯闽省海岸。台湾驻屯军对福建省海岸的空虚有完全的认知,即使没有大本营支持,日本在台湾盘据的海盗头目们也梦想着能够以小规模兵力领导伪军完成攻占福建的战功。黄大伟早年毕业于比利时皇家陆军官校与日本明治大学,返国后被孙文延揽到广州,成为孙文早年最亲信的青年将领之一,并被派往许崇智部任军长。黄大伟在孙文发起的一连串大而无当的作战中表现出较杰出的才干,在北伐军被陈炯明击垮后黄大伟率领部份残部退入福建,然后策动王永泉以及一些福建民军取得福州并打垮了福建督军李厚基。黄大伟的杰出表现并没有获得嘉许,孙中山身边的将军们多勇于内斗而不长作战,在兵败之后绝处逢生的许崇智籍故将黄大伟免职以自领福州军权,并游说孙文与黄大伟绝裂及发文通缉。绝望的黄大伟转投陈炯明并得重用,一九二三年黄大伟出任陈炯明部第七军司令。在陈炯明失败之后黄大伟也隐居香江。抗战开始后静极思动的黄大伟却选择落水充作日寇的走狗,开始招兵买马成立伪和平建国军。
              从一九三八年起由台湾起飞的日机不断向福州、泉州、漳州等地进行示威性轰炸扫射,这些没什么战略意义的空袭显出日本海军与其台湾驻屯军对攻占福建的急躁。一、福州绥署的防御布署
              在厦门失守之后,驻闽绥署的海岸防务在态势上依然不改其依沿海要港划区分守的布署,陈仪主任在厦门失守之后开始寻找部队充实海防,除了第八十师与第七十五师之外,陈仪以四个保安团编成新二十师。虽然福建只有三个正规师,但是当局也成立了一个第一○○军军部,以原第八十师师长陈琪将军升任军长。早期因为在闽没有重兵,所以第四集团军总部被取消。但是在第一○○军成立之后,为了让陈仪能在职务上名正言顺地指挥野战军,于是又核定成立第二十五集团军总司令部。陈仪以总司令身份指挥第一○○军以及马尾要港司令部,海军战队独二旅与闽省团警。于是在区区三个步兵师之上,居然加了三层高司单位!
              与黄主席一样,陈主席在抗战军兴之后也奉命兼任福建省人民抗敌自卫军总司令,负责强化民防并发展民间武装以支应作战。福建省与浙江省大不相同,福建民风强悍,早年民间武装甚多,特别是该省在民国初年位于广东与北洋军系间的缓冲区,所以战乱频仍,从许崇智开始福建的民间武装就没有断过。早期的福建督军李厚基较无威望,省内各派互斗,无法形成较强的控制力,所以陈炯明练兵时宁可选择闽南作为避风港。在孙传芳实力入闽之时福建省内已经形成了众多号称“民军”的民间武装。这批福建民军与四川军阀相似,均勇于私斗以扩张自己防区,并任意征税,鱼肉人民,部份民军甚至兵匪不分。这些民军在战力上扰民有余,作战不足,而且喜欢自相残杀。不过王永泉、孙传芳、周荫人等历任福建军事长官对这批民军均采招抚政策。广州政府则有意利用这批民军反对北洋军队,抗战时期的军法执行总监的何成浚上将早年曾双手空空入闽宣抚,口舌之间即成立拥兵三个旅的兴泉永总指挥部。在北伐时期何应钦将军以劣势兵力打败了在北洋军系中素称惯战的周荫人第十二师系统,闽军总司令周荫人上将率残部逃往江苏。王纲解钮后福建的各路民军又开始大行其道,为祸甚烈。国民政府早期的闽省主席杨树庄对这批民军恨之入骨,做为省政府主席,他的政令竟然不能出十县之外。于是杨主席意图将省内民军全部调离其盘据多年的防区以逐一收拾,结果杨主席反而被逼下台。继任的代主席方声涛本身就是早期的民军小首领,于是继续抱持招安态度,直到一九三二年蒋光鼐上将率第十九路军入闽之后才对这些民军进行解散或清剿。这些土军阀跟本不是第十九路军的对手,被蒋主席在一年之内解散完毕。当一九三四年闽变结束,陈仪继长省政之际,福建这批民军已然消声匿迹,只有少数化为流匪在闽西山区或闽海流窜。
              在抗战军兴之际,福建省内的行政组织已臻齐备,陈主席若取法邻省余主任向民间武装作抗日之呼,以福建在近代的纷扰历史,不难立马成军。但是陈主席并没有这么作?他组训民防自卫部队的成效反而比文风殷盛的浙江省还来的差。福建省在战前原本已编组了十个保安团,在抗战初期保安部队的规模并未增加,只加了两个师级指挥单位。一个是新二十师,一个是以新任保安处处长黄珍吾将军兼任的福建省保安纵队。福建在抗战中期的部队规模几乎与战前无异,所不同的是多了许多高司单位。
              福建省保安处谍报组组长张超中校是军统局的闽北站站长,这位闽北站站长对抗日相当热诚,在抗战开始之后即呼吁陈主席利用福建民军的力量扩张民防自卫武装,但陈主席置若罔闻,反而要查办张组长。戴笠将军与陈主席私交素笃,于是召回张超。张超抵达汉口谒见戴将军时报告利用福建民军的构想,获得戴将军首肯,能扩充福建的自卫部队当然是一件好事。于是张超又奉戴将军之命返闽与闽省当局协商编组民枪。不料张超到福州之后不久即被陈主席下令逮捕,陈主席并命省保安处叶成处长马上将张中校处决。据说戴将军在得知张超被枪决之后直接向蒋委员长报告此事并在委员长面前痛哭失声,蒋委员长勃然大怒,行文痛斥陈主席此举简直是目无中央。这位封疆大吏在接获委员长训令后惶恐不安,于是将责任推给叶成并让叶处长顶罪撤职。张超案具体表现了陈主席对加强福建民防的态度,陈仪根本无意加强民防。在邻省黄主席勉力筹出七个自卫军纵队并对各县及行政区的民防武装进行适度扩张的时候,陈仪却对扩张自卫武装表示冷漠(注十七)。
              在厦门失守之后不久福建被划入第三战区。但是陈仪拥有驻闽绥靖主任的职位,与第三战区同为直接向军委会负责的平阶单位。于是在福建的作战布署往往我行我素,直接经办其参谋业务的第二十五集团军参谋处处长唐精武将军回忆道:“陈仪在闽时,在有关军事问题上,有形无形之间,有意无意之中,不免与战区长官部产生矛盾”。
              陈仪对组织团队的消极态度使福建的海防不仅不能成如广东的游击战组织,甚至连邻省浙江那种聊胜于无的自卫军都没组成。当陈仪以驻闽绥署主任兼第二十五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号令海防时,他将海岸线上较重要的福州、泉州与漳州三个港口区划成三个守备区,第一守备区指挥官为第一○○军军长陈琪将军,负责福州地区防务;第二守备区指挥官由福建保安纵队司令黄珍吾将军兼任,负责兴泉地区防务;第三守备区指挥官为七十五师师长韩文英将军,负责漳州地区防务。名义上的总预备队为新二十师及福建军管区教导团等省方直属部队,这些部队虽然号称总预备队,但是全部集中在福州周围,实际上也是福州的防卫部队。
              再加上马尾要港司令部的防守兵力,陈仪的布署就非常明白了。陈主任将“重兵”两个师集中在福州保护省会,其余两个师级单位则分散在两个较重要的港区。所有兵力分散地钉在要点上。
              以福建境内泛滥的民枪,陈仪完全可以取法余汉谋将军发动有效的民防,事实上陈仪也的确公布了游击作战的指导方案。在方案中对游击战的开展作了严密布署,包括规定以县区为分界的游击责任区,战略物资的事先积存,保甲组织与民众训练的强化,开展游击战时指挥官的任务。甚至规定了要在游击根据地预备小型制造厂,修理厂乃至手工作坊。但是这个组织仅存在于公文,在战火真正延烧到福建沿海时,福建当局根本没有作好准备。
            二、早期日军对福建的作战方案
              抗战以前福建与台湾仅一海之隔,因而有大量的日籍或台籍居民旅居福建。在福州市抗战前夕市内有一万五千名领有台湾居民证的居民与千余日人,而且这些日藉或台藉居民大半为从事丑业的无赖恶棍,形成闽省治安的一大隐患。在皇姑屯事变之后日本军人表现其倭寇的盗匪本色,醉心于以凶蛮无理的小动作制造纷争以取得如东北事变的“奇效”,南京的臧本事件即为着例。在福建,胆大无脑的日本军方不断利用日本浪人与台籍莠民滋事以争取制造事变的机会。其种种无耻无赖之丑样,充份证实日本民族性之獐头鼠目。在福建制造事端的日本军方人员多来自其台湾驻屯军,一九三○年代的台湾驻屯军司令官为抗战初期主持华北侵略作战的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寺内在台湾驻屯军司令官任满之后调任陆军大臣,积极主张进犯中国。在寺内时代的台湾驻屯军自然会动作不断。
              这些小动作中最有名的是水户案。水户是福州日本侨校的教师,台湾驻屯军为了制造事端,指使一名台湾莠民李某攻击水户并试图嫁祸。结果李某执行命令时过于热心,竟将水户与其怀孕的妻子一道剌杀,日本军方在事发后马上派遣一队驱逐舰进入马尾港“护侨”,意图扩大事端。虽然日本军方一头热地想借机大干一场,但是完全了解内情的日本福州领事佐藤则不这么想。与多数日本外交官一样,佐藤完全明白自己国人的这种作法不尽在道德上恶劣可憎,在国际关系上更形同小孩玩火。当福建省方与佐藤交涉时,佐藤已经知道港内军舰制造军事事变的时程表,于是很急躁地要求省方代表赶快提出一点“表示”。省方代表一头雾水,日本领事似乎完全无意谈判“惩凶赔偿”,却一心只想以最快速度私了。于是代表直率询问佐藤到底要什么,佐藤也明白回答要省方出个五万元了事。这个钱怎么出呢?省方不可能以赔偿名义,也不愿意宣称抚恤。于是佐藤安排了“捐款”的名义。在杀价到两万元之后省方付了这笔捐款,如释重负的佐藤不久之后即被召回日本,日方也从不提缉凶。不久省方查出此案的真凶李某,日本领事馆急忙安排李某逃往台湾,装作没事。
              在日军大本营的封锁作战关注范围及于闽海之前,福建方面全无剧烈战事,只有日本海军与以台湾驻屯军为主的海盗们时常侵犯沿海岛屿,并掠夺鱼、盐、粮食等物资。完全回到倭寇时代的劫掠性小作战。这些作战规模甚小,不能产生决定性作用。在汪精卫叛国之后台湾驻屯军一度兴奋异常,开始积极招纳失意政客,并且试图攻占福建沿海的菁华区域并以汪精卫名义建立政权。
