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岛上的风暴——汪伪海军起义纪实

刘公岛上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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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毕昆山

        出处：《文史资料选辑》         上传日期： (1988)

　　在威海卫以东约十华里的海面上，有一个小岛一—刘公岛，面积约3.5平方公里，居民近千人。岛上有三座高地，覆盖着茂密的松林，四季常青，象一个绿笔架屹立在蔚蓝的大海上。

　　刘公岛不仅为威海屏障，构成一个天然军港，而且与旅顺口遥遥相对，扼渤海咽喉，自明朝以来即驻扎水师。岛上有清朝北洋水师提督衙门和丁公祠。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战争中，丁汝昌率领北洋水师抗击日寇，浴血奋战，宁死不屈，为中国海军谱写了一页可歌可泣的篇章。五十年以后，—批具有爱国热忱的士兵，不愿当亡国奴，于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五日在刘公岛上举行了武装暴动，歼灭了岛上的敌人，投奔了胶东抗日民主根据地，参加了八路军。

　　今年是刘公岛起义四十周年。四十年前的起义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原胶东军区首长和海军支队的同志们都谈起应当把这一历史事件记录下来。我努力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采取对党和人民负责的态度，整理出这份资料。不全面和不准确之处，敬请原胶东军区和海军支队的同志补充，指正。

汪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大汉奸汪精卫公开投敌。一九四○年三月，汪伪政府国防部设立了海军部，下辖华南、华中、华北三个海军要港司令部。华北海军要港司令部是伪海军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大单位，驻威海卫的刘公岛。

　　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中将司令鲍一民，毕业于葫芦岛航警学校，三十年代初，在青岛海军某巡洋舰上任副航海官。抗战前，蒋介石将东北海军改编为第三舰队，鲍任第三舰队参谋，后调任教导大队长。七七事变以后，南下的第三舰队改为长江要塞守备司令部，下辖三个总队，鲍任第一总队长。一九三八年六月，第一总队在马当阻击日寇，伤亡七百余人。败退时，鲍一民的警卫员王景和(绰号王二虎)救了鲍的命，成了鲍的心腹。马当战役以后，蒋介石要追究失败责任，鲍闻讯潜逃香港。一九四○年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政府，原国民党海军一些将领如姜西园、凌霄(曾任葫芦岛航警学校校长)等纷纷投敌。鲍一民也带了王景和一起投敌。

　　伪华北要港司令部少将参谋长孟铁樵，毕业于烟台海校，曾任渤海舰队“江利”、“同安”军舰舰长。抗战初期，任长江要塞守备司令部参谋长，后投敌。

　　伪华北要港司令部的下属单位：

　　1．威海卫基地队司令部：司令李玉琨(上校)。司令部在提督衙门旧址，有一个中队(百余人)的兵力。下属六个派遣队，有七个排的兵力。

　　2．烟台基地队司令部：司令杨镜湖(上校)。下属三个派遣队，有五个排的兵力。

　　3.连云港基地队司令部：司令马希瑶（上校）。下属三个派遣队，有五个排的兵力。

  4．海军练兵营：营长杨镜湖。杨调烟台后，由孟铁樵兼。副长罗世厚(中校)。

  5．舰艇有“海祥”军舰，“同春”运输舰，“海和”、“民德”、“日生利”、“东海”炮艇，“掣电”、23、24号内火艇。

　　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东侧有一座大院，院内矗立着—幢二层楼房，居高临下，可以俯视要港司令部、练兵营、栈桥和海上舰艇的活动。这就是日本海军辅导部。首席辅导官斋藤(海军大佐)，单独住在一座别墅里，主宰着伪华北海军的一切事务。身边有翻译前田，上、中尉辅导官四人，辅导员和水兵等二十多人。

“水牢”烈火

　　练兵营是个训练新兵的机构，已训练到第九期。这些练兵 (即学兵)吃不饱、穿不暖，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侮辱人格和野蛮的惩罚。他们在日伪军官的棍棒下过着囚徒般的生活。大家把这个四面是水、一面朝天的刘公岛叫做“水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日伪对士兵的压迫，凌辱和奴役，激起广大士兵的仇恨，士兵中渐渐传唱出电影《夜半歌声》里的插曲：“谁愿意做奴隶，谁愿意做马牛?……”

　　一九四一年第五期练兵受训期间，水兵中队副中队长程鑫元就对练兵说：中国人要有民族气节，要有汉家风气。因此士兵们送他一个雅号叫“汉家风”。一九四二年第六期受训期间，水兵中队长刘敬胜竟公开讲：弟兄们想一想，我们的东三省是怎么丢的?华北是怎么丢的?我们这一代青年能这样混日子吗?讲到热烈处，练兵们都高举起一只手(两手鼓掌有响声)。刘在第六期练兵未结业时被调到连云港去了，他的宣传在练兵中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到了第九期，郑道济经常利用讲射击课的机会，宣传抗日，激发士兵的爱国思想。值日班长给他放哨，发现日本人来就咳嗽一声。从背地对数人宣传抗日到公开在课堂上宣传抗日，是在了解了练兵们的思想情况之后的行动。

　　郑道济青年时在葫芦岛航警学校兵科、士官科受训，毕业后在国民党海军第三舰队教导队任中尉队副。七七事变以后，国民党海军南逃，郑在胶东加入山东独立旅任副团长、旅参谋处主任，在敌后打游击。一九四二年由他的老上级、华北要港司令部副官长王敬之介绍加入汪伪海军，任刘公岛练兵营水兵区队少尉区队长，暴动时是卫兵队少尉队长。郑有爱国心，不甘心当亡国奴，也不甘心屈居人下做个队长。他有组织能力，能团结士兵，是暴动的主要领导人。

酝酿暴动

　　武装暴动的导火线是鲍—民求雨。

　　一九四四年春夏，威海大旱。平时不顾人民死活的鲍一民忽然提出为民求雨，日期定在七月三日(农历五月十三日，是民间传说关老爷磨刀的日子)。并从威海卫请来戏班在龙王庙前演戏，还请了伪专员宋振寰，伪治安军司令徐瑞卿等进岛看戏。

　　七月三日那天，求雨祈祷仪式结束以后，伪官和太太小姐们坐在龙王庙的南大厅里，凉快惬意地欣赏京戏，士兵们却端坐在舞台前的露天处，炎热的天空象张了火伞，士兵们一个个被晒得汗流浃背，身上蒸发出汗味。鲍一民的老婆大骂：“臭当兵的！这股酸臭味哟!……”士兵们听了都很生气。事有巧合，正演戏时，来了一片乌云，接着雷声轰鸣，下起雨来。鲍一民面露骄色，仿佛是他求来了甘霖，而士兵们却被淋得象落汤鸡，坐立不安，会场上不免有些骚动。鲍的老婆见状又骂街了：“臭当兵的，沾光看戏还不老老实实看！”鲍二小姐也口口声声跟着骂。上兵们听了气炸了肺，于是随着台上唱一句，台下就一齐喊声“好”，开始集体起哄。伪基地队司令部副长王景和(二虎)想维持秩序也维持不住了，鲍一民的求雨表演在一阵骚乱中收场。

　　士兵们看戏受罪并遭辱骂，这事一时成为士兵们议论的主要话题，联想到平日惯受当官的侮辱，大家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也激起一位练兵班长连城的不满。连城是练兵营里多年的教练班长，枪炮专科毕业，为人老成练达，富有正义感，一向对练兵很好。他青年时在大连当学徒，目睹日寇对我国同胞的凌辱，气愤之下，回到烟台，给一家商店写帐。不久商店倒闭，走投无路，被迫当了伪海军。他不甘心事敌，常对练兵讲些抗日的道理。求雨事件发生以后，他极为愤慨，反复思忖，再也不能忍受这个气了。第二天大雨，他站在士兵宿舍门前，对着大雨，回想着昨天遭受辱骂的情景、考虑着以后的出路。这时郑道济走过来，两人一同议沦昨天发生的事，郑也很气愤。连城便试探着提出，能不能把队伍拉出去，不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郑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把队伍拉出刘公岛，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须要从长计议，周密计划。接着又说，我看只要能联合一批志同道合的弟兄，拉队伍的事是能干成的。他们初步分析了刘公岛，威海卫的敌伪力量和部署情况，认为想集体离开刘公岛只有发动武装暴动这一条路，不然的话是不可能把队伍拉出去的。接着他俩又谈到联络人的问题，郑问连城能联络谁参加一起干，连城说：“我可联络毕昆山，他和我一起从烟台出来当兵，又是在一个班，相处得很好，情同手足，可以说是至交，我和他谈这件事，他很可能参加，他若是不想干，也绝不会出卖我的。”就这样，郑、连决定分头去联络人。

　　七月五日下午，连城找毕昆山在家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闲聊。连城先提出最近对形势有什么看法?又提到伪官们纷纷将细软托“海祥”军舰南运的情况，最后又提到对求雨事件的看法。毕昆山对求雨中发生的事至今尚未消气，一听连城提到此事，气得要命，恨不能干掉那些喝兵血的伪官们和那些作威作福辱骂士兵的婆娘们。连城看毕对敌伪仇恨较深，便直接了当地提出，我想拉队伍干掉日本鬼子和汉奸，反出刘公岛，你敢不敢干?毕说：“我怎么不敢干?！杀鬼子除汉奸我坚决干！”这时，连城才提到他和郑道济有武装暴动的考虑，并说，这是一件很机密很危险的事，暂时是不能对任何人讲的。

　　第二天傍晚，连城领着毕昆山与郑道济见面，本来大家都认识，不过这次会见意义不同，是在商量一件消灭日伪，武装暴动的大事。会见地点是在练兵营大门外海边的小石头码头上，五月的满月象银盘似的斜挂在东半天上，远方的日岛，象一个英勇的水兵，潜伏在海里露出头部警惕地注视着大海，海浪轻拍着石头码头，发出柔和的哗哗声，晚风徐徐吹来，使人感到凉爽舒适。这夜是宁静的，可是坐在小码头上的郑、连、毕三个人的心情却是很不平静的，炽热的民族仇恨之火在燃烧着，他们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一件大事——组织武装暴动。据郑道济讲正面战场中央军巳在湘北战役取得了胜利并已开始了反攻的形势，小日本的日子长不了啦。青年人决不能当亡国奴，要杀敌报国。连城说：近来过往威海的日本军舰上有不少十六、七岁的小鬼子，这说明日本的兵源不足，从日本鬼子拆走丁提督府门前的两门大炮，说明他资源枯竭，钢铁不足，从伪官们不断地将岛上的财物托“海祥”军舰南运，这是为将来逃跑时留后路。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也要选择一条路，在这个孤岛上只有武装暴动是唯一的出路。接着具体研究组织武装暴动问题，郑道济说：“这件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咱们三人在刘公岛上都有家，老连有父母兄弟妹妹妻子女儿一大家，老毕有老母弟弟，我虽无长辈，但家口也不少，一旦事情暴露，就会遭到满门抄斩之祸，所以这件事要特别注意保密，不能随便地对他人讲，而且要谨慎行事，倘若谁不幸被捕，要有为抗日而英勇牺牲的精神，要有为朋友不怕两肋插刀的骨气。”郑又说，我们三人要效仿古人桃园三结义的精神，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为了抗日，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三个人取古人义气相交之意，组成一个“三义团”，成为领导武装暴动的核心组织，一切重大问题都要经过“三义团”研究决定，以后发展进来的人都做为外围组织受核心组的领导。连城、毕昆山都同意郑的提议，并推选郑道济为暴动的领导人，此外，又研究了可联络的对象和如何团结练兵和对练兵进行抗日思想教育等问题。这样，关于组织武装暴动问题，由酝酿到成立组织，确定了领导。“三义团”就是武装暴动的萌芽组织，不过这个组织基本上是一个义气结合的不巩固的组织，没有一个字的条文章约，也没写什么政治纲领，但它的组成是要领导武装暴动，是要抗日，应当说它是带有政治性的。到了一九四四年的九月间，在郑道济亲自物色并发展了崔大伟、于书等人之后，用领导骨干会议取代了核心组会议，“三义闭”这个核心组织已名存实亡了，十一月之后名也不存了。

