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四顾心茫然 ————试论中国战略力量的投向

{内容简介：中国目前正在发展一支全球性的战略力量，这支力量面临着以美国为中心、日韩欧洲为左右两翼的西方安全体系的压力，面对这个体系我们有三个选择：对抗、独立或参与。第一个选择根本不该考虑，第二个选择存在隐患，而且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只有第三个选择才是符合中国利益的长久之计。}



当今中国最受瞩目的军事要问，应该数这么两个：惊艳登场的J20，即将完成改建的瓦良格号航母。按照一艘检修、一艘训练、一艘战斗巡航的最低标准，我国在建的航母恐怕绝不止瓦良格一艘；除此以外，导航范围逐渐扩展到全球的北斗系统、迅速发展的无人机技术、不断改进的核动力潜艇、踏实前进的航天事业、虚虚实实的空天战机……必须承认，我国目前正在打造的综合军力，从它的发展趋势来看，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国防需求，正接近于一支全球性的战略力量。
这股力量的发展空间，十分可观，因为它有坚实的基础。我国的GDP已经高居世界第二，如果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和美国差距已经不是很大了；如果不看技术水平，仅论规模，我国的第二产业已是世界第一，多种主要工业品产量所占的世界份额，都接近或超过一半，而且还在不断增长，工业技术水平也在快速提高；至于我国庞大的人才储备，就更不必细说了。放眼世界，谁能比肩呢？俄罗斯现在还维持着庞大的军力，但它的GDP只有中国的十分之一，其制造业实力从不足八十万辆的汽车年产量中可见一斑，基础如此孱弱，怎能撑得住一座摩天大厦？欧洲英法两强为节省军费，已经沦落到共用对方军事资源的地步；德日由于战败国的身份，军力发展前景很有限。这样看来，当今世界，中国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打造一支可与美国相匹敌的全球性战略力量的国家。自然，就目前而言，我国的战略力量只能说是略具雏形，但只要不出现大的意外，与美国比肩或许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种局面，的确很令国人欢欣鼓舞；而对决策者来说，长铗在手，固然令人欣慰，可是拔剑出鞘后，又该剑指何方呢？钓鱼岛、台湾、南海，还是西太平洋的两条岛链？
不管指向何处，我们都会发现，无论我们直接面临的对手是强是弱，是大是小，他们后面，总是竖立着一堵绕不过的高墙——以美国为中心，日韩、欧洲为左右两翼的西方安全体系。
这个安全体系，在赢得冷战之后，实际上已经构成全球安全体系的主体。它拥有全球占压倒性优势的战略实力，控制了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战略要冲，占据了世界舆论的道德制高点，决定了全球政治经济的运行规则，维护了世界秩序基本的稳定，除了体系内的国家外，在世界各地拥有为数众多的盟国与准盟国。与它相比，所有其它国家间组织都只是全球秩序的枝叶。在这个安全体系前，我们避无可避，因此中国战略力量的投向，可以归结为三个选择：对抗，参与，还是游离不定，自成一系？
这个选择题，只是在最近几年，才摆上了中国决策者的桌面。过去数十年，中国虽然也是核大国，是安理会五大常任之一，可是我们的战略实力在西方安全体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除了无条件地接受这个体系安排的国际秩序，我们别无选择。发展到现在，不知不觉间，我们似乎有了做这道选择题的资格。另一方面，几十年过去了，蓦然回首，除了综合国力的惊人增长以外，我们不无惊讶地发现，中国已经变成了一个世界性国家，在全球各地都拥有自己至关重要的利益——无法想象，假如没有来自中东的能源，来自各大洲的矿产资源，来自西方的广大市场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技术，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何保护我们的全球利益？这个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课题，现在应该认真地考虑了。一个自然而然的推论就是：中国应该发展自己的全球性战略力量，以保护我们在全球各地的利益。而我们似乎也正在这么做。可问题是，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完备的安全体系，而且很多时候，这个体系并不掩饰他们对中国的疑虑和警惕，有意无意地推动对中国的遏制和包围。那么，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我们该如何运用我们已有和潜在的全球性战略力量呢？韬光养晦，埋头苦干，努力发展自己的实力，然后择机反抗、摧毁、取代这个体系，建立起一个以中国为主导力量的全新的全球安全体系？或者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自成一系？或者，干脆，参加进去，成为这个体系中仅次于美国的骨干力量？
研究这个课题，我们先要弄清楚两个基本的问题：我们对他们，孰强孰弱？他们对我们，是敌是友？
第一个问题，答案不言自明，从硬实力到软实力，我们处于全面弱势。不过，肯定会有人高喊：“这些算什么，只要我们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发展个几十年，什么差距都没了！”这话不能说全无道理，但它的漏洞太明显了。且不说人家愿不愿给你几十年的发展时间，至少有些方面，比如战略形势方面的弱势，几乎可以断定是无解的。西方体系控制了全球的咽喉要道，且兵力早已在全球范围内充分展开，而我们的军队在境外没有任何支点。一旦有变，对方根本不必大动干戈，只需卡住其中几处要道，就可以给我们施加极大的压力。
