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游东北200天——1886年东北旅行纪实(译言网转贴)

杨赫本和我本人于1886年5月13日抵达营子（Yingtzǔ）。此地便是英国官员和商人所知的牛庄（Newchwang），而真正的牛庄位于由此溯辽河而上三十多英里的地方。牛庄其实曾是港口，但由于辽河入海口土地的迅速增加，船运逐渐向下游转移。然而由于额尔金勋爵条约

（Lord Elgin’s treaty即【天津条约】）里包含牛庄这个地名，此城亦即英国领事馆的所在地便在外国人中沿用牛庄之名。真正的地名是营子（Yingtzǔ），或营口，河上游设有一些堡垒守卫。周边地区完全是近代形成的。南流的诸多河流带来大量泥沙，先是变成盐滩

继而成为沃野。八十年前营子还在海中，如今处于伸向内陆四五英里的地方；每年都有大片的土地被开垦。同样的情形也在鸭绿江入海口发生着。

外国人居住区建在河的左岸，中国人居住区的北面。当地污秽不堪，所以呈现的样貌并非令人着迷。最气度不凡的建筑便是坐落于河岸的海关楼。离开不远是英国领事馆，矗立在宽敞的大院院墙后面。接下来是两名英国商人布什先生（Mr. Bush）和班迪内尔先生（Mr.

Bandinel）的宅邸，医生和牧师的寓所，此外还有一两家欧洲人开设的店铺。周边地带地势平坦，地面泥泞，令人乏味；但当黄昏到来，河里满是形制优雅的帆船，远处是连绵无际芦苇，现出一幅优美的图画，那景象稍稍令人想起弗兰德斯（Flanders）。与在那里遇到

的热情的陌生人一起，让它成为总能给人带来愉悦回忆的地方。郊区充斥着胆大妄为的盗贼，他们闯入外国人的住所或马厩拿走一切拿得走的东西，从客厅的座钟到马厩里的马匹。一两年前，三个闯入邻近的中国人居住区一座房子的士兵被抓到。两人安全地逃出来，但

第三个卡在洞里，居民们抓住了他的腿。他的同伙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拉姆泼西尼德斯（Rhampsinitus），但他们砍掉了他们同伙的头，以免他被活捉，会暴露他们的名字。可惜，此项防备措施被证明是无用的。罪犯被追踪至家里，转眼间三个人的头已在笼中，挂在路

边摇摆了。


长车，配小的拉车队伍

在营子，杨赫本和我非常幸运地迎来傅尔德先生的加入，此人是一位年轻的领事馆官员，被赋予假期来加入我们。他的语言才能一流，熟悉中国人的行为习惯，因此我们对他的到来感激不尽。我们成立了由六辆小马车组成的队伍。这里请读者注意这个“小”字；因为满

洲使用的马车有两种–长的和小的。前一种车矮、重，通常由七匹马来拉，一匹马驾辕，两组拉套，三排，或者，在难行的郊区，三组拉套，四排。车身放在车轴上，车轴和车轮一起转。郊区的全部货物运输都用长车，冬季大约有十万到十二万辆长车来到营子，每辆装

载一吨或更多的内地产品。当长车用在轻松的农活上时，只需要小规模的拉车队伍。我们的马车是小马车–轻，有车篷，一匹骡子驾辕，两匹拉套，用于乘人和运输值钱的小件货物，比如鸦片或者珠宝。一辆小马车好比一只大萨拉托加箱子，放在两道结实的梁之间，靠

近末端三分之二处。两道向前突出的梁构成车辕，向后突出的部分当作放行李的架子。车轮，事实上车的每一部分都用最坚实的木料制成，车轮结实得如果，那在我们的经历中并非很少发生，一只车轮滚下山坡，我们几乎不用担心它会损坏。小马车的车轮绕着车轴转，

车轴只能在轮毂的内外边缘处咬紧，每走行五到六英里，车夫便下车为其涂油。车轴本身伸向车轮外面九英寸，看上去仿佛有意装上去的博阿迪西亚镰刀，或者仅仅是让偶然离马车太近的行人烦恼。但这种咋看上去无用的枝杈，当车轮陷进泥土中，用来系绳子时，则真

正具有无法衡量的价值，在困难出现之时，帮助解救马车和车上的东西。马车没有弹簧，里面没有座椅。本地人在车上摊开铺盖蹲坐在车里，但颠簸确实扰人。而我们通常在车辕放上一个垫子，坐在车夫一边，车夫通常坐在左边，将右边的位置留给乘马车的人。车辕本

身即是很舒服的座位，而且它的优点在于，当有猎物靠近时，乘车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下去。中国人认为在外面坐着不如在车内坐着体面，但是我们不介意。

我们的第一位随从是我的一位忠实的朋友，名叫“拉特勒”，一只大猎狐犬。不幸的是它无所畏惧–一种不止一次几乎要了它的命的美德，比如有一次它群挑数只身形六倍于它的鞑靼犬。它对猎物倾尽全力，如果我们打了一只野鸭，那么无论多么汹涌的急流，它都会为

了那份取回战利品的快乐一头扎进去。它有一只极好的鼻子，当我们进入野鸡的领地，而且射伤了某只野鸡，它就会翻山涉水追踪上一刻钟，受伤的野鸡前后躲闪犹如野兔一般。很多次猎物似乎不见了，但拉特勒从不放弃；很快就会看见野鸡跳出灌木丛，然后拉特勒就

会逮到它。平民百姓对小狗总是很感兴趣。它真正在我们与平民之间形成情感的纽带，因为中国人自己喜欢宠物狗–就是说，哈巴狗和类似的无用的狗–我们带着而拉特勒证明我们这些“洋鬼子”身上有那么一点人的特性。

我们带了三名仆从–一位能讲英语的男仆，大约四十岁，名叫张三，行事稳重、机敏、很得力；另一位名叫朱秀，五十岁，他的东家好意将他借给我来制作鸟类标本；第三位是我们的厨师。旅途中我们收留了一名姓蒋的男孩，一个殷勤的小伙子。这些组成我们的全部成

员。我们的仆从乘座里里外外满是行李的马车。没有听取来自他人经验的告诫，我们带了太多的枪支、来福枪及无用的弹药。我们希望狩猎大的猎物，但，尽管大的猎物很多，我们很快发现，如果我们要遍历这片土地并如期返回，便不能为了狩猎而停留；除此之外，夏

日满洲森林中的灌木丛和印度特莱（Indian Terai）地区一样茂密，所以围捕狩猎几乎不可能。倘若少带些火药多带些罐头，我们的旅行会更好；但总的来说，我们的行李规模是非常经济的。我们有一顶小的喀布尔（Cabul）帐篷，山区露营时非常有用。我们允许自己带

的唯一的奢侈品是足够多的怀特海姆罐头汤还有一些法国干菜，这些东西将是无价之宝，而且这些东西不占地方。我们还带了少量葛粉、牛奶，还有李比希氏牛肉浸膏预备生病时用。滴酒不沾的人也许为得知我们几乎不习惯任何酒类而感到高兴。我们中的一位习惯喝水

；另一位不喜欢酒也愿意喝水；因而第三位也不愿在这点上与大家相异。尽管如此，我们带了一些白兰地和威士忌，事后证明这些东西在医疗和礼物馈赠时很有价值。茶是我们的一大储备；但多带些酒少带些茶或许对我们来说更好。茶喝多了让人烦躁–至少，于我便是

如此。我们带了25个船形锭–也就是银锭–每个价值，按贬值的价格算，12英镑多一点儿。我们还在奉天兑换一张10个船形银锭的银票，还有一些细丝银–比如，碎银子和小额银票。旅行中经常要将银锭换成碎银子。我们带了一个小天平，用来一份一份称量这些碎银子

，然后由仆从去换成小额银票和成串的铜钱。在大路不能通达地方，此种银钱兑换相当困难。商人们会说银子成色不足，或者我们的称量不准，或者他们拒绝兑换，除非按惊人的折扣兑换才行，无论哪的银票到了几英里开外便无法兑换现钱。虽然如此，傅尔德承担了管

理财务的责任，而且管的很好，尽管他的智慧和耐心时常被严重地消耗。

我们的计划是先到奉天，再从那里向西直到鸭绿江，然后溯江而上，到达其源头，如果我们办得到，将翻越分水岭，沿着图们江而下到达珲春，沿途探访那些在皇家地理学会的地图上标出的雪峰，那些山峰由一些权威机构标注为10000至12000英尺高。据我们所知，到目

前为止，不曾有欧洲人探访过这一地区，除了18世纪初的一些耶稣会传教士，我们认为有可能获得一些有趣的地理知识，以及有关自然的一些稀有标本。从珲春我们打算沿着边境去宁古塔，从那里再到三姓，即保护松花江航运的要塞；齐齐哈尔，北满洲的首府；瑷珲，

探访黑龙江北岸俄国的布拉戈维申斯克；然后经过满洲中部省的首府吉林到回到营子。读者将会发现，我们艰难跋涉到达长白山区腹地，在那里发现由于河水暴涨使得去珲春的路无法通行，我们取道吉林，完成了我们的旅行计划，不过是以相反的顺序，由于时间不够没

有去瑷珲。

我们5月19日从营子启程。第二天我们途经真正的牛庄，那里大约居住者50000人，有很好的商铺。又过一天我们来到辽阳，一座有城墙的完好古城，是牛庄两倍大，有一座壮丽的古塔，为了纪念孔有德，毛文龙的部下之一，毛文龙死后投降满族，成为中国南方部分地区

的独裁者。最后，在平坦而又不甚有趣的乡间穿行了120英里之后，就在这些乡间我们第一次看到种植的鸦片（很显然人们不害怕在人来人往的大路旁边种植鸦片），我们到达奉天，或称沈阳。在这一点路上让我们第一次领略了中国人的客店，那是遍布满洲的重要场所。

只有那些最荒芜和最不开化的地方才找不到客店。这方面中国人和美国人相仿 – 无论何时创建一个新的定居地，都要先建一处客店，兼具作为聚会场所、杂货店、干货店之目的；尽管我不能说那里的陈设布置上乘，旅行者还是会为此等所在感到欣慰。客店的招牌一律

都是木牌上刻的一条鱼挂在高高的杆子上。鱼嘴处垂下一串五个或更多的环，边缘装饰着土耳其红色或者彩色的纸，招牌的含义我一直没弄懂。

奉天城大路两边的客店比大多数的客店高档。普通的客店只有一间大屋子，所有的旅行者都在一起吃住；但这些客店有小的单间，约十到十二英尺见方，着实舒适。像我们这样的新来者，最感兴趣的就是那间大屋。客店同满洲所有房屋一样都是一层，那间大屋是客店内

的主要部分。设想一间长长的低矮房间，里面两边是五英尺宽半英尺高的砖砌的台子，中间是六英尺宽的过道。在这些台子上客人们铺开他们的行李，在上面躺着直到晚饭准备好；然后坐起来，在身体下弯起腿，像大土耳其人在满是装食物的盆的小桌子前，开始进餐。

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 令人尊敬的商人，小官吏，押运货物的人，马车夫。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地方，晚饭准备好之前，客人就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吸着一种带有微小铜碗和一根黑色长木杆的管子里像鼻烟似的烟草，或者手里拿着一只铜制有装饰花纹的水烟袋吸水烟。有

时候，一位客人，可能一名士兵或者体面的商人，抽鸦片。这个过程，用到一盏灯，用发簪取一点鸦片，在灯焰上烤，还要用到经常描述过的一根像笛子似的管子。 我只能说，看到那么多次吸鸦片的情景，我不能设想有什么人受到鸦片的控制，因为那乏味得无法描述。

我一次又一次地看，但很少能有耐心坚持到那吸鸦片的人真正开始。他躺下来，烤着鸦片，持续翻转一刻钟或者更长时间，整个时间里没抽一口。显而易见，准备过程包含了极大的乐趣， 而且，如我此前说过的，我在中国的九个月里，尽管见过几百名抽烟片的中国人，

我很少见到有人为此原故变得糟糕。

回到客店上来，晚餐和铺位的花费很少，无论是否是单间 – 最好的客店，一晚只要六个便士，外加给伙计的极少的小费。晚餐花费六个便士到一个先令。我们通常吃自己的食物，那样花费中便包含用火和热水的费用。再也没有遍地的客店这一点，能明显地体现出中国

人比印度人要优秀。在印度，种姓制度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由当局或者慷慨慈善的人士建立的公共客店，仅仅供贫穷的伊斯兰教徒和最低等级的印度教徒使用。我还必须荣幸地声明中国客店的一个优点。我们整个旅途之中我记得只见过一种臭虫。跳蚤很常见，但，幸

好有基廷粉，我们没有受到骚扰。在一些角落里，小蟑螂不计其数；但它没有害处而且不伤人，所以我们很快学会不去理会它，除了可能在早上从枕头底下摸怀表和手绢时，令人稍微有一点儿烦恼的是带出一手的蟑螂。