　　一九四四年八月间，郑、连、毕曾多次开会研究武装暴动的具体事宜：

　　确定以练兵营正在营训练的第九期练兵为暴动的主体，因此要团结好九期练兵，首先要把本班的弟兄团站住；

　　分批发展了一批骨干力量，有王文翰、崔大伟、于书等人，练兵营的教练班长中虽然有一些是连城、毕昆山的二期同仁，但因情况未全摸准，或因个性特点等原因，确定逐个地分批发屉；

　　确定在九期练兵中组织业余武术班，由郑道济亲自教武术，主要是利用这个合法组织进行抗日教育，从中物色勇敢而有爱国心者作为暴动的骨干；

　　确定毕昆山常到日本辅导部侦察情况，利用借唱片和带领练兵去打扫卫生的机会，摸清敌人武器弹药存放的位置和敌人戒备的情况；

　　确定每个人都要到基地队和各派遣队去联络过去几期本班结业的练兵，增进感情，了解他们的思想情况，以达到团结一致抗日之目的；

　　常用在郑道济家打麻将牌做掩护，研究武装暴动的具体问题，关于起义的组织部署、兵力编成、行动计划是在多次讨论中逐步完善的。到了九月间，暴动的骨干力量逐渐扩大，又发展了刘国璋、李仁德等人。这时参加暴动组织的共有：

　　郑道济，练兵营卫兵队少尉队长。连城，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毕昆山，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李仁德，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刘国璋，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王文翰，东海交通艇副艇长中士。崔大伟，练兵营卫兵队二等兵。于书，“同春”运输舰信号兵，一等兵。于云青，练兵营军人小卖部卖货员，一等兵。

　　经研究确定以郑、连、毕、李、刘、王、崔七人为暴动的领导骨干，郑、连、毕仍是核心领导成员。

　　上述这些人又分别联络和团结了一些人，大都是知己的朋友或结义弟兄，另外还有业余武术班十余人。被联络的人虽不太了解具体的暴动部署、计划，但要举行武装暴动杀掉日寇汉奸，反出刘公岛，这个总的行动计划是知道的，因之这个计划也逐渐地在士兵中传开了。

　　关于武装暴动的计划，经过多次研究修订，到了九月间已基本上制定好了，总的作战意图是：

　　举行全岛性的武装暴动，以练兵营的九期练兵为暴动的主力，要把刘公岛上的伪华北海军要港司令部、日本海军辅导部及伪威海卫基地队司令部等一切军事单位统统解决，把包括“海祥”军舰，“同春”运输舰等一切军用舰船都缴获到手；要把刘公岛所有的武器、辎重都缴获到手，对日寇要全部彻底消灭，对那些民愤极大的伪官们拟定了一个除奸名单，其中包括鲍一民、孟铁樵、王景和、罗世厚等人。

　　关于暴动部队的去向问题，当时由于与外界隔绝，消息闭塞，很多人不了解山东半岛的抗战形势，提不出具体意见。郑道济的意见是：暴动成功后，把部队拉到牟平县的山区(具体地点，尚未研究过)，烟、威都有敌伪重兵驻扎，牟平是个薄弱环节，能站稳脚跟。郑又说：“我们有这么多的人，又有武器弹药，到牟平占据一个地盘，只要打起抗日的旗号，老百姓是会拥护我们的，粮饷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在这里等待着中央军的反攻、收编。”从郑道济的这番话不难看出，他参加这场武装暴动是要占个地盘独树一帜的，他不甘心寄人篱下，想自己当司令。参加暴动组织的人，除郑道济外，虽然当了几年兵，但年纪轻、阅历浅，且都未打过仗，都认为郑的军事斗争经验多，又参加过游击队打过鬼子，所以尽管郑未明显表示将来自己要当司令，但从话语中已能听出这个意思，大家还是赞同的，也都认为郑说的去向，打算是可行的。

　　郑道济还设想过一个更大的暴动计划，若能把“海祥”军舰抓到手，解决了刘公岛之后，就可炮轰威海日寇海军陆战队，占据威海一、二天，把部队装备一下，把服装、军饷补充一—下，再拉到牟平去。曾在“海祥”军舰上发展了刘国霖等几个人，后因“海祥”军舰开赴青岛修理，暴动时未返回刘公岛，所以未能实现炮轰威海日寇海军陆战队的汁划。

酒后失言

　　刘国璋，山东烟台市人，一九二○年生。中学毕业后，曾在烟台市某简易小学执教，后因小学合并，他失业了，干了伪海军。他为人憨厚豪爽，喜交游，不拘小节，特别是喝了酒之后，嘴上就没有哨兵了，什么话都讲。就是因为这，郑、连、毕有意把他放在后期发展，以免他胡说闯出乱子来。一九四四年九月间，核心组刚刚发展了他，并由连城向他提出要严守三个条件：1．不得喝酒，2．不得对妻子谈武装暴动之事，3．他的行动和要发展的人，必须先向核心组报告，同意后再做。刘表示，为了打鬼子一定能遵守这三个条件。不久，他报告要发展九期练兵，他班里的张玉亭。核心组研究，总觉得张玉亭好喝酒，处事不稳，以推迟发展为好。但又考虑到张玉亭是刘国璋班里发展的第一个人，一口回绝也不太好，连想到张玉亭勇敢力大，是一个敢打敢冲的汉子，吸收进来可加强帮助教育，所以终于同意了。谁知这两人在一起因喝酒差一点闯出大祸。

　　农历中秋节的傍晚。刘国璋邀请张玉亭到他家喝酒，二入边喝边谈到郑道济要拉队伍打鬼子反出刘公岛之事，张表示很赞成，当听到刘国璋说同意吸收他参加暴动组织时，极为高兴，兴奋之余，又多喝了几杯。此时刘国璋早把三个条件忘了，两人开怀畅饮，顷刻都已醉了。他们趔趄着回到了练兵营的宿舍里、张玉亭高喊：“我们要拥护郑队长领导我们打鬼子！”刘国璋则喊：“中国人决不当亡国奴，我们要杀掉日本鬼子和汉奸！”众练兵听了惊愕不已，有的则吓得目瞪口呆，认为大祸将要临头。连城见此情景也吓得够呛。心想这两个酒鬼胡言乱语，岂不要坏了大事。劝他们又不听，喝斥他们也止不住，真是又气又急，叫来毕昆山迅速把他们按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他们的头部，命其睡觉，刘、张不听，连城气急了，每人给了一记耳光，喝道：“你们再胡说八道，要掉脑袋的！”这时刘，张二人似乎稍微清醒了点，躺倒在床上不作声了。连城趁机向宿舍内众练兵讲：“刘班长和张玉亭今天喝醉了，他们是酒后胡言，弟兄们可不要向上报告，咱们都是中国人，若报告了，他俩的命就没了，咱们要谅解喝醉酒的人的差错，不作声，事情自然就平息下去了……。”刘，张酒后失言，大家都提高了警惕，防敌捉人。等了几天不见动静，估计日寇不知此事，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但一致认为暴动的事应该加速进行。郑道济把刘、张训斥了一顿，以后刘、张再未动酒。

聚餐折箸

　　二期练兵留在刘公岛上的都是五年的老兵了，论职务，几乎都是班长或教练班长，有的还当了小交通艇的艇长。论军衔，绝大多数都是上士，个别的是中士，但不论干什么职务，他们手下都领导着一个班的兵。核心小组研究，团结住这一部份班长就能团结更多的弟兄，而且都是老兵，这是不容忽视的一部份力量。决定连城、毕昆山利用本身是二期兵的关系，组织一次二期兵聚餐会。名义是二期兵干海军五周年，聚餐联欢一下，目的是加强二期兵的团结、联络更多的人参加武装暴动。但会上不谈暴动之事，只谈弟兄们的情谊，希望抱成团儿。经过连城等人出面联络，二期兵大都乐于参加，聚餐的钱是大家凑起来的，聚餐会是在一个星期日的晚饭时间，在练兵营士兵食堂里举行的。参加的有：连城、李思芝、李仁德、刘国璋、张之光(章挺)、王秉昌、王文翰，于学洙、邵剑鸣，毕昆山等十余人并邀请了练兵营伪区队长陈宝琳等青年军官参加。聚餐会准备了几样简单的冷莱(没有条件做热菜)，酒过三巡，连城首先讲话，大意是，今天是咱们二期兵干海军五周年的日子，大家在一起聚会聚会，热闹热闹，不在于吃什么，在于叙叙兄弟情谊。五年前的今天，咱们从烟台的各个方面聚拢在一起干了海军，从受训开始，弟兄们就能抱成团互相帮助，我们少受了好多气，这就是团结的力量，这是个好的做法，咱们应当保持。现在一晃五年过去了，大家都学到了不同的专业技术，但是这岁月也不是好熬的，今天能聚会到这么多的人已是很不容易的了。多数弟兄纷纷离岛他去寻找自己的出路，咱们还要在这里混，咱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俗话说，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一个人出门在外，不能没有朋友，一人有难，大家相助。咱们二期的弟兄们过去联系少了，今后要多联系，多关照，咱们是风雨同舟的弟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大家要互相帮助。

　　接着李思芝(李是二期兵，轮机专科毕业，任轮机区队的教练班长，上士衔)也讲了话，大意是：咱们过去在一起受训的时候，朝夕相处，亲密团结，情同手足，真是不错。自从结业之后，各自东西，联系少了，甚至互不来往，这样不好。说着他拿起一根竹筷，两手提着，只听咔喳一声将竹筷折断了。接着，他又从桌子上拿起七、八双筷子握在手中，怎样用力折，也折不断。他说，一箭易折，众矢难摧。我希望咱们二期的弟兄们今后要抱成团，同舟共济，五相关照、互相帮助……说着他举起了酒碗，说，为咱们今后更好地团结喝一大口……。大家也都频频碰碗呷了一口酒。

