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反对公投应见好就收

北京反对公投应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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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传炜

　　至少到目前为止，北京在台湾总统大选前夕的台海政策显然比过去成熟和高明许多。1996年大陆方面的导弹演习在台湾制造了“同仇敌忾”的反面效果，李登辉最终高票当选。2000年选举前朱镕基在北京当局明显无动武意图的情况下喊话，不但扭转不了陈水扁上升的选情，反而加深了台湾人心中“中共射的都是哑巴弹”的印象。

　　时至今日，北京不再试图直接影响台湾民意，改而通过美国向台湾施压，阻止陈水扁在统独问题上兴风作浪。从现阶段看，这一策略已经奏效，布什去年底当着温家宝的面表示美国反对台湾举办可能刺激两岸关系的公投后，陈吕民意支持度赶上连宋的局面开始扭转。目前从各个民调看，连战和宋楚瑜获得的支持率，已高出陈水扁和吕秀莲，领先幅度从1个百分点到超过10百分点不等。

　　但北京的努力现在却存在“做过头”的危险。陈水扁在1月17日公布“320公投”的两个题目后，北京仍锲而不舍地通过多个渠道给台湾制造压力。先是借法国总统希拉克的口，严词批评台湾政府将举行的公投是“挑衅性的”、“不负责任的”，接着国台办主任陈云林和海协会会长汪道涵在《两岸关系》发表的新春祝词中抨击320公投是“赤裸裸的台独”。

　　陈云林在上周访美时又再次要求美国不能对台湾公投松口缩手。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周文重在本周一出版的《亚洲华尔街日报》中也呼吁美国表明反对320公投。

　　这些持续的“施压”动作，合理性实在有商榷的必要。首先，如果分寸掌握不好，很容易引起美国政府和国际舆论的反弹。中国弱而美国强，弱者如果让强者产生“需索无度”的印象，对自己肯定不利。大陆强而台湾弱，大陆主动出击很容易被国际舆论视为“大欺小”。当然，如果大陆实力已强到足以迫使台湾就范的地步，就是大欺小也没关系，美国打伊拉克就是一例，但现阶段却并非如此。


对台湾民众心理产生负面影响


　　更重要的是，北京的压力会在台湾民众心理产生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320公投的两个题目，第一题“中共如果不撤飞弹或不放弃武力，台湾民众是否赞成政府购置反飞弹装备，以强化台湾防卫能力？”；第二题“台湾民众是否赞同政府与对岸展开协商，建立和平稳定互动框架？”。

　　这显然是陈水扁骑虎难下，为了公投而公投搞出来的题目。当台湾亲民党立委质问立法院长游锡堃，公投遭否决难道就不买飞弹了，游锡堃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台湾人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次公投的题目和“肚子饿了要不要吃饭”的问题一样无聊。TVBS当时进行的民调就显示，超过半数的台湾民众认为不必通过公投来决定台湾是否要强化防卫能力。

　　320公投真正影响的其实是中间选民的投票取向，因为连宋的铁票自然反对公投，执政党的支持者多数则肯定是要支持的。本来，这种使到台湾在国际上沦为笑柄的题目，只能引起中间选民对陈水扁“玩政治”的反感，但希拉克事件后，“饿了要不要吃饭”的公投在台湾又突然多了一分反对大陆和国际打压的正义性。北京方面如果缺乏敏感度，很可能刺激这些中间选民去意气用事地投一票。


打压台独的动作做给谁看？


　　北京应该弄清，如此不遗余力地反对320公投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两名解放军学者在2月初出版的《瞭望》中提出的说法是，一旦北京默认了陈水扁的“和平公投”，就等于认同了公投的合法化，台湾就会一步步走向台独公投。这种解释并不具备说服力，因为一来320公投和台湾当局的许多动作一样，都可以被视为渐进式台独的伎俩，北京不可能做到事事“防微杜渐”，只能守住一台独就打的最后底线。