奉天是一座不错的城，雄伟的城墙，每边约有一英里长。就在城墙这里，我们第一次对中国人的礼仪有了令人不快的经验；因为，一天傍晚我们在绕着城墙走，招来一群中国人向我们投石子，尽管没有受什么伤。城郊在城墙外四下延伸一英里多，而且也有城墙围着，这

里的城墙是土墙。在城的中心有内城墙，里面是一座小宫殿，墙和屋顶都铺着皇家御用的黄色瓦；但绝对禁止外国人进入。山中猎人后来告诉我们努尔哈赤的靴子和背包（尽管如他一般伟大，开始时他是一名小贩，他们说）作为圣物保存在这座宫殿里。尽管如今奉天只

是一省的首府，但有超过250000的居民，而且仍然保有昔日辉煌的有趣遗迹。在北京最好景观之一是天坛，一座壮丽的大理石建筑，建在三层圆形大理石台子之上，带有三层高耸的屋顶，皇帝在那里亲自献祭祈祷上天（Shang-ti）降雨并保佑春播。皇帝独自参与此项仪

式，那是为中国人所知的最为神圣的宗教活动。为模仿这一活动，努尔哈赤的儿子，太宗，待到他称帝并且开始与明朝平等地进行书信往来之后，在奉天建了一座小的天坛。它是一块很小的圈占地，离城有一些距离有一圈墙围着，中间有一个祭坛，而今已经废弃了。1  

站在祭坛处，周围的墙反射神奇的回声。同样建有模仿北京的方形地坛，而今也废弃了。城东四五英里处，在一座山上浓郁的松林深处，矗立一座宏大的土丘，前面是安息堂，安息堂前部是吊唁厅，这些全部被高墙围着。这里是福陵，葬着太祖，努尔哈赤，王朝的奠基

人。那里的庙宇和院墙铺着皇家的瓦。南门也就是正门是一幢瑰丽的建筑，有三个门洞，门的顶部还有丰富的装饰；门洞里面两侧墙上是用意大利绿色陶片镶成的浮雕，呈现一条巨型的皇家龙 – 就是说五爪龙。这是我在中国看到的最精美的雕塑。通向那门的道路先要

穿过两座由巨大的雕刻过的石头建筑的高大牌楼，石柱的底部雕刻成像青蛙。上面两根柱子，每根柱子顶上是一头狮子，最后，两头高贵的狮子守护着神圣的入口。每扇门的中央装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硕大铜门环，曾经闪闪发亮，呈牛头式样，形状大小与杜伦大教堂

（Durham Cathedral）的一样。陵园里的灌木野蛮地生长，石路上长着青苔。但总的说来陵墓保存得很好，形成一个适合的长眠之所，适合安放那个在他的时代纵横驰骋，使自己成为东方最为强大和古老的帝国主宰之人的长眠之所。只有满族人可以进入陵园 – 汉人进

入将被处死。奉天的北面是北陵，同样处于古松柏的树林之中，那里葬着太宗，努尔哈赤的儿子。那里被悦目的山楂树丛和其它开着发出甜香花朵的树丛所包围，雉鸡在温暖的春天里鸣叫。在主入口之外，在一段阶梯的顶上，矗立着一处大理石牌楼，实际上是尊贵的纪

念物，在通向牌楼的大道起始处有两个安放在龟背上的两块巨大的石板，上面用几种文字写着对行人的警告，“在这里每个人都必须从马上下来。” 城南一到两英里处，浑河渡口附近，一个人发现太宗和他的朋友蒙古人结盟的遗迹，一座巨大的塔型纪念物， 2 就像在

印度拉达克（Ladakh）看到的喇嘛塔一样。它就在离开南门不远处古老树林中。


  
福陵的南门，努尔哈赤的陵墓，帝国的奠基者

乾隆皇帝写过一首赞颂奉天的诗，被博学的阿姆约特教士（Père Amyot）译成法语，并得到伏尔泰的关注，在他的笔下以诗歌的形式写就一封书信，向这位中国皇帝作者请教辨识汉字的困难和条件。3 乾隆的诗歌用了六十四种不同的中国书法印成。陛下在诗歌中讲述奉

天是他的祖上，努尔哈赤，在成为君主十年后，选择的地方，他将其命名为“天意之城。” “考虑了所有可能搅扰他的好运的危险，以及避开它们的最好方式，‘让我们寻找。’他说，‘一个坏运气的影响伤不到我的地方。那只有朝着中心前进，才能不让坏运气伤到我

。沈阳召唤我。那里我会找到最好的地利；我要在那建筑我的宫殿。’他的计划立刻得到执行。奉天建成了，成为对抗西方所有力量的不容置疑的工事。” 诗歌这一部分的影射让爱国的汉人无法接受。

我们在奉天度过了愉快的几日，结识优秀的长老会教士。兑换从营子带来的120英镑银票，让我们第一次看到汉人钱庄的交易过程。  尽管拜访了一家店，但店主说那银票不是找他兑换的，要找的是一位客商，他把总店设在那里，出去卖布去了。接着找到了那位客商，他

丝毫不着急兑换银票。尽管如此，经过耐心的锻炼，傅尔德终于将银票兑换成现钱，另一位钱庄老板给我们一张可在齐齐哈尔兑换的相同面额的银票，根本开不出能在吉林或者珲春兑换的银票，所以我们不得不将其余的钱以碎银子的形式带着。

初到中国的人很有兴趣观看用计算器械进行所有求和运算。在钱庄或者大的店铺里，那噼啪噼啪的响声不绝于耳，通常带着音乐般的节奏感。如此做法真正保证了计算的精确，而且速度非常之快，香港和上海的钱庄以及外国商行的职员习惯吩咐一名中国伙计用算盘验算

他们计算。算盘，是这样的，长方形的盘，约12英寸长8英寸宽，横向分成两个不一样大小的部分， 每部分都装着很多平行排列小杆，上面串着黑色木珠。上面且较大的部分的珠子代表整数一，向左十进位和我们的数制一样。较小的部分的珠子代表五或者十。几乎完全

相同东西能够在我们的儿童学校或者玩具店看到。俄国人使用它，我们遇到的一位俄国职员没有算盘便无法计算数字之和。算盘的唯一问题是，倘若计算过程被破坏，比如被打断或者被忘记，那么求和必须从头再来。

我们的大车换成驮骡的困难实在不小，因为没有人愿意冒险去不了解的山区。起初一直在努力雇骡马和人员雇不到，之后，我们那家店主告诉我们每周有一次骡马集，所以我们等着，决定去买；但到了那天，我们去了集市，只有一头老牲口，完全是困顿无用的。我们去

找道台，也就是地方官，寻求帮助，但那位大人精明地不在，过后捎来礼貌但不能令人满意的口信。最后在几乎绝望之时，一位军士，珲春部队的，而且与赶骡人是亲戚，上前来安排一些人与我们同行。费用很高，而且牲口也不太好，但别无他法；终于，加上那位军士

，我们出发。我们有二十匹牲口 – 十二匹驮载物资行李，我们骑三匹，因为，我们觉得小马在山区驮东西不行，另外三匹留给我们的仆从，两匹由那位军士和赶骡人轮流骑乘。赶骡子的有三个人，但我们发现不够，于是我们自己又雇了两个人。

从奉天出来便开始进入秀美壮丽的图画之中。我们可怜的骡子驮载太多走得非常慢；其中一头坡脚的厉害，另一头受到严重的擦伤几乎不能移动。我们栖身铺着红毯的当地马鞍上，还有沉重的当地马镫；如先前料想到的我们不能过多地骑乘，我们丢开了自己的马鞍。傅

尔德和我分别带着一把左轮枪和一把长枪，给我们增添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我的背上还背着一只装植物标本的马口铁盒子。杨赫本，作为队伍中科学考察一员，负重超过了这位中尉在印度军队野营时的装备。肩上斜挎着望远镜，另一个肩头斜挎着装有气压计的包，脖

子上挂着三棱镜罗盘，腰间是温度计，后屁股上是铅笔盒，一个笔记本从胸前的口袋里露出来。那样子着实让简单的当地人印象深刻。不巧的是，那天所有的军队都出来，列队东路两边迎接一位大将军，皇家军队的首领，预计将在上午到达。大量百姓来看这个队伍，所

以我们的队伍夹在士兵和百姓之间前行。他们无视我们，时不时向我们向我们扔泥土，我不免要说那很不舒服。但最后，我们从混乱中出来进入乡间，我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我们五月二十九日离开奉天。我们的沿着辽河的一条大的支流浑河逆流而上。那里的乡间树林

茂密非常美丽。第二天我们经过抚顺城，曾经的中国边境城镇，也是努尔哈赤第一个攻打的城。接着我们进入山区，沿着浑河的一条主要支流苏子河，逆流而上，经过萨尔浒城（Sarhu），那场伟大而又决定性的战役的发生地，那里有一块乾隆四十一年竖立的大理石板，

上面刻有满汉两种文字的记述。第四天我们到了名为穆喜的村子，过了村子一条古榆树组成的林荫道把我们带到一座小山岭下，在岭上四望，风景优美细腻。顺着山岭而下，我们进入赫图阿拉谷地，那里是满族王朝兴起的地方。走了几英里我经过一座古老的建筑群，在

破败的圈占的地上，由九处分散的小房子组成，接着到了永陵，一个满是士兵的村子，他们守卫着一座林木秀丽的小山，山上是努尔哈赤祖先的陵墓。山被逐渐腐朽的鹿角栅栏依着山脚围了起来，栅栏总长约十二英里。再前行三四英里，在一座独立的小山上，坐落着兴

京（Yenden, or Shingking），“繁荣之都”，现在是一个小村子，四处是年久破败的城门和城墙，还有一座几近微不足道的衙门，也就是治安官官邸。向南两英里存留着老城，他的第一座都城，而我相信那就是最初的斡朵里（Odoli）。现在不断有人在这里的山谷中定

居，森林迅速地被砍伐。周边的风景异常美丽 – 树林、花朵、林中草地 – 对于大自然的爱好者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我开始收集植物标本的第一天，就在这的山谷里发现至少五种百合花，随处可见满是百合花的山坡，引诱人屈身摘一把，深吸一口那芳香，然后将花朵

抛撒出去。这里的‘少女的发丝’（ Adiantum pedaturn）也非常美丽。它纤美的叶子在一根细茎秆上向周围展成一圈，好似一只浅杯。我们还碰到大片可爱的黄色百合，大约二百年前，耶稣教士评价过这种花美丽的颜色和高贵的品质。除此而外，我们还发现了非常好

的深红色杓兰、五叶银莲花、可爱的丁香、还有为人熟知的紫花地丁和苦荬菜。每处池塘和溪流都游弋着美丽的鸳鸯，在山顶野鸡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永陵我们买了一匹骡子和一匹马，因为从第一天起我们就让出我们骑的骡子，来减轻那些重载骡子的负担。然后我们又开始在林木茂密的群山中行进，每转过一道弯，乡间的就变得更加美丽。离开兴京13英里，我们路过兴民堡（Hsin-min-pu），那里是曾经的集贸城，

现在变城重要城镇，就是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形成的。之前那一带曾经是土匪的集聚地，与我们同行的那位军士，参加过搜寻土匪，他描述了如何就在这个谷地，两百名土匪被包围并被射杀。我们沿着苏子河进入其源头的山区，翻过2000英尺高的分水岭，在离开奉天的第

九天我们到达通化县，县府所在地，离奉天160或者170英里。但只是小地方，有一两家客店，几家店铺，居住在那里的人不超过2000。城的周围是巍峨的城墙，整座城优雅地坐落在浑江边，浑江向南流，是鸭绿江的一条很大的支流。但那地点不是很有利，仅仅一年前河

水泛滥，冲走了大部分城墙，将县衙填满了泥土。这里我们尽力获取驮载的牲口，最终，我们买了三匹马和一匹骡子，但这些交易不能完全令人满意。那匹骡子后来证实是瞎的，而且生性邪恶；在悬崖边的关键处，它会甩掉荷载以自娱，所以，一天它突然拒绝继续前行

并且在几小时后它死掉了，我们都松了口气。那些马起初几天还很好，但后来一匹接一匹地发生最可怕的马背溃烂，因而变得毫无用处；从这可以看出那些中国马贩子占了我们的便宜。我们减少行李，送回奉天一马车（顺带说一下，根本没送到）。我们还用柳条筐替代

各种沉重的箱子，终于将驮载降到合理的重量。但我们启程太晚了。通化县开始下雨，而且几乎不停地下了三个月。开始是浑江发水，几小时内上涨十英尺，我们被耽搁一个多星期。之间天一放晴我们就出去打野鸭，一天发现一个溺毙的汉人，无人收尸和埋葬。我们找

到地方官，一位官员，帽子上有一块透明水晶纽扣样的东西，手指上戴着玉石环，身上戴着美丽的玉石珠串，那叫朝珠，据说达赖喇嘛作为礼物赠给顺治皇帝（Emperor Shunchih）的一串黄金做的念珠，从那时起成为官员穿戴的饰品。他说话很礼貌，但不礼貌的是没有

