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美国兵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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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美国兵与女人

黄裳 刊发时间:2009-04-24  博览群书

  我预备写《关于美国兵》,在一张纸上排列了几个题目,预备按照顺序慢慢地写。这一个题目本来是写在前面的。后来却不曾先写它。以免一开口就是女人,有趋于下流的危险。然而想想,这件事的重要性是不下于其他的,说来

说去还是那句圣人的老话,“饮食男女,人生之大欲存焉。”实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虽然听说有“文妖”“文妓”之流也援引了这句话大写其文章,不过那是别一件事,与此无涉。   美国人是比较在性方面有较大解放的民族,他们看两性的事件比较单纯,并不像我们那样的神秘,所以在一般地应付这种事时,也特别的平淡而坦白。几乎认为是极普通的一件“例行公事”。所以现在我们来看这个问题也应当觉得平平常常,不要大惊小怪才好。记得有一次在桂林,一个美国中尉问我,“你结婚了没有?”我回答说“还不曾”,他就大为惊奇地说:“我在两岁时就结婚了。”这当然是夸张的话,他们大约是在廿岁左右就结过婚的了,退一步讲,也都各有一个女朋友。和他们相处,很容易有机会欣赏他们的心上人的芳姿。只要稍微谈上两句话,就会谈到女人,接着就马上拿出照片来给你欣赏了。这时你一定要加意观摩,无论她美丽如电影明星,或是难看得像一个女巫,总要称赞上两句,于是就功德圆满皆大欢喜。这种照片大都放在皮夹子里,随身携带,有时还有一张硬纸片,上面是她的红红的两片吻痕,也夹在里面。算是随身的法宝,须臾不离的。   去国远戍,往往一别就是两三年,这时候怎么办呢?有的人一天到晚盼家信,有的一天准能得到一封。他们也在无事时就写信回去,几乎成了每天唯一的大事。有些人彼此誓守贞操,约定在别离的期间彼此都守身如玉;也有的发生了小问题。有一次听他们彼此说笑话,一个小兵向另一位开玩笑说,“你的太太怎么样,大概有别人为你代劳吧?”更有一次一位上士拿到一封信,颇气愤地走来向我说:“他妈的,我太太说他又添了一位少爷了!”这时他是已经离家第三年了。这种题材也被画在漫画上过,大可以解释最后他们要求回家行游的一个重要的理由。   军队的生活是最无聊的,酒与女人几乎成了战争的台柱子。这种“守身如玉”的人究竟不太多,无事时找找女人成为很普遍的事。军队中的长官对于这事是非常注意的。在印度兰伽,就有一个官办的妓院,那是很干净的一排小白房子,里边的女人是由英国政府负责选来的,很舒服地住在里面,有专人司管理之责,每星期两次用汽车接到医院里去检查。每天服务的时间分为上下午和晚上,白天是士兵的时间,晚上则是官长的时间。每次收费十五卢比,约合五个美金。然而到这里去的人究竟还不多,他们觉得这是太贵了。所以还不曾杜绝了向外发展的机会。这里我想提一下另外的一件事。中国军队入印之初,英国政府也曾照会我们,说是同样地要给我们预备这样一批人,以免军中性欲问题不能解决而弄出别的问题。不过这件事在我们礼仪之邦的中国简直成为一桩笑话,岂有此理,当然“无此需要,着勿庸议”!不过后来的结果是野外的河滨、森林变成了交易场所,在印度村落的门口都钉上了“此系民家,不准擅入”的牌子,医院里患性病的士兵也多起来了。   战争带来了贫穷和失业,也带来了大批的无家可归的难民。在这里女性们可以走的唯一的路只有卖淫,如果她还不太老的话。美国兵在这些人的眼中自然是很可羡慕的猎物。在印度时就有不少小兵向我问中国的女孩子是不是漂亮,好像久已神往了的样子,无怪他们一来中国就有乐不思蜀之感。