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黑猫警长》告诉你为什么要严打

http://www.guancha.cn/FuZheng/2015_06_16_323487.shtml

【编者按】近日，有媒体报道称，真人版《黑猫警长》要开拍了，勾起了八零后对这部经典动画片的回忆。1984年，《黑猫警长》上映，洋气的画风、西化的武器，让这部动画片有了点“欧风美雨”的味道。然而我们不要忘了，1983年的“严打”，让这部“警匪”动画片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浓厚的政治色彩。这部被当时人批评为“西化”的动画片，其实反映的却是中国问题。
按照常理，猫和老鼠是“天敌”，天然的敌人，可郑渊洁先生偏偏要取消这种天然的对立。在《舒克与贝塔》中，好人与坏人的区分不再是猫和老鼠的对立，而是社会认同的对立。小猫米莉、大花也曾出于“本能”就想吃掉老鼠舒克、贝塔，但是他们之间终归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敌人是黑林王和海盗——另一只恶猫和另一群恶老鼠。社会实践消解了抽象的天然正当，而把敌我关系变成了属人之物。劳动把兽变为人，并最终区分了好人和坏人。
相比之下，早几年上映的《黑猫警长》就完全不是这样了。猫和老鼠之间存在着正义与邪恶的天然对立，这个对立作为全剧不证自明的前提，一上来就清楚无误地摆在我们面前。联系到小平同志的名言“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据新上映的纪录片《旋风九日》披露，1979年邓小平访美期间，送给卡特总统的私人礼物就是一只织绣白猫）这几乎成为了我印象中政治色彩最浓厚的一部动画片。



黑猫警长和一只耳之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内战
不应忘记，动画片上映之际，正值文革过后国家权力重建之时。如果说，舒克、贝塔与海盗、黑林王之间的战争，是两个政权之间的战争，那么黑猫警长对于一只耳集团的围剿，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内战。这里所说的内战，并不是我们日常使用的意思。如解放战争中，一般而言，人民政权与蒋介石集团的战争是中国人民的内战，但是这场战争终归是两个政权之间的战争。而《黑猫警长》所凸显的内战状态，则是一个政权以主权者的名义对内部任何试图威胁政权的力量进行镇压的行动。平心而论，《黑猫警长》所展示的“天然对立”并非中国动画片的独创，诸如忍者神龟与大反派施莱特及其Boss朗格、奥特曼和怪兽、圣斗士和冥斗士等等，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例子。当然，西方人比我们牛多了，与好莱坞的永恒主题一样，正义一方以全人类的名义消灭颠覆分子，这不正是阿甘本所谓“全球内战”在儿童意识形态灌输中的体现么？
《黑猫警长》的直白之处在于，其正义的一方直接就是国家暴力机关，而且是在日常生活中体现得最明显的国家暴力机关——警察，它的权力最能体现立法暴力和护法暴力的重叠。与我们的《宪法》公开明白地把“专政”写在纸面上一样，《黑猫警长》直白地把专政体现了出来，而不像许多动画片那样羞羞答答地以“价值中立”为幌子，掩盖其背后的意识形态灌输。本片上映于1984年，片中黑猫警长、白猫班长所做的一切，就是“八三严打”！