              除了招纳闽粤失意政客外,台湾驻屯军也资助原孙中山的非常大总统府参军长黄大伟组织伪和平建国军以窜犯闽省海岸。台湾驻屯军对福建省海岸的空虚有完全的认知,即使没有大本营支持,日本在台湾盘据的海盗头目们也梦想着能够以小规模兵力领导伪军完成攻占福建的战功。黄大伟早年毕业于比利时皇家陆军官校与日本明治大学,返国后被孙文延揽到广州,成为孙文早年最亲信的青年将领之一,并被派往许崇智部任军长。黄大伟在孙文发起的一连串大而无当的作战中表现出较杰出的才干,在北伐军被陈炯明击垮后黄大伟率领部份残部退入福建,然后策动王永泉以及一些福建民军取得福州并打垮了福建督军李厚基。黄大伟的杰出表现并没有获得嘉许,孙中山身边的将军们多勇于内斗而不长作战,在兵败之后绝处逢生的许崇智籍故将黄大伟免职以自领福州军权,并游说孙文与黄大伟绝裂及发文通缉。绝望的黄大伟转投陈炯明并得重用,一九二三年黄大伟出任陈炯明部第七军司令。在陈炯明失败之后黄大伟也隐居香江。抗战开始后静极思动的黄大伟却选择落水充作日寇的走狗,开始招兵买马成立伪和平建国军。
              从一九三八年起由台湾起飞的日机不断向福州、泉州、漳州等地进行示威性轰炸扫射,这些没什么战略意义的空袭显出日本海军与其台湾驻屯军对攻占福建的急躁。
三、诏安漳州战役
              一九三九年夏季,日军在厦门组织了有两团人枪的伪和平救国军。这支伪军的军官均为闽粤两省的下野军人,兵源则为广东沦陷区征(掳)来的青年与少量国军战俘,武器多为广州战役缴获的粤造步机枪。不过这支部队士气与武器状况均不见佳,日军只对该部提供日籍的退伍士兵作班排动作的教练,黄部军官也多为暮气沉沉的旧军官。此时日军本身能够使用在窜扰闽省的部队只有少量的海军陆战队。虽然兵力不过尔尔,但是面对空虚的福建海防,日军仍认为这支兵力足够开创局面。在黄部的训练有成果之后,日军决定以伪军为主力攻取闽南大城诏安县,取得在福建内陆驻足的栖身地。
              诏安位于闽粤两省交界,屡经战乱,可谓民枪最多之处。一九三○年代红军在此区有一支闽粤边区红军游击队,规模达到人枪千余(这支部队在一九三八年改编成新四军二支队第四团并北上皖南)。由边区发迹并一度攻占漳州的红军领袖罗明则以“罗明路线”在中共党史中名垂不朽。在抗战初期诏安县并无驻军,最近的驻军是驻扎在漳州的第七十五师。理论上诏安县很可以编组民枪,成立有力的自卫团队。诏安县政府在战前编制的社训总队主管县内适龄壮丁的军事训练,在战时也编组了民众抗日自卫团。这些单位在公文上组织齐备,副团长、副总队长与几位中队长、教官均为中央军校六期、七期出身的正规军官,但是这些单位在编成之后迟迟未奉到扩张武装的指令,社训总队办了些诸如“社训干训班”、“店员大队”乃至“妇训班”之类的民众基础军事教练班次,聊以自娱。而抗日自卫团只成立了两个中队。在日伪军进犯诏安之际,诏安县属团警总计只有百余人枪,以及数千名接受过徒手基本教练的壮丁。
              在厦门战役之后宋天才师长被撤职,由正在后方医院治疗的副师长韩文英将军升任师长。顾祝同长官对第七十五师在厦门的表现印象深刻,虽然这支部队在作战水平上一蹋胡涂,但是顾长官并没有借机将这支部队整理改编。反之顾长官继续让原来背景纷杂而欠缺战术水平的军官继续统军以维持该师的士气,并不断将该师军官轮调到各种军事班次受训。顾长官并将第七十五师的参谋长换成军学素养极高的原陆军大学战术教官陈应瑞将军。在一九四一年福州战役之前,包括韩文英师长在内所有七十五师的营级以上干部几乎都已或多或少完成军事学术的深造。
              虽然顾长官对第七十五师表示欣赏,但是陈主任对第七十五师则以杂牌部队视之。在公文往返之间时而流露冷漠轻视,陈主任的布防相当简单,他将他认为能够作战的部队全部调到福州保护省会,而将他认为不堪一击的第七十五师摆在漳州作为聊备一格的装饰。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中旬,伪和平建国军两个团在广东饶平的黄岗镇集结,准备循陈炯明入闽的旧路进攻诏安。日军深信诏安不会出现有组织的抵抗,所以在进攻前以飞机在县城与近郊大洒传单宣布将占领诏安。诏安县虽然报告省府,但是省方没有任何布署。十一月三十日伪和平建国军由总司令黄大伟亲率越过闽粤边界进攻诏安,黄大伟惊讶地发现沿途乎没有抵抗,简直比十七年前自己率师入闽时还顺利!
              三十日下午伪军进占诏安县城,新任县长陈荫祖率团警避往乡间。陈荫祖县长由中央军校毕业,原任连江县国民兵团副团长。他知道前任留给他的团队在实战中不能产生什么作用。伪军在占领诏安之后即布署防务以图长期盘据。日机在诏安乡间不断进行威力扫射,以震慑诏安乡间的民众。第七十五师第四五○团代团长张鹤亭中校闻讯马上率两营反攻,但是遭伪军顽抗,在接战时张代团长身先士卒,不幸中弹牺牲。部队在失去指挥官后退回漳州。
              顾祝同长官得知诏安失守之后颇为不满,命令陈上将限期收复诏安。陈仪主任则公文转给第七十五师韩文英师长,严令韩师长限期克复诏安。韩师长得到绥署严令之后紧忙赶到诏安郊区亲自指挥反攻,但是部队为防止空袭只能在晚上行军,导致集结甚慢。韩师长率师部先到诏安,正在等部队集结时又收到陈仪命令立即反攻的急电。陈主任不管第七十五师如何布署,只要韩师长马上率部出击。可怜的韩师长收到陈主任严厉命令之后只好马上要展开攻击,但是他的参谋长陈应瑞将军由顾长官派任,背景较硬。他让韩师长不理会陈仪的乱命,先将部队部署好再出击。在陈参谋长的坚持下,第七十五师并不理睬陈仪的多次进攻命令,直到十二月六日夜第二二五旅及师直属重迫炮营进入攻击发起位置之后才发动攻击。
              十二月七日,第七十五师重迫炮营的150毫米重迫击炮猛轰伪军在风山,天然楼的防御工事(注十八)。第二二五旅第四四九团在炮兵支持下很快将伪和平救国军击溃。上午十一时伪军溃出诏安县城并试图固守良峰山,但在第四四九团的有力追击下崩溃。溃散的伪军窜往闽粤边区试图渡海逃往日本控制的南澳岛,但不见日军派船来接,所以在渡海时淹毙甚众。
              在攻占诏安城之后,陈参谋长观察到伪军已经溃散,认为伪军没有反击的能力。于是力劝韩师长马上返回漳州以免日军乘虚进击。于是第四四九团与师部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漳州。此役第七十五师殉国官兵近三十员,包括营长、连长、排长各一员,殉国官兵合葬于良峰山下。
              在第四四九团回到漳州时受到市民热烈欢迎,鞭炮纸屑一路由市区铺到位在芝山的七十五师师部。
              在诏安战役结束后不久黄大伟在澄海组建完成三个战力较完整的步兵团,并被汪伪政权委为和平建国军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日军急急催促黄总司令前往福建,拿出当年攻占福州的本领为皇军效力。日军这次指定的目标不再是边区诏安,而是闽南大港漳州。日军这次的作战构想较为谨慎,先以海军陆战队一个大队在东山岛登陆吸引第七十五师,而后让伪和平建国军登陆袭击漳州。
              一九四○年二月十二日,日军一艘运输舰搭载海军陆战队一个大队在东山岛登陆,守军第四五○团第一营奋起抵抗,但第一营在日军的舰炮火力下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出海岸的警戒阵地。日军占领滩头之后不再继续推进,只是一味抢掠海滩盐场曝晒中的滩盐。驻闽绥署得知日军在东山岛登陆后马上以严厉命令要韩师长驱逐此敌。陈主任并亲自以长途电话开骂:“你师守军既不能竭力拒止日军在东山登陆,事后又没有急图挽救,竟坐视敌人于阵前任意抢盐,实为军人之耻,法所不容……命令你立即严饬所部将东山之敌驱逐入海,不得再行延误……”。韩师长急令第二二三旅史克勤旅长率第四四九团前往增援,务将日军驱逐下海。第四四九团在十五日赶抵东山,即于午夜发动夜袭。滩头日军一经打击,马上撤回运输舰离去。
              东山岛再败日军的消息使漳州各界民众欢跃无比,县城举行了盛大庆祝活动,并致赠韩师长“韩范风高”匾额一块。第七十五师官兵颇感得意,只有师参谋长陈应瑞将军依然冷静。陈参谋长观察日军动作后判断这绝对是日军的诡计,他认为东山并没有军事价值,若单为劫取滩盐无需出动一个大队的兵力大张旗鼓。而以日军之素质,竟能被第四四九团一击即驱退入海,天下那有这种便宜事。陈参谋长正色劝告韩师长日军此举在将找第七十五师主力诱入无用之地,然后乘漳州正面空虚出兵掠夺。当前正是最危急关头!第75师应该马上召回在东山岛的第四四九团返漳州布防,第四四五团也要放弃沿海据点,集中在漳州应变。韩师长认为参谋长实在太疑神疑鬼,笑而不纳。经师部参谋们的力劝,韩师长才改变心意依参谋长意见将两个团调来漳州。
              陈参谋长这个建议必然相当不受官兵们欢迎。第四四九团在长途急行军与作战之后席不暇暖马上返回漳州,团长张灵修上校因为过于疲惫神志晃惚,骑在马上以为坐在床上,在马上向后一倒跌落马后以致头部负伤。他手下疲倦的官兵们自然更是满腹委屈。
              二月十七日凌晨,伪和平建国军两个团在日军军舰的掩护之下于漳州海岸海澄县的港尾登陆,伪军登陆后即向漳州方向攻击前进。港尾的团警略战即溃。第七十五师马上投入第四四五团赶往阻截在港尾登陆之敌。十八日伪军第三团在屿仔尾登陆。伪军料定漳州方面没有国军,而且为日军作战毕竟没劲,所以推进速度不快。十九日第四四五团赶到港尾当面挡住向漳州推进的伪军两个团,水清浚团长率部赶抵港尾后即展开主力夹击当面两团伪军,又以一部配合重迫炮向海岸线挺进。伪军团长胡耐甫、陈光锐见退路已断,于是派人向水团长接洽投降。二十日午夜两团伪军在投降之后转回港尾。在屿仔尾登陆的伪军第三团遭国军击退,伪军团长张步楼率部退回屿仔尾,并联络在厦门指挥的黄大伟派船前来接运撤退。日军派出一艘小轮与三艘汽艇意图逼近屿仔尾海岸,被第七十五师重迫炮炮击击退,张步楼只好率团投降(注十九)。
              漳州战役对日本军方打击甚大,海军与台湾驻屯军以收编伪军攻占福州的美梦完全破碎。在此后一年之内日军不再积极进窥闽海,直到大本营将注意力转向福州为止。