这一批女人分起来有几类,最“上等”的是一批社会上的名媛,如在蒋梦麟夫人领导之下,昆明的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的女生们都起而慰劳盟军参与伴舞,那初意倒是并不为错的,不过后来竟弄得计时论钱,如每小时四元美金,则大为失策,与普通的舞女没有什么分别了。其次的即是从香港上海来的舞女之流,她们会说英文而且是“行家”,自然得心应手,不过这种人才也不多。降至末流即是一批专做洋人生意的女人,她们并不懂英文,不过也多少会说两句洋泾浜,讨价还价的本领是有的。头发烫得奇形怪状,而且都穿了“洋服”,不过那“洋服”是用最蹩脚的印花布制成,剪裁得也十分奇异,穿在身上令人有一种特异的感觉。当她们被揽在洋人的手里在街上走的时候,搔首弄姿大有不可一世之势。在昆明的晓东街上的南屏戏院门口,咖啡室内,几乎全是她们的世界,那样子多半是像京戏中的《蝴蝶梦》里的二百五,满面涂得雪白,两道红唇,冷然可畏,眼睛是无神的,好像已经疲弱得不堪,狂吸着美国香烟大口地喷着。这种风景让人看了总是惨然不欢。给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一次在保山,看见在那个战后繁荣起来的小城的夜市里一个美国军官手里揽了一个小女人,看她的样子不过才十六七岁,并不曾涂了脂粉,可是也穿了“洋服”,和她那个异国的男朋友比起来,真是瘦小得可怜。想想中国是真要靠了她们去“敦睦邦交”吗?这又岂是那批豪门贵妇和大人先生之专门以招待外宾为荣的人们所曾想过的问题?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去年(或者已是前年了)《大公晚报》的副刊上曾经刊载过几首涉江近词,是《成都秋词》和《成渝纪闻》。照我看来,其中关涉到美国兵的地方很不少,先抄两首减字木兰花:   弦歌未了,忍信狂风摧蔓草,小队戎装,更逐啼莺过粉墙。罗衣染遍,双脸燕脂输血艳,碧海冤深,伤尽人间父母心。   秋灯罢读,伴舞嘉宾人似玉,一曲霓裳,领队谁家窈窕娘。红楼遥指,路上行人知姓氏,细数清流,夫婿还应在上头。   这两首都是《成渝纪闻》,大概都有典故可寻,可惜作者不曾把它写将下来,然而细绎词意,则嘉宾的骄横与豪门的无耻,已经明明白白不必研究了。其余的几首,还有不少妙句,稍摘如下:   酒楼歌榭消长夜,休日还多暇;文书针线尽休攻,只恨鲜卑学语未能工!   休夸妙手,憎命文章供覆瓿;细步纤纤,一夕翩跹值万钱!   这是词人的吟咏,我觉得很有意义,至少留下了这么一段事实,再过多少年就会是可珍贵的历史。至于那些站在南屏门口,专门招揽外国人,而为一般国人所看不起的“下流”女人们的嘴里,是也有一首歌的。英文原稿是一位朋友所告诉,颇为珍贵,我设法译它一下,不过只能成为四不像的东西了。   干净被单,没毛病,   门户严紧,少宪兵。   你给多少呢?   小洋兵!   那原文是这样的,   Clean Sheets,   No Disease,   Secret door,No M.P.'s   you say,how much Joe?   原词不知出于何人之手,但一定不是妓女所作,因为她们大约还没有如此精通,那么究竟是什么“才子”的作品呢?悬想晓东街上,红裙翠袖,都用了滇南音韵唱着这首名歌;那风流高致,大概不下于唐朝王之涣的亭画壁吧?   中国是礼仪之邦,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像在印度时一般向英国政府要求供给女人(其实英政府供给的还是该死的印度人),只能任其自然发展,好在操这种“寄饮食于男女之中”的“招待外宾”职业的妇女很不少,中国政府也眼开眼闭,所以很不成问题。在贵阳的一家旅社里就有这么一位专接洋人的小姐,如果中国人想要,即使出上几倍的价钱也办不到,那原因我不知道。还有一种G.I.Girl,平时等在贵阳的一家百乐门饭店里,也专做洋人生意的。据说如果有中国人和她们发生了关系,则将被捉进官里去关个几年,这法律是否公布,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这是极可能的。至于她们的夜度资,我不曾调查过,不过我想大抵是异常悲惨的。