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台儿庄战役目前唯一健在的中国军官……

仵德厚：每战都在第一线

大公报记者 雷永刚

　　十五离家六五还，在外流落五十年。
　　儿女养育全未管，父逝妻亡未得见。
　　抗日战争整八年，每战都在第一线！
　　以死卫国意志坚，收复台庄保武汉。
　　半生戎马半生监，两袖清风遣农田。
　　感谢党的政策好，我得温饱度晚年。

　　怀着无比的崇敬与疑惑，记者来到了陕西泾阳县龙泉乡雒仵村，专程采访这位已95岁高龄的抗战英雄、原国民党少将师长、农民仵德厚。而这首概括了老人一生的短诗就悬挂在一进门的墙壁上，有镜框配着，也是老人整个屋子里最像样的一件物品。
　　对老人的崇敬之情源于之前对老人资料的了解：仵德厚，曾毕业于黄埔九期“高教班”，原国民党30军27师少将师长，抗战初期率部阻击日军南下。台儿庄战役中组织敢死队，一举夺回失去阵地，参加过除上海保卫战以外的几乎所有抗日重大战役，荣获国民党政府甲种一等嘉禾奖章、华胄荣誉勋章和宝鼎二等勋章，是台儿庄战役目前唯一健在的指挥官。而这些描述也引发了对老人由将军到囚犯、又到农民这一世坎坷的不解，和对老人生活现状的好奇。
　　
　　农民老兵
　　
　　按照路人所指，记者顺利的来到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富裕的小村庄。仵老家的大门是用旧木片钉起来的极简易的那种，而正对面的那个摇摇欲坠的贞节牌坊，则让人平添了一种凄凉与悲壮。老人与孙子合住的十平方米左右的居室内，陈设很是简单，除两张简易床，两张老式桌子外，就只剩下我一眼看见的那几个别人赠送的匾牌。屋内光线很暗，只有两个不足半平方米的小天窗可以透进来丝缕的阳光。
　　对于大公报记者的到来，仵德厚老人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在看到记者随身报纸上“大公报”三个字时，甚至有些激动起来。他不断的点着头，并对“大公报四处辗转也坚决不在日寇的铁蹄下办报一天、大公报记者朱启平是日本在投降书上签字时唯一在场的中国记者”等事记忆犹新。
　　记者发现，老人虽已95岁高龄，但身体还算硬朗，特别是记忆力惊人，谈起往事有条有理。眼睛由于有严重的白内障，看报纸时需戴两幅眼镜，有时还要加上一个放大镜。耳朵也由于战争的缘故，已不是很好。只有那一口整齐的牙齿却仍象战场上的老兵一样，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随后进来的老人的大儿子仵秀告诉记者，老人的生活很规律，至今仍保持着部队时的习惯，叠被子、、上厕所、收拾屋子等生活起居从不让人代劳。老人每天四五点便会准时起床“出操”，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出操的方式已经从跑步、疾走、慢走，变成在屋子里洗洗杯子等干些家务。而在随后与老人外出散步的时候，记者发现老人的步履虽已开始蹒跚，但却显现着军人的一种威严，总是一脚先踢出，再移动身体，俨然一位踢正步的战士。谁若想搀扶老人走路，一定会惹它生气，他要求你只要告诉该到哪就行了。
　　
　　
　　猛将福将
　　
　　看着熟悉的“大公报”三个字，仵老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
　　仵德厚是一员福将。抗日战争整八年，每战都在第一线！仵德厚几乎参加了抗日战争从头至尾所有的战役，曾被飞机弹埋过、被炮弹震晕过，身边的副营长、副团长、传令兵也有阵亡和多次负伤的，而他的整个战斗生涯却只受过一次伤。那是在他侦查敌人阵地时，望远镜被不远处埋伏的日军狙击手打碎，子弹穿透手掌。由于手上神经比较多，受伤的手被碘酒包扎之后，仵老说，“那个疼呀，真让人受不了！但敌人马上就上来了，我只好命令号兵吹号将部队调上来便投入激烈的战斗。”
　　仵老说，虽然参加的战役很多，但最惨烈、最让人无法忘记的却要数在北平外围的阳方口阻击战、台儿庄战役和武汉保卫战了。