八十年代初不比现在这般，市场化运作已经把个人充分地吸纳到各个社会肌体之中。各种社会闲散人员得不到安置，这不仅造就了呼兰大侠，更造就了遍地流氓盗匪。据统计，仅1979年到1981年这三年时间里，全国刑事治安案件的平均年立案居然高达90万件。1979年上海控江路群体滋扰事件、1980年北京火车站爆炸案、1981年北京北海公园强奸案、1983年沈阳民航296次班机劫持案等等，都成为了彼时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恶性事件。一只耳到处流窜作案，不就是东北“二王”的卡通化么？黑猫警长悬赏缉拿一只耳，而建国以后公安部第一次悬赏缉拿的，正是王宗坊、王宗玮。
那时，一方面，改革的剧烈变动摧毁了固有的道德标准，另一方面，毛主席时代遗风尚在。这一切既成为了“八三严打”的历史背景，也决定了严打特殊的执行方式。我们今天已经很难见到当年在湖北围剿“二王”时，民兵、武警一齐出动，群策群力，群众检举揭发的“人民战争”模式，取而代之的是专业化的刑事侦查技术、高效的监控设备，以及专门聘请的线人和卧底。从1984年起，公安部逐步引进西方巡警制度、应急反应制度、社区警务制度等等。所有这一切，正象征了社会结构和国家治理模式的改变。
令人好奇的是，黑猫警长似乎无所不能。他既处理过“盗窃公共财产罪”（如《吃红薯的小偷》一集），又处理过一般刑事犯罪（如《吃丈夫的螳螂》一集）。既参与抓捕逃犯，又参与起诉犯罪嫌疑人，更参与了庭审的全过程。既协调民事纠纷，又当过刑警大队长，还当过检察官、审判员（可惜审判长是猫头鹰）。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带领一众干警，在侦察兵（白鸽警探）、航空兵（老鹰）的配合下，乘气垫摩托，持长短枪械，配备高尖端侦查设备和军用对讲机，围剿一只耳老巢的场面。对比八十年代初公安干警追捕“二王”兄弟时，曾一度被他们用三支五四式手枪火力压制，后者是那么可怜。所有这些真让人觉得《黑猫警长》是在演绎儿童版的《乌龙山剿匪记》。如此全知全能的黑猫，哪里是个警长？分明是个军管会干部。这不免令人怀疑，诸志祥先生创作这一卡通人物，描绘的是“严打”，浮现得却是“镇压反革命”。需知1997年新《刑法》出台之前，我国始终保有“反革命罪”。

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初，更大规模的国家权力重建。“军事管制”和“镇压反革命”出现在旧政权倒台，新的社会主义政权尚未建立的权力真空期；而处理反革命分子的方式，一言以蔽之，“乱世用重典”，更体现了国民政府“六法”体系已经崩解，新的社会主义法律体系尚未建立的规则真空。
新中国在创建之初，内忧外患，尤以西南地区为甚。大家不要看了印度强奸案频繁、尼日利亚博科圣地组织劫掠女学生就觉得很奇怪，这比之我们当年，可说小巫见大巫。不信请看！1950年3月，西南局给中共中央的报告称：
继二月五日在成都西南龙潭寺地区近万土匪暴乱，杀害我一七九师政治部主任朱向璃及前闻讯前往增援部队五十多名干部战士，随后被我派部队前往歼灭后，二月份以来，各地土匪又围攻并占领了包括温江、祟庆、郫县、金堂、新繁及川东之秀山等多座县城。邛崃城遭匪万人之围攻。壁山军分区一夜之间八个区政权遭匪袭击而全部丢失。平塘全县我地方工作人员被匪杀害达八十余人。该县忠孝乡一保忠孝乡一保一次被匪劫去妇女十六岁至二十岁妇女四十名。次日，河扬乡往平塘赶场之妇女二十一人被匪剥光衣服，七人被强奸，两名军属被强奸后又掳走。清镇县属鸡场，三天之内遭匪两次洗劫，第一次被抢居民十三户，第二次全村九十余户全部被抢，并被土匪杀死七十余人，八名商人被扔到火中活活烧死。另匪首曾绍华近数万人接连三次袭击贵州大学和花溪市，打死学生、员工多人，先后掳走男女学生九十余名；长顺县匪首支超初用刀活活砍死我副县长、县政府部长、科长等四人。成渝、城灌、渝黔几条重要公路，渝沪等水路全部被土匪掐断；蓉雅、川湘两路之桥梁全被破坏。土匪甚至组织儿童拦截我军用汽车，抢走物资，杀害我押车干部战士、此类惨案，近日来连连发生，无法一一列举。这同时，个别国民党起义部队在一些匪特的策划下，也连连发生叛变。如原国民党李振兵团及二十七军之六十一师、二十军之一二三师等。目前，据初步估计，仅川西地区，各种公开活动之土匪就达一0四股之多，小股数十、数百余人，大股万余人一起活动，总计不下六万余匪。并且，还有继续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蔓延发展之势。（《贺龙、邓小平致中央电（1960年3月15日）》，转自白希：《大镇压》，北京：金城出版社，2000年，页183—184）