因此，关于我国战略力量投向的第一个选择，绝不可行，这是一条通往深渊之路。
退一万万步讲，即使发生了绝大的奇迹——其概率约等于一枚硬币从空中翻滚落下后直挺挺地矗立在桌面上——中国的实力全面超过了西方体系，有把握在热战中取胜，第一个选择，也未必是明智的。这就牵涉到对第二个问题的探讨：西方体系对于中国来说，是敌是友？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西方体系敌对的一面——武器和军用技术的禁运、战略方面的围堵、对中国分裂分子或明或暗的支持等等——早已广为人知；可是它的另一副面孔，意义可能更为重要。众所周知，自改革开放以来，西方体系诸国是我国引进资金和技术的主要来源，也是我国制造业主要的出口市场；而我国也是西方体系各国的重要生产基地和庞大的出口市场，双方在经济上的合作与联系越来越紧密，用“息息相关、休戚与共”来形容恐怕并不过分。08年美国经济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对中国的影响都是严重的；如果西方体系各国发生重大变故，随之而来的冲击，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这样看来，打击西方体系，不就是打击我们的投资人、技术研发基地和产品市场吗？这不等于自戕吗？
其次，我国领导人多次强调，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局势的和平与稳定。对我们这个全球性的大国来说，世界局势的稳定与否，是个性命攸关的问题。目前世界各地的大大小小的战火虽然并未完全熄灭，但无可否认的是，全球的安全形势，总体上是稳定的，世界各国都从中获益，而中国，是最大的获益国之一。同样无可否认的是，当前全球稳定的基石，正是以美国为主体的西方体系。1990年萨达姆悍然侵略科威特，兵锋直指中东油库，若无西方体系及时出手制止，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恐怕不难想象。西方体系扼守世界各地的海陆要冲，在维护自身的利益的同时，也维持了世界的稳定。谁能知道，西太平洋的两条岛链的存在，对中国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
如此说来，打击西方体系，就是动摇全球稳定的根基，就是摧毁我们自身生存的环境。即便我们真的拥有摧毁西方体系的实力，可是这个世界终归还是需要一个安全体系的，毁掉对手以后，难道我们要白手起家，重新组建一个全球安全体系吗？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就算真的建成了，在经济上也会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沉重负担，相信这样的难题，是中国决策者绝不愿去面对的。
还有，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虽然西方体系各国的政治文化理念和中国有很大差异，但在根本的思维方式上，双方实际上是一样的，都秉持世俗的理性的思维方式。大家都认为幸福生活在于今生，都不会被狂热的宗教情绪所左右——虽然西方体系有的国家宗教气氛浓厚，但上帝和凯撒之间还是泾渭分明的。在面临种种难题时，双方都能做到冷静、理性地去思考，这就为妥协与合作奠定了基础。
毫无疑问，无论对哪一方来说，理性思考的唯一结果，就是中国与西方体系，是友非敌，双方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在经济上，双方彼此间依存度越来越高，文化、观念方面也很有共通互补之处。在主观意图上，中国从来就没有对抗西方体系的念头，而西方体系诸国对于中国，如果真的如某些国人所说的那样居心险恶，口蜜腹剑，那么它的友好的一面就无法解释，因为人家投入的都是真金白银，做不得假，他们对中国经济的倚重也是实实在在的。但同样无法忽视的是，西方体系在战略上的确有围堵中国的意图和行为。综合来看，可以认为，西方体系对中国的基本策略是遏制，而非扼杀；鼓励中国经济发展的同时，遏制中国综合战略力量的增长。
显然，这种两面手法是矛盾的，混乱的，奇怪的，它只能说明，西方体系一方面深深了解双方的共同利益有多大，一方面又对中国战略力量的投向深怀疑虑——甚至可以说是焦虑。除非能够说服国内民众与经济界放弃巨大的经济利益，在没有合法依据的前提下悍然发动一场前景难卜的战争，否则他们只能坐视中国实力不断膨胀，这种满心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实在很折磨人。
让西方体系疑虑重重，绝非中国的本意，也绝不符合中国的利益，因此中国领导人在多个场合多次重申：中国不谋求挑战现有的国际秩序，也不会损害现有的国际秩序。这样的表态是非常明智、非常必要的，是真正的谋国之言，但似乎不大见效，对方的疑虑和行动并未因此稍有纾解。个中缘由，窃以为在于我国领导人的表态虽然说明了“中国不该做什么”，却并未明确回答“中国应该做什么”。我们态度鲜明地否决了“对抗”的选项，可是并没有选择“参与”。近十年来西方体系发动的历次重大行动中，中国都采取了置身事外的立场，即使这种行动与中国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即使西方体系有意向中国求援。从实际行动中看，我们采用的选项，似乎是游离在西方体系以外，保持独立的地位和行动的自由，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韬光养晦，绝不出头”。这种策略让我们无需出力，不担风险，就坐享国际秩序稳定的好处，在过去几十年，它的确是一个高明的策略。但不能忘记，过去这个策略能发挥作用，部分原因是我们实力尚弱，西方体系可以无视我们的选择；时至今日，中国的综合实力，已经隐隐有与西方体系分庭抗礼的态势，谁都不能再对中国的动向掉以轻心。如果说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发地球另一边的热带风暴，那么像中国这样块头巨大、增长迅速而又独立于全球主要安全体系之外的大国，又怎么可能对现有的国际秩序毫无影响呢？