回应我们。还有一天我们去看一些采金点，但那里由于采金人的争吵而停止了。据说附近还有一处银矿，但我们去不了那么远。在那见到的巨大木排顺浑江而下，情景堪称壮观。原木砍伐下来后，放到最近的谷地，直到河水涨起来。那时候，把原木弄到主河道边适当的

地方，捆成木排顺江而下。主要的木场是位于鸭绿江入海口的大东沟（Ta-tung-k‘ou），那里每到夏季据说有超过40000放排人聚集在那里，原木占满了两英里半长半英里宽的场地。我们曾见过一些顺江下来巨大树木，直径足有四英尺，全部砍成一样十五英尺长的原木

。而今几乎整个中国都到大东沟购木材。

当浑江水位下降可以借助一个木筏摆渡的程度，（因为我们已经离开了奉天方向的桥），我们渡过浑江，然后沿浑江一条支流上行，在更加壮丽的景色中行进，避免再次过江。但我们却再次被阻止，这回是一条不可逾越的河流，我们被困在一个叫罗圈口（Lo-chuan-

k‘ou）谷中的路边一家糟糕的客店里四天。作为我们住过的客店的典型，我将对它着力描述一番。设想一座长四十英尺的房子，棚顶直接露着椽子，窗户仅剩下窗格，窗户纸不见了。门开在中央，炕像通常那样沿着墙，炕上铺着肮脏的席子，上面放着堆的旧铺盖卷、羊

皮外套、棉袄、商贩的行李，还有旅行者的各种东西，十几个最粗鄙的劳工和农夫或吃或喝或睡散了一炕。进门处两边都有一口大锅，锅里都炖着给旅行者的一大锅猪肉、汤、和蔬菜，这种刺鼻的味道混合着陈腐的烟草气味，立刻弥漫在房间里；因为每个人都在抽烟，

从七十岁的老妇人到十岁的小男孩小女孩。在地中央有一个原始的厨房区，一个砖砌的长方形，大约三英尺高，中空的，上面是弧形的盖，带有空洞以便火对锅的加热。一个角落放着一个用于磨豆腐的大石磨盘，其它地方放着大土罐，或者不透水的木头箱子，里面存放

着腌白菜和萝卜，发出难闻的味道。房屋的一端被隔成一个18英尺长10英尺宽的小屋，那是店主一家住的，不过此时让给我们住。一边是炕，我们像中国人一样，在上面坐、吃、睡。各种各样旧箱子、土罐，粗糙的盒子和架子装着日常用品。正对着门挂着一张粗陋的财

神画像，一边是一个黑魔鬼另一边是白天使，可能代表，对金钱利用的好坏。画的左右两边是两条红纸，上面是传说，“尊敬父母的人一定会富有，”“爱护子孙的人一定会富有。”读者们会注意到变得富有是汉人的主要目标，像典型的美国人一样，从来没有发现哪家

客店没挂财神。画像下方是一个有点用作圣坛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粗糙的香炉，两个装花白镴花瓶，两个白镴蜡烛台。最华丽的庙宇有没有这么全的朝拜器物。
客店内部

再说我们的房间。另一面墙上两幅粗糙的画。一幅画着两个男孩儿在拜一枚钱，另一幅是看不懂的战斗场景。屋子的椽梁由于多年的污垢变黑，上面挂着马具、羊皮、筐和农具。泥土地面潮湿满是坑。在屋的远角放着一块磨石，一个脏兮兮的年轻人间隔一定时间就来磨

刀，用来剁喂骡子的粟杆儿，磨石边上是一个烟道，上面是一口不用的大锅，显然已经做了几个月的放地上扫起来的垃圾的存放处。店主一家有一位老妇人，声音低沉，管铺床和照看小孩儿。每天早上她和孩子们进屋，带着全家的铺盖，我们帮她好好放在箱子上。晚上

她再来取。那家的妻子是客店的厨师。我们躺在炕上百无聊赖地阅读带来的杂志，听着雨声，期盼雨停下来。有时一个小孩儿像偷看糖果似的向屋里窥视，或者两个听说来了怪人的农夫，懒洋洋地进屋看我们，因为最刻薄的汉人根本不需要介绍给“洋鬼子”。他们好奇

地呆呆看我们一阵儿；然后其中一个转向他的朋友，爆发一阵大笑，好像说，“你见过长相这么怪的畜生吗？”朝地上啐一口，然后走了。有时我们出去一个人趟过泥水来到那河边察看水下去没有；我们如此度过几天，雨天阻止了我们，我们必须等待雨停。只是有点无

聊。

但天晴了，我们便愉悦地行进在山林间，沿着林木茂密迷人的山谷上行，穿过繁茂的林中草地，点缀着橡树好似英国的花园。我采到六种新种类的蕨类植物，每天我们都遇到新种类的花。那百合花特别优美。山崖上长着纤美的深红色花瓣翻卷的百合，草木丛中美极了的

杯形虎皮百合，山坡上犹如繁星一般的黄百合，还有一种，很小的猩红色的。还有一种铁线莲，上面布满星星样的白色花，特别可爱。傅尔德, 我们一行人中好猎手，打到一只美丽罕见的翠鸟和几只山鹑。山鸡是我们的猎物。比如一只山鸡在山坡上叫，在我们前方600英

尺左右，我们就会耐心地在又高又潮湿草丛中慢慢跟着，一边听它的叫声一边让拉特勒嗅闻它的气味。那野鸡发现我们在追踪它，如闪电一般向山顶逃去。拉特勒会同样迅速地追上去，与此同时后面传来枪响，一般情况下立刻会看到那野鸡掉进山谷。如果我们及时抓到

它，我们都非常高兴，因为那无疑丰富了我们的餐桌。一天傅尔德出了一个让人烦心的意外。他顺着林中鹿经过的小道前行时，失足踩到一个深十二英尺的陷阱，那是为鹿布设，他立刻掉了下去。幸运的是那陷阱非常窄，他可以用手肘撑住避免坠落，不然可能会伤得很

重。陷阱用树叶树枝隐蔽的特别好，根本无法察觉。这附近有一些非常原始的煤矿。入口处是非常陡的阶梯，顶部用逐渐烂掉的木桩和木棍支撑着，但整体非常潮湿阴暗，我们没有打算一探究竟。一位调查过奉天煤矿的工程师说，辽东的煤堪比加的夫（Cardiff）最好的

煤。巷道一四十五度角向下挖进约500英尺深，挖出的煤装在两个筐里，加在一个短的扁担两端，重量在70至90磅之间。一个壮汉一天能挑30回。附近有一家铁厂，生产用沙模做一些简单的铁器。熔炉不过是泥做的壳，由一对巨大风箱鼓风，四个人不停地踩踏板保持运行

。

河水一下降我们再次出发，而那又是一场意外的开始。我们走的路处在陡峭的河岸与无法通行的泥沼之间。我们正在努力前行之时，一头骡子跌进了河里，把我们的一个人撞下河去而且伤得有些重。行李捡了回来，但傅尔德的全部烟草和火药都浸了水。经常要涉过深深

的河流，严重耽搁了我们的时间。赶骡人表现很好，有一两次，他们脱光衣服，取下最强壮的骡子驮的行李。为了避开河流，我们爬上一个叫老爷岭的区域，在2800英尺高的山林中穿行，结果发现道路一边是山区洪流的河床。那真的是艰难的行进；骡子时不时跌倒，其

中一头两次将我们所有的枪摔进河里。但考虑到满是砾石的河底，还有那水流的力量，这种情况并不令人意外。我们天亮出发，中午用两个小时左右吃饭喂牲口，然后继续前行直到夜晚降临，能在天黑之前走出森林到达一处庇护之所就应心存感激。终于我们到了鸭绿江

，或者叆江，一条庄严的河流，约有350码宽。河边的道路过于狭窄，很多地方我们的行李无法通过，我们必须搬开岩石拓宽道路。在一个非常热的天，我们曾经为了开路等待的好一阵，直到一头驮着我们银子的骡子不耐烦，一头扎进河里，游了出去。幸运的是它游了回

来，行李掉进了三英尺深的水里。离岸再远一点儿，价值60磅的银子和其它行李将无可挽回。还有一天，我们正沿着险峻的山坡向下走，发现前面的路断掉了一段。剩下的仅有一英尺宽而且崩坍的厉害，下面是几百英尺的山崖。但是，骡子却安全通过，尽管那头瞎骡子

好意想要自杀，在路的中段尥蹶子。一次我们受到警告说朝鲜的盗匪要过鸭绿江来抢劫，但事实证明那是错的，然而我们早上起床的时候真的发现身边令人不快的邻居，两条褪了皮的蛇，一条足有五英尺长，在炕的烟囱里。终于我们到了帽儿山（字面上的意义就是，帽

子山，因附近的圆形山顶得名；在满洲这是个常见的山名）。帽儿山是中国在鸭绿江边最后一个前哨，离开奉天约有280英里。那里除了一座衙门和几间农舍之外，还有一个墙围着的有200守卫的要塞。我们本想在这里得到给养，但几乎什么也得不到，我们只好买些猪肉

和咸蛋，都不是什么吸引人的食物。

帽儿山景色壮观。布满森林的群山连绵起伏，其中一个方向，一望无际的苍翠一直连接到地平线，那苍翠平坦而又辽远，使人想象一辆四匹马的马车可以在树顶狂奔一个星期。鸭绿江，一条壮观的河流，绕着一座山崖，曲折盘旋滚滚而来，对面是朝鲜的平地和山岭，一

座山峰上坐落着一个堡垒，好似马拉地人的城堡。大量的朝鲜人在地方官的默许下越过边境禁地在这里的山谷里开荒种地。他们是钓鱼的好手。很多都是基督教徒，其中一人拿出一本传教士送他的书给我看。1882年罗斯先生将一些福音书译成朝鲜语交到他们中的一人手

里，那人接受了洗礼回去让福音在他的移民中传播。他带来的消息点燃了火种，一家到另一家，一个山谷到另一个山谷传播开来。当罗斯和韦伯斯特先生（Messrs. Ross and Webster）来看他们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如何为八十人施洗。这一活动带来的希望不仅于其本身

，更在于那是基于自主的平台之上的。朝鲜人建造自己的教堂，支持自己的教规。朝鲜人的房屋构造模仿中国人的，只是他们没有炕，或者说整个地面就是一个延伸了的炕，离地面一英尺高，下面的烟道用来暖炕。那是对中国炕的一种改进。

在这个地区，我们第一次见识到朝鲜的牛和马。前者是硕大的动物。西班牙的牛很大，印度水牛和野牛也一样，但是就重量、力气和块头来讲，朝鲜牛首屈一指。就算是大名鼎鼎的迈索尔Amrut Mehal牛，该品种曾经以拉大炮而闻名，也不能与其等同视之。另一方面，那

些马是一些微小的生灵，不比一只大狗更大。但它们的价值在于它们有劲而且好用，而且非常便宜。它们根本不似印度和英国饲养用来驮小孩的弱小的小马，而是结结实实，发育完好的，充满活力的小牲畜。唯一的缺点就是它们通常脾气很坏。

大约就是从这时我们开始经历满洲最大的折磨，这一点已有前人记述过 – 我指的是那里的蚊子和牛虻，由这些糟糕的昆虫带给旅行者的痛苦已然是老生常谈，司空见惯得几乎不能引起什么同情。假使人生中存在让人厌倦的时光，那么我要说那就是满洲森林里的夏日。

夜晚和清晨的蚊子最为厉害，尽管中午的蚊子也不逊色。它们成千上万疯狂叮咬。晚上骡马被拴在置于一堆火的下风的木桩上，这样烟可以保护它们。太阳落山时，屋子门窗紧闭，尽管那烟和暑热令人窒息。通常那火在地上点燃，让屋子里充满烟，当屋里住满汉人时，

早晨的屋里的气味无以言表还是想象一下吧。在田里犁地的人头戴一个铁环上面插上一点儿燃着的火绒，手里也拿上一些。幸好我们有绿色面纱，在我们上床睡觉或者清晨赶路时显出其非凡的价值，吃饭时我们用烟幕罩着自己。相比牛虻给牲畜带来的烦恼而言，牛虻给

我们带来的烦恼要轻一些，它们总是挑选困顿疲倦的生灵下手。它们早晨七八点钟出现，太阳落山时消失；所以黎明之前赶路，可以多少缓解一下它们的攻击。它们身形肥大，过了这么久，在我看来好像有锹甲那么大。牛虻有几个种类 – 一种带有黑黄相间的条纹，像

巨大的黄蜂 – 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刺透骡子的厚皮。瞬间，我们还来不及施以援手，我已经看到可怜的骡子流出血来。还好牛虻非常愚蠢而又迟缓，很容易被打死。有一次，一头骡子下山时摔了好几次，精疲力竭，傅尔德和我不得不守在它旁边，用木板为它驱赶落在身

上的牛虻，直到夜晚来临。我不知道我们打死了几百只，但我们救了那骡子的命。它们不是经常叮咬人，但偶尔会有一只牛虻想尝尝“洋鬼子”的血，然后那个“洋鬼子”就会又跳又叫起来。