华北老解放区的治安状况，虽然不如西南地区恶劣，但仍然颇为糟糕。1949年8月，华北局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就指出：
一、纵火。天津、安新均发生弹药库爆炸，林县焚毁仓库两处，北平电车被焚五十余辆，石景山钢铁化验室亦曾失火，冀南、太行我党员村干与干属麦子被烧者数十起，冀南十三个县统计，烧毁麦子一九一七亩。二、杀人。冀鲁豫二十六个县三个月内统计共杀人五十五起，死人八十八名，大部为匪特反革命分子所杀。冀南近三月内反动地富杀害我村干党员四起，绥远陶林二区蹋步忽洞村地主勾结土匪一次即杀我村干部积极分子十二人。自元月至今合计约有二八八人（被杀），这些人命案件大部与国民党特务和反革命分子有关。（《中共中央华北局重要文件汇编》第一卷，1954年，页394）
即便在较为稳定的上海地区，仅1949年6月就发生了持枪抢劫案190起，其中最多的一天竟发生14起。
于是乎我们看到了一只耳集团肆无忌惮地盗窃抢劫、奸淫掳掠。更重要的是，这股反革命集团是有境外反动势力撑腰的，亦如留在大陆的土匪特务有美蒋政权撑腰。五集动画片的主线与其说是黑猫警长如何抓捕逃犯，毋宁说是一只耳如何历尽千辛万苦，与强大的海外反革命政权（娘舅吃猫鼠）取得联系。故事最令人紧张的地方出现在第五集，在海外反动政权吃猫鼠的扶持下，一只耳反革命集团凭借毒气弹，一度攻占派出所（其实是解放军基层指挥所），并残忍地杀害了白猫班长（我觉得，看剧情白猫班长怎么说也是个营级干部）。这次“胜利”，让反革命土匪集团亢奋不已，他们举杯狂饮，醉生梦死。当黑猫警长率领公安干警，确切地说是解放军战士，摸上土匪老巢时，碰到了醉醺醺的母老鼠。该土匪婆不知大难降至，犹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吃，吃猫鼠，吃猫鼠可喜欢我了……嗯哼哼，吃猫鼠还和我跳舞呢”，活脱脱一副旧社会的洋奴相！类似的场面，一再在儿时仍热播的革命战争影片中重复着。一只耳疯狂地向同伴求教的场面，更让我想起了电影《南征北战》的那句经典台词：“张军长，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有时我颇庆幸自己赶上了电视节目尚未商品化的时代，电视台会不计商业效应地播放革命战争片，这迎合了一个男孩子的天性。以至于小平同志逝世时，各个电视台不插广告滚动播放革命战争影片，竟让我兴奋不已。它不仅培养了我的思维方式，更造就了我对革命史的“天然的”感情，而不管革命史中，有哪些地方需要检讨。那时制、播二权尚未分离，战争片大多只有八集、十集，剧情紧凑，言之有物，不像现在“重拍红色经典”动辄裹脚布似地拖它个四五十集，以便填充大量狗血的三角恋和粗制滥造的人性论，更不可能出现八路军手持AK-47、抗日义士手撕鬼子这样的场面。作为一部“准革命题材”的动画片，《黑猫警长》短短五集的篇幅，更让人有回味的念头。或许我们今天已经习惯于通过抽象人性论把善、恶界线模糊化，习惯于“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之类的资产阶级文艺观，再看天生一脸正派相的黑猫警长，会以自己的“政治正确”笑话那种脸谱化的描绘幼稚可笑。可事实是，当我们嘲笑它“幼稚可笑”时，往往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置于了一个“纯粹审美”的状态，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幼稚可笑。http://www.guancha.cn/FuZheng/2015_06_16_323487.shtml