窃以为，西方体系种种疑虑的焦点，正在于此。尽管中国领导人一再表明和平的诚意，但在西方决策者看来，问题的关键不是你想不想做，而是你能不能做。如果你具备了足够的实力，那么任何行动都是你的选择，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或许在他们的眼中，中国实际上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对抗，要么参与。除此以外的所有其它选项，都只是拖延时间，回避难题，正如那迟迟未能落下的第二只靴子，只会令人辗转反侧，焦虑不安。只要中国还没有通过行动表明“参与”的立场，西方体系的疑虑，只会愈加严重，不可能消除。
于是，近年来，我们看到中西双方都陷入了某种困境。对西方体系来说，他们无法放弃和中国合作的巨大利益，只能坐视中国这股异己势力继续膨胀，因此就变得越发焦虑；在不可能直接开战的情况下，只能对中国盯得更紧点，敲打得更频繁点，把遏制的篱笆扎得更严实点。未来形势如何发展，终极解决方案究竟怎样拟订，恐怕他们自己也心中无数。
对中国来说，个中滋味恐怕更不好受。被西方体系视为异己，意味着我们在全世界处于孤立的境地，意味着我们的全球利益毫无切实保障，万一形势有变，构成今日中国国力基础的几条生命线——来自全球各地的资源、市场、技术、资金等等，都将变得不堪一击。这还只是远虑，至于近忧，众所周知。很有讽刺意味的是，中国满世界地寻找能源，可自己的海上大油田，却因为受制于近邻多国的无理侵占，无法开发利用；而作为受害者的中国，在国际舆论中反而成了理亏的一方。在西方体系诸国及其众多盟友眼里，中国无论做什么都是居心险恶，都是横行霸道，我们成了一个处处受制、动辄得咎的受气包。以中国目前的实力，至少平定南海局势是没什么问题的，若非顾忌西方体系的反应，又何必隐忍至此？若非看到其中有机可乘，周边各国又何至如此咄咄逼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力的持续增强，目前这种令人汗颜的局面，不可能无限期地延续，来自民间和高层的压力必然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在和平谈判终告无效的情况下，在周边地区采取军事手段也许只是个时间问题——否则，花费无数心血打造的七尺长铗，只是挂在腰间的装饰吗？
如果我们出手如电，西方体系不敢、不愿或不及介入，坐视我们马到功成，我们国内欢呼胜利，民气高涨，这就是好事吗？本着“尽最大努力，做最坏打算”的原则，笔者不妨对此后的形势做以下推演：
首先，西方体系是肯定不会体谅中国的苦衷的。他们只会想：“好，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了。现在中国人首战告捷，信心爆棚，他们下一个目标在哪里？”接下来，西方无数的政客、评论家、媒体都会像闻到肉味的秃鹫那样一拥而上，争着把当前的局势和二战爆发前相提并论——战前数年间，德国采取了一系列的战略试探动作，如占领莱茵河西岸，吞并奥地利，肢解捷克斯洛伐克，连连得手。当时全球安全体系的两大支柱英法两国一味妥协退让，姑息纵容，在德国实力尚弱时没有及时出手，甚至直到德国出兵波兰，他们还是按兵不动，最终酿成滔天大祸。这段历史一定会被西方各界反复强调、一再渲染，他们会高喊：“当年我们在慕尼黑犯下了弥天大错，难道还有人指望我们重蹈覆辙吗？”
我们自然会觉得这样的比较荒谬绝伦，是对中国的极大侮辱，我们一定会提出措辞十分激烈的抗议。可他们是不理会的，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中国多年来努力打造全球性战略力量，仅仅只为了在周边地区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西方体系的决策者也许会松口气，因为他们终于不用为怎样鼓动民意而苦恼了。接下来的剧情就很老套：遏制的铁网越扎越紧，中国的抗争越来越激烈，直至发展到某个临界点——嘭！
以上种种推演，可能性有多大呢？也许实情不会这么糟糕，但无论如何，笔者还是认为我们不能指望西方体系对中国的军事行动视而不见，装聋作哑。老祖宗早就告诫我们：“无恃彼之不来，恃我有以待也。”若彼倾力而来，我当何以待之？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对中西双方，对整个世界，都将是绝大的悲剧。如前所述，双方既有利益共通的客观形势，也有合作交往的主观愿望，如果因为一系列错误的判断和决策而身不由己地走上迎面相撞的道路，进而影响到全球几十亿人的生死和命运，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大的惨事吗？
这样看来，置身西方体系之外的选项，虽然不能说一定就是失策，也未必会马上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从长远来看，还是确实存在隐患的。因此，手中的长剑，若使用不当，反而会变成祸根。可是，如果自毁长剑，甘愿做一个军事小国，对我们这样一个大国来说显然是根本行不通的，近现代史上我们早已有过惨痛的教训。那么，我们的长剑，究竟该用于何方呢？
行文至此，前两个选项似乎都缺乏可行性。与西方体系对抗，根本不该在考虑之列；置身体系之外，保持独立地位的策略，其运作空间已经越来越狭窄，我们感受到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好在盘面上还有第三个选项：参与。这个选项的利弊，又当如何呢？
综合网络和各种媒体上的民意来看，很多国人似乎是把西方体系当成一个敌对集团来看待的。讽刺的是，这个体系的前身——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就是中国和美英苏等国共同创建的；二战结束后的头几年是西方体系的初创期，这几年中国一直是美国的盟友，是这个体系早期的重要成员。也就是说，从历史渊源来看，我们中国还是这个体系最初的发起者之一。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变故，我们退出了这个体系，和苏联等国另外组织了一个庞大的阵营，与这个体系对抗。时至今日，当初我们倚赖的那个阵营早已烟消云散，现在的中国，还有没有必要重回西方体系呢？