　　连、李是二期兵年龄最大者，他们的讲话中心内容是讲团结，伪军官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其他的人也有即席讲话的，大都围绕着团结互助这个话题。大家一致感到在这个恶劣的环境里，弟兄如手足，团结是很重要的，因此席间大家谈得很热烈亲切，增进了友谊，这个聚餐会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第二天，伪练兵营副长罗世厚知道了聚餐会的事，这家伙鬼点子多，他认为“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对二期兵突然举行聚餐会，感到蹊跷。不一会儿，勤务兵把连城叫到了罗世厚的办公室，罗质问连城举行聚餐会是什么意思?！你们想搞什么活动?！连城说：弟兄们馋了，主要想在一起喝两盅热闹热闹，不信，请您问陈区队长。连城的沉着回答，使罗世厚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他贼心不死，以后他又询问了陈宝琳。陈宝琳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根本看不出这次聚餐的用意，只是对罗讲，他们是借酒叙旧。这样，罗才算罢休。

日军巡查

　　一九四四年十月，驻威海的日寇海军陆战队—个小队(即一个排)突然乘船进入刘公岛，对练兵营实施巡查，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为什么不对基地队进行巡查?不对其他派遣队进行巡查?是否日寇听到了练兵营有暴动组织的风声?参加暴动组织的人员个个神情有些紧张，迅速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日寇进练兵营后，首先把郑道济的卫兵队召集在伪军官办公室的小院里，摆出一副要缴械的架式，此时郑道济站在队伍的右侧，他把手枪放在裤兜里，以防万一。日寇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在岛上到处巡逻查看，如临大敌。连城从巳停航修理的“掣电”内火艇的机舱里，拿出隐藏的手枪，在士兵食堂里严阵以待。大家对这一突然出现的情况，摸不清来意，毕昆山、李仁德、刘国璋等人都集中在练兵营宿舍里守着自己的武器(每个班长有步枪一支，子弹五发)密切注视着小院里的情况。日寇小队长对郑道济及其卫兵队训了一通话，大意是卫兵队责任重大，叫他们提高警惕，加强警戒，不能麻痹大意，讲完了话，全小队撤回威海。

　　日寇的这一突然行动，使参加暴动组织的人进一步提高了警惕性。此时胶东的八路军已经发起了秋季战役攻势，一举解放了文登城，并乘胜追击敌人至威海，并于九月六日在戚家庄打了敌伪一次伏击，激烈的枪声在刘公岛都能听到。暴动的领导骨干都很振奋，赞佩八路军作战勇敢，打到鬼子家门口了。暴动的领导骨干认为，敌伪惶惶不可终日，士气低落，是举行暴动的好时机。因此决定加速抓紧进行暴动的准备工作。

　　此时九期练兵的持枪教练已经结束，转入了射击训练。接着要进行实弹射击，领导骨干们开会研究，要通过打靶使练兵迅速掌握射击要领，打了靶就敢使用步枪了，暴动时胆子也就大了。同时，通过打靶有计划地把所有的教练枪检验了一番，日寇辅导部认为那些教练枪都老掉牙了，又经过几期新兵训练，摔打得破旧不堪，已经不能用了。可是经过打靶的检验，绝大多数的教练枪是能用的。

　　通过打靶对练兵营的教练枪仓库摸了底，里面有些手枪也能打响，而月．还有一些能打响的陈旧子弹(打靶时要到日本辅导部领子弹，平时枪库里不保存好子弹)。领导骨干们摸清了枪库的底，心中很高兴，一旦发起暴动，九期练兵先用教练枪武装起来，用这些陈旧武器去攻击敌伪据点，也能发挥些作用的。

身陷囹圄

　　一九四四年十月八日，阴云低沉，海涛哀号，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刘公岛上传开：“从龙须岛押回来几个弟兄，关在基地队的禁闭室里。”郑道济、连城、毕昆山等人，对这一情况非常警觉，也非常重视。经打听，才知被关押的有马振芝(马骏)、周天林、冯之坤(冯世祥)、王天福(王昆)、王福勇、胡维良等七人。其中王福勇、胡维良是毕昆山发展的暴动组织的成员，他俩虽不了解暴动的具体计划，但有个暴动的组织，要消灭日伪，把队伍拉出去抗日，这个总目的他俩是了解的。王福勇、胡维良等人被押后，郑、连、毕等人对他们的处境非常关心，立即开会研究刚出现的这一新情况。确定连城、毕昆山到伪基地队禁闭室去摸摸情况，了解他们被捕的原因，提审的情况，等等，以便研究对策。连城，毕昆山以看望老部下的名义，分别到基地队禁闭室去探询情况。原来马骏等人在龙须岛驻防期间，经常听附近一小商店的伙计宣传根据地的民主生活，讲八路军的好处，讲优待投诚人员的政策，携枪来归的有奖励，愿回家的还发给路费等等。

　　因之，对八路军产生了好感，而且向往抗日民主根据地，他们酝酿着一个集体携枪逃跑投奔八路军的计划，联络两个班的人，准备在两个班哨交接防时，一起逃跑。不幸，在这一计划即将实现的前三天，被伪队长李维桢发觉，将他们七人逮捕并押送回刘公岛，由伪华北要港司令部中校参谋宋虞庭和伪基地队司令部少校副长王景和负责提审。搞清楚了基本情况，并且知道了马骏等人在押运的船上研究了对策，统一了口径。郑道济、连城、毕昆山等人又根据所了解的情况进行了研究分析，认为：未涉及到暴动组织的事；弟兄们统一的口径很好；没有日本人插手处理。听说宋虞庭负责提审，感到事情棘手，有些忧虑。宋虞庭吸鸦片，外号“宋阎王”，他负责士兵的升迁调动，刘公岛的练兵受训结束，要想分配到烟、青等地，若不送大烟土给宋，是休想出刘公岛的。这次提审马骏等人的逃兵案，他是抱着捞一大把的念头，准备搞上几两烟土的。王二虎头脑简单，宋是比王二虎更难对付的人。会上研究了对策：鼓励被关的弟兄们冷静，忍耐，团结一致，坚持统一的口径与宋、王软磨硬顶，力求拖长时间，使彼等短期不能结案，提醒被关的弟兄们要有受刑吃苦的思想准备，即使受刑也要咬紧牙关忍受，不改变口供，就是枪毙也决不吐露武装暴动之事，告诉王福勇、胡维良，郑道济、连城等人正积极设法营救他们，并通过王、胡告诉弟兄们要耐心等待，暴动的准备工作要加紧进行，防生其它变故。并确定连城、毕昆山、刘国璋等人经常地，分别地看望被押的弟兄们，将上述要求分别告诉被关押的人，以稳定他们的思想，坚定他们的意志。

　　提审是在伪基地队副长王景和的办公室里进行的，每个人都被提审过两次，审问的问题是逃跑的原因，去向及带头人。七个人回答的问题是一样的：开小差的原因是因为吃不饱，想家，中秋节商会送的慰问月饼都叫李维桢队长给独吞了，因不满意才开小差的。不论宋、王怎么问，都是这个说法，未问出什么名堂来。宋虞庭气急败坏，这家伙心一狠，就想用施酷刑的手段来捞油水。有一次在提审马骏时，马的口供仍是那几句话，宋虞庭咬牙切齿地说，“不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呀！给我压杠子！”马骏在这七人当中是年纪最大者，宋怀疑马是领头的，所以就对他用了刑。碗口粗的木杠压在马骏的腿肚子上，并且上去两个人踩，马骏痛得钻心，他咬紧牙关挺着，宋一再逼问，马仍然讲的是那儿句话，结果宋虞庭什么也未捞到。宋、王仍不甘心，有一次把年龄最小的王昆提出审问，用恐吓的手段企图在王昆这个小青年身上打开个突破口，结果王昆回答的还是那几句话，气得王景和暴跳起来，吼道：“不打你，你是不会说实话的。”马上命人把王昆按倒在地，打了一顿绳子头，打得王昆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王昆只有十六岁，却很坚强，虽然打得那样重，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统一口径的那几句话，尽管宋，王二人气得要命，但也无计可施，只得把他放回。

　　宋虞庭黔驴技穷，提审问不出名堂来，想捞一把又无人送礼，象泄了气的皮球。在这种情况下，他迁怒于李维桢，以往他对李维桢有些私怨，趁此机会给李奏了一本，说他管教部队无方，以身作则太差，私贪慰问品，激怒了土兵开小差。因此，不久李维桢也被调回刘公岛，宋泄了私愤。可是未榨出什么油水来，还不甘心，仍关押着不肯释放。正当宋虞庭、王景和谋划鬼计准备进一步逼供时，刘公岛武装暴动了。

　　被关押的七勇士在二十八天的关押过程中，虽经几次提审，刑审逼供，个个表现得都很好，团结一致患难与共，以坚韧的意志和大家的智慧斗垮了宋阎王、王二虎的阴谋。

　　在禁闭室站岗的士兵，有不少就是王福勇等人同期受训的兵。他们都很同情被押的弟兄，站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被押的弟兄以很多的方便。连城、毕昆山等人来此看望，也给了很多方便，让他们随便交谈。而站岗士兵的注煮力是看着当官的是否到来，所以暴动的领导骨干是可以接近禁闭室谈情况的，并且对被押的弟兄们布置了任务，叫他们在暴动时作为内应，配合夺取伪基地队司令部。

求成心切

　　一九四四年的十一月三日，是日本的天长节(即日本天皇裕仁的生日)，日寇全都集中在辅导部内会餐，他们痛饮狂欢，唱歌吼叫，忘乎所以，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郑道济认为这是个聚歼敌人的好机会，在起义领导骨干分别回家的情况下，他派崔大伟临时通知开会，研究攻打辅导部的事。郑道济求成心切，又怕夜长梦多，所以提出这个歼敌方案。经大家冷静地分析研究，认为仓促投入战斗不妥，因为事先未研究于天长节歼敌之事，作战计划是仓促决定的，战斗堆备工作不足，而且敌人集中在一起，不如分散孤立消灭为好，敌人喝了酒，壮了胆，会不顾一切地拼命；其他伪军官在岛内很多，听到枪声会召集伪兵反扑，我背腹受敌不利。因此，否定了郑的提议，决议推迟两天，定于十一月五日(星期日)举行武装暴动。

　　虽然这次集合未投入战斗，但初步检阅了暴动领导骨干的姿态，大家临战都很镇定，毫不动摇，而且能冷静地分析敌情，个个表现了齐心协力坚决杀敌的决心。

狂飚突起

　　从十一月三日到十一月五日，虽然只有两天时间，但这两个昼夜，对于每一个暴动领导成员来说。却是很难熬的，他们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镇定地一如既往地坚持工作，又要时刻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而最心焦地是盼望着这个杀敌雪恨的日子早些到来。