一般人认为美国兵都是阔少,不过有许多地方,他们也是颇为吝啬的。这里我将叙说一件很可珍贵的经验。那是在保山,一天晚上,我在城里搭一部美国军车回营房去,那时我们所穿的是驻印军的制服,与小兵无异,一部卡车中只有我们两个中国人,其余全是美国小兵,他们是到保山城里去过周末去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当他们爬上车来的时候,一个个酒气喷人,脚步蹒跚,已经失去清醒的头脑了。因此我有机会听他们彼此述说彼此认为十分满足的夜生活。他们对于这个小城真是满意极了,也难怪,在滇缅路上,处处全是穷山恶水,往往数十百里以内没有人烟,偶然有这么一个地方,不管它是多么破烂,多么污秽,然而多的是为美国人预备好了的美金兑换处、洋酒店、酒吧间和最重要的,女人们。难怪他们要叹为“奇异的地方”了。平常如果想知道一点这方面的情形很不容易,现在居然从他们的对话里得到了充分的知识,真是难得。然而作为一个中国人,默默地坐在旁边听他们说那些话,感情上是很不容易平静的。我不想多写,总之,那是很使人不欢的。他们在街上找到了女人就带到离城一二里外的野地里去,据说那代价有的只是一包美国香烟。这当然也是他们认为是“奇异的地方”的一个原因,在他们花了不过是六分美金,中国的小姐们就欢欢喜喜地跟了去了。这究竟是“奇迹”呢还是什么,我不想多说。只想补叙一点,在那个小城里,到处都是木头做成的小房子,里面卖的全是美国军用品,香烟最多,价钱是两千五百元一包。享用的人们则是商人,和有发财机会的官吏军官和驾驶兵们。   美国军官里除了偶尔去猎一下艳之外,有许多是更有别的方法的。在贵阳时每天早晨坐了车子去办公,路上总会遇到一个坐在包车上的女人,样子非常华贵,朋友告诉这就是贵阳美军最高指挥官某准将的外室。关于这位将军,在桂林时也是一起的,那时不过是上校,等我出去走了一转回来以后他却升为准将了。那位华贵的夫人也是在桂林时的旧识,本来是一位中国将军的太太,不幸那位将军却因为擅弃名城被枪毙了,未亡人就跟了“沙吒利”,在昆明的华特斯准将的艳史,知道的人恐怕也很不少,因为某种原因我暂时不去说他。有这种机会的人很少,大半要高级的将领才办得到。如某夫人家里的汽车坏了就开到准将的地方去修理,加油;家里的电冰箱坏了,着派某军曹去修之类。算是友谊的交换条件。官微职小的自然就不能得到她们的青睐,只能相与街头上的小姐们了。也还有“一见钟情”的人物,写了长长的英文情书送给她们的,这种“痴情”自然是值得同情的。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他们找到的全是不大好的,那些非常漂亮高贵的小姐们总是不睬他们,因为这个道理我也没有研究,所以没有答复他。   至于他们自己军队中,也有许多女军人,其中有一种“外克”(Waac),是“军中妇女辅助队”(Women's Army Auxiliary corps)的缩写。她们工作的范围很广,各部门都有,详细情形不大知道。医院里的护士小姐则大抵都是少尉或中尉,煌煌地挂了金色银色的官阶,据说那用意是使被看护的小兵们不得无礼。听小兵们的话,知道这些护士小姐们是专门陪了军官去玩的,小兵没有资格,这使他们很生气。   为了使远戍海外的征人可以减轻乡思起见,他们更有一种歌舞团的组织。人选大约是好莱坞的电影明星和百老汇的歌舞女郎。她们由美国出发,到全世界各地的美军营地里去表演。到中国来过的也很有几位有名的人物,如那位出名的滑稽角色包卜郝伯(Bob Hope),他还做了一本书叫《我从不离开过家》(I Never Left Home)。此公的面孔一看就要使人笑出来。当他站在台上的扩音器前面时,或者独白,或者和一位女角搭档,表演对口相声,几乎每一句话都能使下面的人们哄堂大笑。自然,有许多话是非常猥亵的。自然,只有这种东西,才能使神经麻木了的兵大爷们刺激一下,他的那本书的名字就是说到处都受欢迎,都是家乡风味,好像在美国一样。女人们当然是台柱,大腿戏是最受欢迎的节目。曾叨光看过几场,那热烈,香艳,真是不差,难怪小兵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赞叹不置。