正如前文所述，中国和西方体系，在经济、文化、思维等方面都很有共通性，相互之间并没有深刻的不可调和的重大矛盾。更重要的是，既然中国是个全球性的大国，十分需要一个稳固的全球安全体系；既然目前的世界确实存在这样一个安全体系，我们不可能也没兴趣取代它，那为什么不加进去，让这个体系更牢固，更稳健，更好地保障中国的利益？总是搭便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中国的全球战略，一直都是努力追求世界和平，从来也没有称霸世界的狂想，既然这样，又何苦采取那些很有可能和西方迎头相撞的选项？
可是国内的确很少听到和西方体系结盟的声音。个中缘由，不一而足，笔者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对西方体系同样疑虑重重。这个体系会欢迎我们的重归吗？重归之后，他们会不会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毕竟鸦片战争以来的历史我们还记忆犹新。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们必须承认，西方体系内部的确有和中国结盟的呼声，G2、“中美国”的概念都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影响也不小。如果我们能给予善意的回应，相信这样的思想在西方体系内部会有更多的支持者。至少从公开的资讯来看，与中国结盟，彻底结束目前的困局，应该也是西方体系决策者有所考虑的一个选择。
即使不考虑对方的主观意愿，从客观形势推论，西方体系理应不会将我们伸过去的橄榄枝拒之门外。如果中国从一个体系外的巨大隐患变成体系内的骨干力量，这样的好事足以让他们额手相庆，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非要多个强敌出来呢？
并且，西方体系虽然集中了全球最富裕最发达的国家，但维持全球安全体系的沉重负担，是他们自己也难以承受的。国力强盛如美国，也难以独力承担全球性的军备和行动，巨额的财政赤字就是一个明证；而环顾体系内各国，或者财政窘迫、国力有限，或者受历史问题限制，有心无力，给美国提供的帮助都是有限的，美国这个世界警长缺乏一个得力的助手。如前所述，中国是全世界除美国以外唯一个能打造全球性战略力量的大国，我们的能力正切合了这个体系的需求，我们如果加入这个体系，起到的作用肯定是除美国以外的其他各国都无法匹敌的，相信对方一定乐观其成，而西方体系的确曾不止一次要求中国承担更多的全球安全责任。
那么，加入以后，他们会不会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呢？这样的担忧，我认为更是无稽之谈。首先，西方体系各国并非不讲道理的恶霸，他们与当年殖民时代的列强已经完全是两回事了。俗话说“得道者多助”，反过来说，多助者恐怕多半也是得道者。西方体系在全世界拥有众多的盟国和准盟国，是否正说明他们本身也是讲道理、讲规矩的呢？何况回顾二战后的历史，从大局来看，西方体系对全球经济、政治、安全等方面的稳定作用是无法否认，对西方体系的认识，我们应该早日走出近代史的旧观念。
其次，有这些顾虑的朋友恐怕已经忘记了，我们中国也早非吴下阿蒙，今日的中国拥有厚实的国势、惊人的潜力，拥有独立的国际地位和行动的自由，谁敢真正轻侮中国的力量和尊严呢？归根结底，担心受欺负，还是以小国、弱国自居的心态。
而且，如前所述，中国是除美国以外唯一有能力打造全球性战略力量的国家，因此也是全世界唯一能全程配合美国执行全球性安全行动的国家，如果能加入西方体系，我们在这个体系内最有可能担任的角色，就是“副警长”，我们将拥有仅次于美国的发言权，又何必顾虑太多呢？
如果还是不放心，我们不妨采取我们惯用的“试点”方式，即从比较方便易行、与中国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课题入手，尝试与西方体系展开合作。比如与美国探讨共同建设西太平洋地区的安全架构，比如对北约阿富汗驻军提供后勤支持——如果对方提出邀请，我们也可以考虑扩大在阿富汗经济和军事的存在，还有中国周边地区的核不扩散行动，等等。这样的方案，应该可以做到进退自如，稳妥无虞。
参加西方体系可以给中国带来怎样的利益？笔者认为，领土主权、经济利益、安全保障等方面境况的改善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只要参加了这个体系，今日中国所面临的种种战略困局，有的将迎刃而解，有的即使未必彻底解决，其压力也将大大减轻。在世界上我们从一个孤独的巨人变成了全球维稳的副警长，由此带来的种种巨变，是很令人期待的。从此我们与世界各国谈判诸多问题的时候，手里的筹码不知道比现在要增加多少；外交活动的空间，不知道要宽裕多少。最关键的是，从此我们手里的长剑终于有了合法合理的用途——协助美国，和西方体系各国一道维护全球格局的长治久安。对于中国战略力量的发展，世界各国只会乐观其成，不会惶惶不安了，这是一个真正双赢的局面。
简而言之，参与这个体系，就如顺水流舟，畅通无阻；对抗这个体系，则像负重登山，险阻重重。
但是任何选择都不可能只有收益没有代价。中国如果选择加入西方体系，肯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在可以预见的范围内，和巨大的收益相比，代价肯定是可控的，微小的。无论如何，至少有两个因素决定了中国不可能像永远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一，中国是个在全球各地都拥有至关重要的利益关系的大国；二，中国拥有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巨大的实力和惊人的发展空间。前一个因素决定了我们参加全球安全体系是长远的根本性的国家战略，绝非权宜之计；后一个因素决定了西方体系接受中国回归是情理所至，大势所趋。