　　二来，即使台湾这次不办公投了，也没有人可以确保下一次它不会一步到位直接举办台独公投。换句话说，今年3月20日这个不痛不痒的公投实现与否，和台湾未来会不会办台独公投没有必然的关系。人们甚至有理由怀疑，如果因为北京的操纵而导致320公投办不成，可能激起台湾民众的逆反心理，而更支持就台湾前景举行公投。

　　北京其实也应当反思，这些打压台独的动作（其实也包括这些年来许许多多对台决策和宣传）是做给大陆人看，还是给台湾人看？从过去两届的台湾总统大选来看，官员们甚至整个决策部门在这当口最容易犯的错误是宁左勿右，在言行上宁可激进过火，也不能因为下手太软给人扣上工作懈怠甚至“卖国”的帽子。这里的问题在于，过去两次犯错的历史如果一再重演，两岸除了渐行渐远，还能怎么发展？


时间站在大陆这边


　　或许，北京需要的只是更多的自信心。主张台湾独立者过去一年来活动步伐明显加快，除了总统大选的因素外，也和大陆的崛起让主张台独者感觉时不我待有关。就如李登辉所说，台湾“建国”要赶在2010年以前。时间站在大陆这边，北京实在不必和李登辉们一起浮躁。至于两岸关系当中，大陆实力强大后仍不能化解的负面因素（如台湾人的本土意识），今天北京不管做什么也同样化解不了。长期的问题需要长期的努力来解决，急不来。

　　事实上，从当前香港民主化步伐受制于大陆政治改革缓慢可以看出，台湾担心统一后失去今天得之不易的民主，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何使大陆的政治更加清明，是大陆除了经济建设外需要大力推进，才能促成两岸统一的必要工作。

　　大陆的政治改革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决策者必须有意识地推动它，让台湾人看到在大陆，少数人的权益和自由也受到尊重和制度保障。否则，无论大陆强大到什么地步，两岸和平统一即使不能说无望，也很难让人乐观。


·作者是《联合早报》北京特派员北京反对公投应见好就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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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传炜

　　至少到目前为止，北京在台湾总统大选前夕的台海政策显然比过去成熟和高明许多。1996年大陆方面的导弹演习在台湾制造了“同仇敌忾”的反面效果，李登辉最终高票当选。2000年选举前朱镕基在北京当局明显无动武意图的情况下喊话，不但扭转不了陈水扁上升的选情，反而加深了台湾人心中“中共射的都是哑巴弹”的印象。

　　时至今日，北京不再试图直接影响台湾民意，改而通过美国向台湾施压，阻止陈水扁在统独问题上兴风作浪。从现阶段看，这一策略已经奏效，布什去年底当着温家宝的面表示美国反对台湾举办可能刺激两岸关系的公投后，陈吕民意支持度赶上连宋的局面开始扭转。目前从各个民调看，连战和宋楚瑜获得的支持率，已高出陈水扁和吕秀莲，领先幅度从1个百分点到超过10百分点不等。

　　但北京的努力现在却存在“做过头”的危险。陈水扁在1月17日公布“320公投”的两个题目后，北京仍锲而不舍地通过多个渠道给台湾制造压力。先是借法国总统希拉克的口，严词批评台湾政府将举行的公投是“挑衅性的”、“不负责任的”，接着国台办主任陈云林和海协会会长汪道涵在《两岸关系》发表的新春祝词中抨击320公投是“赤裸裸的台独”。

　　陈云林在上周访美时又再次要求美国不能对台湾公投松口缩手。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周文重在本周一出版的《亚洲华尔街日报》中也呼吁美国表明反对320公投。

　　这些持续的“施压”动作，合理性实在有商榷的必要。首先，如果分寸掌握不好，很容易引起美国政府和国际舆论的反弹。中国弱而美国强，弱者如果让强者产生“需索无度”的印象，对自己肯定不利。大陆强而台湾弱，大陆主动出击很容易被国际舆论视为“大欺小”。当然，如果大陆实力已强到足以迫使台湾就范的地步，就是大欺小也没关系，美国打伊拉克就是一例，但现阶段却并非如此。