　　按照原定的计划，确定以练兵营为中心，指挥所设在练兵营，一方面暴动的主力是练兵营的第九期练兵，再说练兵营距栈桥最近便于上船。

　　熬过漫漫长夜的人们所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十月五日这天，天气晴朗，风平浪静。因为是个假日，日寇、伪军官都可去威海卫玩。上午七时半，连城、毕昆山先到了码头，装着看热闹的样子，查看出岛的敌伪人数，日军官都穿着整洁的军服，背着十四年式手枪，照例先登上交通艇，日本尉官出去三人，士官出去十余人，其次是伪官及其家属上船，有伪基地队司令李玉琨上校，基地队副长王景和少校，要港司令部军需课课长周尔康中校等校尉官十余人。上午的班船是八时开，十一时返岛，下午是一时开船，五时返岛。下午开船前，连、毕又到码头上查看了情况，只出去伪尉官数人，没有日寇出岛，敌酋斋藤大佐和鲍一民、孟铁樵都未出岛，他们是要歼灭的重要对象。

　　情况查看清楚，决定按原计划行动。练兵营的练兵们照例于下午一时列队放假外出，一切都按往常一样进行着。不过，连、毕、李、刘等人都关照了本班的弟兄和有关人员，外出以后，马上返回，今天有事。九期练兵有甲、乙两批共二百人，被通知回营的近百人。这时刘国璋率领几名武术班的人到伪军官办公室取下了所有的战刀，被值日军官郭奋起看到，问刘国璋拿战刀干什么?刘答，弟兄们想拿着刀照个象。不待郭同意，弟兄们拿着刀都走了，引起了郭的怀疑。

　　十三时三十分，武装暴动的骨干及练兵们都集合在练兵营第二兵舍内，听郑道济讲话，他站在床板上，神情严肃、沉着，讲话简短干脆，他说：“弟兄们！中央军已经快打到威海了(实际是八路军在威海戚家庄打了一次伏击战)，我们中国人决不当亡国奴，决不听敌人摆布，我们再也不受鬼子汉奸的欺压了，我们要拿起武器，消灭日本鬼子和汉奸，为我们的父老兄弟报仇，我们要杀出刘公岛，岛外有队伍接应我们，出去配合中央军打鬼子，弟兄们都是爱国的热血青年，愿意打鬼子的弟兄们勇敢地站出来！”

　　在郑讲话的时候，连城、毕昆山、李仁德、刘国璋等人都站在第二兵舍两头的门内，态度也很严肃。兵舍内的气氛是紧张的、肃静的，郑的讲话很有鼓动性和号召力，加之有了平时抗日宣传的思想基础，各班培养的骨干及武术班的人等都纷纷表示愿意杀鬼子，站了出来。这时郭奋起走进来了，一看有这么多的人在此集合，个个杀气腾腾，问：“你们想干什么?”李仁德、刘国璋马上把他架了出去，下了手枪．关押在乒乓室内(此室门窗有铁栏杆)。参加暴动的人不分哪个班的，按原先的计划，有选择地编成了几个突击队：

　　郑道济为总指挥，指挥所设在练兵营，命李仁德看守指挥所。

　　第一路由毕昆山、刘国璋二人率领石银福(石涌)、桑世伟、刘秉义、许传礼(许心)、张玉亭、冯醒雄、张树和等七名勇士攻击日寇辅导部。

　　第二路由连城、崔大伟率领几名勇士解决伪基地队司令部，由王文翰(王心甫)带领四十余名练兵为二梯队，随后跟进，到基地队搬运武器。

　　第三路郑道济率柯柏华等十余名勇士攻击西炮台派遣队。

　　郑道济讲完话之后，暴动的勇士们都纷纷找武器武装自己。管武器库的孙庭整，是九期的教练班长，他正在下棋，练兵们在第二兵舍集合，他一点不知道。连城命他打开枪库，他听连城说要杀鬼子，迅速地打开了武器库，练兵们一涌而上，用教练枪武装起来，杀气腾腾地冲向各个攻击点。

攻击辅导部

　　担负攻击日本辅导部的毕昆山、刘国璋率领石涌等七名勇土手持步枪、大刀出练兵营北门，迅速冲向辅导部。在辅导部门口站岗的郭小嘎见毕昆山带领一伙手持武器满脸杀气的人向大门冲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疑惑，毕昆山走近对他说：我们暴动了，消灭日本鬼子，再也不当亡国奴了，你要愿意打鬼子，就跟我们一起干。郭小嘎当即表示愿意打鬼子，他有一支步枪五发子弹，参加了冲击辅导部的行列。

　　日本辅导部的二楼，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平时就架在窗口上，这个窗口踞高临下，能封锁住通往辅导部的大路和大门口。攻击辅导部最耽心的是在接近辅导部时，被楼上的敌人发觉，封锁道路。毕昆山、刘国璋走在前头，带领众勇士们冲进了辅导部大门，楼上的机枪无声响，他们像箭一般地冲进了辅导部大楼。进楼之后，先奔向值班室，发现值班鬼子不在。这时石涌冲上楼去，发现有一鬼子在楼上，这正是值班的鬼子。他看到队伍冲进来，就跑出值班室窜上二楼，准备用机抢扫射。石涌朝他打了一枪，未中。毕昆山听到楼上枪响，迅速冲到楼上，鬼子已慌张地从楼侧的小楼梯窜到楼下，到值班室打电话向威海报警，正碰到刘国璋，刘国璋怒睁豹眼，持刀堵住了鬼子，只见他手起刀落，从鬼子的左肩砍到肋下，鬼子一头栽倒在走廊里。勇士们搜查了所有的房间，未发现鬼子。原来鬼子们都出去玩去了。缴获了十几支日本手枪和两挺轻机枪。毕昆山命刘秉义、许心速将机枪送回练兵营指挥所。这时，攻击辅导部的勇士们都用长短枪武装起来了。毕昆山站在二楼上看到远处的栈桥上有三个鬼子正在钓鱼，听到枪声后，扔下鱼杆就往辅导部跑，毕分析敌人回辅导部肯定要抄最近的路，经煤炭仓库的小夹道穿过洗衣棚返回，于是与石涌、张玉亭等人迅速跑到练兵营的洗衣棚，把步枪平放在洗衣池上，瞄准了小夹道。这时三个鬼子果然跑步进入了小夹道，毕昆山喊了声：打！一枪一个连连命中两个鬼子，第三个鬼子扭头就往回跑，未被击中。中弹的两个鬼子趔趄着向后跑了几步，栽倒在海边上。

　　日寇辅导部被占领了。刘国璋命钟桂臣到麻井子砍断海底电缆，破坏了辅导部的总机，断绝了与岛外的联系。刘国璋并去电报局破坏了收发报机。与此间时，郑道济也派于云青、赵任能二人去破坏了海底电缆。

智取基地队

　　连城、崔大伟二人率领几名勇士沿着海边大路迅速向伪基地队司令部奔去。该部位于丁提督衙门，拥有一个中队的兵力，是岛上兵力最多的军事单位。他俩腰中暗藏着手枪，一先一后，佯作无事溜达的样子，来到了伪基地队司令部。门岗夏振德认识连城，先主动打招呼：“连班长来啦!”还给连城敬了礼，连城大摇大摆地进了大门以后，直奔后院禁闭室。在禁闭室站岗的是程启珊，也认识连城。连对程说，你到旁边看着点，我和弟兄们说句话。程刚走开，连城就对王福勇等人喊道：“咱们暴动了，弟兄们快到各兵舍去抢枪！”王福勇听到猛地跳起来说：“明白了。”被关押的七勇士一个个像出笼的猛虎冲向各个兵舍去抢枪。王天福缴到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连城对程启珊说，我们要杀鬼子反出刘公岛，愿意打鬼子的就跟我们走！程启珊也加入了暴动的行列。

　　这时连城率王福勇等人，迅速冲向大门口的值班室，用手枪指住了值日军官伪少尉丁尔为，喊道：“不准动！谁动打死谁！”并迅速缴了丁尔为的手枪。正在这时，崔大伟缴了大门门岗的枪也冲了进来。丁尔为见冲进来的人个个满脸杀气，眼露凶光，不知为了何事，已吓呆了，及至反应过来，知道情况严重，但也未敢反抗，他瞅了个空子跳出窗外，企图逃跑，被崔大伟一枪击中腹部，倒在血泊中。基地队司令部当官的都放了假，当兵的有的放了假，有的溜号出去了，剩下少数在兵舍里睡觉的，也都吓醒了。听说是练兵营造反了，消灭的是日本鬼子和汉奸，解除了顾虑。这时王文翰带着二梯队人也来到了基地队司令部，将缴获的枪支弹药统统搬回练兵营。

　　日本辅导部和基地队司令部两处响枪之后，在岛上放假的伪基地队司令部的士兵们纷纷跑了回来，大门口站满了人，打听出了什么事，人头攒动，议论纷纭。这时，连城站在大门口的高阶上，对基地队司令部的众土兵喊道：“弟兄们听着，我们暴动是要杀鬼子，除汉奸，结束这个受压迫的日子，再也不当亡国奴了。现在岛外有部队接应我们，我们要把队伍拉出去参加抗日，不愿当奴隶的弟兄们，不要有什么顾虑，跟我们一起走吧……，有志抗日救国的弟兄们，快到练兵营集合！……”众士兵听了才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受压迫的士兵，早就想逃出“水牢”，苦于找不到机会，现在听了连城的话，纷纷跟着到练兵营来了。

轻取西炮台

　　第三路郑道济率柯柏华众勇士由练兵营出发，出西大门迅速奔向西炮台派遣队。这个派遣队有两个班的兵力，拥有两门五十毫米小舰炮，宿舍是在炮阵地下面一个拱形的窑洞里，无人站岗，土炕上有唐孝君等二人在睡觉，郑道济等人进去无人发觉，他叫人把枪架上的枪统统取走，基本上就解决了。在山上炮阵地上有一哨兵放哨，郑带着人上去对哨兵讲，为了杀鬼子、灭汉奸，我们武装暴动了，愿意打鬼子的就跟我们走。哨兵赞成打鬼子，很痛快地跟着郑道济等人来到了练兵营，至此，西炮台派遣队也解决了。这个派遣队虽有两门小炮，但无炮弹，炮弹都锁在辅导部里。所以只缴到几支步枪和两个炮栓(炮是傍晚卸下来的)。郑道济由西炮台返回练兵营时，一进西大门正遇见练兵刘振国手持一支教练枪阻挡住罗世厚，不准他入内，罗挥舞着手杖，发着淫威，硬是想进，刘当时也未开枪，二人正在僵持之时，郑道济走到这儿，一枪将罗击毙。刘公岛上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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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毕昆山

        出处：《文史资料选辑》         上传日期： (1988)