我曾有一两次提及骡子驮的行李掉下来的事：原因在于行李不是捆在骡子身上的，那样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事实上，我认为中国的骡马驮载系统是世界上最好的。有两部分硬木组成的一个架子，像一对回旋镖，硬木在青时弯成形，然后和插接部分一起干透绷紧。架子看

起来形如字母‘A’，不过这个‘A’顶部呈圆弧形，还要抽去下面的横杠，弧形的顶部与鞍子相和，架子腿悬在两边。而它与鞍子是完全分离的，鞍子也是木制的，前后端有突起的棱。行李先是精确地分成重量相同的两部分，然后紧紧的绑在架子两边，绑松了会磨到牲

口。两个人抓住架子脚，抬到空中，把架子落到鞍子上，行李上面保持完美的平衡，并因其自身的重量稳稳地呆在上面。如此，当队伍行至途中的房舍，要喂牲口时，整个行李连同架子立刻可以抬下鞍来，不必解开，继续行进时可以迅速放上去。倘若一头骡子陷入泥潭

；驮载的行李掉下来或者只是瞬间离开一些，那么当它努力站起后行李就会重新落回它身上。一个不足之处当然是每天晚上，那些装着铺盖、锅碗瓢盆等等类似物品的行李必须解下来，次日清晨再捆好，很费时间；但我们用背篮装了一些小件物品，省下不得不同时解开

三四件行李的麻烦。

我们的骡子出发时看着很有些狼狈，但它们适应得很好。杨赫本的兽医本领解除了它们的痛苦，治好了骡子一块大的脓肿，那是一次真正的成功手术。当驮载没有超重时，牲口的工作得刚好。领头的骡子着实令人满意，高大、强壮，脚下的步伐如猫一样灵活。它的脖子

上挂着一只铃铛，每当铃声停下来，我们后面的队伍便知道前面出了问题 – 一个糟糕的烂泥坑，一道陡峭的山崖、一条无法涉过的河流。我们最好骡子之一，我们称之为‘狂徒’的，它有一个习惯，就是猛然转身狂野地盯着后面的伙伴，如此让整个队伍停住；如果遇

到暂停前进，而它又厌倦了等待，它就会四处发起挑战，将它驮载的弹药箱子弄得山响，直到将其中的一两只箱子抖落掉山坡。它喜欢在特别局促的地方这么干，此时其它的骡子都一心想要离开险境。那头出发时就是瘸腿的骡子，到最后成了最好的之一，而那头漂亮的

灰骡子则彻底垮了，不得不空载牵着走。只要我们在山区，我们会尽力将驮载降到150磅，但在非常好的道路上，一头骡子会有耐力驮350磅重量，一天走上12小时。它们的主人用大量切细的谷草和着高粱喂它们，它们精神饱满。在荒野和沼泽艰难行进了一天，本应为之

雀跃的它们，此刻，整个看着，连踢一下腿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赶骡人规范着我们的日常生活，简单又有规律。我们黎明起床喝一杯茶。期间费时的铺盖整理完毕，七点我们出发，走到十一点或十二点。然后吃完午饭，继续前进直到天黑。傅尔德，腿长步伐也快，通常走在队伍前面，当他发现什么困难便召集一个战时会议。一个男

孩儿为老向导当先锋，边上是手拿斧子劈荆斩棘的步将。我在队伍的后半部分走，背着枪，但傅尔德通常见到猎物就打，所以我的主要乐趣收集植物。杨赫本在后面，用指南针测量方位，气压计测量高度，还要看有没有人落下。当到了真正难行的地方，我们大家一起尽

力修补清理道路，抬行李，牵着骡子通过难行的位置，或者当它们滑下路时拉住它们。傍晚只要厨师一许可，我们马上在他许可的地方设灶。餐食很简单 – 一碟罐头汤，一些烤的猎物和土豆，也许还有薄饼或者不加牛奶和鸡蛋的白米布丁，因为无法得到那样的奢侈；

一切结束，我们中的一个人读一些祈祷文，然后马上睡觉。

鸭绿江上游段的滔滔江水，在帽儿山处转了个大弯向南流，这里的支流用数字命名 – 头道沟河、二道沟河、三道沟河，等等。帽儿山处在头道沟河与二道沟河之间，我们发现令人失望的是，从这里沿着鸭绿江河谷向前行进已然成为不可能。江水在陡峭的山崖下流动，

除非是步行之人，与河谷上游的交通只能在冬季进行，那时候冰冻的河面本身就是大路。然而，我们了解到，有一条马车可以通行的路通往珲春，翻越老岭，所称的山岭是鸭绿江与松花江源头的分水岭，直插图们江河口附近，所以我们决定尝试那条通往珲春的路。如此

我们转向二道河，一次又一次地跨过那条河直到我们感到疲倦，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到达了山岭的最高处。那山岭有3000英尺高。路上，我们遇到一伙采金人，或者说我们看到他们干的活，因为听到我们射击山鹑的枪声他们都跑了，以为我们是来抓他们的士兵。在老岭

的最高点，有一座小庙，那里还有一座石碑，上面的碑文记述着山岭的雄伟壮丽。我们随即穿过茂密的山林向下来到坐落在汤河岸边一块空地上的农舍，汤河是松花江一条美丽的支流。第二天我们多次涉过这条河，直到河水变得太深，我们不得不又爬山。就是在这一段

路上，那头瞎骡子垮掉了，不得不落在后面，过了一天它死了。也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享受了在中国森林里露营的经验；而一场雷雨的到来使得这次露营潮湿而又令人不快，尽管在铺位和地面之间的防水遮盖物让我们免于被打湿。我们遇到一伙猎取新生鹿茸的猎人，就

是我曾经提到过的，在中国人当中，因其设想的药性，而被推崇。他们只能在春天的几个星期去竭力寻找，所以结成了如此大的搜寻队伍。我们还看到母老虎留下的新鲜痕迹，不远处是一个捕老虎的陷阱，一个装着一头猪作为诱饵的巨大木笼。但是丛林过于茂密和广阔

，猎人们居住得过于分散和孤立，如此一来狩猎老虎的想法几近不可能；我们也许用去一个月也不能确定一只老虎的踪迹。

两天多过后，我们再次下到汤河，乘坐独木舟过河。那山溪在那里变得更加宽阔，水也浅一些，我们着手再次涉过河，尽管其间有一个地方水流湍急水也深，一场事故似乎不可避免，我们还是安全过河。我们向着汤河与松花江的汇合处艰难前行，彼时开始下雨。恐怕河

水上涨阻隔我们的道路，黄昏过后我们仍加紧赶路，那与我们通常的原则相反，就在天完全黑下来前我们完成最后一次涉水。我们那时，如后来所发现的，距离目的地仅仅一英里，但到达那里费了很长时间。道路伸向一处狭窄的林木茂密的峡谷，紧贴着河岸，一边是我

们下方的水，另一边是险峻的山崖，头顶是深沉阴郁的树木。天空完全被遮蔽，我们无法看清眼前一码的距离。我们在骡子前面摸索前进，突然路中间出现一块三英尺高的岩石 – 黑暗中它看起来似乎有两倍那么高。前进或者后退看着似乎同样不可能，因为路太窄，骡

子几乎无法掉头，看架势似乎得在那里等到早晨，与蚊虫叮咬，雷鸣和大雨相伴，疲惫的骡子准备将自己和身上的负重一并投入下面的河里。我们也怀疑我们的向导不认识那条路。尽管如此，我们当中的一员继续前行，发现山路的确沿着河岸向前延伸，于是强拉着骡子

越过障碍（我无法想象在黑暗中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最后，仅仅丢失了一个包裹，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 一个场院中一幢很大的房子，被高高的篱笆围着。那时已近午夜，大门关着。我们大声敲门，但令人惊讶的是，里面的人拒绝开门。我们斯斯文文地说话并且出示

我们的护照，但一切都是徒劳。‘规矩就是规矩’就算皇帝本人来了他们也不会在黄昏过后开门。我们似乎有可能强行进去，但我们想最好不那么做。所以我们搭起帐篷，仆从们躲在高高的门楼下面，如果我可以将农家或者客店入口建的小棚叫做门楼。附近就有一座高

贵的柴禾山，所以我们很快就燃起一大堆火焰并且驱走蚊子，蚊子厚得让人喘不过气，一点钟左右我们上床休息。丢失的包裹在不远处被找到，因此一切都有很好的结局。但那天夜里的蚊子简直无法描述，我们下决心再也不在天黑以后在山区行进。

我们发现自己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一个行会的总部，刚刚好位于长白山区的界内。理论上讲这些山是当今朝廷的祖先圣地，侵入这一地区是亵渎神灵。仅仅在不久以前《京报》刊载了吉林将军的一份报告，报告说，遵照现行法令，他仔细搜寻了群山的每一条峡谷，看看有

没有邪恶的人在寻找人参，发现那里十分平静而且没有闯入者。还有一份皇家告示，处理汉人请求准许开垦某些当局报告的在皇家围场界内的土地之事宜，指示要严惩那些自以为是的申请者。事实上，那些官吏做梦也不曾进入那些群山，定居点得以迅速建立。有人开垦

土地，或者在山谷里寻找金子和人参；有人砍伐木材，然后顺松花江或者鸭绿江漂下去，或者以打猎为生，狩猎貂、松鼠、老虎和鹿。

移民组织成社团或者行会，设有会长、副会长和委员会，他们为团体制定规矩，行使生杀大权。这些行会的存在，吉林当局是知道的，当局偶尔召集他们，不能说不成功，为了让他们协助搜捕土匪。这样的时候，行会的首领发出一个公告，一位猎人告诉我们，即使一个

猎人在每个陷阱中都捉到一头鹿，他也必须扛上火绳枪走；还是理论上，像我说过的，他们在规矩面前没有自己的余地。当然，由于那里没有官吏，就没有税收，除了定居者自行收取的费用。他们的规矩有些条目很特别，但实用。我见过一个行会的公告警告人们不要藏

匿某个坏人，公告上有他的名字。另一张公告禁止朝鲜人捕鱼。朝鲜人，就是公告上提到的，是定居者雇来从事农业生产的，雇主们想要那些朝鲜人，如他们说的，呆在地里干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捕鱼上。还有一张公告为的是调整人参交易，禁止任何人在某个日期之

前买卖人参。违反了这些规矩的惩罚是，倘若是有钱人，行会罚他一磅米（在山区是很值钱的），十两银子，两头单只重量至少在七十五磅以上的猪。如果违反者是外来人，而且又没有钱，不能支付处罚，就会被用乱棍打死。这项规矩是为了保护那些积极的人参采集者

，他们在更加偏远的山谷中寻找人参，而有时候发现集市已经被在人参交易季节正式结束之前返回的那些没有冒什么风险的采集者们提前结束了。行会是最为有效的机构，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也是满洲唯一的生命和财产可以被称为真正安全的地方；尽管，在乡间地带

以及大片覆盖森林的区域中，盗匪一般情况下会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实际上，如果一个人遗失一把刀或者一个手帕，他完全可以保证能找回来，只是定居者们言过其实的说法。冬天，当他们的茅屋或者农舍被雪覆盖时，行会的成员就聚集在总部，打发时间，同时

讨论为公共利益而制定的规矩。行会的房子有延伸的部分，那里也作为冬天用爬犁从吉林沿封冻的松花江运来的粮食和杂货的储藏地。直到不久之前这些小的行会仍被认为是危险的，汤河口附近的一个行会首领在吉林被宣布为逃犯。然而，一位比普通官员更加理性的官

员派遣一位特使，乔装打扮去了解真实的情况。特使的报告让那位官员非常赞许，那位官员邀请逃犯来吉林；逃犯去了，留下那个间谍做人质。他半是以为会被砍头，却得到款待，赠予礼物，并告诉他回去自行其是。没有北京的官吏敢深入这些遥远的山谷，否则这位官

员会因其宽宏的行为陷入严重的麻烦；因为，像我说过的，朝廷一直相信那一地区处于封禁状态的说法。

      朝鲜渔人

汤河口行会房屋处在群山中的一个迷人的隐蔽角落，就在汤河与松花江的交汇处。此处的松花江是一条两百码宽的优美河流。房屋后面是覆盖着茂密森林的一座山，挡住了风，周围是首领开垦的很好的农场。这个行会现在有一千人，整个汤河的大片森林谷地都处在开垦

之中，主要由朝鲜劳工来干。那里生长的大豆，特别是法国大豆，非常之好；少数的田亩种着供家庭消费的罂粟。罂粟汁液的提取不像在印度做得那么科学，罂粟壳上的切口切得不规则，汁液在流出切口五分钟后就被擦掉，而不是在让它流出来凝结之后。行会的首领不

在，但副首领在 – 一位身材瘦，脸酸的任姓老者。他对让我们呆在外面的雨里，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悔意，只是声明他立的规矩是为了防土匪。早晨门打开的时候，他让我们进屋并且给了我们一个很好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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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赫本和我本人于1886年5月13日抵达营子（Yingtzǔ）。此地便是英国官员和商人所知的牛庄（Newchwang），而真正的牛庄位于由此溯辽河而上三十多英里的地方。牛庄其实曾是港口，但由于辽河入海口土地的迅速增加，船运逐渐向下游转移。然而由于额尔金勋爵条约

（Lord Elgin’s treaty即【天津条约】）里包含牛庄这个地名，此城亦即英国领事馆的所在地便在外国人中沿用牛庄之名。真正的地名是营子（Yingtzǔ），或营口，河上游设有一些堡垒守卫。周边地区完全是近代形成的。南流的诸多河流带来大量泥沙，先是变成盐滩

继而成为沃野。八十年前营子还在海中，如今处于伸向内陆四五英里的地方；每年都有大片的土地被开垦。同样的情形也在鸭绿江入海口发生着。

外国人居住区建在河的左岸，中国人居住区的北面。当地污秽不堪，所以呈现的样貌并非令人着迷。最气度不凡的建筑便是坐落于河岸的海关楼。离开不远是英国领事馆，矗立在宽敞的大院院墙后面。接下来是两名英国商人布什先生（Mr. Bush）和班迪内尔先生（Mr.