              这个捷报给陈主任唯一的启发是第七十五师其实是一支有战力的部队,陈主任不久之后即将第七十五师调往福州,漳州防务由新二十师接防。除了将战力较强的部队调到福州之外,陈主任没有其它动作,在闽南的两次作战显示福建地方自卫团队严重缺乏战力,以致在作战时根本没有发挥效用。但陈主任似乎没有改进的意愿。
            四、灾难性的福州作战
              一九四一年三月,汲汲于截断作战的日军大本营终于将注意由广东海岸转到福州港。同时,日军大本营策定对福州的攻取作战(C4作战)。在一九三九年之后一连串截断作战中福州作战是唯一以占领为截断方式的作战。日军战史指出福州:“在中日战争发生后,作为援华路线亦有吸收若干物资”。事实上这根本是梦呓。
              在抗战军兴之后,海军部命令马尾要港司令部建立闽江封锁线,保障马江长汀地区。马尾要港司令李世甲将军亲自设计闽江口的封锁线。这位曾在黑龙江与俄帝对峙的海军少将作了一个非常澈底的封锁规画。闽江有乌猪、长门与梅花白头屿等三个航道,要港司令部对每个航道均备有详细测量资料,于是依据资料对各航道填筑石礑将航道澈底封死。在闽江口则自沉靖安、闽江、建安、同利、济发等民轮与缉私船三十五艘形成第一道封锁线。闽江的封港工程浩大,福建省建设厅特地组织闽江工程处主持其事。在闽江乌猪港道填石十四礑,长门港道填筑五十五礑,梅花白头屿填石九十二礑,工程耗费两年又四个月才告峻工。在封江工程施行之际,要港司令部又在阻塞线外敷布了四百具马尾造船所自制的小水雷。
              闽江封江可能是抗战时期最澈底的一次封江,成为福建省在抗战时期规模最大的工程。整个福州港的航运因此完全中止,少量货轮改在福清与三都澳卸货,但是因为这两处交通不便,所以也不能取代福州。在福州的闽海关收入惨淡,福州航运在抗战中期几乎绝迹。
              一九三八年四月陈主任将所有设在福州的机关单位全部迁到南平,福州只留下警察维持治安。这是一个无可厚非的作法,但是行商也因此更加不敢问津福州。一九四一年的福州并不是一个港口。所以当日军大本营宣称连福州都是“截断作战”的目标时,华南方面军不免绝倒。
              陈主任对封江的热心虽然摧毁了整个福州港的船运,但是他达到了一个重大战略目标。陈主任将兵法上勿恃敌之不来,“恃吾有所不可攻也”一段,改成了“恃吾已然无可攻矣”。聪明的陈主任自动毁掉整个福州的战略价值以确保日军不会进攻福州。
              福州的守备状况相当废弛,呈现必败局面。陈主任本身已率所有机关进驻南平,福州方面留给马尾要港司令部与两个步兵师布防。两个步兵师依照陈主任的习惯沿海岸线一字展开,闽江口以北为以连县为中心的第八十师与驻防在福州的第七十五师第二二三团。闽江口以南为驻防于福清、长乐海岸的第二二四团与宁德海岸的第二二五团。虽然第七十五师在第二十五集团军的作战方案上被标明为“总预备队”,但这个总预备队却完全摊开在第一线。马尾要港司令部所能提供的防守兵力也少的可怜。曾经在福建内战中占重要地位的海军陆战队此时在马尾只有一个旅部及一个团,而且这个团火力较弱,官兵素质也因长期未历战斗而显得虚有其表。特别是官兵多为本地人,有家有室,临战时亦难求坚持致命。
              在福州防务布署上最糟糕的是指挥单位的不明确。福州绥署以福州地区为第一守备地区,指挥官即以一○○军军长陈琪将军担任。但是这个守备指挥部没有明白被赋予指挥马尾要港司令部的权力,以致马尾要港司令李世甲将军在回忆中指出要港司令部虽为防御核心,但从未接到陈琪以军部名义颁定的防卫作战计画或协同注意事项。陈仪主任也许认为福州地区的防御作战计画由绥署颁订即足。绥署战计画仅含糊地表示马尾要港司令部应该“与第一守备区队协同作战”。
              海军在马尾经营既久,对福州的布防自然己经规画多年。海军判断来自海上对福州的攻摰必然由连江登陆,于是马尾要港司令部将唯一的一个团布置在连江的下歧海滩,与闽口要塞相连。海军的防务主体仍然是闽口要塞。闽口要塞又称长门炮台,道光年间海防备战时朝廷于闽口设卅七标,置福宁镇总兵总理军务。光绪八年大举整修,初见格局。当时与粤江虎门,沪江松沪两炮台区合称“三口”。闽口要塞配置有七座炮台与一座鱼雷台,一共编制要塞炮三十七尊与鱼雷炮二尊。要塞在布署时依地形成布置成互为抵角,跨闽江两岸,关山交锁,态势雄伟,主台电光山炮台配置克鲁伯二百八十公厘要塞炮。但是要塞缺乏防空布置,而且炮弹严重不足。
              一九三○年代海军部为电光山炮台加顶,但是工事不固,在抗战时仍被日机轰毁,其余炮台则维持露天不变。中法战争时长门台立下显赫战功,击毙法国舰队司令孤拔。当法军登岸意图夺取炮台时金牌山游搫杨金宝督率团勇奋起抵抗,杀伤大量法军,法军最后树白旗并登舰逃去。一九三九年六月日军占领闽江口的川石岛并在岛上修筑工事,川石岛虽然在电光山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但是炮台竟然没有将岛上的日军消灭(注二十)!海军在闽江口布署了炮艇抚宁艇、正宁艇、肃宁艇与驱逐舰楚泰舰,三艇全被日军炸沉,楚泰舰则在重创后拖入乌龙江搁浅隐藏。
              福州守军的骨干是第八十师,这个师渊源于万殿尊部镇嵩军,在一九三二年被中央军改编整理。一九三三年秋该师于闽西进剿红军时遭到沉重打击,师长陈明仁撤职。该师在福州进行整补,一九三六年经陆军整理处整编充实,被视为中央军主力师之一。但是这个师长驻福州,在闽西大败之后没有继续累积实战经验,导致官兵在抗日战场上显得缺乏经验。最糟糕的是该师缺额严重,长期驻扎使部队战力外强中干。虽然在一九三八年之后师长先后换成久历恶战的王继祥将军与原第五十八师副师长何凌霄将军,但是第八十师的整体素质迟迟未能提升,而负责福州作战指挥的第一○○军军部更为荒唐,一九三八年新成立的第一○○军军长由原第八十师师长陈琪将军升任。陈琪在一九三三年接任第八十师师长之后一直无机会历练其大军指挥的技巧,以致在军长职务上显得相当生疏。
              从布署、指挥部到部队素质观察,福建防卫作战尚未展开即已注定其灾难性的结局。
              虽然在情报判断上福州方面的守军并不强大,但是华南方面军仍然保持谨慎,为登陆战集结了一支强大的部队,包括第四十八师团、第十八师团的佗美支队(三个大队)与近卫第三联队第二(多贺)大队。攻击部队由第二遣华舰队运输,并以第四飞行团进行空中掩护。
              一九四一年四月十八日傍晚,日军舰队出现在闽江口、闽口要塞开始备战。十九日深夜三点,日军向闽江口外的岛屿福斗岛与琅岐岛登陆。要港司令部原于两岛各布署陆战队一个连,在日军登陆时守岛部队奋起抵抗,闽口要塞各台也开始在暗夜中炮轰日军登陆部队。日军在福斗岛登陆后激战三个小时即控制该岛,守军全连覆没,连长汪丙椿失踪,副连长刘志舜阵亡。而琅岐岛守军则因有电光山炮台的火力支持而将日军阻于滩头。
              十九日拂晓,第四十八师团主力在闽江以北连江海滩登陆,佗美支队于闽江以南长乐海滩登陆。日军飞机则连番轰炸闽口要塞并将电光山主炮台炸毁。连江守军仅有第八十师的一个营,在日军登陆后略战即退往管头岭。长乐守军第七十五师第二二四团第一营将部队展开于海滩,佗美支队在长乐的漳港与梅花登陆,并很快地在海滩上切断第一营在海岸线上的两个连。随后集中主力猛攻在金峰的第一营主力。第一营胡广平营长指挥所部英勇抵抗,但是因众寡不敌支持不住而撤退。日军很快地巩固了滩头,多贺大队随后于福清登陆。守军第二二四团第二营奋勇抵抗,但也在日军的优势兵力下败退。
              在日军追击前第一营机枪连连长周桐轩率部埋伏于观音洞,在得知三个步兵连均被日军切断击退时,周连长决心成仁,于是召集官兵训话,慷慨流涕,勉以力战成仁以立不朽之名。机枪连官兵被连长感召,坚决死守观音洞。在日军搜索中队逼近时周连猛然开火,击毙日寇多人。日军佗美支队即以主力进攻,并召集飞机作密接支持。周连长在指挥作战时壮烈殉国,该连官兵在激战两个小时后全体牺牲。
              在日军登陆连江与长乐两县时,两县的自卫武装根本没有发挥作用。长乐县自卫总队辖三个自卫中队与两个义警中队,战力均不堪一击。县长张灿在风闻日军登陆时弃城逃跑,县属团队与大量机关人员,县内居民于是随之逃难。只有长乐县一区的国民兵队队长郑俊盛激于义愤进行了抵抗。连江县的一个自卫中队也在相同情况下弃城而去(注二十一)。
              登陆闽江以北连江的第四十八师团在攻占县城之后即以一部由下岐侧袭闽口要塞。海军陆战队第四团第三营在下岐坚决抵抗,在日军猛烈攻击下团附周嘉惠与连长张赓耀壮烈殉国,第三营不少意志不坚定的官兵则在激战中离开战场返家,包括第四团团长陈名扬、第三营营长戴锡余率残部撤退。十九日下午三时,闽口要塞对在川石岛附近掩护日军登陆的日军驱逐舰进行了最后射击,击伤一艘驱逐舰,击沉两艘汽艇。随后各台台兵即自毁火炮及焚烧弹药。
              在日军登陆之后负责指挥福建作战的第一○○军军部显的手忙脚乱。陈琪军长命第八十师在汤岭占领阵地拒止日军,不过第八十师战力太差,一触即溃。败兵于二十日一路退过福州。陈军长得报大惊,于二十一日半夜决定放弃福州撤退。这个决心很荒谬地没有转达给马尾要港司令部,李世甲司令听说福州正在撤退,急忙去电军部询查,参谋长张纲告以军部已放弃福州,请马尾部队即往鼓山撤退。老于军务的李司令请军部下达书面命令,慌成一团的张参谋长却宣称因时间紧迫电话即为命令并将电话挂断。气炸了的李世甲司令甚至还来不及问退到鼓山后的任务。事实上一○○军可能觉得自已没有权力指挥马尾要港司令部,毕竟依绥署作战计画仅指出要港司令部只负协同作战之任务,而以第一○○军之权限要求马尾海军总撤退的确过份,在没有明文规定时这绝对是绥署的权责。那绥署这时在做什么呢?