　　老人清楚的记着七七卢沟桥事变前后的事情。当时由于日本人的不断挑衅，各部队都在进行着刻苦的训练，他当时任国民革命军第30军30 师88旅176团3营营长，因训练刻苦，军部奖励他五灯收音机一台，放置在营部。这在当时可是个宝贝。每日出操之后、傍晚之前全营官兵都会集合起来收听新闻。
　　就在7月8日早晨，部队收操之后，广播传出了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关于吉星文团在卢沟桥与日军发生战斗的消息后，仵老回忆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全营战士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摩拳擦掌，立即请缨参战。我心里也非常激动，心想，中国过去签订了多少不平等条约，终于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了。马上组织大家加紧训练，并盼着能早日到前线去。”
　　很快，命令下来了，要求13日前赶到徐州，又立即北上到北平外围的房山县以北杨尔峪的4057高地阻止敌人南下，在与敌人激战三四天后撤至阳方口旁一个小高地继续阻击。
　　一个礼拜后，敌人来犯，当时炮火非常猛烈，激战一天一夜。仵德厚的指挥所就设在离前线不足百米的一块大石头上，上面放一门电话。下午时分，饭送了上来。年仅18岁的战士刘金玉立即喊，“赶紧吃，死了也不做饿死鬼。”但话音未落，一颗炮弹落到了指挥所。“刘金玉被炸死时，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有吃完的馍馍。电话也被打翻了，放电话的石头被炸的粉碎，身旁电话兵的头炸飞后落入我的怀中，肠子挂在我的帽子上，王发堂的肠子流在外面，我身上的衣服被血肉、泥土整个染成了血红色。由于害怕阵地丢失，我马上转身向机关枪阵地跑去，却被一条大腿砸了个正着，我认识这是刘金玉的腿。跑到机关枪阵地后，我抱起一挺重机关枪向前冲去，这时大批的敌人也正在向前冲，但却一直没能冲上来。”仵德厚说，“这次战役真是太惨了。”
　　战斗进行的十分激烈，仵德厚的3营阵地已成“犬牙”状，并与两翼失去了联系。仵老说，军令中有规定“即使阵地成犬牙状，无上方命令也不能撤退”。于是仵德厚立即派人去两翼联系，但右翼的175团阵地上此刻已空无一人。第二天天亮时分，在后方找到团部的传令兵带回来四个字“相机转进”。但此刻要甩掉敌人却是何等的难啊。利用敌人两次冲锋的间隙，部队迅速后撤至周口店。可刚到一个山头上，敌人又追上来了。仵德厚在迅速布置好部队后又激战了一天，为友军转进赢得了大量的时间。但等到天黑撤到赤土村集结时，五六百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一百多人，而且已两三天水米未进。
　　不断的阻击战让部队严重缺员，在晋南洪峒县进行整编后，直到第二年2月底，3营被调到河南辐山待命，归31师指挥，这里离徐州已经很近了。
　　3月28日，31师师长池峰城亲自来给仵德厚下命令。仵老清楚的记着，那是在运河的一座桥下，池峰城师长口头命令道，“敌人已经从西北城墙角冲进城里，我们与城里的部队已失去联络，你率你营冲进城里，将西北城脚的敌人歼灭后，与城东禹功奎营切取联络，共同保卫台儿庄。”这时天已快黑，仵德厚马上集合全营，并组织了由40人组成的敢死队率先冲进城。作为敢死队长和全营的指挥者，此刻的仵德厚，紧跟着敢死队，后面是全营战士，一起猛冲向城里与敌人展开了巷战和肉搏战，逐屋搜索，逐步推进。敌人被击毙的击毙、砍死的砍死，最后剩下的残部退到一个土围子跟前。由于土围子下有交通壕与城外日军大部队相连，敌人通过交通壕不断进行补充和更换，与我军反复展开白刃战，也造成了我军的久攻不下。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对峙后方把敌人驱逐出城。但城外的敌人仍留有警戒，并从第三天一早开始，猛烈炮轰台儿庄整整一天一夜，此时的所有官兵都守在城墙上，仵德厚果断做出决断，若敌人进攻应立即向敌人后方突击，离心转进。结果就在当天夜里，敌人却退却了。