Bandinel）的宅邸，医生和牧师的寓所，此外还有一两家欧洲人开设的店铺。周边地带地势平坦，地面泥泞，令人乏味；但当黄昏到来，河里满是形制优雅的帆船，远处是连绵无际芦苇，现出一幅优美的图画，那景象稍稍令人想起弗兰德斯（Flanders）。与在那里遇到

的热情的陌生人一起，让它成为总能给人带来愉悦回忆的地方。郊区充斥着胆大妄为的盗贼，他们闯入外国人的住所或马厩拿走一切拿得走的东西，从客厅的座钟到马厩里的马匹。一两年前，三个闯入邻近的中国人居住区一座房子的士兵被抓到。两人安全地逃出来，但

第三个卡在洞里，居民们抓住了他的腿。他的同伙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拉姆泼西尼德斯（Rhampsinitus），但他们砍掉了他们同伙的头，以免他被活捉，会暴露他们的名字。可惜，此项防备措施被证明是无用的。罪犯被追踪至家里，转眼间三个人的头已在笼中，挂在路

边摇摆了。


长车，配小的拉车队伍

在营子，杨赫本和我非常幸运地迎来傅尔德先生的加入，此人是一位年轻的领事馆官员，被赋予假期来加入我们。他的语言才能一流，熟悉中国人的行为习惯，因此我们对他的到来感激不尽。我们成立了由六辆小马车组成的队伍。这里请读者注意这个“小”字；因为满

洲使用的马车有两种–长的和小的。前一种车矮、重，通常由七匹马来拉，一匹马驾辕，两组拉套，三排，或者，在难行的郊区，三组拉套，四排。车身放在车轴上，车轴和车轮一起转。郊区的全部货物运输都用长车，冬季大约有十万到十二万辆长车来到营子，每辆装

载一吨或更多的内地产品。当长车用在轻松的农活上时，只需要小规模的拉车队伍。我们的马车是小马车–轻，有车篷，一匹骡子驾辕，两匹拉套，用于乘人和运输值钱的小件货物，比如鸦片或者珠宝。一辆小马车好比一只大萨拉托加箱子，放在两道结实的梁之间，靠

近末端三分之二处。两道向前突出的梁构成车辕，向后突出的部分当作放行李的架子。车轮，事实上车的每一部分都用最坚实的木料制成，车轮结实得如果，那在我们的经历中并非很少发生，一只车轮滚下山坡，我们几乎不用担心它会损坏。小马车的车轮绕着车轴转，

车轴只能在轮毂的内外边缘处咬紧，每走行五到六英里，车夫便下车为其涂油。车轴本身伸向车轮外面九英寸，看上去仿佛有意装上去的博阿迪西亚镰刀，或者仅仅是让偶然离马车太近的行人烦恼。但这种咋看上去无用的枝杈，当车轮陷进泥土中，用来系绳子时，则真

正具有无法衡量的价值，在困难出现之时，帮助解救马车和车上的东西。马车没有弹簧，里面没有座椅。本地人在车上摊开铺盖蹲坐在车里，但颠簸确实扰人。而我们通常在车辕放上一个垫子，坐在车夫一边，车夫通常坐在左边，将右边的位置留给乘马车的人。车辕本

身即是很舒服的座位，而且它的优点在于，当有猎物靠近时，乘车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下去。中国人认为在外面坐着不如在车内坐着体面，但是我们不介意。

我们的第一位随从是我的一位忠实的朋友，名叫“拉特勒”，一只大猎狐犬。不幸的是它无所畏惧–一种不止一次几乎要了它的命的美德，比如有一次它群挑数只身形六倍于它的鞑靼犬。它对猎物倾尽全力，如果我们打了一只野鸭，那么无论多么汹涌的急流，它都会为

了那份取回战利品的快乐一头扎进去。它有一只极好的鼻子，当我们进入野鸡的领地，而且射伤了某只野鸡，它就会翻山涉水追踪上一刻钟，受伤的野鸡前后躲闪犹如野兔一般。很多次猎物似乎不见了，但拉特勒从不放弃；很快就会看见野鸡跳出灌木丛，然后拉特勒就

会逮到它。平民百姓对小狗总是很感兴趣。它真正在我们与平民之间形成情感的纽带，因为中国人自己喜欢宠物狗–就是说，哈巴狗和类似的无用的狗–我们带着而拉特勒证明我们这些“洋鬼子”身上有那么一点人的特性。

我们带了三名仆从–一位能讲英语的男仆，大约四十岁，名叫张三，行事稳重、机敏、很得力；另一位名叫朱秀，五十岁，他的东家好意将他借给我来制作鸟类标本；第三位是我们的厨师。旅途中我们收留了一名姓蒋的男孩，一个殷勤的小伙子。这些组成我们的全部成

员。我们的仆从乘座里里外外满是行李的马车。没有听取来自他人经验的告诫，我们带了太多的枪支、来福枪及无用的弹药。我们希望狩猎大的猎物，但，尽管大的猎物很多，我们很快发现，如果我们要遍历这片土地并如期返回，便不能为了狩猎而停留；除此之外，夏

日满洲森林中的灌木丛和印度特莱（Indian Terai）地区一样茂密，所以围捕狩猎几乎不可能。倘若少带些火药多带些罐头，我们的旅行会更好；但总的来说，我们的行李规模是非常经济的。我们有一顶小的喀布尔（Cabul）帐篷，山区露营时非常有用。我们允许自己带

的唯一的奢侈品是足够多的怀特海姆罐头汤还有一些法国干菜，这些东西将是无价之宝，而且这些东西不占地方。我们还带了少量葛粉、牛奶，还有李比希氏牛肉浸膏预备生病时用。滴酒不沾的人也许为得知我们几乎不习惯任何酒类而感到高兴。我们中的一位习惯喝水

；另一位不喜欢酒也愿意喝水；因而第三位也不愿在这点上与大家相异。尽管如此，我们带了一些白兰地和威士忌，事后证明这些东西在医疗和礼物馈赠时很有价值。茶是我们的一大储备；但多带些酒少带些茶或许对我们来说更好。茶喝多了让人烦躁–至少，于我便是

如此。我们带了25个船形锭–也就是银锭–每个价值，按贬值的价格算，12英镑多一点儿。我们还在奉天兑换一张10个船形银锭的银票，还有一些细丝银–比如，碎银子和小额银票。旅行中经常要将银锭换成碎银子。我们带了一个小天平，用来一份一份称量这些碎银子

，然后由仆从去换成小额银票和成串的铜钱。在大路不能通达地方，此种银钱兑换相当困难。商人们会说银子成色不足，或者我们的称量不准，或者他们拒绝兑换，除非按惊人的折扣兑换才行，无论哪的银票到了几英里开外便无法兑换现钱。虽然如此，傅尔德承担了管

理财务的责任，而且管的很好，尽管他的智慧和耐心时常被严重地消耗。

我们的计划是先到奉天，再从那里向西直到鸭绿江，然后溯江而上，到达其源头，如果我们办得到，将翻越分水岭，沿着图们江而下到达珲春，沿途探访那些在皇家地理学会的地图上标出的雪峰，那些山峰由一些权威机构标注为10000至12000英尺高。据我们所知，到目

前为止，不曾有欧洲人探访过这一地区，除了18世纪初的一些耶稣会传教士，我们认为有可能获得一些有趣的地理知识，以及有关自然的一些稀有标本。从珲春我们打算沿着边境去宁古塔，从那里再到三姓，即保护松花江航运的要塞；齐齐哈尔，北满洲的首府；瑷珲，

探访黑龙江北岸俄国的布拉戈维申斯克；然后经过满洲中部省的首府吉林到回到营子。读者将会发现，我们艰难跋涉到达长白山区腹地，在那里发现由于河水暴涨使得去珲春的路无法通行，我们取道吉林，完成了我们的旅行计划，不过是以相反的顺序，由于时间不够没

有去瑷珲。

我们5月19日从营子启程。第二天我们途经真正的牛庄，那里大约居住者50000人，有很好的商铺。又过一天我们来到辽阳，一座有城墙的完好古城，是牛庄两倍大，有一座壮丽的古塔，为了纪念孔有德，毛文龙的部下之一，毛文龙死后投降满族，成为中国南方部分地区

的独裁者。最后，在平坦而又不甚有趣的乡间穿行了120英里之后，就在这些乡间我们第一次看到种植的鸦片（很显然人们不害怕在人来人往的大路旁边种植鸦片），我们到达奉天，或称沈阳。在这一点路上让我们第一次领略了中国人的客店，那是遍布满洲的重要场所。

只有那些最荒芜和最不开化的地方才找不到客店。这方面中国人和美国人相仿 – 无论何时创建一个新的定居地，都要先建一处客店，兼具作为聚会场所、杂货店、干货店之目的；尽管我不能说那里的陈设布置上乘，旅行者还是会为此等所在感到欣慰。客店的招牌一律

都是木牌上刻的一条鱼挂在高高的杆子上。鱼嘴处垂下一串五个或更多的环，边缘装饰着土耳其红色或者彩色的纸，招牌的含义我一直没弄懂。

奉天城大路两边的客店比大多数的客店高档。普通的客店只有一间大屋子，所有的旅行者都在一起吃住；但这些客店有小的单间，约十到十二英尺见方，着实舒适。像我们这样的新来者，最感兴趣的就是那间大屋。客店同满洲所有房屋一样都是一层，那间大屋是客店内

的主要部分。设想一间长长的低矮房间，里面两边是五英尺宽半英尺高的砖砌的台子，中间是六英尺宽的过道。在这些台子上客人们铺开他们的行李，在上面躺着直到晚饭准备好；然后坐起来，在身体下弯起腿，像大土耳其人在满是装食物的盆的小桌子前，开始进餐。

什么样的客人都有 – 令人尊敬的商人，小官吏，押运货物的人，马车夫。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地方，晚饭准备好之前，客人就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吸着一种带有微小铜碗和一根黑色长木杆的管子里像鼻烟似的烟草，或者手里拿着一只铜制有装饰花纹的水烟袋吸水烟。有

时候，一位客人，可能一名士兵或者体面的商人，抽鸦片。这个过程，用到一盏灯，用发簪取一点鸦片，在灯焰上烤，还要用到经常描述过的一根像笛子似的管子。 我只能说，看到那么多次吸鸦片的情景，我不能设想有什么人受到鸦片的控制，因为那乏味得无法描述。

我一次又一次地看，但很少能有耐心坚持到那吸鸦片的人真正开始。他躺下来，烤着鸦片，持续翻转一刻钟或者更长时间，整个时间里没抽一口。显而易见，准备过程包含了极大的乐趣， 而且，如我此前说过的，我在中国的九个月里，尽管见过几百名抽烟片的中国人，

我很少见到有人为此原故变得糟糕。

回到客店上来，晚餐和铺位的花费很少，无论是否是单间 – 最好的客店，一晚只要六个便士，外加给伙计的极少的小费。晚餐花费六个便士到一个先令。我们通常吃自己的食物，那样花费中便包含用火和热水的费用。再也没有遍地的客店这一点，能明显地体现出中国

人比印度人要优秀。在印度，种姓制度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由当局或者慷慨慈善的人士建立的公共客店，仅仅供贫穷的伊斯兰教徒和最低等级的印度教徒使用。我还必须荣幸地声明中国客店的一个优点。我们整个旅途之中我记得只见过一种臭虫。跳蚤很常见，但，幸

好有基廷粉，我们没有受到骚扰。在一些角落里，小蟑螂不计其数；但它没有害处而且不伤人，所以我们很快学会不去理会它，除了可能在早上从枕头底下摸怀表和手绢时，令人稍微有一点儿烦恼的是带出一手的蟑螂。

