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万同胞”的说法源于何处

2006年10月26日  来源：经济观察报  作者：侯杨方

　　在整个20世纪前半期，中国最为流行的词语之一就是 “四万万同胞”或“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这是当时人们对中国人口数量的一个宽泛的共识。孙中山认为，当时的中国人口有四万万，并且认为人口的发展处于停滞状态；主管人口统计的民国内政部一度甚至连中国人口究竟是四万万还是三万万，是增还是减也不能确定。1949年9月，毛泽东在中国人民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的开幕辞中称，中国的人口总数为4.75亿。当1953年全国人口普查的结果公布后，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普查的结果证明了毛泽东发言中宣布的全国人口数字是错误的。1953年中国大陆人口已经超过了5.8亿，如包括海外的华侨、留学生、驻外人员及台湾省的人口，全国人口已经达到了6亿。另外根据公安部门的统计，1949年仅中国大陆的人口已经达到了5.4亿，几乎比当时宣布的人口总数多出了七千万人，这一事实说明，中国大陆的人口肯定已于20世纪30年代，抗日战争以前就超过了5亿。这表明，在1953年普查前几乎所有的全国人口统计数与估计数均低估了当时的实际人口数。

　　那么这个偏低的“四万万同胞”来源于何处呢？

　　孙中山认为：“中国人四万万是什么时候调查得来的咧？是满清乾隆时候调查得来的”。其实，孙中山的这一说法并没有根据，因为终乾隆一朝，清朝官方统计的人口数从未达到四万万。实际上，直到道光十四年（1834年），官方统计的人口数才有史以来第一次达到了四万万，这就是“四万万同胞”最原始的来源。

　　在经历了太平天国战争后，官方统计的全国人口总数从咸丰二年（1852年）的4.3亿开始急剧下降到了3.3亿，这主要是全国人口登记系统崩溃导致的。此后，清朝官方统计中的每年人口数都仅是全国部份省区的统计，直到清朝灭亡。1901年，清朝政府在《北京官报》上发表了全国人口统计数字，为四万万七百万，但这也只是估计数，因此四万万同胞只是当时人对中国人口总数的一种大概的估计与认识。此年签订的《辛丑条约》，规定中国向列强赔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据说就是根据列强对当时中国人口总数的估计作出的，即全国每人赔偿一两白银。

　　1931年，国民政府内政部公布1928年全国户口调查的结果，全国人口总数为474787386人，这不仅是中华民国政府第一次正式发布的全国人口总数，也是中国政府自1851年后首次正式发布的全国人口总数，此即为“四万万同胞”一词的第二个重要来源。但这次调查仅有13个省上报了人口数字，因此这也是一个估计数。1936年，内政部对1912年全国人口普查结果进行了修正与补充，发布的人口总数为419640279人，这是“四万万同胞”一词的第三个重要来源。但此次普查也未完成，仍然是估计数。内政部于1936年以及1946-1948年又几次发布了全国人口统计结果，人口总数均是4亿多。

　　除了官方的数字外，还有来源于邮局、海关、教会、年鉴、以及个人的全国人口数字。它们不仅相同年份的统计不一，不同年份之间也忽高忽低，莫衷一是，根本不能真实反映民国人口的变动，但这些数字大约均在四万万以上。

　　虽然当时大多数学者普遍认为，20世纪前半期的中国人口有四万万，但是也有人对中国拥有四万万人口表示怀疑。日本人岸根佶即认为：“夫谓中国人口为四万万其事诚久，盖在道光十八年，即西历1838年，中国政府报告已有四万万九百万之说，而拳匪（义和团）乱后犹号称四万万七百万，以六十四年之久，年年四万万。最近之数较之六十年前不过少二百万……而谓六十年一成莫变，即至愚之人，亦不能置信，则所谓四万万之说将尽失其根据矣。”他认为，1901年中国人口仅为2.6亿；梁启超的观点也同样地出乎常人的预料，他对四万万之说也表示了疑义：“西人之称我者动曰四百八兆（即4亿8百万），此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料民之数也（其年凡四百十三兆二万人云）……即以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此数论之，后此经洪杨之难（太平天国）两军死者七、八百万，合以流窜殃及，疠疫、饥馑及生殖力所损亡，可除出五千万。以所余三百六十兆为本位计，道光二十四年迄今凡六十年，以乾隆十四年至四十八年间之比例，约四十五年而增一倍，然则光绪十五年（1889年）时固应有七百二十兆人矣。今日其或当八百兆之间耶？”岸根佶与梁启超均对四万万人口有怀疑，但前者认为中国人口仅有2.6亿，而后者认为已经达到了8亿，两者竟相差5亿多!