　　在威海卫以东约十华里的海面上，有一个小岛一—刘公岛，面积约3.5平方公里，居民近千人。岛上有三座高地，覆盖着茂密的松林，四季常青，象一个绿笔架屹立在蔚蓝的大海上。

　　刘公岛不仅为威海屏障，构成一个天然军港，而且与旅顺口遥遥相对，扼渤海咽喉，自明朝以来即驻扎水师。岛上有清朝北洋水师提督衙门和丁公祠。一八九四年中日甲午战争中，丁汝昌率领北洋水师抗击日寇，浴血奋战，宁死不屈，为中国海军谱写了一页可歌可泣的篇章。五十年以后，—批具有爱国热忱的士兵，不愿当亡国奴，于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五日在刘公岛上举行了武装暴动，歼灭了岛上的敌人，投奔了胶东抗日民主根据地，参加了八路军。

　　今年是刘公岛起义四十周年。四十年前的起义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原胶东军区首长和海军支队的同志们都谈起应当把这一历史事件记录下来。我努力遵循实事求是的原则，采取对党和人民负责的态度，整理出这份资料。不全面和不准确之处，敬请原胶东军区和海军支队的同志补充，指正。

汪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

　　一九三八年十二月，大汉奸汪精卫公开投敌。一九四○年三月，汪伪政府国防部设立了海军部，下辖华南、华中、华北三个海军要港司令部。华北海军要港司令部是伪海军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大单位，驻威海卫的刘公岛。

　　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中将司令鲍一民，毕业于葫芦岛航警学校，三十年代初，在青岛海军某巡洋舰上任副航海官。抗战前，蒋介石将东北海军改编为第三舰队，鲍任第三舰队参谋，后调任教导大队长。七七事变以后，南下的第三舰队改为长江要塞守备司令部，下辖三个总队，鲍任第一总队长。一九三八年六月，第一总队在马当阻击日寇，伤亡七百余人。败退时，鲍一民的警卫员王景和(绰号王二虎)救了鲍的命，成了鲍的心腹。马当战役以后，蒋介石要追究失败责任，鲍闻讯潜逃香港。一九四○年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政府，原国民党海军一些将领如姜西园、凌霄(曾任葫芦岛航警学校校长)等纷纷投敌。鲍一民也带了王景和一起投敌。

　　伪华北要港司令部少将参谋长孟铁樵，毕业于烟台海校，曾任渤海舰队“江利”、“同安”军舰舰长。抗战初期，任长江要塞守备司令部参谋长，后投敌。

　　伪华北要港司令部的下属单位：

　　1．威海卫基地队司令部：司令李玉琨(上校)。司令部在提督衙门旧址，有一个中队(百余人)的兵力。下属六个派遣队，有七个排的兵力。

　　2．烟台基地队司令部：司令杨镜湖(上校)。下属三个派遣队，有五个排的兵力。

　　3.连云港基地队司令部：司令马希瑶（上校）。下属三个派遣队，有五个排的兵力。

  4．海军练兵营：营长杨镜湖。杨调烟台后，由孟铁樵兼。副长罗世厚(中校)。

  5．舰艇有“海祥”军舰，“同春”运输舰，“海和”、“民德”、“日生利”、“东海”炮艇，“掣电”、23、24号内火艇。

　　伪海军华北要港司令部东侧有一座大院，院内矗立着—幢二层楼房，居高临下，可以俯视要港司令部、练兵营、栈桥和海上舰艇的活动。这就是日本海军辅导部。首席辅导官斋藤(海军大佐)，单独住在一座别墅里，主宰着伪华北海军的一切事务。身边有翻译前田，上、中尉辅导官四人，辅导员和水兵等二十多人。

“水牢”烈火

　　练兵营是个训练新兵的机构，已训练到第九期。这些练兵 (即学兵)吃不饱、穿不暖，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侮辱人格和野蛮的惩罚。他们在日伪军官的棍棒下过着囚徒般的生活。大家把这个四面是水、一面朝天的刘公岛叫做“水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日伪对士兵的压迫，凌辱和奴役，激起广大士兵的仇恨，士兵中渐渐传唱出电影《夜半歌声》里的插曲：“谁愿意做奴隶，谁愿意做马牛?……”

　　一九四一年第五期练兵受训期间，水兵中队副中队长程鑫元就对练兵说：中国人要有民族气节，要有汉家风气。因此士兵们送他一个雅号叫“汉家风”。一九四二年第六期受训期间，水兵中队长刘敬胜竟公开讲：弟兄们想一想，我们的东三省是怎么丢的?华北是怎么丢的?我们这一代青年能这样混日子吗?讲到热烈处，练兵们都高举起一只手(两手鼓掌有响声)。刘在第六期练兵未结业时被调到连云港去了，他的宣传在练兵中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到了第九期，郑道济经常利用讲射击课的机会，宣传抗日，激发士兵的爱国思想。值日班长给他放哨，发现日本人来就咳嗽一声。从背地对数人宣传抗日到公开在课堂上宣传抗日，是在了解了练兵们的思想情况之后的行动。

　　郑道济青年时在葫芦岛航警学校兵科、士官科受训，毕业后在国民党海军第三舰队教导队任中尉队副。七七事变以后，国民党海军南逃，郑在胶东加入山东独立旅任副团长、旅参谋处主任，在敌后打游击。一九四二年由他的老上级、华北要港司令部副官长王敬之介绍加入汪伪海军，任刘公岛练兵营水兵区队少尉区队长，暴动时是卫兵队少尉队长。郑有爱国心，不甘心当亡国奴，也不甘心屈居人下做个队长。他有组织能力，能团结士兵，是暴动的主要领导人。

酝酿暴动

　　武装暴动的导火线是鲍—民求雨。

　　一九四四年春夏，威海大旱。平时不顾人民死活的鲍一民忽然提出为民求雨，日期定在七月三日(农历五月十三日，是民间传说关老爷磨刀的日子)。并从威海卫请来戏班在龙王庙前演戏，还请了伪专员宋振寰，伪治安军司令徐瑞卿等进岛看戏。

　　七月三日那天，求雨祈祷仪式结束以后，伪官和太太小姐们坐在龙王庙的南大厅里，凉快惬意地欣赏京戏，士兵们却端坐在舞台前的露天处，炎热的天空象张了火伞，士兵们一个个被晒得汗流浃背，身上蒸发出汗味。鲍一民的老婆大骂：“臭当兵的！这股酸臭味哟!……”士兵们听了都很生气。事有巧合，正演戏时，来了一片乌云，接着雷声轰鸣，下起雨来。鲍一民面露骄色，仿佛是他求来了甘霖，而士兵们却被淋得象落汤鸡，坐立不安，会场上不免有些骚动。鲍的老婆见状又骂街了：“臭当兵的，沾光看戏还不老老实实看！”鲍二小姐也口口声声跟着骂。上兵们听了气炸了肺，于是随着台上唱一句，台下就一齐喊声“好”，开始集体起哄。伪基地队司令部副长王景和(二虎)想维持秩序也维持不住了，鲍一民的求雨表演在一阵骚乱中收场。

　　士兵们看戏受罪并遭辱骂，这事一时成为士兵们议论的主要话题，联想到平日惯受当官的侮辱，大家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也激起一位练兵班长连城的不满。连城是练兵营里多年的教练班长，枪炮专科毕业，为人老成练达，富有正义感，一向对练兵很好。他青年时在大连当学徒，目睹日寇对我国同胞的凌辱，气愤之下，回到烟台，给一家商店写帐。不久商店倒闭，走投无路，被迫当了伪海军。他不甘心事敌，常对练兵讲些抗日的道理。求雨事件发生以后，他极为愤慨，反复思忖，再也不能忍受这个气了。第二天大雨，他站在士兵宿舍门前，对着大雨，回想着昨天遭受辱骂的情景、考虑着以后的出路。这时郑道济走过来，两人一同议沦昨天发生的事，郑也很气愤。连城便试探着提出，能不能把队伍拉出去，不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郑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把队伍拉出刘公岛，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须要从长计议，周密计划。接着又说，我看只要能联合一批志同道合的弟兄，拉队伍的事是能干成的。他们初步分析了刘公岛，威海卫的敌伪力量和部署情况，认为想集体离开刘公岛只有发动武装暴动这一条路，不然的话是不可能把队伍拉出去的。接着他俩又谈到联络人的问题，郑问连城能联络谁参加一起干，连城说：“我可联络毕昆山，他和我一起从烟台出来当兵，又是在一个班，相处得很好，情同手足，可以说是至交，我和他谈这件事，他很可能参加，他若是不想干，也绝不会出卖我的。”就这样，郑、连决定分头去联络人。

　　七月五日下午，连城找毕昆山在家门口的一棵老槐树下闲聊。连城先提出最近对形势有什么看法?又提到伪官们纷纷将细软托“海祥”军舰南运的情况，最后又提到对求雨事件的看法。毕昆山对求雨中发生的事至今尚未消气，一听连城提到此事，气得要命，恨不能干掉那些喝兵血的伪官们和那些作威作福辱骂士兵的婆娘们。连城看毕对敌伪仇恨较深，便直接了当地提出，我想拉队伍干掉日本鬼子和汉奸，反出刘公岛，你敢不敢干?毕说：“我怎么不敢干?！杀鬼子除汉奸我坚决干！”这时，连城才提到他和郑道济有武装暴动的考虑，并说，这是一件很机密很危险的事，暂时是不能对任何人讲的。

　　第二天傍晚，连城领着毕昆山与郑道济见面，本来大家都认识，不过这次会见意义不同，是在商量一件消灭日伪，武装暴动的大事。会见地点是在练兵营大门外海边的小石头码头上，五月的满月象银盘似的斜挂在东半天上，远方的日岛，象一个英勇的水兵，潜伏在海里露出头部警惕地注视着大海，海浪轻拍着石头码头，发出柔和的哗哗声，晚风徐徐吹来，使人感到凉爽舒适。这夜是宁静的，可是坐在小码头上的郑、连、毕三个人的心情却是很不平静的，炽热的民族仇恨之火在燃烧着，他们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一件大事——组织武装暴动。据郑道济讲正面战场中央军巳在湘北战役取得了胜利并已开始了反攻的形势，小日本的日子长不了啦。青年人决不能当亡国奴，要杀敌报国。连城说：近来过往威海的日本军舰上有不少十六、七岁的小鬼子，这说明日本的兵源不足，从日本鬼子拆走丁提督府门前的两门大炮，说明他资源枯竭，钢铁不足，从伪官们不断地将岛上的财物托“海祥”军舰南运，这是为将来逃跑时留后路。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也要选择一条路，在这个孤岛上只有武装暴动是唯一的出路。接着具体研究组织武装暴动问题，郑道济说：“这件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咱们三人在刘公岛上都有家，老连有父母兄弟妹妹妻子女儿一大家，老毕有老母弟弟，我虽无长辈，但家口也不少，一旦事情暴露，就会遭到满门抄斩之祸，所以这件事要特别注意保密，不能随便地对他人讲，而且要谨慎行事，倘若谁不幸被捕，要有为抗日而英勇牺牲的精神，要有为朋友不怕两肋插刀的骨气。”郑又说，我们三人要效仿古人桃园三结义的精神，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为了抗日，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三个人取古人义气相交之意，组成一个“三义团”，成为领导武装暴动的核心组织，一切重大问题都要经过“三义团”研究决定，以后发展进来的人都做为外围组织受核心组的领导。连城、毕昆山都同意郑的提议，并推选郑道济为暴动的领导人，此外，又研究了可联络的对象和如何团结练兵和对练兵进行抗日思想教育等问题。这样，关于组织武装暴动问题，由酝酿到成立组织，确定了领导。“三义团”就是武装暴动的萌芽组织，不过这个组织基本上是一个义气结合的不巩固的组织，没有一个字的条文章约，也没写什么政治纲领，但它的组成是要领导武装暴动，是要抗日，应当说它是带有政治性的。到了一九四四年的九月间，在郑道济亲自物色并发展了崔大伟、于书等人之后，用领导骨干会议取代了核心组会议，“三义闭”这个核心组织已名存实亡了，十一月之后名也不存了。