奉天是一座不错的城，雄伟的城墙，每边约有一英里长。就在城墙这里，我们第一次对中国人的礼仪有了令人不快的经验；因为，一天傍晚我们在绕着城墙走，招来一群中国人向我们投石子，尽管没有受什么伤。城郊在城墙外四下延伸一英里多，而且也有城墙围着，这

里的城墙是土墙。在城的中心有内城墙，里面是一座小宫殿，墙和屋顶都铺着皇家御用的黄色瓦；但绝对禁止外国人进入。山中猎人后来告诉我们努尔哈赤的靴子和背包（尽管如他一般伟大，开始时他是一名小贩，他们说）作为圣物保存在这座宫殿里。尽管如今奉天只

是一省的首府，但有超过250000的居民，而且仍然保有昔日辉煌的有趣遗迹。在北京最好景观之一是天坛，一座壮丽的大理石建筑，建在三层圆形大理石台子之上，带有三层高耸的屋顶，皇帝在那里亲自献祭祈祷上天（Shang-ti）降雨并保佑春播。皇帝独自参与此项仪

式，那是为中国人所知的最为神圣的宗教活动。为模仿这一活动，努尔哈赤的儿子，太宗，待到他称帝并且开始与明朝平等地进行书信往来之后，在奉天建了一座小的天坛。它是一块很小的圈占地，离城有一些距离有一圈墙围着，中间有一个祭坛，而今已经废弃了。1  

站在祭坛处，周围的墙反射神奇的回声。同样建有模仿北京的方形地坛，而今也废弃了。城东四五英里处，在一座山上浓郁的松林深处，矗立一座宏大的土丘，前面是安息堂，安息堂前部是吊唁厅，这些全部被高墙围着。这里是福陵，葬着太祖，努尔哈赤，王朝的奠基

人。那里的庙宇和院墙铺着皇家的瓦。南门也就是正门是一幢瑰丽的建筑，有三个门洞，门的顶部还有丰富的装饰；门洞里面两侧墙上是用意大利绿色陶片镶成的浮雕，呈现一条巨型的皇家龙 – 就是说五爪龙。这是我在中国看到的最精美的雕塑。通向那门的道路先要

穿过两座由巨大的雕刻过的石头建筑的高大牌楼，石柱的底部雕刻成像青蛙。上面两根柱子，每根柱子顶上是一头狮子，最后，两头高贵的狮子守护着神圣的入口。每扇门的中央装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硕大铜门环，曾经闪闪发亮，呈牛头式样，形状大小与杜伦大教堂

（Durham Cathedral）的一样。陵园里的灌木野蛮地生长，石路上长着青苔。但总的说来陵墓保存得很好，形成一个适合的长眠之所，适合安放那个在他的时代纵横驰骋，使自己成为东方最为强大和古老的帝国主宰之人的长眠之所。只有满族人可以进入陵园 – 汉人进

入将被处死。奉天的北面是北陵，同样处于古松柏的树林之中，那里葬着太宗，努尔哈赤的儿子。那里被悦目的山楂树丛和其它开着发出甜香花朵的树丛所包围，雉鸡在温暖的春天里鸣叫。在主入口之外，在一段阶梯的顶上，矗立着一处大理石牌楼，实际上是尊贵的纪

念物，在通向牌楼的大道起始处有两个安放在龟背上的两块巨大的石板，上面用几种文字写着对行人的警告，“在这里每个人都必须从马上下来。” 城南一到两英里处，浑河渡口附近，一个人发现太宗和他的朋友蒙古人结盟的遗迹，一座巨大的塔型纪念物， 2 就像在

印度拉达克（Ladakh）看到的喇嘛塔一样。它就在离开南门不远处古老树林中。


  
福陵的南门，努尔哈赤的陵墓，帝国的奠基者

乾隆皇帝写过一首赞颂奉天的诗，被博学的阿姆约特教士（Père Amyot）译成法语，并得到伏尔泰的关注，在他的笔下以诗歌的形式写就一封书信，向这位中国皇帝作者请教辨识汉字的困难和条件。3 乾隆的诗歌用了六十四种不同的中国书法印成。陛下在诗歌中讲述奉

天是他的祖上，努尔哈赤，在成为君主十年后，选择的地方，他将其命名为“天意之城。” “考虑了所有可能搅扰他的好运的危险，以及避开它们的最好方式，‘让我们寻找。’他说，‘一个坏运气的影响伤不到我的地方。那只有朝着中心前进，才能不让坏运气伤到我

。沈阳召唤我。那里我会找到最好的地利；我要在那建筑我的宫殿。’他的计划立刻得到执行。奉天建成了，成为对抗西方所有力量的不容置疑的工事。” 诗歌这一部分的影射让爱国的汉人无法接受。

我们在奉天度过了愉快的几日，结识优秀的长老会教士。兑换从营子带来的120英镑银票，让我们第一次看到汉人钱庄的交易过程。  尽管拜访了一家店，但店主说那银票不是找他兑换的，要找的是一位客商，他把总店设在那里，出去卖布去了。接着找到了那位客商，他

丝毫不着急兑换银票。尽管如此，经过耐心的锻炼，傅尔德终于将银票兑换成现钱，另一位钱庄老板给我们一张可在齐齐哈尔兑换的相同面额的银票，根本开不出能在吉林或者珲春兑换的银票，所以我们不得不将其余的钱以碎银子的形式带着。

初到中国的人很有兴趣观看用计算器械进行所有求和运算。在钱庄或者大的店铺里，那噼啪噼啪的响声不绝于耳，通常带着音乐般的节奏感。如此做法真正保证了计算的精确，而且速度非常之快，香港和上海的钱庄以及外国商行的职员习惯吩咐一名中国伙计用算盘验算

他们计算。算盘，是这样的，长方形的盘，约12英寸长8英寸宽，横向分成两个不一样大小的部分， 每部分都装着很多平行排列小杆，上面串着黑色木珠。上面且较大的部分的珠子代表整数一，向左十进位和我们的数制一样。较小的部分的珠子代表五或者十。几乎完全

相同东西能够在我们的儿童学校或者玩具店看到。俄国人使用它，我们遇到的一位俄国职员没有算盘便无法计算数字之和。算盘的唯一问题是，倘若计算过程被破坏，比如被打断或者被忘记，那么求和必须从头再来。

我们的大车换成驮骡的困难实在不小，因为没有人愿意冒险去不了解的山区。起初一直在努力雇骡马和人员雇不到，之后，我们那家店主告诉我们每周有一次骡马集，所以我们等着，决定去买；但到了那天，我们去了集市，只有一头老牲口，完全是困顿无用的。我们去

找道台，也就是地方官，寻求帮助，但那位大人精明地不在，过后捎来礼貌但不能令人满意的口信。最后在几乎绝望之时，一位军士，珲春部队的，而且与赶骡人是亲戚，上前来安排一些人与我们同行。费用很高，而且牲口也不太好，但别无他法；终于，加上那位军士

，我们出发。我们有二十匹牲口 – 十二匹驮载物资行李，我们骑三匹，因为，我们觉得小马在山区驮东西不行，另外三匹留给我们的仆从，两匹由那位军士和赶骡人轮流骑乘。赶骡子的有三个人，但我们发现不够，于是我们自己又雇了两个人。

从奉天出来便开始进入秀美壮丽的图画之中。我们可怜的骡子驮载太多走得非常慢；其中一头坡脚的厉害，另一头受到严重的擦伤几乎不能移动。我们栖身铺着红毯的当地马鞍上，还有沉重的当地马镫；如先前料想到的我们不能过多地骑乘，我们丢开了自己的马鞍。傅

尔德和我分别带着一把左轮枪和一把长枪，给我们增添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势，我的背上还背着一只装植物标本的马口铁盒子。杨赫本，作为队伍中科学考察一员，负重超过了这位中尉在印度军队野营时的装备。肩上斜挎着望远镜，另一个肩头斜挎着装有气压计的包，脖

子上挂着三棱镜罗盘，腰间是温度计，后屁股上是铅笔盒，一个笔记本从胸前的口袋里露出来。那样子着实让简单的当地人印象深刻。不巧的是，那天所有的军队都出来，列队东路两边迎接一位大将军，皇家军队的首领，预计将在上午到达。大量百姓来看这个队伍，所

以我们的队伍夹在士兵和百姓之间前行。他们无视我们，时不时向我们向我们扔泥土，我不免要说那很不舒服。但最后，我们从混乱中出来进入乡间，我们的情绪又高涨起来。我们五月二十九日离开奉天。我们的沿着辽河的一条大的支流浑河逆流而上。那里的乡间树林

茂密非常美丽。第二天我们经过抚顺城，曾经的中国边境城镇，也是努尔哈赤第一个攻打的城。接着我们进入山区，沿着浑河的一条主要支流苏子河，逆流而上，经过萨尔浒城（Sarhu），那场伟大而又决定性的战役的发生地，那里有一块乾隆四十一年竖立的大理石板，

上面刻有满汉两种文字的记述。第四天我们到了名为穆喜的村子，过了村子一条古榆树组成的林荫道把我们带到一座小山岭下，在岭上四望，风景优美细腻。顺着山岭而下，我们进入赫图阿拉谷地，那里是满族王朝兴起的地方。走了几英里我经过一座古老的建筑群，在

破败的圈占的地上，由九处分散的小房子组成，接着到了永陵，一个满是士兵的村子，他们守卫着一座林木秀丽的小山，山上是努尔哈赤祖先的陵墓。山被逐渐腐朽的鹿角栅栏依着山脚围了起来，栅栏总长约十二英里。再前行三四英里，在一座独立的小山上，坐落着兴

京（Yenden, or Shingking），“繁荣之都”，现在是一个小村子，四处是年久破败的城门和城墙，还有一座几近微不足道的衙门，也就是治安官官邸。向南两英里存留着老城，他的第一座都城，而我相信那就是最初的斡朵里（Odoli）。现在不断有人在这里的山谷中定

居，森林迅速地被砍伐。周边的风景异常美丽 – 树林、花朵、林中草地 – 对于大自然的爱好者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我开始收集植物标本的第一天，就在这的山谷里发现至少五种百合花，随处可见满是百合花的山坡，引诱人屈身摘一把，深吸一口那芳香，然后将花朵

抛撒出去。这里的‘少女的发丝’（ Adiantum pedaturn）也非常美丽。它纤美的叶子在一根细茎秆上向周围展成一圈，好似一只浅杯。我们还碰到大片可爱的黄色百合，大约二百年前，耶稣教士评价过这种花美丽的颜色和高贵的品质。除此而外，我们还发现了非常好

的深红色杓兰、五叶银莲花、可爱的丁香、还有为人熟知的紫花地丁和苦荬菜。每处池塘和溪流都游弋着美丽的鸳鸯，在山顶野鸡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永陵我们买了一匹骡子和一匹马，因为从第一天起我们就让出我们骑的骡子，来减轻那些重载骡子的负担。然后我们又开始在林木茂密的群山中行进，每转过一道弯，乡间的就变得更加美丽。离开兴京13英里，我们路过兴民堡（Hsin-min-pu），那里是曾经的集贸城，

现在变城重要城镇，就是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形成的。之前那一带曾经是土匪的集聚地，与我们同行的那位军士，参加过搜寻土匪，他描述了如何就在这个谷地，两百名土匪被包围并被射杀。我们沿着苏子河进入其源头的山区，翻过2000英尺高的分水岭，在离开奉天的第

九天我们到达通化县，县府所在地，离奉天160或者170英里。但只是小地方，有一两家客店，几家店铺，居住在那里的人不超过2000。城的周围是巍峨的城墙，整座城优雅地坐落在浑江边，浑江向南流，是鸭绿江的一条很大的支流。但那地点不是很有利，仅仅一年前河

水泛滥，冲走了大部分城墙，将县衙填满了泥土。这里我们尽力获取驮载的牲口，最终，我们买了三匹马和一匹骡子，但这些交易不能完全令人满意。那匹骡子后来证实是瞎的，而且生性邪恶；在悬崖边的关键处，它会甩掉荷载以自娱，所以，一天它突然拒绝继续前行

并且在几小时后它死掉了，我们都松了口气。那些马起初几天还很好，但后来一匹接一匹地发生最可怕的马背溃烂，因而变得毫无用处；从这可以看出那些中国马贩子占了我们的便宜。我们减少行李，送回奉天一马车（顺带说一下，根本没送到）。我们还用柳条筐替代

各种沉重的箱子，终于将驮载降到合理的重量。但我们启程太晚了。通化县开始下雨，而且几乎不停地下了三个月。开始是浑江发水，几小时内上涨十英尺，我们被耽搁一个多星期。之间天一放晴我们就出去打野鸭，一天发现一个溺毙的汉人，无人收尸和埋葬。我们找

到地方官，一位官员，帽子上有一块透明水晶纽扣样的东西，手指上戴着玉石环，身上戴着美丽的玉石珠串，那叫朝珠，据说达赖喇嘛作为礼物赠给顺治皇帝（Emperor Shunchih）的一串黄金做的念珠，从那时起成为官员穿戴的饰品。他说话很礼貌，但不礼貌的是没有