　　了解中国近现代的人口问题，首先必须清楚地了解这一时期人口数量的变动，这才是最基本前提，否则对中国人口问题的看法与争论均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孙中山认为，中国人口增长停滞，“将及二百年，还是四万万人。百年之前是四万万，百年之后，当然也是四万万”，由此认为中国面临着亡国灭种；岸根佶认为中国只有2.6亿人；梁启超则认为中国人口已经达到了8亿。这些认识的差异均在于当时中国没有一个可信的人口统计，因此对中国人口的认识完全是出于个人的主观判断，而正是因为此，这些判断后来竟严重影响了中国人口政策的制订，从而改变了中国的历史。2006年10月26日  来源：经济观察报  作者：侯杨方

　　在整个20世纪前半期，中国最为流行的词语之一就是 “四万万同胞”或“四万万五千万同胞”，这是当时人们对中国人口数量的一个宽泛的共识。孙中山认为，当时的中国人口有四万万，并且认为人口的发展处于停滞状态；主管人口统计的民国内政部一度甚至连中国人口究竟是四万万还是三万万，是增还是减也不能确定。1949年9月，毛泽东在中国人民政协第一届全体会议的开幕辞中称，中国的人口总数为4.75亿。当1953年全国人口普查的结果公布后，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普查的结果证明了毛泽东发言中宣布的全国人口数字是错误的。1953年中国大陆人口已经超过了5.8亿，如包括海外的华侨、留学生、驻外人员及台湾省的人口，全国人口已经达到了6亿。另外根据公安部门的统计，1949年仅中国大陆的人口已经达到了5.4亿，几乎比当时宣布的人口总数多出了七千万人，这一事实说明，中国大陆的人口肯定已于20世纪30年代，抗日战争以前就超过了5亿。这表明，在1953年普查前几乎所有的全国人口统计数与估计数均低估了当时的实际人口数。

　　那么这个偏低的“四万万同胞”来源于何处呢？

　　孙中山认为：“中国人四万万是什么时候调查得来的咧？是满清乾隆时候调查得来的”。其实，孙中山的这一说法并没有根据，因为终乾隆一朝，清朝官方统计的人口数从未达到四万万。实际上，直到道光十四年（1834年），官方统计的人口数才有史以来第一次达到了四万万，这就是“四万万同胞”最原始的来源。

　　在经历了太平天国战争后，官方统计的全国人口总数从咸丰二年（1852年）的4.3亿开始急剧下降到了3.3亿，这主要是全国人口登记系统崩溃导致的。此后，清朝官方统计中的每年人口数都仅是全国部份省区的统计，直到清朝灭亡。1901年，清朝政府在《北京官报》上发表了全国人口统计数字，为四万万七百万，但这也只是估计数，因此四万万同胞只是当时人对中国人口总数的一种大概的估计与认识。此年签订的《辛丑条约》，规定中国向列强赔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据说就是根据列强对当时中国人口总数的估计作出的，即全国每人赔偿一两白银。

　　1931年，国民政府内政部公布1928年全国户口调查的结果，全国人口总数为474787386人，这不仅是中华民国政府第一次正式发布的全国人口总数，也是中国政府自1851年后首次正式发布的全国人口总数，此即为“四万万同胞”一词的第二个重要来源。但这次调查仅有13个省上报了人口数字，因此这也是一个估计数。1936年，内政部对1912年全国人口普查结果进行了修正与补充，发布的人口总数为419640279人，这是“四万万同胞”一词的第三个重要来源。但此次普查也未完成，仍然是估计数。内政部于1936年以及1946-1948年又几次发布了全国人口统计结果，人口总数均是4亿多。

　　除了官方的数字外，还有来源于邮局、海关、教会、年鉴、以及个人的全国人口数字。它们不仅相同年份的统计不一，不同年份之间也忽高忽低，莫衷一是，根本不能真实反映民国人口的变动，但这些数字大约均在四万万以上。

　　虽然当时大多数学者普遍认为，20世纪前半期的中国人口有四万万，但是也有人对中国拥有四万万人口表示怀疑。日本人岸根佶即认为：“夫谓中国人口为四万万其事诚久，盖在道光十八年，即西历1838年，中国政府报告已有四万万九百万之说，而拳匪（义和团）乱后犹号称四万万七百万，以六十四年之久，年年四万万。最近之数较之六十年前不过少二百万……而谓六十年一成莫变，即至愚之人，亦不能置信，则所谓四万万之说将尽失其根据矣。”他认为，1901年中国人口仅为2.6亿；梁启超的观点也同样地出乎常人的预料，他对四万万之说也表示了疑义：“西人之称我者动曰四百八兆（即4亿8百万），此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料民之数也（其年凡四百十三兆二万人云）……即以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此数论之，后此经洪杨之难（太平天国）两军死者七、八百万，合以流窜殃及，疠疫、饥馑及生殖力所损亡，可除出五千万。以所余三百六十兆为本位计，道光二十四年迄今凡六十年，以乾隆十四年至四十八年间之比例，约四十五年而增一倍，然则光绪十五年（1889年）时固应有七百二十兆人矣。今日其或当八百兆之间耶？”岸根佶与梁启超均对四万万人口有怀疑，但前者认为中国人口仅有2.6亿，而后者认为已经达到了8亿，两者竟相差5亿多!

　　了解中国近现代的人口问题，首先必须清楚地了解这一时期人口数量的变动，这才是最基本前提，否则对中国人口问题的看法与争论均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孙中山认为，中国人口增长停滞，“将及二百年，还是四万万人。百年之前是四万万，百年之后，当然也是四万万”，由此认为中国面临着亡国灭种；岸根佶认为中国只有2.6亿人；梁启超则认为中国人口已经达到了8亿。这些认识的差异均在于当时中国没有一个可信的人口统计，因此对中国人口的认识完全是出于个人的主观判断，而正是因为此，这些判断后来竟严重影响了中国人口政策的制订，从而改变了中国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