              在福州不战弃守之后,整个福州防卫结构陷入极大混乱。陈仪主任也因此尝到自己战前粗糙布署的苦果。在福州只有两个师与要港司令部,为指挥这三个单位,陈仪在福州安排了一个第一○○军军部,又没有明文规定军部与要港司令部间的隶属关系,甚至没有要求军部提出一个完整的防御方案。一般这意谓在作战时驻闽绥署将亲自指挥第一○○军与马尾要港司令部。在日军登陆时驻闽绥署显然曾经试图直接指挥,所以当陈琪军长电话联络李司令时,是以“通报敌情”为名义。但是在海岸防线因过于分散的布置被日军轻易突破之后形势显得难以控制。第八十师何凌霄师长与第七十五师崔广森参谋长都在作同一件事情,就是急电被绥署一团一营洒在海岸线上的部队全速向后方集结以供师部直接掌握投入作战。这两个师的兵力相当分散,以致在阻击向福州急进的日军时两个师部都不得不逐次使用兵力,到一营派一营地顶上前线。二十日起福州地区暴雨,也增加了联络与兵力调动的困难。犯了兵家大忌的福州防卫作战自然没有成功之理。而当福州即将不守的现状必需列为改变布署的决定条件时,第一○○军必需转报绥署定夺,陈仪制造的双层指挥机构此时即严重拖延了变更布署的时间。以致李世甲司令必需依靠小道消息才能得知最近战况,并对不恰当的机构提出没有效率的变更布署呼吁。
              二十一日下午三时,福州军警已经完全撤退,陈军长与驻福州的第一行政区专员何震随后离城,在四十八师团进城前福州已经成为一座空城。
              李世甲司令在得知福州已撤退之后即组织马尾地海军部队机关的总撤退。海军在马尾的所有物资与建筑均自行破坏,包括马尾海军造船所、修械所、弹药库、煤栈与兵器库等。二十一日下午李司令得知撤退目的地鼓山已有日军出没,于是继续向南平撤退。在途中并收容第八十师与第七十五师各一个营。不过这批海军官兵因挟有大批文职人员,而且官兵体力素质甚差,所以撤退时相当狼狈。海军部所编的海军战史有沉痛记载:
              “查马尾一地具有数十年之海军光荣历史,一切在马物资如造船所等均系数十年之惨淡经营者,至是不得不忍痛破坏。所有在马各建筑物亦均使成焦土。因伤搁浅于福州南港之楚泰军舰亦设法予以毁沉。至于驻马海军各机关非战斗人员……均未先期撤退,是日随众突围,沿途损失甚重。失迹茖伍以至体力不胜中途倒毙者颇多……”。
              不仅文职人员体力不胜,连陆战队官兵也不例外。包括第四团第一营营长李传馨均于撤退途中落伍。当然也有不少官自行返家。中国海军长达一甲子的南洋重镇于此全毁。
              在佗美支队于长乐登陆的时候,第七十五师师长韩文英将军正在上饶的第三战区将校研究团深造,副师长范宏亮将军在福州警备司令部工作,参谋长崔广森上校因病住院,部队由步兵指挥官卢天福将军指挥。卢将军也属于该师老一派的行伍军官,个人勇气无可质疑,但是指挥素养略逊一筹。十九日下午长乐,福清前线有线通讯全部中断,卢指挥官决定率卫士乘车亲赴前线查看,只留中校参谋赵康候留守师部。但是卢指挥官一行因无法联络上前线指挥官而迟迟无法进行有效指挥,师部也找不到卢指挥官(注二十二)。赵参谋无奈之下只好派担架将崔参谋长硬由医院中抬回师部主持全局。崔参谋长急电陈仪主任请示行止,并对师部人员先做撤退准备。
              此时在长乐登陆的沱美支队直扑福州,在福清登陆的多贺大队于二十日中午攻占县城。第二二四团代团长司马良中校得知福清失守之后,亲率所有能调集的部队(第三营、团直属步兵炮连、杂兵排与第二营机枪连)向福清发动反攻,司马代团长率部抵达福清后以迫炮掩护准备向主力驻守在城外高地旳多贺大队一部冲锋,但多贺大队系日军近卫部队,火力充沛而且能指挥空袭,在日军轰炸扫射下准备出击的部队伤亡惨重,杂兵排排长马清山主动绕到日军后方展开突袭,日军遭轻微突击后即丢下十余具尸体慌忙撤回县城。第二二四团攻击部队才从日军的火网中脱身退回。但是被日军锁定轰击的第二营机枪连已经伤亡过半。
              陈仪主任在得知日军登陆之后即派遣新二十师由漳州“驰援”福州。这种劳师远援的作法是因为绥署战前没有留下一个真正的战略预备队。当第一○○军报告第八十师与七十五师均因逐次使用兵力无法有效抵挡日军而必需放弃福州之后,陈仪唯一能做的只是对陈军长表示他的“震怒”。而在忙乱中陈仪也没想到通知马尾要司令部应变。在福州弃守之后,第四十八师团为了巩固占领区,继续向闽侯一带进行威力搜索。这使在南平的陈主任万分惊恐,因为陈主任将所有野战部队都摊在海岸线上,此时所有野战军都被日军击散并在大雨中艰苦转进,日军若有意直搋南平,陈主任只能以绥署教导团迎战。当第七十五师崔参谋长直接发报向绥署请示行止时,绥署马上回电要求第75师向罗源的霍口撤退以保护绥署。
              四月二十日凌晨,风尘仆仆的韩文英师长由上饶赶到第七十五师师部,崔参谋长即报告战况并呈告绥署电报。此时全师三个团都从海岸防线被击退或逼退,急待师部详细的撤退布署。韩师长对陈主任的电报颇为不满,冲口而出:“去霍口干什么?难到前线的部队不要了?不去”!韩师长决心不到南平,而退到福州附近的山区,一面收容部队,一面准备打游击。此时第一○○军军部处于失踪状态,所以韩师长决定跳过绥署与军部,直接与第八十师取得联络。赵康侯参谋奉命到古田去寻找第八十师询问该师的作战计画。赵参谋极不放心,请示韩师长是不是先将转福州近郊的计画呈报绥署备案,韩师长眼睛一瞪:“到达后再去电报告”。
              韩师长的果敢与专断专行挽救了他的部队,在海岸防线崩溃后第二二三团首先与师部会合,接着第二二四团与第二二五团先后抵达福州外围归建,第二二三团与第二二四团已经有数百位官兵牺牲。韩师长命令部队尽量靠近福州伺机进击,即使不能消灭日军,也要将敌人拘束在城内不使乱窜。这位行伍将军在战局紧急时的见识与勇气明显胜于他那个日本陆大毕业的顶头上司。
              第八十师在防线崩溃之后撤往古田,日军查明第八十师是福州防军的主力所以不断跟踪追击,日机也持续追踪轰炸,造成第八十师部队极难掌握。赵参谋找到第八十师师部时何凌霄师长马上展开军图解释该师动向,话讲到一半即有日机临空轰炸,赵参谋看到好容易集结好的师部人员又拥上道路向北溃逃。第八十师一直溃到古田才得以喘息。
五、大湖的奇迹
              在战前日军即确定以福州的占领作战目标。所以日军在攻占福州之后留下四十八师团作为福州的防卫部队,第四十八师团积极构筑防御工事并建立长乐、连江、福州、福清等地的伪政权。日军战史指出佗美支队夺取了大量“援华物资”,事实上福州因为封港而不可能成为援华物资的输入渠道,可以推断日军又将其由民间胡乱掠夺的各种杂货上报为援华物资以美化其战报。这批杂货也包括闽口要塞的残存物料,日军战史指出多贺大队在撤出福州前“攻占”了附近的炮台,这也许是为了美化近卫军的战果,因为闽江两北岸均没有进行保卫炮台的作战。据当地人民回忆日军在战后将炮台上所有被破坏的火炮运走。这批旧炮对日军而言并没有用处,可以推断这是供日本当局资源再利用之用。这应该就是近卫军这个大队的真实战果。
              军委会与第三战区对福州的轻易失守均感惊讶。当驻闽绥署的战后总结提到军委会时,军令部的高参们对陈仪主任的拙劣布署必然骂声不绝。此时浙江也正在遭受第十三军的掠夺,顾祝同长官通知陈仪主任战区的兵力都已投入对日军的反攻,暂时无法调动兵力收拾福建战局。所以绥署必需以现有兵力自行负责规复福州。顾长官指出收复福州在战略上可以解除战区侧翼的威胁,也可以对日军造成心理压力。顾长官自然清楚以驻闽绥署新败之余的部队不可能将第四十八师团赶回海中,顾长官要的只是一个反攻的态势,一面牵制兵力,一面稳定局面使闽省战况不致继续恶化。此时陈仪上将已经乱了分寸,继新二十师之后他将兴泉地区的福建保安纵队也北调福州,至此整个福建海岸所有部队全都在大雨中向福州行军,陈主任已完全推翻原有的一线摊开式布防。只是他迟迟未能提出新的战略,反而继续进行难以想象的胡闹式作战。日军在占领福州之后几艘快艇溯闽江上行一路闯到古田的水口,颇有直扣南平大门之势。在水口的水上警察总队连忙予以阻击,才将这几艘快艇逐退。受到剌激的陈主席恨不得马上将日军赶出福州,于是在新二十师抵达之后他迫不及待地命令第一○○军指挥第八十师与新二十师反攻福州。第八十师是新败之师,收容不到一个团。新二十师在大雨中急行军后极度疲惫,也不可能有良好表现。而这两个师人数合计不及城内日军一半,这个作战的结果不问可知。攻击的两个师被日军内线防御快速打退,两师均退入福州附近山区,第一○○军军部更一路撤到古田。
              原本福州作战至此理应告一段落,驻闽绥署无力反击,只求自保。而日军也不会再行进攻,而应津津然以攻取福州为自足。只偶尔以大队级兵力在福州邻近地区威力搜索,进行扫荡。日军在五月初已经使用一些下野失势而甘心事敌的旧海军军官维织规模甚大的伪维持会,很明显地昭告其确守福州的决心。但是驻闽绥署旳拙劣反攻明显使第四十八师团对当面国军的作战水平有了新的认识,日军于是产生了直接以小部队挺进打掉南平驻闽绥署的构想。此时只有奇迹才能挽回国军败局。而奇迹竟然出现了。