总之，我们应该明白，中国早已经不是近百年来那个总是挨打受气的弱者，我们是这个星球上仅有的两三个拥有决定性力量的强权之一。面对这个世界，中国应该拿出跟自己的实力和地位相称的自信、勇气与智慧。

{内容简介：中国目前正在发展一支全球性的战略力量，这支力量面临着以美国为中心、日韩欧洲为左右两翼的西方安全体系的压力，面对这个体系我们有三个选择：对抗、独立或参与。第一个选择根本不该考虑，第二个选择存在隐患，而且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只有第三个选择才是符合中国利益的长久之计。}



当今中国最受瞩目的军事要问，应该数这么两个：惊艳登场的J20，即将完成改建的瓦良格号航母。按照一艘检修、一艘训练、一艘战斗巡航的最低标准，我国在建的航母恐怕绝不止瓦良格一艘；除此以外，导航范围逐渐扩展到全球的北斗系统、迅速发展的无人机技术、不断改进的核动力潜艇、踏实前进的航天事业、虚虚实实的空天战机……必须承认，我国目前正在打造的综合军力，从它的发展趋势来看，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国防需求，正接近于一支全球性的战略力量。
这股力量的发展空间，十分可观，因为它有坚实的基础。我国的GDP已经高居世界第二，如果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和美国差距已经不是很大了；如果不看技术水平，仅论规模，我国的第二产业已是世界第一，多种主要工业品产量所占的世界份额，都接近或超过一半，而且还在不断增长，工业技术水平也在快速提高；至于我国庞大的人才储备，就更不必细说了。放眼世界，谁能比肩呢？俄罗斯现在还维持着庞大的军力，但它的GDP只有中国的十分之一，其制造业实力从不足八十万辆的汽车年产量中可见一斑，基础如此孱弱，怎能撑得住一座摩天大厦？欧洲英法两强为节省军费，已经沦落到共用对方军事资源的地步；德日由于战败国的身份，军力发展前景很有限。这样看来，当今世界，中国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打造一支可与美国相匹敌的全球性战略力量的国家。自然，就目前而言，我国的战略力量只能说是略具雏形，但只要不出现大的意外，与美国比肩或许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种局面，的确很令国人欢欣鼓舞；而对决策者来说，长铗在手，固然令人欣慰，可是拔剑出鞘后，又该剑指何方呢？钓鱼岛、台湾、南海，还是西太平洋的两条岛链？
不管指向何处，我们都会发现，无论我们直接面临的对手是强是弱，是大是小，他们后面，总是竖立着一堵绕不过的高墙——以美国为中心，日韩、欧洲为左右两翼的西方安全体系。
这个安全体系，在赢得冷战之后，实际上已经构成全球安全体系的主体。它拥有全球占压倒性优势的战略实力，控制了全世界几乎所有的战略要冲，占据了世界舆论的道德制高点，决定了全球政治经济的运行规则，维护了世界秩序基本的稳定，除了体系内的国家外，在世界各地拥有为数众多的盟国与准盟国。与它相比，所有其它国家间组织都只是全球秩序的枝叶。在这个安全体系前，我们避无可避，因此中国战略力量的投向，可以归结为三个选择：对抗，参与，还是游离不定，自成一系？
这个选择题，只是在最近几年，才摆上了中国决策者的桌面。过去数十年，中国虽然也是核大国，是安理会五大常任之一，可是我们的战略实力在西方安全体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除了无条件地接受这个体系安排的国际秩序，我们别无选择。发展到现在，不知不觉间，我们似乎有了做这道选择题的资格。另一方面，几十年过去了，蓦然回首，除了综合国力的惊人增长以外，我们不无惊讶地发现，中国已经变成了一个世界性国家，在全球各地都拥有自己至关重要的利益——无法想象，假如没有来自中东的能源，来自各大洲的矿产资源，来自西方的广大市场和源源不断的资金、技术，中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何保护我们的全球利益？这个过去想都不敢想的课题，现在应该认真地考虑了。一个自然而然的推论就是：中国应该发展自己的全球性战略力量，以保护我们在全球各地的利益。而我们似乎也正在这么做。可问题是，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完备的安全体系，而且很多时候，这个体系并不掩饰他们对中国的疑虑和警惕，有意无意地推动对中国的遏制和包围。那么，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我们该如何运用我们已有和潜在的全球性战略力量呢？韬光养晦，埋头苦干，努力发展自己的实力，然后择机反抗、摧毁、取代这个体系，建立起一个以中国为主导力量的全新的全球安全体系？或者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自成一系？或者，干脆，参加进去，成为这个体系中仅次于美国的骨干力量？
研究这个课题，我们先要弄清楚两个基本的问题：我们对他们，孰强孰弱？他们对我们，是敌是友？
第一个问题，答案不言自明，从硬实力到软实力，我们处于全面弱势。不过，肯定会有人高喊：“这些算什么，只要我们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发展个几十年，什么差距都没了！”这话不能说全无道理，但它的漏洞太明显了。且不说人家愿不愿给你几十年的发展时间，至少有些方面，比如战略形势方面的弱势，几乎可以断定是无解的。西方体系控制了全球的咽喉要道，且兵力早已在全球范围内充分展开，而我们的军队在境外没有任何支点。一旦有变，对方根本不必大动干戈，只需卡住其中几处要道，就可以给我们施加极大的压力。
因此，关于我国战略力量投向的第一个选择，绝不可行，这是一条通往深渊之路。