桂林、湖南前线都去过不少名人,如宝莲高黛、安秀丽丹,我看她们全都是四十岁左右的老妖精了,可是还肉麻地表演着,全不是银幕上的那两个人,不过小兵们的欢迎情绪是并不低落的。   郁达夫有一句话很有名,“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这在大后方跑过的人们大抵都能够有此感觉。如果到前线去过,在战壕里躺着,听枪子炮弹嘶嘶地从头上飞过,或是听着敌机隆隆的响声,那时就很能体会一种心情,真是“不知命尽何时”,一旦有了休息的机会,自然就会有一种心理,“今朝有酒今朝醉”,浪漫的情绪,就是如此养成的。关于女人,更要觉得平时那些写情书,求爱……的方式不免太迂远了,这很可以解释为什么战后男女的关系会变成那么乱,在美国,这问题非常严重。《读者文摘》上有一篇文章,《墙角落里的烦恼事件》,就谈到这个问题,据云现在美国的女孩子有的只有十五六岁就已经和士兵交朋友了,美其名曰慰劳军人。那原因是父亲出征在外,母亲在工厂里工作,没有人去照顾她们。性病的指数急遽地上升,使老先生们大为叹气,急求所以防止之道。这真是一个“亘古常新”的问题,在现社会制度之下恐怕还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这或者要成为永远的一个人类的悲剧也说不定的。   (摘自《黄裳自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1月版,定价:31.00元)黄裳:美国兵与女人

黄裳 刊发时间:2009-04-24  博览群书

  我预备写《关于美国兵》,在一张纸上排列了几个题目,预备按照顺序慢慢地写。这一个题目本来是写在前面的。后来却不曾先写它。以免一开口就是女人,有趋于下流的危险。然而想想,这件事的重要性是不下于其他的,说来
说去还是那句圣人的老话,“饮食男女,人生之大欲存焉。”实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虽然听说有“文妖”“文妓”之流也援引了这句话大写其文章,不过那是别一件事,与此无涉。   美国人是比较在性方面有较大解放的民族,他们看两性的事件比较单纯,并不像我们那样的神秘,所以在一般地应付这种事时,也特别的平淡而坦白。几乎认为是极普通的一件“例行公事”。所以现在我们来看这个问题也应当觉得平平常常,不要大惊小怪才好。记得有一次在桂林,一个美国中尉问我,“你结婚了没有?”我回答说“还不曾”,他就大为惊奇地说:“我在两岁时就结婚了。”这当然是夸张的话,他们大约是在廿岁左右就结过婚的了,退一步讲,也都各有一个女朋友。和他们相处,很容易有机会欣赏他们的心上人的芳姿。只要稍微谈上两句话,就会谈到女人,接着就马上拿出照片来给你欣赏了。这时你一定要加意观摩,无论她美丽如电影明星,或是难看得像一个女巫,总要称赞上两句,于是就功德圆满皆大欢喜。这种照片大都放在皮夹子里,随身携带,有时还有一张硬纸片,上面是她的红红的两片吻痕,也夹在里面。算是随身的法宝,须臾不离的。   去国远戍,往往一别就是两三年,这时候怎么办呢?有的人一天到晚盼家信,有的一天准能得到一封。他们也在无事时就写信回去,几乎成了每天唯一的大事。有些人彼此誓守贞操,约定在别离的期间彼此都守身如玉;也有的发生了小问题。有一次听他们彼此说笑话,一个小兵向另一位开玩笑说,“你的太太怎么样,大概有别人为你代劳吧?”更有一次一位上士拿到一封信,颇气愤地走来向我说:“他妈的,我太太说他又添了一位少爷了!”这时他是已经离家第三年了。这种题材也被画在漫画上过,大可以解释最后他们要求回家行游的一个重要的理由。   军队的生活是最无聊的,酒与女人几乎成了战争的台柱子。这种“守身如玉”的人究竟不太多,无事时找找女人成为很普遍的事。军队中的长官对于这事是非常注意的。在印度兰伽,就有一个官办的妓院,那是很干净的一排小白房子,里边的女人是由英国政府负责选来的,很舒服地住在里面,有专人司管理之责,每星期两次用汽车接到医院里去检查。