              奇迹的制造者是第十三补训处处长李良荣将军。李良荣将军早年自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在北伐战争负伤返乡。返乡之后李良荣在上海的劳工大学农科进修,劳工大学是当时无政府主义的大本营。毕业之后李良荣重返军界,并且在步校学校强化其战术水平。一九三三年李氏的黄埔同学宋希濂将军奉命组建三十六师,步校毕业的李良荣即被派往该师任团长。一九三三年在抚州战役中李团长率部重创红三军团,该年十一月在剿灭闽变的作战中李团突破闽军第十师在九峰山的阵地,为中央军入闽打开信道。李氏即因功升任旅长。不久李良荣被调往南京出任教导总队华侨大队大队长并成为国军这支建军示范部队的重要将领。抗战军兴前夕李氏的华侨大队改编成航空学校特务团,负责京杭各机场的警卫工作。一九三八年二月李良荣升任第四十六师副师长,这个师为原第四十六师与教导总队自南京突围的所有残部合编的部队。第四十六师本身的素质尚佳,但在沪战中伤亡殆尽。两部合编之后师长由原教导总队总队长桂永清将军调任。一个月后桂氏升任第二十七军军长,师长即由李将军继任。与当时在华中整训的许多京沪战场残部一样,第四十六师只进行了短期整顿就被送往兰封前线阻击日军。不过第四十六师既然有教导总队的威名,自然被薛岳总司令视为主力。在兰封会战时第四十六师编入兰封守城部队,兰封会战在布署上已有后退决战的意味,第四十六师的责任也因此关系战局全局的发展,所以兰封的失守引起军委会的高度重视。李良荣因此奉命不计代价反攻兰封。李良荣的反攻相当猛烈,战后兰封居民回忆当时城内的日军在第四十六师的炮火下大声哭嚎着“我们不能再回到日本了”,完全失去守城的勇气。攻克兰封之后第四十六师伤亡了五千官兵,基本上已经全军覆没。所以无力保持战果。兰封失陷之后李良荣与一批在兰封会战中被控告失职的指挥官被送往汉口治罪。李良荣在晋见蒋委员长时当面报告作战经过,在了解战况之后委员长同意第四十六师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蒋委员长对于有过错的学生往往调在身边亲加督责,以期能在改正过错之后继续为国效力。李良荣将军即被调为委员长侍从室的侍从参谋。蒋委员长对这位学生十分爱护,不久李良荣即到陆军大学读书(注二十三)。两年后李良荣奉调第十三补训处处长。
              李良荣是一位人格完整而勇敢能战的将领。因为虔诚的宗教信仰与其个人择善固执的处世态度,他对自己有一种近似清教徒的苛刻自律。即使在内战时李良荣以对党国的忠诚顽抗到最后一战,但是在大陆出版的相关回忆却罕见对李良荣的人身抨击或污篾,因为李良荣在人品与个人操守上几乎可谓完整无瑕。在侍从室任职时这位少将高参经常利用假日在重庆郊区步行访问民众及发放药品,李氏对疑惑的同僚表示“我们在委员长身边工作的侍从人员,应该时时关心民众疾苦”,在福建李处长继续这种仁民爱物的举动。这种情怀也影响李氏的治军方式,李良荣以极大心力照料所部官兵,所以部队能有极佳的向心力。李将军的仁爱甚至及于战俘,一位内战后期的战地视察官在报告中详述李良荣司令官对捕获的战俘与干部的体贴照顾并且表示惊讶。
              补训处是一种征兵机构,与师管区大同小异。唯一相异之处在补训处直属于军政部,在征兵上没有责任地域的限制。一般这类的训练机关只负责接收与编组各县征集的壮丁,并对壮丁施以包括基本动作,军人常识与射击训练等基础新兵训练。训练完成后这些新兵即编入野战部队。训练处与师管区一般将所属新兵编制成补充团,但这些补充团不被视作有作战能力的部队。李良荣的第十三补训处也是这种新兵接训单位。在武器上这种接训单位只配发训练用步枪或木制假枪,少量陈旧的机枪与其它轻武器作为教练展示或自卫之用。新兵单位不可能配发品质较佳的武器,品质较佳的武器应使用于战场,而不是在训练机构任由新兵不当保养或摔损。
              在兰封会战之后李将军显然在校长的激励下一意雪耻,虽然出长的是一个不在战斗序列中的补训处,但是李将军仍以惊人的热忱将他手下的新兵培养成能够作战的战士。第十三补训处的新兵来自福建本地征集的新兵与志愿参军的华侨。李将军到任后不久成立了一个学兵大队,学兵来自各地招考入伍的青年,具有一定知识水平。这批学兵在入伍后即接受士官训练,李将军在学兵大队的训练将近完成时又报准将补训处第六补充团改媥为一个野战步兵团,这个步兵团的士兵多半来自甄选自学兵大队的优秀学兵,这批学兵虽然没有作战经验但接受过士官养成训练,在良好的领导下足以胜任野战部队的列兵。为了装配这个步兵团,李良荣向绥署请拨一批轻武器,包括五百支汉阳造79步枪(未配剌刀)、五十四挺捷克造轻机枪(每连六挺)、六挺重机枪(每营二挺)与两门82迫炮。这批武器只能勉强装配半个合格的步兵团,而在步兵武器之外该团仍缺乏大量装备,以至该团的下级军官没有手枪与望远镜,作战时需持步枪参战。
              即使不可能获得良好的装备,李良荣对这个步兵团的训练依然兴致勃勃,并将该团定名为补训处装备团。团长萧兆庚上校黄埔军校六期毕业,担任过第三十六师的工兵营营长。而团附郭志雄中校,与第一营营长陈维金少校、第二营营长庄子卿少校、第三营营长骆维藩少校与下级干部则多为本地籍贯的军官。
              装备团虽然装备平常,但是训练相当认真严格,于是这批没有作战经验,入伍不到半年的士兵已经作好在战场上杀敌的心理准备。
              李良荣将军在得知福建防务已完全崩溃之后即向绥署表示志愿上火线杀敌,这个请缨杀敌的构想自然大获绥署欢迎。陈仪主任对李处长大为嘉勉,并赋予李将军以绥署第一纵队的名义。李将军并不愿意让部队在南平保卫长官部,反之他要求让装备团向大湖挺进以索敌作战。即使这个作战方案看起来有勇无谋,但是方寸已乱的绥署马上同意并且开始筹备交通工具。
            李良荣在奉准出师之后在装备团驻地邵武举行誓师典礼,在典上李将军率全团官兵庄严宣誓:“如不获胜,无颜见福建父老,无颜见先烈于地下”。邵武各界在誓师典礼上进行热烈的欢送活动,在民众的欢呼声中向南平码头开拔的装备团唱起雄壮的军歌:“在烽火中我们成长,在炮火中我们相从。我们是民族的武力,革命的先锋……”。
              在李良荣将军请缨之际,陈主任并没有作任何有力布署,他将第八十师师长何凌霄将军撤职,却不深究是谁制订逼何师长逐次投入兵力旳海防布署。第八十师师长由新二十师师长钱东亮将军代理,而第八十师、新二十师、第七十五师与闽保纵队不是卡在福州郊区就是在行军,绥署除了逼陈军长反攻之外没有做出任何积极布署。装备团也因此以汽船直接运上火线,在闽侯县白沙以南大目埕登陆。除了索敌攻击之外,装备团没有接到其它明确命令。李良荣将军亲率装备团在大目埕登陆之后即率部径自向大湖推进。
              五月二十一日,日军四十八师团的铃木联队由福州出发向大湖推进,并以一个大队溯闽江而上在白沙登陆,守军第八十师第二三九团第八连在激战后撤退。日军的作战方案很明显,铃木联队长要先扫平大湖方面的重庆军,再向古田、南平进掠。
              大湖是福州到古田公路旁的一个小盆地,四面环山,交通较不便利。日军在白沙登陆守军绥署教导团一个连不战即退。二十四日夜,铃木联队在大湖会合,铃木岭三联队长显然相当轻视当面的重庆军,抵达大湖时不多做警戒布署,部队直接占据民房休息,甚至在各屋前愻挂马灯照明。在大湖当面有一个双髻山(标高1171公尺),但日军只在山边布署哨兵,并没有占领山顶。在双髻山与旁侧高地观音坐朝之间是一叫寨头关的山口,过了山口为寨上村,双髻山北坡为大湖村。日军也没有占领山口或布署哨兵。
              二十三日夜,李良荣将军得到第八十师退往古田的报告。此时装备团北方的大湖,西面的白沙与南面的秦洋都出现敌情,处于三面受敌的不利态势。李将军并不试图突围,反而决定派第三营为前卫营向东面攻击前进。李将军自率装备团主力随后跟进,骆维藩营长则以第七连为尖兵连。二十四日夜第七连在秦洋村与一支日军部队遭遇。第七连许祖义连长马上抢占秦洋村的制高点漈头顶并与日军展开战斗。
              在第七连日军接触时,李良荣将军与萧兆庚团长正在秦洋村不远处一个高地督战,李将军在夜战中无法判断日军的数量与活动,但是当地几位年长居民为李将军详细解释了大湖地区的地形。并志愿带国军抄小路占领双髻岭。于是身经百战旳李将军决定以尖兵连吸引日军主力,装备团则乘机将主力转入大湖区围的山地,对大湖构成包围圈。但是此时第三营骆营长已经自动派出第八连占领漈头顶附近高地意图支持,第八连在行动时被日军查觉而遭到日军强烈火力扫射,以致该连损失近三分之一,不过出村警戒的日军也因此深信打击到了重庆军主力,于是收兵回到大湖继续补充睡眠,围攻漈头岭的部队也同时撤退。