退一万万步讲，即使发生了绝大的奇迹——其概率约等于一枚硬币从空中翻滚落下后直挺挺地矗立在桌面上——中国的实力全面超过了西方体系，有把握在热战中取胜，第一个选择，也未必是明智的。这就牵涉到对第二个问题的探讨：西方体系对于中国来说，是敌是友？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西方体系敌对的一面——武器和军用技术的禁运、战略方面的围堵、对中国分裂分子或明或暗的支持等等——早已广为人知；可是它的另一副面孔，意义可能更为重要。众所周知，自改革开放以来，西方体系诸国是我国引进资金和技术的主要来源，也是我国制造业主要的出口市场；而我国也是西方体系各国的重要生产基地和庞大的出口市场，双方在经济上的合作与联系越来越紧密，用“息息相关、休戚与共”来形容恐怕并不过分。08年美国经济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对中国的影响都是严重的；如果西方体系各国发生重大变故，随之而来的冲击，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这样看来，打击西方体系，不就是打击我们的投资人、技术研发基地和产品市场吗？这不等于自戕吗？
其次，我国领导人多次强调，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局势的和平与稳定。对我们这个全球性的大国来说，世界局势的稳定与否，是个性命攸关的问题。目前世界各地的大大小小的战火虽然并未完全熄灭，但无可否认的是，全球的安全形势，总体上是稳定的，世界各国都从中获益，而中国，是最大的获益国之一。同样无可否认的是，当前全球稳定的基石，正是以美国为主体的西方体系。1990年萨达姆悍然侵略科威特，兵锋直指中东油库，若无西方体系及时出手制止，现在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恐怕不难想象。西方体系扼守世界各地的海陆要冲，在维护自身的利益的同时，也维持了世界的稳定。谁能知道，西太平洋的两条岛链的存在，对中国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
如此说来，打击西方体系，就是动摇全球稳定的根基，就是摧毁我们自身生存的环境。即便我们真的拥有摧毁西方体系的实力，可是这个世界终归还是需要一个安全体系的，毁掉对手以后，难道我们要白手起家，重新组建一个全球安全体系吗？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就算真的建成了，在经济上也会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沉重负担，相信这样的难题，是中国决策者绝不愿去面对的。
还有，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虽然西方体系各国的政治文化理念和中国有很大差异，但在根本的思维方式上，双方实际上是一样的，都秉持世俗的理性的思维方式。大家都认为幸福生活在于今生，都不会被狂热的宗教情绪所左右——虽然西方体系有的国家宗教气氛浓厚，但上帝和凯撒之间还是泾渭分明的。在面临种种难题时，双方都能做到冷静、理性地去思考，这就为妥协与合作奠定了基础。
毫无疑问，无论对哪一方来说，理性思考的唯一结果，就是中国与西方体系，是友非敌，双方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在经济上，双方彼此间依存度越来越高，文化、观念方面也很有共通互补之处。在主观意图上，中国从来就没有对抗西方体系的念头，而西方体系诸国对于中国，如果真的如某些国人所说的那样居心险恶，口蜜腹剑，那么它的友好的一面就无法解释，因为人家投入的都是真金白银，做不得假，他们对中国经济的倚重也是实实在在的。但同样无法忽视的是，西方体系在战略上的确有围堵中国的意图和行为。综合来看，可以认为，西方体系对中国的基本策略是遏制，而非扼杀；鼓励中国经济发展的同时，遏制中国综合战略力量的增长。
显然，这种两面手法是矛盾的，混乱的，奇怪的，它只能说明，西方体系一方面深深了解双方的共同利益有多大，一方面又对中国战略力量的投向深怀疑虑——甚至可以说是焦虑。除非能够说服国内民众与经济界放弃巨大的经济利益，在没有合法依据的前提下悍然发动一场前景难卜的战争，否则他们只能坐视中国实力不断膨胀，这种满心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实在很折磨人。
让西方体系疑虑重重，绝非中国的本意，也绝不符合中国的利益，因此中国领导人在多个场合多次重申：中国不谋求挑战现有的国际秩序，也不会损害现有的国际秩序。这样的表态是非常明智、非常必要的，是真正的谋国之言，但似乎不大见效，对方的疑虑和行动并未因此稍有纾解。个中缘由，窃以为在于我国领导人的表态虽然说明了“中国不该做什么”，却并未明确回答“中国应该做什么”。我们态度鲜明地否决了“对抗”的选项，可是并没有选择“参与”。近十年来西方体系发动的历次重大行动中，中国都采取了置身事外的立场，即使这种行动与中国的切身利益密切相关，即使西方体系有意向中国求援。从实际行动中看，我们采用的选项，似乎是游离在西方体系以外，保持独立的地位和行动的自由，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韬光养晦，绝不出头”。这种策略让我们无需出力，不担风险，就坐享国际秩序稳定的好处，在过去几十年，它的确是一个高明的策略。但不能忘记，过去这个策略能发挥作用，部分原因是我们实力尚弱，西方体系可以无视我们的选择；时至今日，中国的综合实力，已经隐隐有与西方体系分庭抗礼的态势，谁都不能再对中国的动向掉以轻心。如果说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能引发地球另一边的热带风暴，那么像中国这样块头巨大、增长迅速而又独立于全球主要安全体系之外的大国，又怎么可能对现有的国际秩序毫无影响呢？