每天服务的时间分为上下午和晚上,白天是士兵的时间,晚上则是官长的时间。每次收费十五卢比,约合五个美金。然而到这里去的人究竟还不多,他们觉得这是太贵了。所以还不曾杜绝了向外发展的机会。这里我想提一下另外的一件事。中国军队入印之初,英国政府也曾照会我们,说是同样地要给我们预备这样一批人,以免军中性欲问题不能解决而弄出别的问题。不过这件事在我们礼仪之邦的中国简直成为一桩笑话,岂有此理,当然“无此需要,着勿庸议”!不过后来的结果是野外的河滨、森林变成了交易场所,在印度村落的门口都钉上了“此系民家,不准擅入”的牌子,医院里患性病的士兵也多起来了。   战争带来了贫穷和失业,也带来了大批的无家可归的难民。在这里女性们可以走的唯一的路只有卖淫,如果她还不太老的话。美国兵在这些人的眼中自然是很可羡慕的猎物。在印度时就有不少小兵向我问中国的女孩子是不是漂亮,好像久已神往了的样子,无怪他们一来中国就有乐不思蜀之感。这一批女人分起来有几类,最“上等”的是一批社会上的名媛,如在蒋梦麟夫人领导之下,昆明的西南联大和云南大学的女生们都起而慰劳盟军参与伴舞,那初意倒是并不为错的,不过后来竟弄得计时论钱,如每小时四元美金,则大为失策,与普通的舞女没有什么分别了。其次的即是从香港上海来的舞女之流,她们会说英文而且是“行家”,自然得心应手,不过这种人才也不多。降至末流即是一批专做洋人生意的女人,她们并不懂英文,不过也多少会说两句洋泾浜,讨价还价的本领是有的。头发烫得奇形怪状,而且都穿了“洋服”,不过那“洋服”是用最蹩脚的印花布制成,剪裁得也十分奇异,穿在身上令人有一种特异的感觉。当她们被揽在洋人的手里在街上走的时候,搔首弄姿大有不可一世之势。在昆明的晓东街上的南屏戏院门口,咖啡室内,几乎全是她们的世界,那样子多半是像京戏中的《蝴蝶梦》里的二百五,满面涂得雪白,两道红唇,冷然可畏,眼睛是无神的,好像已经疲弱得不堪,狂吸着美国香烟大口地喷着。这种风景让人看了总是惨然不欢。给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一次在保山,看见在那个战后繁荣起来的小城的夜市里一个美国军官手里揽了一个小女人,看她的样子不过才十六七岁,并不曾涂了脂粉,可是也穿了“洋服”,和她那个异国的男朋友比起来,真是瘦小得可怜。想想中国是真要靠了她们去“敦睦邦交”吗?这又岂是那批豪门贵妇和大人先生之专门以招待外宾为荣的人们所曾想过的问题?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去年(或者已是前年了)《大公晚报》的副刊上曾经刊载过几首涉江近词,是《成都秋词》和《成渝纪闻》。照我看来,其中关涉到美国兵的地方很不少,先抄两首减字木兰花:   弦歌未了,忍信狂风摧蔓草,小队戎装,更逐啼莺过粉墙。罗衣染遍,双脸燕脂输血艳,碧海冤深,伤尽人间父母心。   秋灯罢读,伴舞嘉宾人似玉,一曲霓裳,领队谁家窈窕娘。红楼遥指,路上行人知姓氏,细数清流,夫婿还应在上头。   这两首都是《成渝纪闻》,大概都有典故可寻,可惜作者不曾把它写将下来,然而细绎词意,则嘉宾的骄横与豪门的无耻,已经明明白白不必研究了。其余的几首,还有不少妙句,稍摘如下:   酒楼歌榭消长夜,休日还多暇;文书针线尽休攻,只恨鲜卑学语未能工!   休夸妙手,憎命文章供覆瓿;细步纤纤,一夕翩跹值万钱!   这是词人的吟咏,我觉得很有意义,至少留下了这么一段事实,再过多少年就会是可珍贵的历史。至于那些站在南屏门口,专门招揽外国人,而为一般国人所看不起的“下流”女人们的嘴里,是也有一首歌的。英文原稿是一位朋友所告诉,颇为珍贵,我设法译它一下,不过只能成为四不像的东西了。   干净被单,没毛病,   门户严紧,少宪兵。   你给多少呢?   小洋兵!   那原文是这样的,   Clean Sheets,   No Disease,   Secret door,No M.P.'s   you say,how much Joe?   原词不知出于何人之手,但一定不是妓女所作,因为她们大约还没有如此精通,那么究竟是什么“才子”的作品呢?