　　一九四四年八月间，郑、连、毕曾多次开会研究武装暴动的具体事宜：

　　确定以练兵营正在营训练的第九期练兵为暴动的主体，因此要团结好九期练兵，首先要把本班的弟兄团站住；

　　分批发展了一批骨干力量，有王文翰、崔大伟、于书等人，练兵营的教练班长中虽然有一些是连城、毕昆山的二期同仁，但因情况未全摸准，或因个性特点等原因，确定逐个地分批发屉；

　　确定在九期练兵中组织业余武术班，由郑道济亲自教武术，主要是利用这个合法组织进行抗日教育，从中物色勇敢而有爱国心者作为暴动的骨干；

　　确定毕昆山常到日本辅导部侦察情况，利用借唱片和带领练兵去打扫卫生的机会，摸清敌人武器弹药存放的位置和敌人戒备的情况；

　　确定每个人都要到基地队和各派遣队去联络过去几期本班结业的练兵，增进感情，了解他们的思想情况，以达到团结一致抗日之目的；

　　常用在郑道济家打麻将牌做掩护，研究武装暴动的具体问题，关于起义的组织部署、兵力编成、行动计划是在多次讨论中逐步完善的。到了九月间，暴动的骨干力量逐渐扩大，又发展了刘国璋、李仁德等人。这时参加暴动组织的共有：

　　郑道济，练兵营卫兵队少尉队长。连城，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毕昆山，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李仁德，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刘国璋，练兵营教练班长上士。王文翰，东海交通艇副艇长中士。崔大伟，练兵营卫兵队二等兵。于书，“同春”运输舰信号兵，一等兵。于云青，练兵营军人小卖部卖货员，一等兵。

　　经研究确定以郑、连、毕、李、刘、王、崔七人为暴动的领导骨干，郑、连、毕仍是核心领导成员。

　　上述这些人又分别联络和团结了一些人，大都是知己的朋友或结义弟兄，另外还有业余武术班十余人。被联络的人虽不太了解具体的暴动部署、计划，但要举行武装暴动杀掉日寇汉奸，反出刘公岛，这个总的行动计划是知道的，因之这个计划也逐渐地在士兵中传开了。

　　关于武装暴动的计划，经过多次研究修订，到了九月间已基本上制定好了，总的作战意图是：

　　举行全岛性的武装暴动，以练兵营的九期练兵为暴动的主力，要把刘公岛上的伪华北海军要港司令部、日本海军辅导部及伪威海卫基地队司令部等一切军事单位统统解决，把包括“海祥”军舰，“同春”运输舰等一切军用舰船都缴获到手；要把刘公岛所有的武器、辎重都缴获到手，对日寇要全部彻底消灭，对那些民愤极大的伪官们拟定了一个除奸名单，其中包括鲍一民、孟铁樵、王景和、罗世厚等人。

　　关于暴动部队的去向问题，当时由于与外界隔绝，消息闭塞，很多人不了解山东半岛的抗战形势，提不出具体意见。郑道济的意见是：暴动成功后，把部队拉到牟平县的山区(具体地点，尚未研究过)，烟、威都有敌伪重兵驻扎，牟平是个薄弱环节，能站稳脚跟。郑又说：“我们有这么多的人，又有武器弹药，到牟平占据一个地盘，只要打起抗日的旗号，老百姓是会拥护我们的，粮饷是不成问题的。我们在这里等待着中央军的反攻、收编。”从郑道济的这番话不难看出，他参加这场武装暴动是要占个地盘独树一帜的，他不甘心寄人篱下，想自己当司令。参加暴动组织的人，除郑道济外，虽然当了几年兵，但年纪轻、阅历浅，且都未打过仗，都认为郑的军事斗争经验多，又参加过游击队打过鬼子，所以尽管郑未明显表示将来自己要当司令，但从话语中已能听出这个意思，大家还是赞同的，也都认为郑说的去向，打算是可行的。

　　郑道济还设想过一个更大的暴动计划，若能把“海祥”军舰抓到手，解决了刘公岛之后，就可炮轰威海日寇海军陆战队，占据威海一、二天，把部队装备一下，把服装、军饷补充一—下，再拉到牟平去。曾在“海祥”军舰上发展了刘国霖等几个人，后因“海祥”军舰开赴青岛修理，暴动时未返回刘公岛，所以未能实现炮轰威海日寇海军陆战队的汁划。

酒后失言

　　刘国璋，山东烟台市人，一九二○年生。中学毕业后，曾在烟台市某简易小学执教，后因小学合并，他失业了，干了伪海军。他为人憨厚豪爽，喜交游，不拘小节，特别是喝了酒之后，嘴上就没有哨兵了，什么话都讲。就是因为这，郑、连、毕有意把他放在后期发展，以免他胡说闯出乱子来。一九四四年九月间，核心组刚刚发展了他，并由连城向他提出要严守三个条件：1．不得喝酒，2．不得对妻子谈武装暴动之事，3．他的行动和要发展的人，必须先向核心组报告，同意后再做。刘表示，为了打鬼子一定能遵守这三个条件。不久，他报告要发展九期练兵，他班里的张玉亭。核心组研究，总觉得张玉亭好喝酒，处事不稳，以推迟发展为好。但又考虑到张玉亭是刘国璋班里发展的第一个人，一口回绝也不太好，连想到张玉亭勇敢力大，是一个敢打敢冲的汉子，吸收进来可加强帮助教育，所以终于同意了。谁知这两人在一起因喝酒差一点闯出大祸。

　　农历中秋节的傍晚。刘国璋邀请张玉亭到他家喝酒，二入边喝边谈到郑道济要拉队伍打鬼子反出刘公岛之事，张表示很赞成，当听到刘国璋说同意吸收他参加暴动组织时，极为高兴，兴奋之余，又多喝了几杯。此时刘国璋早把三个条件忘了，两人开怀畅饮，顷刻都已醉了。他们趔趄着回到了练兵营的宿舍里、张玉亭高喊：“我们要拥护郑队长领导我们打鬼子！”刘国璋则喊：“中国人决不当亡国奴，我们要杀掉日本鬼子和汉奸！”众练兵听了惊愕不已，有的则吓得目瞪口呆，认为大祸将要临头。连城见此情景也吓得够呛。心想这两个酒鬼胡言乱语，岂不要坏了大事。劝他们又不听，喝斥他们也止不住，真是又气又急，叫来毕昆山迅速把他们按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他们的头部，命其睡觉，刘、张不听，连城气急了，每人给了一记耳光，喝道：“你们再胡说八道，要掉脑袋的！”这时刘，张二人似乎稍微清醒了点，躺倒在床上不作声了。连城趁机向宿舍内众练兵讲：“刘班长和张玉亭今天喝醉了，他们是酒后胡言，弟兄们可不要向上报告，咱们都是中国人，若报告了，他俩的命就没了，咱们要谅解喝醉酒的人的差错，不作声，事情自然就平息下去了……。”刘，张酒后失言，大家都提高了警惕，防敌捉人。等了几天不见动静，估计日寇不知此事，大家才松了一口气，但一致认为暴动的事应该加速进行。郑道济把刘、张训斥了一顿，以后刘、张再未动酒。

聚餐折箸

　　二期练兵留在刘公岛上的都是五年的老兵了，论职务，几乎都是班长或教练班长，有的还当了小交通艇的艇长。论军衔，绝大多数都是上士，个别的是中士，但不论干什么职务，他们手下都领导着一个班的兵。核心小组研究，团结住这一部份班长就能团结更多的弟兄，而且都是老兵，这是不容忽视的一部份力量。决定连城、毕昆山利用本身是二期兵的关系，组织一次二期兵聚餐会。名义是二期兵干海军五周年，聚餐联欢一下，目的是加强二期兵的团结、联络更多的人参加武装暴动。但会上不谈暴动之事，只谈弟兄们的情谊，希望抱成团儿。经过连城等人出面联络，二期兵大都乐于参加，聚餐的钱是大家凑起来的，聚餐会是在一个星期日的晚饭时间，在练兵营士兵食堂里举行的。参加的有：连城、李思芝、李仁德、刘国璋、张之光(章挺)、王秉昌、王文翰，于学洙、邵剑鸣，毕昆山等十余人并邀请了练兵营伪区队长陈宝琳等青年军官参加。聚餐会准备了几样简单的冷莱(没有条件做热菜)，酒过三巡，连城首先讲话，大意是，今天是咱们二期兵干海军五周年的日子，大家在一起聚会聚会，热闹热闹，不在于吃什么，在于叙叙兄弟情谊。五年前的今天，咱们从烟台的各个方面聚拢在一起干了海军，从受训开始，弟兄们就能抱成团互相帮助，我们少受了好多气，这就是团结的力量，这是个好的做法，咱们应当保持。现在一晃五年过去了，大家都学到了不同的专业技术，但是这岁月也不是好熬的，今天能聚会到这么多的人已是很不容易的了。多数弟兄纷纷离岛他去寻找自己的出路，咱们还要在这里混，咱们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俗话说，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一个人出门在外，不能没有朋友，一人有难，大家相助。咱们二期的弟兄们过去联系少了，今后要多联系，多关照，咱们是风雨同舟的弟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大家要互相帮助。

　　接着李思芝(李是二期兵，轮机专科毕业，任轮机区队的教练班长，上士衔)也讲了话，大意是：咱们过去在一起受训的时候，朝夕相处，亲密团结，情同手足，真是不错。自从结业之后，各自东西，联系少了，甚至互不来往，这样不好。说着他拿起一根竹筷，两手提着，只听咔喳一声将竹筷折断了。接着，他又从桌子上拿起七、八双筷子握在手中，怎样用力折，也折不断。他说，一箭易折，众矢难摧。我希望咱们二期的弟兄们今后要抱成团，同舟共济，五相关照、互相帮助……说着他举起了酒碗，说，为咱们今后更好地团结喝一大口……。大家也都频频碰碗呷了一口酒。