窃以为，西方体系种种疑虑的焦点，正在于此。尽管中国领导人一再表明和平的诚意，但在西方决策者看来，问题的关键不是你想不想做，而是你能不能做。如果你具备了足够的实力，那么任何行动都是你的选择，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或许在他们的眼中，中国实际上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对抗，要么参与。除此以外的所有其它选项，都只是拖延时间，回避难题，正如那迟迟未能落下的第二只靴子，只会令人辗转反侧，焦虑不安。只要中国还没有通过行动表明“参与”的立场，西方体系的疑虑，只会愈加严重，不可能消除。
于是，近年来，我们看到中西双方都陷入了某种困境。对西方体系来说，他们无法放弃和中国合作的巨大利益，只能坐视中国这股异己势力继续膨胀，因此就变得越发焦虑；在不可能直接开战的情况下，只能对中国盯得更紧点，敲打得更频繁点，把遏制的篱笆扎得更严实点。未来形势如何发展，终极解决方案究竟怎样拟订，恐怕他们自己也心中无数。
对中国来说，个中滋味恐怕更不好受。被西方体系视为异己，意味着我们在全世界处于孤立的境地，意味着我们的全球利益毫无切实保障，万一形势有变，构成今日中国国力基础的几条生命线——来自全球各地的资源、市场、技术、资金等等，都将变得不堪一击。这还只是远虑，至于近忧，众所周知。很有讽刺意味的是，中国满世界地寻找能源，可自己的海上大油田，却因为受制于近邻多国的无理侵占，无法开发利用；而作为受害者的中国，在国际舆论中反而成了理亏的一方。在西方体系诸国及其众多盟友眼里，中国无论做什么都是居心险恶，都是横行霸道，我们成了一个处处受制、动辄得咎的受气包。以中国目前的实力，至少平定南海局势是没什么问题的，若非顾忌西方体系的反应，又何必隐忍至此？若非看到其中有机可乘，周边各国又何至如此咄咄逼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国力的持续增强，目前这种令人汗颜的局面，不可能无限期地延续，来自民间和高层的压力必然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在和平谈判终告无效的情况下，在周边地区采取军事手段也许只是个时间问题——否则，花费无数心血打造的七尺长铗，只是挂在腰间的装饰吗？
如果我们出手如电，西方体系不敢、不愿或不及介入，坐视我们马到功成，我们国内欢呼胜利，民气高涨，这就是好事吗？本着“尽最大努力，做最坏打算”的原则，笔者不妨对此后的形势做以下推演：
首先，西方体系是肯定不会体谅中国的苦衷的。他们只会想：“好，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了。现在中国人首战告捷，信心爆棚，他们下一个目标在哪里？”接下来，西方无数的政客、评论家、媒体都会像闻到肉味的秃鹫那样一拥而上，争着把当前的局势和二战爆发前相提并论——战前数年间，德国采取了一系列的战略试探动作，如占领莱茵河西岸，吞并奥地利，肢解捷克斯洛伐克，连连得手。当时全球安全体系的两大支柱英法两国一味妥协退让，姑息纵容，在德国实力尚弱时没有及时出手，甚至直到德国出兵波兰，他们还是按兵不动，最终酿成滔天大祸。这段历史一定会被西方各界反复强调、一再渲染，他们会高喊：“当年我们在慕尼黑犯下了弥天大错，难道还有人指望我们重蹈覆辙吗？”
我们自然会觉得这样的比较荒谬绝伦，是对中国的极大侮辱，我们一定会提出措辞十分激烈的抗议。可他们是不理会的，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中国多年来努力打造全球性战略力量，仅仅只为了在周边地区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西方体系的决策者也许会松口气，因为他们终于不用为怎样鼓动民意而苦恼了。接下来的剧情就很老套：遏制的铁网越扎越紧，中国的抗争越来越激烈，直至发展到某个临界点——嘭！
以上种种推演，可能性有多大呢？也许实情不会这么糟糕，但无论如何，笔者还是认为我们不能指望西方体系对中国的军事行动视而不见，装聋作哑。老祖宗早就告诫我们：“无恃彼之不来，恃我有以待也。”若彼倾力而来，我当何以待之？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对中西双方，对整个世界，都将是绝大的悲剧。如前所述，双方既有利益共通的客观形势，也有合作交往的主观愿望，如果因为一系列错误的判断和决策而身不由己地走上迎面相撞的道路，进而影响到全球几十亿人的生死和命运，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大的惨事吗？
这样看来，置身西方体系之外的选项，虽然不能说一定就是失策，也未必会马上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但从长远来看，还是确实存在隐患的。因此，手中的长剑，若使用不当，反而会变成祸根。可是，如果自毁长剑，甘愿做一个军事小国，对我们这样一个大国来说显然是根本行不通的，近现代史上我们早已有过惨痛的教训。那么，我们的长剑，究竟该用于何方呢？
行文至此，前两个选项似乎都缺乏可行性。与西方体系对抗，根本不该在考虑之列；置身体系之外，保持独立地位的策略，其运作空间已经越来越狭窄，我们感受到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好在盘面上还有第三个选项：参与。这个选项的利弊，又当如何呢？
综合网络和各种媒体上的民意来看，很多国人似乎是把西方体系当成一个敌对集团来看待的。讽刺的是，这个体系的前身——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就是中国和美英苏等国共同创建的；二战结束后的头几年是西方体系的初创期，这几年中国一直是美国的盟友，是这个体系早期的重要成员。也就是说，从历史渊源来看，我们中国还是这个体系最初的发起者之一。只是后来，由于种种变故，我们退出了这个体系，和苏联等国另外组织了一个庞大的阵营，与这个体系对抗。时至今日，当初我们倚赖的那个阵营早已烟消云散，现在的中国，还有没有必要重回西方体系呢？