　　4月5日，第二集团军孙连仲司令到前线视察，并夸奖部队打得好。还有人拿着一个战斗报告或者是嘉奖函之类的东西，上面写着“许德厚营长在台儿庄激战中……”仵德厚说，“他一把便抓过来扔了，打仗时哪管得了这些呀。”据仵老讲，后来他的舅父来信说在报纸上看到了嘉奖他的命令，只是把名字误写为“许德厚”了，这张报纸在今天的中国抗日纪念馆也有保存，但仵德厚老人却始终没有见到过。
　　休整三个月后，已是176团团长的仵德厚率部向湖北麻城一带开进，去接替因伤亡过重撤下来的宋希濂部。仵老说，这一仗也是够激烈了。当时的阵地位于武汉外围，是江北的一个山头，周围也没有村庄。接防的第二天，敌人就来进攻，战斗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天，仵德厚一直亲自指挥，所属部队也由自己本身的三个营一直增加到七个营。敌人每天拂晓前都要集中所有的大炮向我阵地轰炸，快八点的时候步兵开始活动，每天冲锋至少在三次以上，白天还放烟雾弹、放毒气。仵老说，由于带着防毒面具，部队相互间的联系变得很困难。但敌人始终没能占领阵地一步。战役结束时，七个营近2000人仅剩下200人左右，击毙敌人不下7000。仵德厚的指挥也获得了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和苏联顾问的肯定。
　　
　　
　　爱国赤子
　　
　　以死卫国意志坚。仵老回忆说，他一生的爱国思想、关心人民疾苦等，都是因为冯玉祥办的学兵团。
　　16岁那年，由于家境贫寒，正在三原陕西第三师范学校学习的仵德厚弃笔从戎，参加了冯玉祥的学兵团。仵老还能大概记着当时唱的军歌：“有志军人必须爱国家，当兵必须守本分，缅甸、台湾、高丽、广州都让帝国主义占领，军人必须为国雪耻……”；每位学员手上都有一页印着从《南京条约》以来所有中国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的名称、内容、签订年月日等，要求每位学员都要背过。每人胸前都挂有一布条，上写“我们是为取消不平等条约誓死拼命”，都认为军人应视死如归、为国家和人民马革裹尸最光荣。
　　“这些话我记了一辈子，” 仵老说，“我自认为一生对得起国家，只是苦了我的父母和妻儿。”仵德厚一生娶过两个妻子，第一个因病去世，第二个婚后时间30年，但仵德厚却有27年被作为战俘在山西太原参加劳改。就在1976年释放回乡之前，夫人却与世长辞。老父亲在临终前曾在一封信中写到，“你官至国民党少将师长，却上无片瓦遮身，下无寸土立足……”仵老说他在监狱中看完信后大哭了一场。
　　仵德厚的事迹在网上发布后，一些善良的热心人便常来看望老人，给老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一点资助。一位专程从澳大利亚赶来的澳籍华人一看见老人便失声痛哭，并向老人磕头，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向父母以外的人磕头，就因为您是国家的英雄。”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呀，那个难受啊……”仵老说，“可我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感谢他们。这些能来看我的人，肯定都是爱国的人，中国能发展到今天，就是因为有这些爱国的人。了不起啊！”
　　由于身体每况愈下，仵老去年曾在其夫人的坟前说过，“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为了能再次满足老人的心愿，记者在采访结束后和几位热心人一起用车将老人拉到老夫人的坟前，还特意把一枚护佑平安的法门寺佛指舍利徽章别在老人的胸前，祝愿老人能健康长寿。