              二十五日凌晨,装备团第一营与第二营顺利占领双髻岭山顶,山麓的哨所内的日兵也被郭副团长率便衣队以刀剌毙。但第三营因地形不熟仍在运动中。李将军见东方泛白知道日军将要起床,不能再等。于是下令全团向大湖进行向心攻击。
              二十五日凌晨一枚信号弹腾空而起,装备团迫炮排的炮弹震醒了大湖村内正在酣睡的日兵。睡眼惺悰的日兵衣衫不整地在村内乱窜,第一次上战场的装备团第二营穿过寨上村突入大湖村将村内日军切散,第一营在双髻山发扬火力进行掩护,第三营随后也冲入大湖地区。李将军与萧团长亲自在火线督战,事实上这几位高级指挥官就在双髻山日军哨所旁边。日军以强大火力拼死反击,指挥第二营冲锋的郭志雄副团长在以望远镜观察敌情时被日军以机枪扫射,中弹十余发后壮烈牺牲。愤怒的便衣队冲入这个机枪阵地将机枪手全部击毙并斩首。铃木联队长集中枪榴弹与重机枪进行反击,并召来空援,试图以火力掩护站稳阵脚,但是日军已经完全被打散。铃木联队丢下大量武器弹药溃逃,溃兵为了争夺逃跑的道路甚至互相开枪射击。
              被国军切断的部队则占领民房各自抵抗,装备团政治指导员原寿梓中校以日语喊话命日兵投降,但是日军受武士道驱使不肯投降,一个小山少尉甚至在打完子弹之后跑到我军面前自杀。于是装备团欠缺作战经验的士兵开始进行逐屋扫荡,造成惨重伤亡。下级军官们在率领没有经验与剌刀的士兵执行交手战时亲自领头冲杀以鼓舞新兵们的斗志。第二营连长韦征祥在激战中重伤,身中七弹。第一营连长张稚生带头冲进一座民房与一群日军工兵肉搏,在肉搏中张连长的手枪故障,只好从日兵背上抢过斧头与持小园锹的日兵扭打,不幸被打伤。在危急间跟着冲入屋内的一名士兵开枪将日兵击毙,张连长忍痛指挥跟进来的几个士兵继续击毙屋内的其它日兵并俘虏其中一人。第二营的排长洪满法率全排突入日军的机枪阵地肉搏,在全排士兵伤亡殆尽之时洪排长甩出两枚手榴弹将阵地中残存的日兵五人全部炸毙。另一位廖华峰排长甚至一个人冲进日军的步兵炮阵地与日兵格斗意图缴获步兵炮,不幸壮烈牺牲。中央军校十六期毕业的许祖义连长悲恸地回忆与他同时到部的十余位十六期同学中即有五位连排长在大湖成仁。
              惨烈的肉搏战一直进行到当天黄昏,在村内顽抗的日兵不是遭到消灭就是子弹用尽。次日拂晓国军冲入村中最后一个土堡,发现土堡内的三十五名日兵已经全部自杀。清扫战场时发现日军遗尸三百多具,并俘获日军士兵六人,缴获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六挺、步枪百余支、掷弹筒数个与大批军用器材。但是装备团本身也在激烈的白刃战中伤亡官兵一千余员(注二十四)。李将军在清扫战场之后马上于二十六日下午率部退出大湖,以免减员近三分之二的装备团遭到日军逆袭而溃散。在李将军眼中大湖作战尚未结束,兰封的悲剧仍在李将军脑海盘旋。
              二十七日,铃木联队长探听得知装备团已经撤走之后才畏畏缩缩地回到大湖。出李将军预料之外的是铃木联队并没有实行任何逆袭,日军拆了两座民房将其同獠们的遗尸焚化,并在大湖搜寻没有逃离的民众进行残杀。被击毙的日军之中包括一个高级指挥官,唯军衔已难查考。日军原拟以找来的一个大柜子将其遗尸抬回福州,但可能因天热而同样予以火化。在残杀了数十名大湖地区居民之后,铃木联队长率残部捧着骨灰退回福州。在确定铃木联队撤退之后退回霍口的装备团马上成为英雄部队,顾祝同上将亲电李良荣将军表示嘉许,李团将日军一个联队击退的消息很快就哄传南平、古田。在装备团撤退时沿途均受到百姓热烈欢迎。
              这种热烈表扬对李将军与装备团而言可谓实至名归,装备团的战绩不仅只是重创日军一个联队并毙伤四百余人,最重要的是装备团严重打击了日军守备福州的自信。如果皇军四十八师团的一个联队会被一个连剌刀都没有的新兵团打退,如何期待该师团能够在蒋军对福州转移攻势时确保福州?大湖奇迹的效用在装备团退回霍口之后仍继续发酵,终而将败局转为全盘胜利。
六、驻闽绥署的危机与前线的自发战斗
              在大湖奇迹之后,日军第四十八师团采取保守作法一味加固城防,不再试图威胁驻闽绥署。显然闽江中游的山地已经成为日军中口耳相传的不祥之地。在日军转入守势之后驻闽绥署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但是绥署无法提出任何有效的防御布署,只是很可悲地让在福州周围的部队进行“游击”。绥署既然没有作好发动民枪的准备,自然无法组织游击战。命令猬集在福建郊区的部队进行游击,代表绥署对战局已经无能为力,只好让部队各显神通。福州战役不但将驻闽绥署的防御布署打破,也让窘态毕露的驻闽绥署名誉破产。装备团由大湖急急撤退的原因除损失过重之外竟然还因为该团面临断粮的危机,第二十五集团军兵站支部虽然已经规画补给线路多年,但在作战时前线部队仍无法及时收到军粮补给,在遭到前线部队责难后绥署连忙越过兵站支部装了一船军粮与补给品直接运到大目溪让各师的运输队取用。很难想象一个兵站支部竟然连二十公里内的军粮输运都无法搞定,相较于国内其它战场规模宏伟的战地运补,驻闽绥署的表现简直是一场笑料。装备团官兵在大湖需依赖每名官兵自己携带的一百枚“光饼”充饥,二十世纪的福建作战在补给上必需向十六世纪的明军学习。这自然使以行政能力著称的陈主任威信扫地(注二十五)。在绥署种种失去军心的拙劣表现之后前线各军也不大尊重驻闽绥署。陈仪只好将第一○○军军部与第八十师、装备团安排在古田、南平一带守卫绥署,让前线继续维持无组织的”游击”战。
              此时在福州前线的部队包括第七十五师、第八十师、新二十师、福建保安纵队与装备团。名义上仍由第一○○军陈琪军长指挥,但是陈仪主任却又任命李良荣将军为江左纵队司令,其权力能在名义上指挥闽江左岸的所有部队。闽江左岸只有一个师又几个团级单位,陈主任竟安排两个军级指挥机构进行指挥!最后的结果是各师自行其是,不再尊重绥署。在八月间陈主任报请以李良荣将军调任第八十师师长并以装备团补充该师。在点编之后李将军发现第八十师的原有兵力只足够编成一个团,足见该师战前缺额与战时损失之严重。
              八月时日军以小部队在古田一带进行扫荡,这使陈主任大感恐慌。驻闽绥署认为部队在作战中都被吸引到福州周围的山区,危急时无人会来保护绥署,于是急令第一○○军陈琪军长率部在古田布署保卫南平。陈主任见装备团竟然能创造奇迹,于是他马上再抽出两个新兵团予以装备并同样命名为装备团,这两个装备团均被派到古田前线由第一○○军指挥以加强防守力量。被日军小部队吓的惊慌失措的陈主任又亲自以长途电话向第三战区恳求出兵救援南平,顾长官答应调动在赣北的预九师增援,陈主任大喜过望。第三战区以为福建军情真的非常危急,于是以汽车将预九师运到福建边境的朋口镇,陈主任马上组织兵站的军用汽车四十辆,福建运输公司的汽车六十辆与闽江轮船公司汽船三十艘以随到随运的方式将预九师快速运到古田。预九师在古田登陆之后轻而易举地击退古田方面游动的日军。日军马上退回福州。
              即使绥署处置乖谬,在火线与日军对峙部队仍以强烈的爱国精神对日军进行自发作战。民间武装也迅速自动发展以反抗日军的暴行。在日军退出福州之前,这些官兵与义勇人民维持了中国的尊严。
              第七十五师在韩文英师长率领下在福州东面活动,相机狙击日军。五月七日第七十五师发现日军在大湖东南二十二华里的柯岭活动,韩师长命第二二四团第二连前往侦察,结果该连直接开进日军一个联队的包围圈而遭围攻,连长韩源礼与全连官兵均在激战中牺牲,日军并将伤兵全数屠杀。愤怒的第二二四团团长焦克功上校督率所部发动攻击,尖兵连第二营第四连又遭日军重创,连长谭明治上尉身先士卒,壮烈殉职。焦团长在得知日军为一个联队之后并不少怯,仍以劣势兵力继续猛攻,第二二四团团附司马良中校在火线督战时腿被击断,但司马团附仍坚持指挥不下火线,终因流血过多殉国。在官长的英勇示范下第二二四团官兵忠勇致命,将日军这个联队卡在柯岭。入夜日军停止作战。率第二二五团前来支持的韩文英师长记起将校班教官所强调的“侧袭”,于是率第二二五团及重迫炮营连夜冒雨翻山,在黎明之前运动到日军左翼。拂晓时重迫炮营营长张树帜中校指挥炮兵猛轰日军阵地,第二二五团与第二二四团发动总攻,日军大败溃回福州。
              此时的韩文英师长已经不再是一勇之夫,他与三位团长进行了对福州东面山地的现地侦察,并与崔参谋长设定多处埋伏地点与战地通联方式。其战场布署显然相当细致及有效。当日军一个大队在一个月后向降虎进行威力搜索时,第七十五师两个营已经在一个小河谷恭候。这次钻入伏击圈的日军被击毙百余人,第七十五师俘虏日军军官两人,缴获日军未及带走的战马两匹,战刀十余把及65步枪三十余支。此后日军即不敢再向福州东面窜犯。韩师长得胜后准备自行收复福州,但是因兵力不足而未执行。此战也使第三战区印象深刻,第三战区在八月初将第七十五师调往浙江整训以参加浙江方面更为激烈的作战(注二十六)。