回应我们。还有一天我们去看一些采金点，但那里由于采金人的争吵而停止了。据说附近还有一处银矿，但我们去不了那么远。在那见到的巨大木排顺浑江而下，情景堪称壮观。原木砍伐下来后，放到最近的谷地，直到河水涨起来。那时候，把原木弄到主河道边适当的

地方，捆成木排顺江而下。主要的木场是位于鸭绿江入海口的大东沟（Ta-tung-k‘ou），那里每到夏季据说有超过40000放排人聚集在那里，原木占满了两英里半长半英里宽的场地。我们曾见过一些顺江下来巨大树木，直径足有四英尺，全部砍成一样十五英尺长的原木

。而今几乎整个中国都到大东沟购木材。

当浑江水位下降可以借助一个木筏摆渡的程度，（因为我们已经离开了奉天方向的桥），我们渡过浑江，然后沿浑江一条支流上行，在更加壮丽的景色中行进，避免再次过江。但我们却再次被阻止，这回是一条不可逾越的河流，我们被困在一个叫罗圈口（Lo-chuan-

k‘ou）谷中的路边一家糟糕的客店里四天。作为我们住过的客店的典型，我将对它着力描述一番。设想一座长四十英尺的房子，棚顶直接露着椽子，窗户仅剩下窗格，窗户纸不见了。门开在中央，炕像通常那样沿着墙，炕上铺着肮脏的席子，上面放着堆的旧铺盖卷、羊

皮外套、棉袄、商贩的行李，还有旅行者的各种东西，十几个最粗鄙的劳工和农夫或吃或喝或睡散了一炕。进门处两边都有一口大锅，锅里都炖着给旅行者的一大锅猪肉、汤、和蔬菜，这种刺鼻的味道混合着陈腐的烟草气味，立刻弥漫在房间里；因为每个人都在抽烟，

从七十岁的老妇人到十岁的小男孩小女孩。在地中央有一个原始的厨房区，一个砖砌的长方形，大约三英尺高，中空的，上面是弧形的盖，带有空洞以便火对锅的加热。一个角落放着一个用于磨豆腐的大石磨盘，其它地方放着大土罐，或者不透水的木头箱子，里面存放

着腌白菜和萝卜，发出难闻的味道。房屋的一端被隔成一个18英尺长10英尺宽的小屋，那是店主一家住的，不过此时让给我们住。一边是炕，我们像中国人一样，在上面坐、吃、睡。各种各样旧箱子、土罐，粗糙的盒子和架子装着日常用品。正对着门挂着一张粗陋的财

神画像，一边是一个黑魔鬼另一边是白天使，可能代表，对金钱利用的好坏。画的左右两边是两条红纸，上面是传说，“尊敬父母的人一定会富有，”“爱护子孙的人一定会富有。”读者们会注意到变得富有是汉人的主要目标，像典型的美国人一样，从来没有发现哪家

客店没挂财神。画像下方是一个有点用作圣坛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粗糙的香炉，两个装花白镴花瓶，两个白镴蜡烛台。最华丽的庙宇有没有这么全的朝拜器物。
客店内部

再说我们的房间。另一面墙上两幅粗糙的画。一幅画着两个男孩儿在拜一枚钱，另一幅是看不懂的战斗场景。屋子的椽梁由于多年的污垢变黑，上面挂着马具、羊皮、筐和农具。泥土地面潮湿满是坑。在屋的远角放着一块磨石，一个脏兮兮的年轻人间隔一定时间就来磨

刀，用来剁喂骡子的粟杆儿，磨石边上是一个烟道，上面是一口不用的大锅，显然已经做了几个月的放地上扫起来的垃圾的存放处。店主一家有一位老妇人，声音低沉，管铺床和照看小孩儿。每天早上她和孩子们进屋，带着全家的铺盖，我们帮她好好放在箱子上。晚上

她再来取。那家的妻子是客店的厨师。我们躺在炕上百无聊赖地阅读带来的杂志，听着雨声，期盼雨停下来。有时一个小孩儿像偷看糖果似的向屋里窥视，或者两个听说来了怪人的农夫，懒洋洋地进屋看我们，因为最刻薄的汉人根本不需要介绍给“洋鬼子”。他们好奇

地呆呆看我们一阵儿；然后其中一个转向他的朋友，爆发一阵大笑，好像说，“你见过长相这么怪的畜生吗？”朝地上啐一口，然后走了。有时我们出去一个人趟过泥水来到那河边察看水下去没有；我们如此度过几天，雨天阻止了我们，我们必须等待雨停。只是有点无

聊。

但天晴了，我们便愉悦地行进在山林间，沿着林木茂密迷人的山谷上行，穿过繁茂的林中草地，点缀着橡树好似英国的花园。我采到六种新种类的蕨类植物，每天我们都遇到新种类的花。那百合花特别优美。山崖上长着纤美的深红色花瓣翻卷的百合，草木丛中美极了的

杯形虎皮百合，山坡上犹如繁星一般的黄百合，还有一种，很小的猩红色的。还有一种铁线莲，上面布满星星样的白色花，特别可爱。傅尔德, 我们一行人中好猎手，打到一只美丽罕见的翠鸟和几只山鹑。山鸡是我们的猎物。比如一只山鸡在山坡上叫，在我们前方600英

尺左右，我们就会耐心地在又高又潮湿草丛中慢慢跟着，一边听它的叫声一边让拉特勒嗅闻它的气味。那野鸡发现我们在追踪它，如闪电一般向山顶逃去。拉特勒会同样迅速地追上去，与此同时后面传来枪响，一般情况下立刻会看到那野鸡掉进山谷。如果我们及时抓到

它，我们都非常高兴，因为那无疑丰富了我们的餐桌。一天傅尔德出了一个让人烦心的意外。他顺着林中鹿经过的小道前行时，失足踩到一个深十二英尺的陷阱，那是为鹿布设，他立刻掉了下去。幸运的是那陷阱非常窄，他可以用手肘撑住避免坠落，不然可能会伤得很

重。陷阱用树叶树枝隐蔽的特别好，根本无法察觉。这附近有一些非常原始的煤矿。入口处是非常陡的阶梯，顶部用逐渐烂掉的木桩和木棍支撑着，但整体非常潮湿阴暗，我们没有打算一探究竟。一位调查过奉天煤矿的工程师说，辽东的煤堪比加的夫（Cardiff）最好的

煤。巷道一四十五度角向下挖进约500英尺深，挖出的煤装在两个筐里，加在一个短的扁担两端，重量在70至90磅之间。一个壮汉一天能挑30回。附近有一家铁厂，生产用沙模做一些简单的铁器。熔炉不过是泥做的壳，由一对巨大风箱鼓风，四个人不停地踩踏板保持运行

。

河水一下降我们再次出发，而那又是一场意外的开始。我们走的路处在陡峭的河岸与无法通行的泥沼之间。我们正在努力前行之时，一头骡子跌进了河里，把我们的一个人撞下河去而且伤得有些重。行李捡了回来，但傅尔德的全部烟草和火药都浸了水。经常要涉过深深

的河流，严重耽搁了我们的时间。赶骡人表现很好，有一两次，他们脱光衣服，取下最强壮的骡子驮的行李。为了避开河流，我们爬上一个叫老爷岭的区域，在2800英尺高的山林中穿行，结果发现道路一边是山区洪流的河床。那真的是艰难的行进；骡子时不时跌倒，其

中一头两次将我们所有的枪摔进河里。但考虑到满是砾石的河底，还有那水流的力量，这种情况并不令人意外。我们天亮出发，中午用两个小时左右吃饭喂牲口，然后继续前行直到夜晚降临，能在天黑之前走出森林到达一处庇护之所就应心存感激。终于我们到了鸭绿江

，或者叆江，一条庄严的河流，约有350码宽。河边的道路过于狭窄，很多地方我们的行李无法通过，我们必须搬开岩石拓宽道路。在一个非常热的天，我们曾经为了开路等待的好一阵，直到一头驮着我们银子的骡子不耐烦，一头扎进河里，游了出去。幸运的是它游了回

来，行李掉进了三英尺深的水里。离岸再远一点儿，价值60磅的银子和其它行李将无可挽回。还有一天，我们正沿着险峻的山坡向下走，发现前面的路断掉了一段。剩下的仅有一英尺宽而且崩坍的厉害，下面是几百英尺的山崖。但是，骡子却安全通过，尽管那头瞎骡子

好意想要自杀，在路的中段尥蹶子。一次我们受到警告说朝鲜的盗匪要过鸭绿江来抢劫，但事实证明那是错的，然而我们早上起床的时候真的发现身边令人不快的邻居，两条褪了皮的蛇，一条足有五英尺长，在炕的烟囱里。终于我们到了帽儿山（字面上的意义就是，帽

子山，因附近的圆形山顶得名；在满洲这是个常见的山名）。帽儿山是中国在鸭绿江边最后一个前哨，离开奉天约有280英里。那里除了一座衙门和几间农舍之外，还有一个墙围着的有200守卫的要塞。我们本想在这里得到给养，但几乎什么也得不到，我们只好买些猪肉

和咸蛋，都不是什么吸引人的食物。

帽儿山景色壮观。布满森林的群山连绵起伏，其中一个方向，一望无际的苍翠一直连接到地平线，那苍翠平坦而又辽远，使人想象一辆四匹马的马车可以在树顶狂奔一个星期。鸭绿江，一条壮观的河流，绕着一座山崖，曲折盘旋滚滚而来，对面是朝鲜的平地和山岭，一

座山峰上坐落着一个堡垒，好似马拉地人的城堡。大量的朝鲜人在地方官的默许下越过边境禁地在这里的山谷里开荒种地。他们是钓鱼的好手。很多都是基督教徒，其中一人拿出一本传教士送他的书给我看。1882年罗斯先生将一些福音书译成朝鲜语交到他们中的一人手

里，那人接受了洗礼回去让福音在他的移民中传播。他带来的消息点燃了火种，一家到另一家，一个山谷到另一个山谷传播开来。当罗斯和韦伯斯特先生（Messrs. Ross and Webster）来看他们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如何为八十人施洗。这一活动带来的希望不仅于其本身

，更在于那是基于自主的平台之上的。朝鲜人建造自己的教堂，支持自己的教规。朝鲜人的房屋构造模仿中国人的，只是他们没有炕，或者说整个地面就是一个延伸了的炕，离地面一英尺高，下面的烟道用来暖炕。那是对中国炕的一种改进。

在这个地区，我们第一次见识到朝鲜的牛和马。前者是硕大的动物。西班牙的牛很大，印度水牛和野牛也一样，但是就重量、力气和块头来讲，朝鲜牛首屈一指。就算是大名鼎鼎的迈索尔Amrut Mehal牛，该品种曾经以拉大炮而闻名，也不能与其等同视之。另一方面，那

些马是一些微小的生灵，不比一只大狗更大。但它们的价值在于它们有劲而且好用，而且非常便宜。它们根本不似印度和英国饲养用来驮小孩的弱小的小马，而是结结实实，发育完好的，充满活力的小牲畜。唯一的缺点就是它们通常脾气很坏。

大约就是从这时我们开始经历满洲最大的折磨，这一点已有前人记述过 – 我指的是那里的蚊子和牛虻，由这些糟糕的昆虫带给旅行者的痛苦已然是老生常谈，司空见惯得几乎不能引起什么同情。假使人生中存在让人厌倦的时光，那么我要说那就是满洲森林里的夏日。

夜晚和清晨的蚊子最为厉害，尽管中午的蚊子也不逊色。它们成千上万疯狂叮咬。晚上骡马被拴在置于一堆火的下风的木桩上，这样烟可以保护它们。太阳落山时，屋子门窗紧闭，尽管那烟和暑热令人窒息。通常那火在地上点燃，让屋子里充满烟，当屋里住满汉人时，

早晨的屋里的气味无以言表还是想象一下吧。在田里犁地的人头戴一个铁环上面插上一点儿燃着的火绒，手里也拿上一些。幸好我们有绿色面纱，在我们上床睡觉或者清晨赶路时显出其非凡的价值，吃饭时我们用烟幕罩着自己。相比牛虻给牲畜带来的烦恼而言，牛虻给

我们带来的烦恼要轻一些，它们总是挑选困顿疲倦的生灵下手。它们早晨七八点钟出现，太阳落山时消失；所以黎明之前赶路，可以多少缓解一下它们的攻击。它们身形肥大，过了这么久，在我看来好像有锹甲那么大。牛虻有几个种类 – 一种带有黑黄相间的条纹，像

巨大的黄蜂 – 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刺透骡子的厚皮。瞬间，我们还来不及施以援手，我已经看到可怜的骡子流出血来。还好牛虻非常愚蠢而又迟缓，很容易被打死。有一次，一头骡子下山时摔了好几次，精疲力竭，傅尔德和我不得不守在它旁边，用木板为它驱赶落在身

上的牛虻，直到夜晚来临。我不知道我们打死了几百只，但我们救了那骡子的命。它们不是经常叮咬人，但偶尔会有一只牛虻想尝尝“洋鬼子”的血，然后那个“洋鬼子”就会又跳又叫起来。