　　连、李是二期兵年龄最大者，他们的讲话中心内容是讲团结，伪军官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其他的人也有即席讲话的，大都围绕着团结互助这个话题。大家一致感到在这个恶劣的环境里，弟兄如手足，团结是很重要的，因此席间大家谈得很热烈亲切，增进了友谊，这个聚餐会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第二天，伪练兵营副长罗世厚知道了聚餐会的事，这家伙鬼点子多，他认为“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对二期兵突然举行聚餐会，感到蹊跷。不一会儿，勤务兵把连城叫到了罗世厚的办公室，罗质问连城举行聚餐会是什么意思?！你们想搞什么活动?！连城说：弟兄们馋了，主要想在一起喝两盅热闹热闹，不信，请您问陈区队长。连城的沉着回答，使罗世厚看不出任何破绽，但他贼心不死，以后他又询问了陈宝琳。陈宝琳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根本看不出这次聚餐的用意，只是对罗讲，他们是借酒叙旧。这样，罗才算罢休。

日军巡查

　　一九四四年十月，驻威海的日寇海军陆战队—个小队(即一个排)突然乘船进入刘公岛，对练兵营实施巡查，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为什么不对基地队进行巡查?不对其他派遣队进行巡查?是否日寇听到了练兵营有暴动组织的风声?参加暴动组织的人员个个神情有些紧张，迅速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日寇进练兵营后，首先把郑道济的卫兵队召集在伪军官办公室的小院里，摆出一副要缴械的架式，此时郑道济站在队伍的右侧，他把手枪放在裤兜里，以防万一。日寇分成几个战斗小组在岛上到处巡逻查看，如临大敌。连城从巳停航修理的“掣电”内火艇的机舱里，拿出隐藏的手枪，在士兵食堂里严阵以待。大家对这一突然出现的情况，摸不清来意，毕昆山、李仁德、刘国璋等人都集中在练兵营宿舍里守着自己的武器(每个班长有步枪一支，子弹五发)密切注视着小院里的情况。日寇小队长对郑道济及其卫兵队训了一通话，大意是卫兵队责任重大，叫他们提高警惕，加强警戒，不能麻痹大意，讲完了话，全小队撤回威海。

　　日寇的这一突然行动，使参加暴动组织的人进一步提高了警惕性。此时胶东的八路军已经发起了秋季战役攻势，一举解放了文登城，并乘胜追击敌人至威海，并于九月六日在戚家庄打了敌伪一次伏击，激烈的枪声在刘公岛都能听到。暴动的领导骨干都很振奋，赞佩八路军作战勇敢，打到鬼子家门口了。暴动的领导骨干认为，敌伪惶惶不可终日，士气低落，是举行暴动的好时机。因此决定加速抓紧进行暴动的准备工作。

　　此时九期练兵的持枪教练已经结束，转入了射击训练。接着要进行实弹射击，领导骨干们开会研究，要通过打靶使练兵迅速掌握射击要领，打了靶就敢使用步枪了，暴动时胆子也就大了。同时，通过打靶有计划地把所有的教练枪检验了一番，日寇辅导部认为那些教练枪都老掉牙了，又经过几期新兵训练，摔打得破旧不堪，已经不能用了。可是经过打靶的检验，绝大多数的教练枪是能用的。

　　通过打靶对练兵营的教练枪仓库摸了底，里面有些手枪也能打响，而月．还有一些能打响的陈旧子弹(打靶时要到日本辅导部领子弹，平时枪库里不保存好子弹)。领导骨干们摸清了枪库的底，心中很高兴，一旦发起暴动，九期练兵先用教练枪武装起来，用这些陈旧武器去攻击敌伪据点，也能发挥些作用的。

身陷囹圄

　　一九四四年十月八日，阴云低沉，海涛哀号，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刘公岛上传开：“从龙须岛押回来几个弟兄，关在基地队的禁闭室里。”郑道济、连城、毕昆山等人，对这一情况非常警觉，也非常重视。经打听，才知被关押的有马振芝(马骏)、周天林、冯之坤(冯世祥)、王天福(王昆)、王福勇、胡维良等七人。其中王福勇、胡维良是毕昆山发展的暴动组织的成员，他俩虽不了解暴动的具体计划，但有个暴动的组织，要消灭日伪，把队伍拉出去抗日，这个总目的他俩是了解的。王福勇、胡维良等人被押后，郑、连、毕等人对他们的处境非常关心，立即开会研究刚出现的这一新情况。确定连城、毕昆山到伪基地队禁闭室去摸摸情况，了解他们被捕的原因，提审的情况，等等，以便研究对策。连城，毕昆山以看望老部下的名义，分别到基地队禁闭室去探询情况。原来马骏等人在龙须岛驻防期间，经常听附近一小商店的伙计宣传根据地的民主生活，讲八路军的好处，讲优待投诚人员的政策，携枪来归的有奖励，愿回家的还发给路费等等。

　　因之，对八路军产生了好感，而且向往抗日民主根据地，他们酝酿着一个集体携枪逃跑投奔八路军的计划，联络两个班的人，准备在两个班哨交接防时，一起逃跑。不幸，在这一计划即将实现的前三天，被伪队长李维桢发觉，将他们七人逮捕并押送回刘公岛，由伪华北要港司令部中校参谋宋虞庭和伪基地队司令部少校副长王景和负责提审。搞清楚了基本情况，并且知道了马骏等人在押运的船上研究了对策，统一了口径。郑道济、连城、毕昆山等人又根据所了解的情况进行了研究分析，认为：未涉及到暴动组织的事；弟兄们统一的口径很好；没有日本人插手处理。听说宋虞庭负责提审，感到事情棘手，有些忧虑。宋虞庭吸鸦片，外号“宋阎王”，他负责士兵的升迁调动，刘公岛的练兵受训结束，要想分配到烟、青等地，若不送大烟土给宋，是休想出刘公岛的。这次提审马骏等人的逃兵案，他是抱着捞一大把的念头，准备搞上几两烟土的。王二虎头脑简单，宋是比王二虎更难对付的人。会上研究了对策：鼓励被关的弟兄们冷静，忍耐，团结一致，坚持统一的口径与宋、王软磨硬顶，力求拖长时间，使彼等短期不能结案，提醒被关的弟兄们要有受刑吃苦的思想准备，即使受刑也要咬紧牙关忍受，不改变口供，就是枪毙也决不吐露武装暴动之事，告诉王福勇、胡维良，郑道济、连城等人正积极设法营救他们，并通过王、胡告诉弟兄们要耐心等待，暴动的准备工作要加紧进行，防生其它变故。并确定连城、毕昆山、刘国璋等人经常地，分别地看望被押的弟兄们，将上述要求分别告诉被关押的人，以稳定他们的思想，坚定他们的意志。

　　提审是在伪基地队副长王景和的办公室里进行的，每个人都被提审过两次，审问的问题是逃跑的原因，去向及带头人。七个人回答的问题是一样的：开小差的原因是因为吃不饱，想家，中秋节商会送的慰问月饼都叫李维桢队长给独吞了，因不满意才开小差的。不论宋、王怎么问，都是这个说法，未问出什么名堂来。宋虞庭气急败坏，这家伙心一狠，就想用施酷刑的手段来捞油水。有一次在提审马骏时，马的口供仍是那几句话，宋虞庭咬牙切齿地说，“不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的，来呀！给我压杠子！”马骏在这七人当中是年纪最大者，宋怀疑马是领头的，所以就对他用了刑。碗口粗的木杠压在马骏的腿肚子上，并且上去两个人踩，马骏痛得钻心，他咬紧牙关挺着，宋一再逼问，马仍然讲的是那儿句话，结果宋虞庭什么也未捞到。宋、王仍不甘心，有一次把年龄最小的王昆提出审问，用恐吓的手段企图在王昆这个小青年身上打开个突破口，结果王昆回答的还是那几句话，气得王景和暴跳起来，吼道：“不打你，你是不会说实话的。”马上命人把王昆按倒在地，打了一顿绳子头，打得王昆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王昆只有十六岁，却很坚强，虽然打得那样重，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统一口径的那几句话，尽管宋，王二人气得要命，但也无计可施，只得把他放回。

　　宋虞庭黔驴技穷，提审问不出名堂来，想捞一把又无人送礼，象泄了气的皮球。在这种情况下，他迁怒于李维桢，以往他对李维桢有些私怨，趁此机会给李奏了一本，说他管教部队无方，以身作则太差，私贪慰问品，激怒了土兵开小差。因此，不久李维桢也被调回刘公岛，宋泄了私愤。可是未榨出什么油水来，还不甘心，仍关押着不肯释放。正当宋虞庭、王景和谋划鬼计准备进一步逼供时，刘公岛武装暴动了。

　　被关押的七勇士在二十八天的关押过程中，虽经几次提审，刑审逼供，个个表现得都很好，团结一致患难与共，以坚韧的意志和大家的智慧斗垮了宋阎王、王二虎的阴谋。

　　在禁闭室站岗的士兵，有不少就是王福勇等人同期受训的兵。他们都很同情被押的弟兄，站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被押的弟兄以很多的方便。连城、毕昆山等人来此看望，也给了很多方便，让他们随便交谈。而站岗士兵的注煮力是看着当官的是否到来，所以暴动的领导骨干是可以接近禁闭室谈情况的，并且对被押的弟兄们布置了任务，叫他们在暴动时作为内应，配合夺取伪基地队司令部。

求成心切

　　一九四四年的十一月三日，是日本的天长节(即日本天皇裕仁的生日)，日寇全都集中在辅导部内会餐，他们痛饮狂欢，唱歌吼叫，忘乎所以，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郑道济认为这是个聚歼敌人的好机会，在起义领导骨干分别回家的情况下，他派崔大伟临时通知开会，研究攻打辅导部的事。郑道济求成心切，又怕夜长梦多，所以提出这个歼敌方案。经大家冷静地分析研究，认为仓促投入战斗不妥，因为事先未研究于天长节歼敌之事，作战计划是仓促决定的，战斗堆备工作不足，而且敌人集中在一起，不如分散孤立消灭为好，敌人喝了酒，壮了胆，会不顾一切地拼命；其他伪军官在岛内很多，听到枪声会召集伪兵反扑，我背腹受敌不利。因此，否定了郑的提议，决议推迟两天，定于十一月五日(星期日)举行武装暴动。

　　虽然这次集合未投入战斗，但初步检阅了暴动领导骨干的姿态，大家临战都很镇定，毫不动摇，而且能冷静地分析敌情，个个表现了齐心协力坚决杀敌的决心。

狂飚突起

　　从十一月三日到十一月五日，虽然只有两天时间，但这两个昼夜，对于每一个暴动领导成员来说。却是很难熬的，他们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镇定地一如既往地坚持工作，又要时刻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而最心焦地是盼望着这个杀敌雪恨的日子早些到来。