              五月初福建省保安纵队抵达福清当面。省保安纵队虽然只是战力逊色的省属保安团队,但是在黄珍吾将军的领导下于战力军风均有长足进步。黄珍吾将军抵达福清当面之后即准备收复福清,因为事前不防卫战序列之中而且联络不佳,黄司令对福清的敌人兵力布防一无所知,以至于他派出“奋勇队”直接冲进日军阵地以取得日军的布署资料。五月十三日傍晚保安纵队发起猛烈攻击,闽保一团在大雨与日军炮火下越过护城河,剪开数道铁丝网突入西门,遭日军猛烈扫射。此时这个保安团的军官居然以大无畏的气慨率部向火网冒死冲锋!尖兵中队中队长(连长)韩郁文上尉中弹重伤,保一团突入之后马上展开激烈战斗,第六中队分队长侯文胜中尉被日军手榴弹击中倒地,侯中队临终前举起手对士兵们喝道:“我已取得本钱,你们能杀多少就是多少”。该分队士兵在分队长感召下向日军吶喊冲去。保三团第五中队分队长胡宏儒少尉原为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班长,战技娴熟。遭日军火网阻击后胡分队长自己抄起一挺机枪冲进日军掩体扫射,在被日军击倒之前已打死日兵二十余人。第一中队分队长佟振球中尉身中两弹血流如注,仍坚持冲杀,在冲锋中失血过多而气绝倒地。倒地前洪分队长以最后一口气高呼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国万岁”。
              福清守军见国军来势凶猛,正面可能抵敌不住,于是急急派出部队迂回。日军在福清已经营半月,作战不乏汉奸带路,所以顺利迂回到国军后方并突击了国军的野战医院。日军对伤兵一向予以残忍的屠杀,才由火线上后送的韩郁文中队长由担架上跃起以剌刀剌杀日兵多人,遭日兵乱刀剌倒,全院伤兵无一幸免。日军一路突至渔溪,与保三团第八中队遭遇。中队长张士舜上尉督队抵御,壮烈殉国。所属官兵伤亡惨重,两位分队长方河任、陈绍南均力战殉职。黄司令得知道路被抄袭,只好撤回福清方面的作战部队向渔溪逆袭,日军见县城危险已经解除,于是收兵返城。
              在闽安纵队撤出福清县城时有十三名士兵被日军切断,这批士兵以机枪与日军力战到底,全体殉国。战后日军特为礼葬于凤凰山麓,集合部队向“支那十三壮士”致敬。并于墓前树碑以记其事。
              黄珍吾司令退出福清之后,也在福清当面布署阵地,准备痛歼出城日军。日军在受到几次打击后即龟缩城内,不敢轻出。七月一日日军一个大队配炮兵一个中队向东张真武殿扫荡,守军保二团第一中队奋起抵抗,中队长刘兴安上尉在激战中负伤十余处,所部士兵要将中队长后送,刘中队长坚持指挥,终因伤势沉重殉国。断气时犹双目怒张,第一中队官兵在中队长感召下拼死拒战,直到援军赶来将该敌打退。保安纵队官兵的忠烈表现,为福建作战记下光荣的一章。
              即使战前省方对民枪无意利用收编,但是在福州沦陷之后沦陷区人民仍自发组织抗敌。在四月至五月间发生多次零星下乡奸淫妇女的日兵被农民击毙的事例。随后在两个月之内渐渐出现有组织抗抗,甚至产生了不少颇具规模的自发性游击武装,其中以原长乐县国民兵团副团长刘振世少校组织的抗日游击总队为典型。
              刘振世少校成立抗日自卫总队时长乐已经出现几个自发形成的数十人规模民枪武装,刘少校以官方名义对这些武装予以收编,并且建立了两个大队,所属各中队以县内各乡命名,招募志愿参军的各乡志士。不到一个月即形成一支数百人规模的武装,而且这些志愿投效的志士多半自己有枪且精于战技(足以证明福建有如广东一样发展有力民防的潜力)。一九四一年八月四日,负责马尾地区防守任务的日军马营地区指挥官中岛中佐自率四十余日兵搭汽艇两艘到长乐巡查工事。刘总队长得到消息之后,从游击队中挑出48名善战并熟悉地形的士兵组成敢死队予以伏袭。这支敢死队不仅配步枪与手榴弹,甚至配了一挺捷克造。当晚日兵乘船返回马尾时两艘汽艇开入游击队火网,游击队马上发扬火力,日兵在首波射击时伤亡惨重,汽艇失控。残余日兵跳入河中,但是却陷入污泥,于是被敢死队以枪弹点名,逐一射杀。包括日酋中岛中佐、村野分队长等所有日兵无人幸免。此战不但使日方震惊,连驻闽绥署都感讶异。这支游击队获战区褒奖,成为当时名噪一时的游击传奇。
            七、光复福州与福建军事之重整
              在福州沦陷之后日军即以长期占领的姿态在福州地区大兴土木,布署防务。福州、连江、长乐、福清的伪政权先后成立,并调来一部份汪伪军参加防务,第四十八师团也全部驻防福州。这一次日军不采用传统抢了就走的海盗战术,布署无方的驻闽绥署也就无法混水摸鱼,收复失地。华南方面军明显是受其海盗同胞的呼吁才攻占福州,所以在福州沦陷之后,大量日本浪人与台湾莠民在福州开设烟馆、赌场,让福州人民为大东亚共荣圈的经济繁荣出一份力量。
              不仅驻闽绥署表示悲观,连中共福建省委都觉得福州必然会长期沦陷而开始组织游击武装。较有名的是连江的下洋游击队。这支游击队由连江下洋党支部发动组成了一个中队,武器来自搜集的民枪与拦截第七十五师失散官兵缴来的武器,甚至搞到一挺机枪。这支游击队不断与海及伪军作战以扩张实力,不过福州的迅速收复使这支武装来不及建立政权。战后该部被收编为连江县抗日游击队(注二十七)。
              一九四一年八月中旬,浙江方面的战局逐渐平静,第三战区得以腾出兵力应付福州方面战局。在研究后战区决定收复福州,顾祝同长官亲到南平召开福州战役检讨会,在会上顾长官将第一○○军陈琪军长、张纲参谋长、补充团陈安邦团长及新二十师钱东亮师长等人撤职。陈琪军长与张纲参谋长并赴渝受审(注二十八)。顾祝同长官在听取绥署的布署报告与战后总结时,对这个平常不大理睬战区的无能绥署自然大感不满,即使无权当场撤换陈主任,顾长官也必然将详情上报军委会。在作战会议之后顾长官以刘建绪将军指挥福建反攻作战。国军作战计画兵分两路,闽江右岸以省保安纵队进行牵制攻击,左岸攻击军主力则为第八十师、预九师与第一○七师,由夙负盛誉的名将第七十军军长李觉将军指挥。福建作战在四个月之后第一次出现较完整的作战规画,而在经验丰富的第三战区规画下,原本危如垒卵的福建战局,突然反转成对福州方面日军泰山压顶的态势。
              此时日军面临抉择。在大湖战役之后日军在福建的动作明显转入消极,以整个态势观察,日军原以为福建部队不堪一击,所以大胆占领福州。日军的兵力不足以在福州与以南广东潮州,以北浙江宁波间占领一道走廊维持联络,所以福州占领军只能孤立于海滨,不仅物资补给难以为继,而且设若一但有事福州部队只能从海路撤退,由陆路窜逃则殊难想象(注二十九)。一旦遭福建当地部队先声夺气,占领军的态势就会由势如破竹转为孤立无援。决定福建作战时第四十八师团在赌搏中的唯一筹码就是对陈仪部的轻视。但是当福州当面部先后展现作战的积极意志,而情报示第三战区司令长官亲自主持对福州反攻时,就轮到第四十八师团惶恐不安了。第四十八师团是日本四国地区的新征师团,在独当一面上的经验尚显不足。华南方面军司令官后宫淳在得知战区已更换指挥官并开始向福建调动精兵时自然万分忧惧,后宫淳知道在态势上第四十八师团已进入绝境。在顾长官于八月间抵闽调整布署之后,后宫淳即决定自福州撤兵。在八月中之后日方的海盗浪人们开始撤退其百余天所抢掠的财物,伪维持会的汉奸们则忧心忡忡地考虑出路。日军战史对这个撤退的心路历程完全没有陈述,只在攻占福州的简短描述后语焉不详地加了一句:“占领福州……并由第四十八师团将福州确保至九月三日为止”。
              八月二十七日,福建省保安纵队再度对福清发动攻城,黄珍吾将军亲赴火线指挥,与日军反复争夺。于九月二日完全克复该城,并向长乐挺进。同时李觉军长的便衣队也在福州市区展开破坏,华南方面军大为震惊。九月一日第七十军向福州攻击前进。日军自知已经失去有利态势,于是不作有力抵抗而开始向马尾撤退。九月三日日军部队自马尾出海逃去,李觉将军在该日率部进入福州。同时第一○七师也肃清连江方面日伪军,福州光复。
              陈仪在一九四一年开始实行福建省的专卖制度及运输统制。陈仪在行政上颇有才能,福建省政府在陈仪主政的七年间不仅进入轨道,而且在财政、建设、行政革新上均有长足进步与创新,陈仪主政时进行田赋征实获得极大成功,田赋征实的负责人为当时的福建省建设厅厅长,三十年后后将成为中华民国总统的严静波先生。不过陈仪在个性上偏躁浅隘,以致他的行政长才也造成灾难。在福州失守前福建省对特定商品进行专卖,而且意图将省内的运输事业收归省营。虽然这不是一个必然会造成恶劣效果的政策,但是陈仪的躁进使这个政策成为巨大灾难。专卖与运输省营都没有经过详细的调查布署即冒然施行,运输统制导致省内大量运输商行破产,而省营的运输公司却无力承担由公权力强制开展的市场,于是福建的水陆运输陷入瘫痪。而专卖则摧毁了不少小商贩的生机,这些必然会造成的不利后果都没有事先以政策疏导。所以在军事失利的同时,福建省内也因省府的莠政而民怨沸腾。