　　满含眼泪，感悟着老人谈话中的平静，感悟着老人内心的酸楚，也感悟着所有关爱他的人，记者离开了老人居住的这个贫穷的小村庄。车行很远，一直将记者送出大门的老人与曾孙子、曾孙女仍在不停地挥手……仵德厚：每战都在第一线

大公报记者 雷永刚

　　十五离家六五还，在外流落五十年。
　　儿女养育全未管，父逝妻亡未得见。
　　抗日战争整八年，每战都在第一线！
　　以死卫国意志坚，收复台庄保武汉。
　　半生戎马半生监，两袖清风遣农田。
　　感谢党的政策好，我得温饱度晚年。

　　怀着无比的崇敬与疑惑，记者来到了陕西泾阳县龙泉乡雒仵村，专程采访这位已95岁高龄的抗战英雄、原国民党少将师长、农民仵德厚。而这首概括了老人一生的短诗就悬挂在一进门的墙壁上，有镜框配着，也是老人整个屋子里最像样的一件物品。
　　对老人的崇敬之情源于之前对老人资料的了解：仵德厚，曾毕业于黄埔九期“高教班”，原国民党30军27师少将师长，抗战初期率部阻击日军南下。台儿庄战役中组织敢死队，一举夺回失去阵地，参加过除上海保卫战以外的几乎所有抗日重大战役，荣获国民党政府甲种一等嘉禾奖章、华胄荣誉勋章和宝鼎二等勋章，是台儿庄战役目前唯一健在的指挥官。而这些描述也引发了对老人由将军到囚犯、又到农民这一世坎坷的不解，和对老人生活现状的好奇。
　　
　　农民老兵
　　
　　按照路人所指，记者顺利的来到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富裕的小村庄。仵老家的大门是用旧木片钉起来的极简易的那种，而正对面的那个摇摇欲坠的贞节牌坊，则让人平添了一种凄凉与悲壮。老人与孙子合住的十平方米左右的居室内，陈设很是简单，除两张简易床，两张老式桌子外，就只剩下我一眼看见的那几个别人赠送的匾牌。屋内光线很暗，只有两个不足半平方米的小天窗可以透进来丝缕的阳光。
　　对于大公报记者的到来，仵德厚老人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在看到记者随身报纸上“大公报”三个字时，甚至有些激动起来。他不断的点着头，并对“大公报四处辗转也坚决不在日寇的铁蹄下办报一天、大公报记者朱启平是日本在投降书上签字时唯一在场的中国记者”等事记忆犹新。
　　记者发现，老人虽已95岁高龄，但身体还算硬朗，特别是记忆力惊人，谈起往事有条有理。眼睛由于有严重的白内障，看报纸时需戴两幅眼镜，有时还要加上一个放大镜。耳朵也由于战争的缘故，已不是很好。只有那一口整齐的牙齿却仍象战场上的老兵一样，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随后进来的老人的大儿子仵秀告诉记者，老人的生活很规律，至今仍保持着部队时的习惯，叠被子、、上厕所、收拾屋子等生活起居从不让人代劳。老人每天四五点便会准时起床“出操”，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出操的方式已经从跑步、疾走、慢走，变成在屋子里洗洗杯子等干些家务。而在随后与老人外出散步的时候，记者发现老人的步履虽已开始蹒跚，但却显现着军人的一种威严，总是一脚先踢出，再移动身体，俨然一位踢正步的战士。谁若想搀扶老人走路，一定会惹它生气，他要求你只要告诉该到哪就行了。
　　
　　
　　猛将福将
　　
　　看着熟悉的“大公报”三个字，仵老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
　　仵德厚是一员福将。抗日战争整八年，每战都在第一线！仵德厚几乎参加了抗日战争从头至尾所有的战役，曾被飞机弹埋过、被炮弹震晕过，身边的副营长、副团长、传令兵也有阵亡和多次负伤的，而他的整个战斗生涯却只受过一次伤。那是在他侦查敌人阵地时，望远镜被不远处埋伏的日军狙击手打碎，子弹穿透手掌。由于手上神经比较多，受伤的手被碘酒包扎之后，仵老说，“那个疼呀，真让人受不了！但敌人马上就上来了，我只好命令号兵吹号将部队调上来便投入激烈的战斗。”