　　按照原定的计划，确定以练兵营为中心，指挥所设在练兵营，一方面暴动的主力是练兵营的第九期练兵，再说练兵营距栈桥最近便于上船。

　　熬过漫漫长夜的人们所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十月五日这天，天气晴朗，风平浪静。因为是个假日，日寇、伪军官都可去威海卫玩。上午七时半，连城、毕昆山先到了码头，装着看热闹的样子，查看出岛的敌伪人数，日军官都穿着整洁的军服，背着十四年式手枪，照例先登上交通艇，日本尉官出去三人，士官出去十余人，其次是伪官及其家属上船，有伪基地队司令李玉琨上校，基地队副长王景和少校，要港司令部军需课课长周尔康中校等校尉官十余人。上午的班船是八时开，十一时返岛，下午是一时开船，五时返岛。下午开船前，连、毕又到码头上查看了情况，只出去伪尉官数人，没有日寇出岛，敌酋斋藤大佐和鲍一民、孟铁樵都未出岛，他们是要歼灭的重要对象。

　　情况查看清楚，决定按原计划行动。练兵营的练兵们照例于下午一时列队放假外出，一切都按往常一样进行着。不过，连、毕、李、刘等人都关照了本班的弟兄和有关人员，外出以后，马上返回，今天有事。九期练兵有甲、乙两批共二百人，被通知回营的近百人。这时刘国璋率领几名武术班的人到伪军官办公室取下了所有的战刀，被值日军官郭奋起看到，问刘国璋拿战刀干什么?刘答，弟兄们想拿着刀照个象。不待郭同意，弟兄们拿着刀都走了，引起了郭的怀疑。

　　十三时三十分，武装暴动的骨干及练兵们都集合在练兵营第二兵舍内，听郑道济讲话，他站在床板上，神情严肃、沉着，讲话简短干脆，他说：“弟兄们！中央军已经快打到威海了(实际是八路军在威海戚家庄打了一次伏击战)，我们中国人决不当亡国奴，决不听敌人摆布，我们再也不受鬼子汉奸的欺压了，我们要拿起武器，消灭日本鬼子和汉奸，为我们的父老兄弟报仇，我们要杀出刘公岛，岛外有队伍接应我们，出去配合中央军打鬼子，弟兄们都是爱国的热血青年，愿意打鬼子的弟兄们勇敢地站出来！”

　　在郑讲话的时候，连城、毕昆山、李仁德、刘国璋等人都站在第二兵舍两头的门内，态度也很严肃。兵舍内的气氛是紧张的、肃静的，郑的讲话很有鼓动性和号召力，加之有了平时抗日宣传的思想基础，各班培养的骨干及武术班的人等都纷纷表示愿意杀鬼子，站了出来。这时郭奋起走进来了，一看有这么多的人在此集合，个个杀气腾腾，问：“你们想干什么?”李仁德、刘国璋马上把他架了出去，下了手枪．关押在乒乓室内(此室门窗有铁栏杆)。参加暴动的人不分哪个班的，按原先的计划，有选择地编成了几个突击队：

　　郑道济为总指挥，指挥所设在练兵营，命李仁德看守指挥所。

　　第一路由毕昆山、刘国璋二人率领石银福(石涌)、桑世伟、刘秉义、许传礼(许心)、张玉亭、冯醒雄、张树和等七名勇士攻击日寇辅导部。

　　第二路由连城、崔大伟率领几名勇士解决伪基地队司令部，由王文翰(王心甫)带领四十余名练兵为二梯队，随后跟进，到基地队搬运武器。

　　第三路郑道济率柯柏华等十余名勇士攻击西炮台派遣队。

　　郑道济讲完话之后，暴动的勇士们都纷纷找武器武装自己。管武器库的孙庭整，是九期的教练班长，他正在下棋，练兵们在第二兵舍集合，他一点不知道。连城命他打开枪库，他听连城说要杀鬼子，迅速地打开了武器库，练兵们一涌而上，用教练枪武装起来，杀气腾腾地冲向各个攻击点。

攻击辅导部

　　担负攻击日本辅导部的毕昆山、刘国璋率领石涌等七名勇土手持步枪、大刀出练兵营北门，迅速冲向辅导部。在辅导部门口站岗的郭小嘎见毕昆山带领一伙手持武器满脸杀气的人向大门冲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疑惑，毕昆山走近对他说：我们暴动了，消灭日本鬼子，再也不当亡国奴了，你要愿意打鬼子，就跟我们一起干。郭小嘎当即表示愿意打鬼子，他有一支步枪五发子弹，参加了冲击辅导部的行列。

　　日本辅导部的二楼，有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平时就架在窗口上，这个窗口踞高临下，能封锁住通往辅导部的大路和大门口。攻击辅导部最耽心的是在接近辅导部时，被楼上的敌人发觉，封锁道路。毕昆山、刘国璋走在前头，带领众勇士们冲进了辅导部大门，楼上的机枪无声响，他们像箭一般地冲进了辅导部大楼。进楼之后，先奔向值班室，发现值班鬼子不在。这时石涌冲上楼去，发现有一鬼子在楼上，这正是值班的鬼子。他看到队伍冲进来，就跑出值班室窜上二楼，准备用机抢扫射。石涌朝他打了一枪，未中。毕昆山听到楼上枪响，迅速冲到楼上，鬼子已慌张地从楼侧的小楼梯窜到楼下，到值班室打电话向威海报警，正碰到刘国璋，刘国璋怒睁豹眼，持刀堵住了鬼子，只见他手起刀落，从鬼子的左肩砍到肋下，鬼子一头栽倒在走廊里。勇士们搜查了所有的房间，未发现鬼子。原来鬼子们都出去玩去了。缴获了十几支日本手枪和两挺轻机枪。毕昆山命刘秉义、许心速将机枪送回练兵营指挥所。这时，攻击辅导部的勇士们都用长短枪武装起来了。毕昆山站在二楼上看到远处的栈桥上有三个鬼子正在钓鱼，听到枪声后，扔下鱼杆就往辅导部跑，毕分析敌人回辅导部肯定要抄最近的路，经煤炭仓库的小夹道穿过洗衣棚返回，于是与石涌、张玉亭等人迅速跑到练兵营的洗衣棚，把步枪平放在洗衣池上，瞄准了小夹道。这时三个鬼子果然跑步进入了小夹道，毕昆山喊了声：打！一枪一个连连命中两个鬼子，第三个鬼子扭头就往回跑，未被击中。中弹的两个鬼子趔趄着向后跑了几步，栽倒在海边上。

　　日寇辅导部被占领了。刘国璋命钟桂臣到麻井子砍断海底电缆，破坏了辅导部的总机，断绝了与岛外的联系。刘国璋并去电报局破坏了收发报机。与此间时，郑道济也派于云青、赵任能二人去破坏了海底电缆。

智取基地队

　　连城、崔大伟二人率领几名勇士沿着海边大路迅速向伪基地队司令部奔去。该部位于丁提督衙门，拥有一个中队的兵力，是岛上兵力最多的军事单位。他俩腰中暗藏着手枪，一先一后，佯作无事溜达的样子，来到了伪基地队司令部。门岗夏振德认识连城，先主动打招呼：“连班长来啦!”还给连城敬了礼，连城大摇大摆地进了大门以后，直奔后院禁闭室。在禁闭室站岗的是程启珊，也认识连城。连对程说，你到旁边看着点，我和弟兄们说句话。程刚走开，连城就对王福勇等人喊道：“咱们暴动了，弟兄们快到各兵舍去抢枪！”王福勇听到猛地跳起来说：“明白了。”被关押的七勇士一个个像出笼的猛虎冲向各个兵舍去抢枪。王天福缴到了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连城对程启珊说，我们要杀鬼子反出刘公岛，愿意打鬼子的就跟我们走！程启珊也加入了暴动的行列。

　　这时连城率王福勇等人，迅速冲向大门口的值班室，用手枪指住了值日军官伪少尉丁尔为，喊道：“不准动！谁动打死谁！”并迅速缴了丁尔为的手枪。正在这时，崔大伟缴了大门门岗的枪也冲了进来。丁尔为见冲进来的人个个满脸杀气，眼露凶光，不知为了何事，已吓呆了，及至反应过来，知道情况严重，但也未敢反抗，他瞅了个空子跳出窗外，企图逃跑，被崔大伟一枪击中腹部，倒在血泊中。基地队司令部当官的都放了假，当兵的有的放了假，有的溜号出去了，剩下少数在兵舍里睡觉的，也都吓醒了。听说是练兵营造反了，消灭的是日本鬼子和汉奸，解除了顾虑。这时王文翰带着二梯队人也来到了基地队司令部，将缴获的枪支弹药统统搬回练兵营。

　　日本辅导部和基地队司令部两处响枪之后，在岛上放假的伪基地队司令部的士兵们纷纷跑了回来，大门口站满了人，打听出了什么事，人头攒动，议论纷纭。这时，连城站在大门口的高阶上，对基地队司令部的众土兵喊道：“弟兄们听着，我们暴动是要杀鬼子，除汉奸，结束这个受压迫的日子，再也不当亡国奴了。现在岛外有部队接应我们，我们要把队伍拉出去参加抗日，不愿当奴隶的弟兄们，不要有什么顾虑，跟我们一起走吧……，有志抗日救国的弟兄们，快到练兵营集合！……”众士兵听了才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受压迫的士兵，早就想逃出“水牢”，苦于找不到机会，现在听了连城的话，纷纷跟着到练兵营来了。

轻取西炮台

　　第三路郑道济率柯柏华众勇士由练兵营出发，出西大门迅速奔向西炮台派遣队。这个派遣队有两个班的兵力，拥有两门五十毫米小舰炮，宿舍是在炮阵地下面一个拱形的窑洞里，无人站岗，土炕上有唐孝君等二人在睡觉，郑道济等人进去无人发觉，他叫人把枪架上的枪统统取走，基本上就解决了。在山上炮阵地上有一哨兵放哨，郑带着人上去对哨兵讲，为了杀鬼子、灭汉奸，我们武装暴动了，愿意打鬼子的就跟我们走。哨兵赞成打鬼子，很痛快地跟着郑道济等人来到了练兵营，至此，西炮台派遣队也解决了。这个派遣队虽有两门小炮，但无炮弹，炮弹都锁在辅导部里。所以只缴到几支步枪和两个炮栓(炮是傍晚卸下来的)。郑道济由西炮台返回练兵营时，一进西大门正遇见练兵刘振国手持一支教练枪阻挡住罗世厚，不准他入内，罗挥舞着手杖，发着淫威，硬是想进，刘当时也未开枪，二人正在僵持之时，郑道济走到这儿，一枪将罗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