正如前文所述，中国和西方体系，在经济、文化、思维等方面都很有共通性，相互之间并没有深刻的不可调和的重大矛盾。更重要的是，既然中国是个全球性的大国，十分需要一个稳固的全球安全体系；既然目前的世界确实存在这样一个安全体系，我们不可能也没兴趣取代它，那为什么不加进去，让这个体系更牢固，更稳健，更好地保障中国的利益？总是搭便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中国的全球战略，一直都是努力追求世界和平，从来也没有称霸世界的狂想，既然这样，又何苦采取那些很有可能和西方迎头相撞的选项？
可是国内的确很少听到和西方体系结盟的声音。个中缘由，不一而足，笔者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对西方体系同样疑虑重重。这个体系会欢迎我们的重归吗？重归之后，他们会不会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毕竟鸦片战争以来的历史我们还记忆犹新。
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们必须承认，西方体系内部的确有和中国结盟的呼声，G2、“中美国”的概念都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影响也不小。如果我们能给予善意的回应，相信这样的思想在西方体系内部会有更多的支持者。至少从公开的资讯来看，与中国结盟，彻底结束目前的困局，应该也是西方体系决策者有所考虑的一个选择。
即使不考虑对方的主观意愿，从客观形势推论，西方体系理应不会将我们伸过去的橄榄枝拒之门外。如果中国从一个体系外的巨大隐患变成体系内的骨干力量，这样的好事足以让他们额手相庆，又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非要多个强敌出来呢？
并且，西方体系虽然集中了全球最富裕最发达的国家，但维持全球安全体系的沉重负担，是他们自己也难以承受的。国力强盛如美国，也难以独力承担全球性的军备和行动，巨额的财政赤字就是一个明证；而环顾体系内各国，或者财政窘迫、国力有限，或者受历史问题限制，有心无力，给美国提供的帮助都是有限的，美国这个世界警长缺乏一个得力的助手。如前所述，中国是全世界除美国以外唯一个能打造全球性战略力量的大国，我们的能力正切合了这个体系的需求，我们如果加入这个体系，起到的作用肯定是除美国以外的其他各国都无法匹敌的，相信对方一定乐观其成，而西方体系的确曾不止一次要求中国承担更多的全球安全责任。
那么，加入以后，他们会不会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呢？这样的担忧，我认为更是无稽之谈。首先，西方体系各国并非不讲道理的恶霸，他们与当年殖民时代的列强已经完全是两回事了。俗话说“得道者多助”，反过来说，多助者恐怕多半也是得道者。西方体系在全世界拥有众多的盟国和准盟国，是否正说明他们本身也是讲道理、讲规矩的呢？何况回顾二战后的历史，从大局来看，西方体系对全球经济、政治、安全等方面的稳定作用是无法否认，对西方体系的认识，我们应该早日走出近代史的旧观念。
其次，有这些顾虑的朋友恐怕已经忘记了，我们中国也早非吴下阿蒙，今日的中国拥有厚实的国势、惊人的潜力，拥有独立的国际地位和行动的自由，谁敢真正轻侮中国的力量和尊严呢？归根结底，担心受欺负，还是以小国、弱国自居的心态。
而且，如前所述，中国是除美国以外唯一有能力打造全球性战略力量的国家，因此也是全世界唯一能全程配合美国执行全球性安全行动的国家，如果能加入西方体系，我们在这个体系内最有可能担任的角色，就是“副警长”，我们将拥有仅次于美国的发言权，又何必顾虑太多呢？
如果还是不放心，我们不妨采取我们惯用的“试点”方式，即从比较方便易行、与中国切身利益密切相关的课题入手，尝试与西方体系展开合作。比如与美国探讨共同建设西太平洋地区的安全架构，比如对北约阿富汗驻军提供后勤支持——如果对方提出邀请，我们也可以考虑扩大在阿富汗经济和军事的存在，还有中国周边地区的核不扩散行动，等等。这样的方案，应该可以做到进退自如，稳妥无虞。
参加西方体系可以给中国带来怎样的利益？笔者认为，领土主权、经济利益、安全保障等方面境况的改善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只要参加了这个体系，今日中国所面临的种种战略困局，有的将迎刃而解，有的即使未必彻底解决，其压力也将大大减轻。在世界上我们从一个孤独的巨人变成了全球维稳的副警长，由此带来的种种巨变，是很令人期待的。从此我们与世界各国谈判诸多问题的时候，手里的筹码不知道比现在要增加多少；外交活动的空间，不知道要宽裕多少。最关键的是，从此我们手里的长剑终于有了合法合理的用途——协助美国，和西方体系各国一道维护全球格局的长治久安。对于中国战略力量的发展，世界各国只会乐观其成，不会惶惶不安了，这是一个真正双赢的局面。
简而言之，参与这个体系，就如顺水流舟，畅通无阻；对抗这个体系，则像负重登山，险阻重重。
但是任何选择都不可能只有收益没有代价。中国如果选择加入西方体系，肯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在可以预见的范围内，和巨大的收益相比，代价肯定是可控的，微小的。无论如何，至少有两个因素决定了中国不可能像永远置身事外、独善其身：一，中国是个在全球各地都拥有至关重要的利益关系的大国；二，中国拥有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巨大的实力和惊人的发展空间。前一个因素决定了我们参加全球安全体系是长远的根本性的国家战略，绝非权宜之计；后一个因素决定了西方体系接受中国回归是情理所至，大势所趋。
总之，我们应该明白，中国早已经不是近百年来那个总是挨打受气的弱者，我们是这个星球上仅有的两三个拥有决定性力量的强权之一。面对这个世界，中国应该拿出跟自己的实力和地位相称的自信、勇气与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