悬想晓东街上,红裙翠袖,都用了滇南音韵唱着这首名歌;那风流高致,大概不下于唐朝王之涣的亭画壁吧?   中国是礼仪之邦,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像在印度时一般向英国政府要求供给女人(其实英政府供给的还是该死的印度人),只能任其自然发展,好在操这种“寄饮食于男女之中”的“招待外宾”职业的妇女很不少,中国政府也眼开眼闭,所以很不成问题。在贵阳的一家旅社里就有这么一位专接洋人的小姐,如果中国人想要,即使出上几倍的价钱也办不到,那原因我不知道。还有一种G.I.Girl,平时等在贵阳的一家百乐门饭店里,也专做洋人生意的。据说如果有中国人和她们发生了关系,则将被捉进官里去关个几年,这法律是否公布,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这是极可能的。至于她们的夜度资,我不曾调查过,不过我想大抵是异常悲惨的。一般人认为美国兵都是阔少,不过有许多地方,他们也是颇为吝啬的。这里我将叙说一件很可珍贵的经验。那是在保山,一天晚上,我在城里搭一部美国军车回营房去,那时我们所穿的是驻印军的制服,与小兵无异,一部卡车中只有我们两个中国人,其余全是美国小兵,他们是到保山城里去过周末去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当他们爬上车来的时候,一个个酒气喷人,脚步蹒跚,已经失去清醒的头脑了。因此我有机会听他们彼此述说彼此认为十分满足的夜生活。他们对于这个小城真是满意极了,也难怪,在滇缅路上,处处全是穷山恶水,往往数十百里以内没有人烟,偶然有这么一个地方,不管它是多么破烂,多么污秽,然而多的是为美国人预备好了的美金兑换处、洋酒店、酒吧间和最重要的,女人们。难怪他们要叹为“奇异的地方”了。平常如果想知道一点这方面的情形很不容易,现在居然从他们的对话里得到了充分的知识,真是难得。然而作为一个中国人,默默地坐在旁边听他们说那些话,感情上是很不容易平静的。我不想多写,总之,那是很使人不欢的。他们在街上找到了女人就带到离城一二里外的野地里去,据说那代价有的只是一包美国香烟。这当然也是他们认为是“奇异的地方”的一个原因,在他们花了不过是六分美金,中国的小姐们就欢欢喜喜地跟了去了。这究竟是“奇迹”呢还是什么,我不想多说。只想补叙一点,在那个小城里,到处都是木头做成的小房子,里面卖的全是美国军用品,香烟最多,价钱是两千五百元一包。享用的人们则是商人,和有发财机会的官吏军官和驾驶兵们。   美国军官里除了偶尔去猎一下艳之外,有许多是更有别的方法的。在贵阳时每天早晨坐了车子去办公,路上总会遇到一个坐在包车上的女人,样子非常华贵,朋友告诉这就是贵阳美军最高指挥官某准将的外室。关于这位将军,在桂林时也是一起的,那时不过是上校,等我出去走了一转回来以后他却升为准将了。那位华贵的夫人也是在桂林时的旧识,本来是一位中国将军的太太,不幸那位将军却因为擅弃名城被枪毙了,未亡人就跟了“沙吒利”,在昆明的华特斯准将的艳史,知道的人恐怕也很不少,因为某种原因我暂时不去说他。有这种机会的人很少,大半要高级的将领才办得到。如某夫人家里的汽车坏了就开到准将的地方去修理,加油;家里的电冰箱坏了,着派某军曹去修之类。算是友谊的交换条件。官微职小的自然就不能得到她们的青睐,只能相与街头上的小姐们了。也还有“一见钟情”的人物,写了长长的英文情书送给她们的,这种“痴情”自然是值得同情的。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他们找到的全是不大好的,那些非常漂亮高贵的小姐们总是不睬他们,因为这个道理我也没有研究,所以没有答复他。   至于他们自己军队中,也有许多女军人,其中有一种“外克”(Waac),是“军中妇女辅助队”(Women's Army Auxiliary corps)的缩写。她们工作的范围很广,各部门都有,详细情形不大知道。医院里的护士小姐则大抵都是少尉或中尉,煌煌地挂了金色银色的官阶,据说那用意是使被看护的小兵们不得无礼。