              即使福州的收复使陈仪得以挽回因军事失败所失去的颜面,但撤换陈仪早已由蒋委员长决定,委员长唯一考虑的是福建军政的继任人选与陈仪的下台方法。此时陈仪被多方指控为通敌,而福建的军事布署也的确一蹋胡涂,驻闽绥署在战时的指挥完全表现陈仪不能胜任军事指挥的职务。在决定撤换陈仪后蒋员长责成第三战区研究福建军政的布署,顾祝同长官认为福建无需保留绥署,军事应直接由战区布署,而继任福建省主席的人选必需在军事上有一定威望并与战区有渊源,于是顾长官征询了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唐式遵将军出任省主席的意愿。唐式遵将军与幕僚商量后迟迟不表态接受,第十集团军总司令刘建绪将军则颇为热衷,并挽请参谋次长刘斐进言。刘建绪将军其实是绝佳人选,其军事上的才能,丰富的军事行政阅历与手腕均足倚为改造福建的主力。于是中央决定以刘建绪将军调任福省政府主席兼保安司令。第十集团军总司令则由副总司令王敬久将军升任。据原十集团军副官处处长回忆,刘将军得知调任新职之后非常高兴,在交接时将集团军屯聚的大量物资全数转给王总司令,使王总司令大表感激。第三战区自此乃得以真正对福建军务进行布署并得到福建省方的无条件拥护。
              陈仪在民国政坛上属于政学系,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力。在免去福建的军政职务之后陈仪到重庆报到,运动后得以出任行政院秘书长。一九四三年陈仪调任陈仪被调任党政工作考核委员会主委,位尊而职闲。在遭投闲置散后蒋委员长让陈仪名誉性兼代陆军大学校长,当时公认这是蒋委员长为陈仪安排的体面下台阶(注三十)。
              刘建绪上将接任主席之后,福建地区的原有野战军第一○○军军部、第七十五师与新二十师先离闽赴赣,这批部队必需在实际战场上进行进一步磿练。福建省防部队改为第一○七师、第八十师与预九师。第一○七师、预九师都是常年在赣北战场作战的部队,官兵有极高的作战水平,师长也各是一时之选。第一○七师的师长是原上高会战时第十九集团军的副参谋长黄华国将军,预九师师长则是大名鼎鼎的胡琏将军。同时入闽的第七十军更是华中战场最杰出的军部之一。驻闽绥署随陈仪的去职而裁撤,但保留第二十五集团军,刘上将自兼总司令而以李觉将军任副总司令以掌实权。在初步整顿福建军事之后刘建绪上将自请免去二十五集团军兼职以轻减指挥机构,第二十五集团军由李觉将军升任总司令并调往浙江战场。在闽野战军由第七十军军长陈达将军指挥。福建的民枪作了一定程度旳组织,在日军再一次对福建用兵时,刘上将以与一九四一年同样规模的部队让日军知难而退。刘上将在福建主政七年,一直到一九四八年才因省内出现闽人治闽声浪而自请解职(注三十一)。
              李良荣将军的第八十师继续成为闽海防御作战的主力并迭建战功,战后第八十师被军政部由全国三百个师级单位中选出并改编为装甲兵第一旅。李良荣将军则历任要职,一九四九年继刘主席之后出长福建省政,并组织第二十二兵团与入闽共军进行最后搏斗。撤往台湾之后清廉的李将军为谋生而到马来西亚的华资橡胶厂工作,后于上班时发生车祸去逝。总统缅怀勋迹,明令褒扬。
            八、尾声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英国的香港总督杨慕琦向日军投降,至此日军的“截断作战”终于因完成“断源”而不存在继续执行的理由。日军大本营的截断作战在战略指导上是完全正确的途径,但是不断对闽浙粤沿海进行掠袭则纯粹属多此一举。因为中国开战初期的最主要运输途径苏俄、越南与广州均已被切断,闽浙粤海岸的次等港所能产生的补充效果相较之下只是笺笺之数。实际执行截断作战的华南方面军与第十三军均对这种劳师动众的海盗式打劫表示不耐烦,这些前线指挥官希望能集中主力发动一些大会战,而不是在海岸流窜。只有台湾驻屯军与海军驻华舰队的海盗们对这类作战一直维持着极高的兴致。
              在日军战史中对截断作战的评价也不高:
              “于昭和十六年前半期,陆军投入了总计约64个大队约当于七个师团的兵力实施补给线路截断作战,并且为继续维持其效果,使用了约两个半师团担任守备任务。又,中央部企图再强化沿岸的封锁工作,宣言自五月十二日开始实施香港及澳门的沿岸封锁,而海军则积极加强对敌性海运机关的摧毁。此外在内陆部方面亦加强了‘物资搬出入取缔制度’,在日军占据地域与敌性地区之间配备兵力以构成截断线等,对必需物资尤其对盐的向内陆流入予以严格的阻扰,也同时对重庆附近的制盐设施实施轰炸等,以提高封锁、截断的效果。但是在此长达五千二百公里的中国全海面上,要从外部截断补给工作实非易事,所以对补给路线截断工作的功过得失也颇有微词。此项作战的主角后宫淳大将战后回顾说,方面军在当时几乎完全未予同意该项作战的意义与价值,他们希望发动对昆明或四川的作战……”。
              在日军战史中明确显示日方对抗战各期国军的顽强抵抗感到难以置信,特别是一九三九年冬到一九四○年夏之间的冬季攻势及百团作战,对日军军方造成极大冲击。据日军战史对其大本营的描述,大本营一直认为在一九三九年之前的作战对中国军队已经进行了致命的打击,中国军队所承受的伤亡应该已经超过能忍耐的限度,汪精卫的叛国更助长了大本营的误解。所以在冬季攻势中国军所表现的旺盛攻击意志使大本营异常震憾。而在一九四○年几乎发生的夏季攻势更使大本营放弃了对重庆政府终将意志不坚的预估。百团作战更是雪上加霜,在日军的观察中,共军一向只求扩张而不大愿意与日军产生冲突。而百团作战却在彭德怀的坚定意志下真正倾全力进行了对日军的打击(注三十二),这使日军大本营极感惶恐。在大本营确定中国的抗敌意志决不致生变甚至可能愈战愈勇之后,失望的大本营撤销了对重庆诱和的桐工作,转而以切断所有中国进口军事物资旳管道作为一九四○年到一九四一年的主要战略指导。这个战略指导成功地使国军在继续作战三年之后变的一穷二白,因而导致日军一九四四年一号作战的巨大胜利。但是这个截断战略生效的过程未免过于缓慢,以致急切的大本营怀疑迟不生效是否因为封锁的力度依然不够,因而展开在日军中公认为无聊之举的沿岸封锁作战。
              对封锁政策力度的疑惑终于使急躁的大本营开始疯狂,而这个疯狂的态度直接丧送了整个日本。大本营检讨其一九四一年前期的封锁作战,提出了一定要断源的意见,于是战前对半个世界宣战的作战计画又被提出。虽然大本营对其天皇报告时指出对美国及英国开战是一场为贯澈大东亚共荣圈而执行的“圣战”,是小日本帝国的基本国策。大本营在一九四一年就进行这场圣战只是因应时局之提早进行,但是推根究极,大本营之所以完全发动大东亚战争,乃源于对中国在遭其全面封锁后抗敌意志仍不稍减所致生的挫折感。长沙会战、豫南会战、上高会战等主力决战中,国军展现了高超的会战能力,更使大本营的沮丧感雪上加霜。于是大本营成了偏执狂,认定唯有进行真正的断源,才能结束中国军队的抗战。真正的“断源”就是与英国及美国开战。如果日军大本营在一九四一年底的疯狂举动纯然为着“圣战”,但在北进与南进的辩论中大本营应该执行“北进”,以贯澈其宣传上的反共国策并与轴心国进行真正的合作。但是唯有“南进”才能真正打击美国与英国,前者不断提供对中国的小量援助,后者则因商业利益而继续进行在香港及中国海域的商业活动,变相地支持了抗战。
              当日军快速重创英美于亚洲的势力后,急功近利的日军大本营却发现中国反而获得英美在全面军事合作与支持上的承诺。大本营的懊恼可想而知。特别是当不会打仗但过度富裕的美国人提出空前昂贵的“空中援华”构想时,杉山元简直气炸。而此时蒋委员长在误判美方军援的诚意与速度后开始大兴土木建筑机场,更使日军大本营恐惧中美真的形成良好的合作,于是恼羞成怒的日军大本营变的很不理智,并开始着手“一举歼灭重庆军”的五号作战,在兵棋推演与论证中大本营发现五号作战成为对日军本身的决定性歼灭可能性较大,只好放弃。但是杉山元仍将其对美国“空中支持”构想的怒气转化为新型态的截断战略,于是日军在一九四二年夏季进行了一次较诸早期“截断作战”战略更为荒谬的新一代截断作战,这就是笔者在下一章所想谈论的主题-浙赣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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