【编者按】近日，有媒体报道称，真人版《黑猫警长》要开拍了，勾起了八零后对这部经典动画片的回忆。1984年，《黑猫警长》上映，洋气的画风、西化的武器，让这部动画片有了点“欧风美雨”的味道。然而我们不要忘了，1983年的“严打”，让这部“警匪”动画片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浓厚的政治色彩。这部被当时人批评为“西化”的动画片，其实反映的却是中国问题。
按照常理，猫和老鼠是“天敌”，天然的敌人，可郑渊洁先生偏偏要取消这种天然的对立。在《舒克与贝塔》中，好人与坏人的区分不再是猫和老鼠的对立，而是社会认同的对立。小猫米莉、大花也曾出于“本能”就想吃掉老鼠舒克、贝塔，但是他们之间终归是朋友而不是敌人，敌人是黑林王和海盗——另一只恶猫和另一群恶老鼠。社会实践消解了抽象的天然正当，而把敌我关系变成了属人之物。劳动把兽变为人，并最终区分了好人和坏人。
相比之下，早几年上映的《黑猫警长》就完全不是这样了。猫和老鼠之间存在着正义与邪恶的天然对立，这个对立作为全剧不证自明的前提，一上来就清楚无误地摆在我们面前。联系到小平同志的名言“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据新上映的纪录片《旋风九日》披露，1979年邓小平访美期间，送给卡特总统的私人礼物就是一只织绣白猫）这几乎成为了我印象中政治色彩最浓厚的一部动画片。



黑猫警长和一只耳之间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内战
不应忘记，动画片上映之际，正值文革过后国家权力重建之时。如果说，舒克、贝塔与海盗、黑林王之间的战争，是两个政权之间的战争，那么黑猫警长对于一只耳集团的围剿，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内战。这里所说的内战，并不是我们日常使用的意思。如解放战争中，一般而言，人民政权与蒋介石集团的战争是中国人民的内战，但是这场战争终归是两个政权之间的战争。而《黑猫警长》所凸显的内战状态，则是一个政权以主权者的名义对内部任何试图威胁政权的力量进行镇压的行动。平心而论，《黑猫警长》所展示的“天然对立”并非中国动画片的独创，诸如忍者神龟与大反派施莱特及其Boss朗格、奥特曼和怪兽、圣斗士和冥斗士等等，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例子。当然，西方人比我们牛多了，与好莱坞的永恒主题一样，正义一方以全人类的名义消灭颠覆分子，这不正是阿甘本所谓“全球内战”在儿童意识形态灌输中的体现么？
《黑猫警长》的直白之处在于，其正义的一方直接就是国家暴力机关，而且是在日常生活中体现得最明显的国家暴力机关——警察，它的权力最能体现立法暴力和护法暴力的重叠。与我们的《宪法》公开明白地把“专政”写在纸面上一样，《黑猫警长》直白地把专政体现了出来，而不像许多动画片那样羞羞答答地以“价值中立”为幌子，掩盖其背后的意识形态灌输。本片上映于1984年，片中黑猫警长、白猫班长所做的一切，就是“八三严打”！