听小兵们的话,知道这些护士小姐们是专门陪了军官去玩的,小兵没有资格,这使他们很生气。   为了使远戍海外的征人可以减轻乡思起见,他们更有一种歌舞团的组织。人选大约是好莱坞的电影明星和百老汇的歌舞女郎。她们由美国出发,到全世界各地的美军营地里去表演。到中国来过的也很有几位有名的人物,如那位出名的滑稽角色包卜郝伯(Bob Hope),他还做了一本书叫《我从不离开过家》(I Never Left Home)。此公的面孔一看就要使人笑出来。当他站在台上的扩音器前面时,或者独白,或者和一位女角搭档,表演对口相声,几乎每一句话都能使下面的人们哄堂大笑。自然,有许多话是非常猥亵的。自然,只有这种东西,才能使神经麻木了的兵大爷们刺激一下,他的那本书的名字就是说到处都受欢迎,都是家乡风味,好像在美国一样。女人们当然是台柱,大腿戏是最受欢迎的节目。曾叨光看过几场,那热烈,香艳,真是不差,难怪小兵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赞叹不置。桂林、湖南前线都去过不少名人,如宝莲高黛、安秀丽丹,我看她们全都是四十岁左右的老妖精了,可是还肉麻地表演着,全不是银幕上的那两个人,不过小兵们的欢迎情绪是并不低落的。   郁达夫有一句话很有名,“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这在大后方跑过的人们大抵都能够有此感觉。如果到前线去过,在战壕里躺着,听枪子炮弹嘶嘶地从头上飞过,或是听着敌机隆隆的响声,那时就很能体会一种心情,真是“不知命尽何时”,一旦有了休息的机会,自然就会有一种心理,“今朝有酒今朝醉”,浪漫的情绪,就是如此养成的。关于女人,更要觉得平时那些写情书,求爱……的方式不免太迂远了,这很可以解释为什么战后男女的关系会变成那么乱,在美国,这问题非常严重。《读者文摘》上有一篇文章,《墙角落里的烦恼事件》,就谈到这个问题,据云现在美国的女孩子有的只有十五六岁就已经和士兵交朋友了,美其名曰慰劳军人。那原因是父亲出征在外,母亲在工厂里工作,没有人去照顾她们。性病的指数急遽地上升,使老先生们大为叹气,急求所以防止之道。这真是一个“亘古常新”的问题,在现社会制度之下恐怕还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这或者要成为永远的一个人类的悲剧也说不定的。   (摘自《黄裳自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1月版,定价:3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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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过去了,还不是有不少中国女人见了洋人就跟苍蝇问肉腥一样,也不管是白人还是小黑抑或中东人
敢问中国的男人该如何自处
楼上的怕娶不到老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心想嫁去做汉奸的都有。(回来比赛还学,鬼叫)
“见了洋人就跟苍蝇问肉腥一样,黑鬼都要”
可见社会风气极差
中国最爱国的渔船对峙美国军舰
太牛了太感人了
这就是咱中国人几艘渔船也敢围美国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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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要骂女人,应该自问我们中国男人有啥问题才是.
一本烂帐
美国大兵很没出息,像他们的俄国盟军在中国东北,整个村的直接强奸中国的大闺女多过瘾,还付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