对台湾民众心理产生负面影响


　　更重要的是，北京的压力会在台湾民众心理产生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320公投的两个题目，第一题“中共如果不撤飞弹或不放弃武力，台湾民众是否赞成政府购置反飞弹装备，以强化台湾防卫能力？”；第二题“台湾民众是否赞同政府与对岸展开协商，建立和平稳定互动框架？”。

　　这显然是陈水扁骑虎难下，为了公投而公投搞出来的题目。当台湾亲民党立委质问立法院长游锡堃，公投遭否决难道就不买飞弹了，游锡堃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台湾人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次公投的题目和“肚子饿了要不要吃饭”的问题一样无聊。TVBS当时进行的民调就显示，超过半数的台湾民众认为不必通过公投来决定台湾是否要强化防卫能力。

　　320公投真正影响的其实是中间选民的投票取向，因为连宋的铁票自然反对公投，执政党的支持者多数则肯定是要支持的。本来，这种使到台湾在国际上沦为笑柄的题目，只能引起中间选民对陈水扁“玩政治”的反感，但希拉克事件后，“饿了要不要吃饭”的公投在台湾又突然多了一分反对大陆和国际打压的正义性。北京方面如果缺乏敏感度，很可能刺激这些中间选民去意气用事地投一票。


打压台独的动作做给谁看？


　　北京应该弄清，如此不遗余力地反对320公投到底有多大的意义。两名解放军学者在2月初出版的《瞭望》中提出的说法是，一旦北京默认了陈水扁的“和平公投”，就等于认同了公投的合法化，台湾就会一步步走向台独公投。这种解释并不具备说服力，因为一来320公投和台湾当局的许多动作一样，都可以被视为渐进式台独的伎俩，北京不可能做到事事“防微杜渐”，只能守住一台独就打的最后底线。

　　二来，即使台湾这次不办公投了，也没有人可以确保下一次它不会一步到位直接举办台独公投。换句话说，今年3月20日这个不痛不痒的公投实现与否，和台湾未来会不会办台独公投没有必然的关系。人们甚至有理由怀疑，如果因为北京的操纵而导致320公投办不成，可能激起台湾民众的逆反心理，而更支持就台湾前景举行公投。

　　北京其实也应当反思，这些打压台独的动作（其实也包括这些年来许许多多对台决策和宣传）是做给大陆人看，还是给台湾人看？从过去两届的台湾总统大选来看，官员们甚至整个决策部门在这当口最容易犯的错误是宁左勿右，在言行上宁可激进过火，也不能因为下手太软给人扣上工作懈怠甚至“卖国”的帽子。这里的问题在于，过去两次犯错的历史如果一再重演，两岸除了渐行渐远，还能怎么发展？


时间站在大陆这边


　　或许，北京需要的只是更多的自信心。主张台湾独立者过去一年来活动步伐明显加快，除了总统大选的因素外，也和大陆的崛起让主张台独者感觉时不我待有关。就如李登辉所说，台湾“建国”要赶在2010年以前。时间站在大陆这边，北京实在不必和李登辉们一起浮躁。至于两岸关系当中，大陆实力强大后仍不能化解的负面因素（如台湾人的本土意识），今天北京不管做什么也同样化解不了。长期的问题需要长期的努力来解决，急不来。

　　事实上，从当前香港民主化步伐受制于大陆政治改革缓慢可以看出，台湾担心统一后失去今天得之不易的民主，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何使大陆的政治更加清明，是大陆除了经济建设外需要大力推进，才能促成两岸统一的必要工作。

　　大陆的政治改革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决策者必须有意识地推动它，让台湾人看到在大陆，少数人的权益和自由也受到尊重和制度保障。否则，无论大陆强大到什么地步，两岸和平统一即使不能说无望，也很难让人乐观。


·作者是《联合早报》北京特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