八十年代初不比现在这般，市场化运作已经把个人充分地吸纳到各个社会肌体之中。各种社会闲散人员得不到安置，这不仅造就了呼兰大侠，更造就了遍地流氓盗匪。据统计，仅1979年到1981年这三年时间里，全国刑事治安案件的平均年立案居然高达90万件。1979年上海控江路群体滋扰事件、1980年北京火车站爆炸案、1981年北京北海公园强奸案、1983年沈阳民航296次班机劫持案等等，都成为了彼时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恶性事件。一只耳到处流窜作案，不就是东北“二王”的卡通化么？黑猫警长悬赏缉拿一只耳，而建国以后公安部第一次悬赏缉拿的，正是王宗坊、王宗玮。
那时，一方面，改革的剧烈变动摧毁了固有的道德标准，另一方面，毛主席时代遗风尚在。这一切既成为了“八三严打”的历史背景，也决定了严打特殊的执行方式。我们今天已经很难见到当年在湖北围剿“二王”时，民兵、武警一齐出动，群策群力，群众检举揭发的“人民战争”模式，取而代之的是专业化的刑事侦查技术、高效的监控设备，以及专门聘请的线人和卧底。从1984年起，公安部逐步引进西方巡警制度、应急反应制度、社区警务制度等等。所有这一切，正象征了社会结构和国家治理模式的改变。
令人好奇的是，黑猫警长似乎无所不能。他既处理过“盗窃公共财产罪”（如《吃红薯的小偷》一集），又处理过一般刑事犯罪（如《吃丈夫的螳螂》一集）。既参与抓捕逃犯，又参与起诉犯罪嫌疑人，更参与了庭审的全过程。既协调民事纠纷，又当过刑警大队长，还当过检察官、审判员（可惜审判长是猫头鹰）。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带领一众干警，在侦察兵（白鸽警探）、航空兵（老鹰）的配合下，乘气垫摩托，持长短枪械，配备高尖端侦查设备和军用对讲机，围剿一只耳老巢的场面。对比八十年代初公安干警追捕“二王”兄弟时，曾一度被他们用三支五四式手枪火力压制，后者是那么可怜。所有这些真让人觉得《黑猫警长》是在演绎儿童版的《乌龙山剿匪记》。如此全知全能的黑猫，哪里是个警长？分明是个军管会干部。这不免令人怀疑，诸志祥先生创作这一卡通人物，描绘的是“严打”，浮现得却是“镇压反革命”。需知1997年新《刑法》出台之前，我国始终保有“反革命罪”。

这是新中国成立之初，更大规模的国家权力重建。“军事管制”和“镇压反革命”出现在旧政权倒台，新的社会主义政权尚未建立的权力真空期；而处理反革命分子的方式，一言以蔽之，“乱世用重典”，更体现了国民政府“六法”体系已经崩解，新的社会主义法律体系尚未建立的规则真空。
新中国在创建之初，内忧外患，尤以西南地区为甚。大家不要看了印度强奸案频繁、尼日利亚博科圣地组织劫掠女学生就觉得很奇怪，这比之我们当年，可说小巫见大巫。不信请看！1950年3月，西南局给中共中央的报告称：
继二月五日在成都西南龙潭寺地区近万土匪暴乱，杀害我一七九师政治部主任朱向璃及前闻讯前往增援部队五十多名干部战士，随后被我派部队前往歼灭后，二月份以来，各地土匪又围攻并占领了包括温江、祟庆、郫县、金堂、新繁及川东之秀山等多座县城。邛崃城遭匪万人之围攻。壁山军分区一夜之间八个区政权遭匪袭击而全部丢失。平塘全县我地方工作人员被匪杀害达八十余人。该县忠孝乡一保忠孝乡一保一次被匪劫去妇女十六岁至二十岁妇女四十名。次日，河扬乡往平塘赶场之妇女二十一人被匪剥光衣服，七人被强奸，两名军属被强奸后又掳走。清镇县属鸡场，三天之内遭匪两次洗劫，第一次被抢居民十三户，第二次全村九十余户全部被抢，并被土匪杀死七十余人，八名商人被扔到火中活活烧死。另匪首曾绍华近数万人接连三次袭击贵州大学和花溪市，打死学生、员工多人，先后掳走男女学生九十余名；长顺县匪首支超初用刀活活砍死我副县长、县政府部长、科长等四人。成渝、城灌、渝黔几条重要公路，渝沪等水路全部被土匪掐断；蓉雅、川湘两路之桥梁全被破坏。土匪甚至组织儿童拦截我军用汽车，抢走物资，杀害我押车干部战士、此类惨案，近日来连连发生，无法一一列举。这同时，个别国民党起义部队在一些匪特的策划下，也连连发生叛变。如原国民党李振兵团及二十七军之六十一师、二十军之一二三师等。目前，据初步估计，仅川西地区，各种公开活动之土匪就达一0四股之多，小股数十、数百余人，大股万余人一起活动，总计不下六万余匪。并且，还有继续以极其迅猛的速度蔓延发展之势。（《贺龙、邓小平致中央电（1960年3月15日）》，转自白希：《大镇压》，北京：金城出版社，2000年，页183—184）