　　仵老说，虽然参加的战役很多，但最惨烈、最让人无法忘记的却要数在北平外围的阳方口阻击战、台儿庄战役和武汉保卫战了。
　　老人清楚的记着七七卢沟桥事变前后的事情。当时由于日本人的不断挑衅，各部队都在进行着刻苦的训练，他当时任国民革命军第30军30 师88旅176团3营营长，因训练刻苦，军部奖励他五灯收音机一台，放置在营部。这在当时可是个宝贝。每日出操之后、傍晚之前全营官兵都会集合起来收听新闻。
　　就在7月8日早晨，部队收操之后，广播传出了国民党中央广播电台关于吉星文团在卢沟桥与日军发生战斗的消息后，仵老回忆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全营战士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摩拳擦掌，立即请缨参战。我心里也非常激动，心想，中国过去签订了多少不平等条约，终于到了报仇雪恨的时候了。马上组织大家加紧训练，并盼着能早日到前线去。”
　　很快，命令下来了，要求13日前赶到徐州，又立即北上到北平外围的房山县以北杨尔峪的4057高地阻止敌人南下，在与敌人激战三四天后撤至阳方口旁一个小高地继续阻击。
　　一个礼拜后，敌人来犯，当时炮火非常猛烈，激战一天一夜。仵德厚的指挥所就设在离前线不足百米的一块大石头上，上面放一门电话。下午时分，饭送了上来。年仅18岁的战士刘金玉立即喊，“赶紧吃，死了也不做饿死鬼。”但话音未落，一颗炮弹落到了指挥所。“刘金玉被炸死时，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有吃完的馍馍。电话也被打翻了，放电话的石头被炸的粉碎，身旁电话兵的头炸飞后落入我的怀中，肠子挂在我的帽子上，王发堂的肠子流在外面，我身上的衣服被血肉、泥土整个染成了血红色。由于害怕阵地丢失，我马上转身向机关枪阵地跑去，却被一条大腿砸了个正着，我认识这是刘金玉的腿。跑到机关枪阵地后，我抱起一挺重机关枪向前冲去，这时大批的敌人也正在向前冲，但却一直没能冲上来。”仵德厚说，“这次战役真是太惨了。”
　　战斗进行的十分激烈，仵德厚的3营阵地已成“犬牙”状，并与两翼失去了联系。仵老说，军令中有规定“即使阵地成犬牙状，无上方命令也不能撤退”。于是仵德厚立即派人去两翼联系，但右翼的175团阵地上此刻已空无一人。第二天天亮时分，在后方找到团部的传令兵带回来四个字“相机转进”。但此刻要甩掉敌人却是何等的难啊。利用敌人两次冲锋的间隙，部队迅速后撤至周口店。可刚到一个山头上，敌人又追上来了。仵德厚在迅速布置好部队后又激战了一天，为友军转进赢得了大量的时间。但等到天黑撤到赤土村集结时，五六百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一百多人，而且已两三天水米未进。
　　不断的阻击战让部队严重缺员，在晋南洪峒县进行整编后，直到第二年2月底，3营被调到河南辐山待命，归31师指挥，这里离徐州已经很近了。
　　3月28日，31师师长池峰城亲自来给仵德厚下命令。仵老清楚的记着，那是在运河的一座桥下，池峰城师长口头命令道，“敌人已经从西北城墙角冲进城里，我们与城里的部队已失去联络，你率你营冲进城里，将西北城脚的敌人歼灭后，与城东禹功奎营切取联络，共同保卫台儿庄。”这时天已快黑，仵德厚马上集合全营，并组织了由40人组成的敢死队率先冲进城。作为敢死队长和全营的指挥者，此刻的仵德厚，紧跟着敢死队，后面是全营战士，一起猛冲向城里与敌人展开了巷战和肉搏战，逐屋搜索，逐步推进。敌人被击毙的击毙、砍死的砍死，最后剩下的残部退到一个土围子跟前。由于土围子下有交通壕与城外日军大部队相连，敌人通过交通壕不断进行补充和更换，与我军反复展开白刃战，也造成了我军的久攻不下。又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对峙后方把敌人驱逐出城。但城外的敌人仍留有警戒，并从第三天一早开始，猛烈炮轰台儿庄整整一天一夜，此时的所有官兵都守在城墙上，仵德厚果断做出决断，若敌人进攻应立即向敌人后方突击，离心转进。结果就在当天夜里，敌人却退却了。