我曾有一两次提及骡子驮的行李掉下来的事：原因在于行李不是捆在骡子身上的，那样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事实上，我认为中国的骡马驮载系统是世界上最好的。有两部分硬木组成的一个架子，像一对回旋镖，硬木在青时弯成形，然后和插接部分一起干透绷紧。架子看

起来形如字母‘A’，不过这个‘A’顶部呈圆弧形，还要抽去下面的横杠，弧形的顶部与鞍子相和，架子腿悬在两边。而它与鞍子是完全分离的，鞍子也是木制的，前后端有突起的棱。行李先是精确地分成重量相同的两部分，然后紧紧的绑在架子两边，绑松了会磨到牲

口。两个人抓住架子脚，抬到空中，把架子落到鞍子上，行李上面保持完美的平衡，并因其自身的重量稳稳地呆在上面。如此，当队伍行至途中的房舍，要喂牲口时，整个行李连同架子立刻可以抬下鞍来，不必解开，继续行进时可以迅速放上去。倘若一头骡子陷入泥潭

；驮载的行李掉下来或者只是瞬间离开一些，那么当它努力站起后行李就会重新落回它身上。一个不足之处当然是每天晚上，那些装着铺盖、锅碗瓢盆等等类似物品的行李必须解下来，次日清晨再捆好，很费时间；但我们用背篮装了一些小件物品，省下不得不同时解开

三四件行李的麻烦。

我们的骡子出发时看着很有些狼狈，但它们适应得很好。杨赫本的兽医本领解除了它们的痛苦，治好了骡子一块大的脓肿，那是一次真正的成功手术。当驮载没有超重时，牲口的工作得刚好。领头的骡子着实令人满意，高大、强壮，脚下的步伐如猫一样灵活。它的脖子

上挂着一只铃铛，每当铃声停下来，我们后面的队伍便知道前面出了问题 – 一个糟糕的烂泥坑，一道陡峭的山崖、一条无法涉过的河流。我们最好骡子之一，我们称之为‘狂徒’的，它有一个习惯，就是猛然转身狂野地盯着后面的伙伴，如此让整个队伍停住；如果遇

到暂停前进，而它又厌倦了等待，它就会四处发起挑战，将它驮载的弹药箱子弄得山响，直到将其中的一两只箱子抖落掉山坡。它喜欢在特别局促的地方这么干，此时其它的骡子都一心想要离开险境。那头出发时就是瘸腿的骡子，到最后成了最好的之一，而那头漂亮的

灰骡子则彻底垮了，不得不空载牵着走。只要我们在山区，我们会尽力将驮载降到150磅，但在非常好的道路上，一头骡子会有耐力驮350磅重量，一天走上12小时。它们的主人用大量切细的谷草和着高粱喂它们，它们精神饱满。在荒野和沼泽艰难行进了一天，本应为之

雀跃的它们，此刻，整个看着，连踢一下腿儿的力气都没有了。

赶骡人规范着我们的日常生活，简单又有规律。我们黎明起床喝一杯茶。期间费时的铺盖整理完毕，七点我们出发，走到十一点或十二点。然后吃完午饭，继续前进直到天黑。傅尔德，腿长步伐也快，通常走在队伍前面，当他发现什么困难便召集一个战时会议。一个男

孩儿为老向导当先锋，边上是手拿斧子劈荆斩棘的步将。我在队伍的后半部分走，背着枪，但傅尔德通常见到猎物就打，所以我的主要乐趣收集植物。杨赫本在后面，用指南针测量方位，气压计测量高度，还要看有没有人落下。当到了真正难行的地方，我们大家一起尽

力修补清理道路，抬行李，牵着骡子通过难行的位置，或者当它们滑下路时拉住它们。傍晚只要厨师一许可，我们马上在他许可的地方设灶。餐食很简单 – 一碟罐头汤，一些烤的猎物和土豆，也许还有薄饼或者不加牛奶和鸡蛋的白米布丁，因为无法得到那样的奢侈；

一切结束，我们中的一个人读一些祈祷文，然后马上睡觉。

鸭绿江上游段的滔滔江水，在帽儿山处转了个大弯向南流，这里的支流用数字命名 – 头道沟河、二道沟河、三道沟河，等等。帽儿山处在头道沟河与二道沟河之间，我们发现令人失望的是，从这里沿着鸭绿江河谷向前行进已然成为不可能。江水在陡峭的山崖下流动，

除非是步行之人，与河谷上游的交通只能在冬季进行，那时候冰冻的河面本身就是大路。然而，我们了解到，有一条马车可以通行的路通往珲春，翻越老岭，所称的山岭是鸭绿江与松花江源头的分水岭，直插图们江河口附近，所以我们决定尝试那条通往珲春的路。如此

我们转向二道河，一次又一次地跨过那条河直到我们感到疲倦，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到达了山岭的最高处。那山岭有3000英尺高。路上，我们遇到一伙采金人，或者说我们看到他们干的活，因为听到我们射击山鹑的枪声他们都跑了，以为我们是来抓他们的士兵。在老岭

的最高点，有一座小庙，那里还有一座石碑，上面的碑文记述着山岭的雄伟壮丽。我们随即穿过茂密的山林向下来到坐落在汤河岸边一块空地上的农舍，汤河是松花江一条美丽的支流。第二天我们多次涉过这条河，直到河水变得太深，我们不得不又爬山。就是在这一段

路上，那头瞎骡子垮掉了，不得不落在后面，过了一天它死了。也是在这里我们第一次享受了在中国森林里露营的经验；而一场雷雨的到来使得这次露营潮湿而又令人不快，尽管在铺位和地面之间的防水遮盖物让我们免于被打湿。我们遇到一伙猎取新生鹿茸的猎人，就

是我曾经提到过的，在中国人当中，因其设想的药性，而被推崇。他们只能在春天的几个星期去竭力寻找，所以结成了如此大的搜寻队伍。我们还看到母老虎留下的新鲜痕迹，不远处是一个捕老虎的陷阱，一个装着一头猪作为诱饵的巨大木笼。但是丛林过于茂密和广阔

，猎人们居住得过于分散和孤立，如此一来狩猎老虎的想法几近不可能；我们也许用去一个月也不能确定一只老虎的踪迹。

两天多过后，我们再次下到汤河，乘坐独木舟过河。那山溪在那里变得更加宽阔，水也浅一些，我们着手再次涉过河，尽管其间有一个地方水流湍急水也深，一场事故似乎不可避免，我们还是安全过河。我们向着汤河与松花江的汇合处艰难前行，彼时开始下雨。恐怕河

水上涨阻隔我们的道路，黄昏过后我们仍加紧赶路，那与我们通常的原则相反，就在天完全黑下来前我们完成最后一次涉水。我们那时，如后来所发现的，距离目的地仅仅一英里，但到达那里费了很长时间。道路伸向一处狭窄的林木茂密的峡谷，紧贴着河岸，一边是我

们下方的水，另一边是险峻的山崖，头顶是深沉阴郁的树木。天空完全被遮蔽，我们无法看清眼前一码的距离。我们在骡子前面摸索前进，突然路中间出现一块三英尺高的岩石 – 黑暗中它看起来似乎有两倍那么高。前进或者后退看着似乎同样不可能，因为路太窄，骡

子几乎无法掉头，看架势似乎得在那里等到早晨，与蚊虫叮咬，雷鸣和大雨相伴，疲惫的骡子准备将自己和身上的负重一并投入下面的河里。我们也怀疑我们的向导不认识那条路。尽管如此，我们当中的一员继续前行，发现山路的确沿着河岸向前延伸，于是强拉着骡子

越过障碍（我无法想象在黑暗中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最后，仅仅丢失了一个包裹，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 一个场院中一幢很大的房子，被高高的篱笆围着。那时已近午夜，大门关着。我们大声敲门，但令人惊讶的是，里面的人拒绝开门。我们斯斯文文地说话并且出示

我们的护照，但一切都是徒劳。‘规矩就是规矩’就算皇帝本人来了他们也不会在黄昏过后开门。我们似乎有可能强行进去，但我们想最好不那么做。所以我们搭起帐篷，仆从们躲在高高的门楼下面，如果我可以将农家或者客店入口建的小棚叫做门楼。附近就有一座高

贵的柴禾山，所以我们很快就燃起一大堆火焰并且驱走蚊子，蚊子厚得让人喘不过气，一点钟左右我们上床休息。丢失的包裹在不远处被找到，因此一切都有很好的结局。但那天夜里的蚊子简直无法描述，我们下决心再也不在天黑以后在山区行进。

我们发现自己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一个行会的总部，刚刚好位于长白山区的界内。理论上讲这些山是当今朝廷的祖先圣地，侵入这一地区是亵渎神灵。仅仅在不久以前《京报》刊载了吉林将军的一份报告，报告说，遵照现行法令，他仔细搜寻了群山的每一条峡谷，看看有

没有邪恶的人在寻找人参，发现那里十分平静而且没有闯入者。还有一份皇家告示，处理汉人请求准许开垦某些当局报告的在皇家围场界内的土地之事宜，指示要严惩那些自以为是的申请者。事实上，那些官吏做梦也不曾进入那些群山，定居点得以迅速建立。有人开垦

土地，或者在山谷里寻找金子和人参；有人砍伐木材，然后顺松花江或者鸭绿江漂下去，或者以打猎为生，狩猎貂、松鼠、老虎和鹿。

移民组织成社团或者行会，设有会长、副会长和委员会，他们为团体制定规矩，行使生杀大权。这些行会的存在，吉林当局是知道的，当局偶尔召集他们，不能说不成功，为了让他们协助搜捕土匪。这样的时候，行会的首领发出一个公告，一位猎人告诉我们，即使一个

猎人在每个陷阱中都捉到一头鹿，他也必须扛上火绳枪走；还是理论上，像我说过的，他们在规矩面前没有自己的余地。当然，由于那里没有官吏，就没有税收，除了定居者自行收取的费用。他们的规矩有些条目很特别，但实用。我见过一个行会的公告警告人们不要藏

匿某个坏人，公告上有他的名字。另一张公告禁止朝鲜人捕鱼。朝鲜人，就是公告上提到的，是定居者雇来从事农业生产的，雇主们想要那些朝鲜人，如他们说的，呆在地里干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捕鱼上。还有一张公告为的是调整人参交易，禁止任何人在某个日期之

前买卖人参。违反了这些规矩的惩罚是，倘若是有钱人，行会罚他一磅米（在山区是很值钱的），十两银子，两头单只重量至少在七十五磅以上的猪。如果违反者是外来人，而且又没有钱，不能支付处罚，就会被用乱棍打死。这项规矩是为了保护那些积极的人参采集者

，他们在更加偏远的山谷中寻找人参，而有时候发现集市已经被在人参交易季节正式结束之前返回的那些没有冒什么风险的采集者们提前结束了。行会是最为有效的机构，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也是满洲唯一的生命和财产可以被称为真正安全的地方；尽管，在乡间地带

以及大片覆盖森林的区域中，盗匪一般情况下会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实际上，如果一个人遗失一把刀或者一个手帕，他完全可以保证能找回来，只是定居者们言过其实的说法。冬天，当他们的茅屋或者农舍被雪覆盖时，行会的成员就聚集在总部，打发时间，同时

讨论为公共利益而制定的规矩。行会的房子有延伸的部分，那里也作为冬天用爬犁从吉林沿封冻的松花江运来的粮食和杂货的储藏地。直到不久之前这些小的行会仍被认为是危险的，汤河口附近的一个行会首领在吉林被宣布为逃犯。然而，一位比普通官员更加理性的官

员派遣一位特使，乔装打扮去了解真实的情况。特使的报告让那位官员非常赞许，那位官员邀请逃犯来吉林；逃犯去了，留下那个间谍做人质。他半是以为会被砍头，却得到款待，赠予礼物，并告诉他回去自行其是。没有北京的官吏敢深入这些遥远的山谷，否则这位官

员会因其宽宏的行为陷入严重的麻烦；因为，像我说过的，朝廷一直相信那一地区处于封禁状态的说法。

      朝鲜渔人

汤河口行会房屋处在群山中的一个迷人的隐蔽角落，就在汤河与松花江的交汇处。此处的松花江是一条两百码宽的优美河流。房屋后面是覆盖着茂密森林的一座山，挡住了风，周围是首领开垦的很好的农场。这个行会现在有一千人，整个汤河的大片森林谷地都处在开垦

之中，主要由朝鲜劳工来干。那里生长的大豆，特别是法国大豆，非常之好；少数的田亩种着供家庭消费的罂粟。罂粟汁液的提取不像在印度做得那么科学，罂粟壳上的切口切得不规则，汁液在流出切口五分钟后就被擦掉，而不是在让它流出来凝结之后。行会的首领不

在，但副首领在 – 一位身材瘦，脸酸的任姓老者。他对让我们呆在外面的雨里，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悔意，只是声明他立的规矩是为了防土匪。早晨门打开的时候，他让我们进屋并且给了我们一个很好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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