华北老解放区的治安状况，虽然不如西南地区恶劣，但仍然颇为糟糕。1949年8月，华北局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就指出：
一、纵火。天津、安新均发生弹药库爆炸，林县焚毁仓库两处，北平电车被焚五十余辆，石景山钢铁化验室亦曾失火，冀南、太行我党员村干与干属麦子被烧者数十起，冀南十三个县统计，烧毁麦子一九一七亩。二、杀人。冀鲁豫二十六个县三个月内统计共杀人五十五起，死人八十八名，大部为匪特反革命分子所杀。冀南近三月内反动地富杀害我村干党员四起，绥远陶林二区蹋步忽洞村地主勾结土匪一次即杀我村干部积极分子十二人。自元月至今合计约有二八八人（被杀），这些人命案件大部与国民党特务和反革命分子有关。（《中共中央华北局重要文件汇编》第一卷，1954年，页394）
即便在较为稳定的上海地区，仅1949年6月就发生了持枪抢劫案190起，其中最多的一天竟发生14起。
于是乎我们看到了一只耳集团肆无忌惮地盗窃抢劫、奸淫掳掠。更重要的是，这股反革命集团是有境外反动势力撑腰的，亦如留在大陆的土匪特务有美蒋政权撑腰。五集动画片的主线与其说是黑猫警长如何抓捕逃犯，毋宁说是一只耳如何历尽千辛万苦，与强大的海外反革命政权（娘舅吃猫鼠）取得联系。故事最令人紧张的地方出现在第五集，在海外反动政权吃猫鼠的扶持下，一只耳反革命集团凭借毒气弹，一度攻占派出所（其实是解放军基层指挥所），并残忍地杀害了白猫班长（我觉得，看剧情白猫班长怎么说也是个营级干部）。这次“胜利”，让反革命土匪集团亢奋不已，他们举杯狂饮，醉生梦死。当黑猫警长率领公安干警，确切地说是解放军战士，摸上土匪老巢时，碰到了醉醺醺的母老鼠。该土匪婆不知大难降至，犹在睡梦中喃喃自语：“吃，吃猫鼠，吃猫鼠可喜欢我了……嗯哼哼，吃猫鼠还和我跳舞呢”，活脱脱一副旧社会的洋奴相！类似的场面，一再在儿时仍热播的革命战争影片中重复着。一只耳疯狂地向同伴求教的场面，更让我想起了电影《南征北战》的那句经典台词：“张军长，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有时我颇庆幸自己赶上了电视节目尚未商品化的时代，电视台会不计商业效应地播放革命战争片，这迎合了一个男孩子的天性。以至于小平同志逝世时，各个电视台不插广告滚动播放革命战争影片，竟让我兴奋不已。它不仅培养了我的思维方式，更造就了我对革命史的“天然的”感情，而不管革命史中，有哪些地方需要检讨。那时制、播二权尚未分离，战争片大多只有八集、十集，剧情紧凑，言之有物，不像现在“重拍红色经典”动辄裹脚布似地拖它个四五十集，以便填充大量狗血的三角恋和粗制滥造的人性论，更不可能出现八路军手持AK-47、抗日义士手撕鬼子这样的场面。作为一部“准革命题材”的动画片，《黑猫警长》短短五集的篇幅，更让人有回味的念头。或许我们今天已经习惯于通过抽象人性论把善、恶界线模糊化，习惯于“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之类的资产阶级文艺观，再看天生一脸正派相的黑猫警长，会以自己的“政治正确”笑话那种脸谱化的描绘幼稚可笑。可事实是，当我们嘲笑它“幼稚可笑”时，往往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置于了一个“纯粹审美”的状态，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幼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