　　4月5日，第二集团军孙连仲司令到前线视察，并夸奖部队打得好。还有人拿着一个战斗报告或者是嘉奖函之类的东西，上面写着“许德厚营长在台儿庄激战中……”仵德厚说，“他一把便抓过来扔了，打仗时哪管得了这些呀。”据仵老讲，后来他的舅父来信说在报纸上看到了嘉奖他的命令，只是把名字误写为“许德厚”了，这张报纸在今天的中国抗日纪念馆也有保存，但仵德厚老人却始终没有见到过。
　　休整三个月后，已是176团团长的仵德厚率部向湖北麻城一带开进，去接替因伤亡过重撤下来的宋希濂部。仵老说，这一仗也是够激烈了。当时的阵地位于武汉外围，是江北的一个山头，周围也没有村庄。接防的第二天，敌人就来进攻，战斗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天，仵德厚一直亲自指挥，所属部队也由自己本身的三个营一直增加到七个营。敌人每天拂晓前都要集中所有的大炮向我阵地轰炸，快八点的时候步兵开始活动，每天冲锋至少在三次以上，白天还放烟雾弹、放毒气。仵老说，由于带着防毒面具，部队相互间的联系变得很困难。但敌人始终没能占领阵地一步。战役结束时，七个营近2000人仅剩下200人左右，击毙敌人不下7000。仵德厚的指挥也获得了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和苏联顾问的肯定。
　　
　　
　　爱国赤子
　　
　　以死卫国意志坚。仵老回忆说，他一生的爱国思想、关心人民疾苦等，都是因为冯玉祥办的学兵团。
　　16岁那年，由于家境贫寒，正在三原陕西第三师范学校学习的仵德厚弃笔从戎，参加了冯玉祥的学兵团。仵老还能大概记着当时唱的军歌：“有志军人必须爱国家，当兵必须守本分，缅甸、台湾、高丽、广州都让帝国主义占领，军人必须为国雪耻……”；每位学员手上都有一页印着从《南京条约》以来所有中国政府签订的不平等条约的名称、内容、签订年月日等，要求每位学员都要背过。每人胸前都挂有一布条，上写“我们是为取消不平等条约誓死拼命”，都认为军人应视死如归、为国家和人民马革裹尸最光荣。
　　“这些话我记了一辈子，” 仵老说，“我自认为一生对得起国家，只是苦了我的父母和妻儿。”仵德厚一生娶过两个妻子，第一个因病去世，第二个婚后时间30年，但仵德厚却有27年被作为战俘在山西太原参加劳改。就在1976年释放回乡之前，夫人却与世长辞。老父亲在临终前曾在一封信中写到，“你官至国民党少将师长，却上无片瓦遮身，下无寸土立足……”仵老说他在监狱中看完信后大哭了一场。
　　仵德厚的事迹在网上发布后，一些善良的热心人便常来看望老人，给老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一点资助。一位专程从澳大利亚赶来的澳籍华人一看见老人便失声痛哭，并向老人磕头，他说，“这是我第一次向父母以外的人磕头，就因为您是国家的英雄。”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呀，那个难受啊……”仵老说，“可我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感谢他们。这些能来看我的人，肯定都是爱国的人，中国能发展到今天，就是因为有这些爱国的人。了不起啊！”
　　由于身体每况愈下，仵老去年曾在其夫人的坟前说过，“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为了能再次满足老人的心愿，记者在采访结束后和几位热心人一起用车将老人拉到老夫人的坟前，还特意把一枚护佑平安的法门寺佛指舍利徽章别在老人的胸前，祝愿老人能健康长寿。
　　满含眼泪，感悟着老人谈话中的平静，感悟着老人内心的酸楚，也感悟着所有关爱他的人，记者离开了老人居住的这个贫穷的小村庄。车行很远，一直将记者送出大门的老人与曾孙子、曾孙女仍在不停地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