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逼近中国——“伊斯兰国”东扩已成体系

“伊斯兰国”东扩已成体系，对中国及其周边威胁不容低估。在南亚和东南亚，一个由宣传、招募、训练、派遣等环节组成的扩张体系已初步形成。

“11·13”巴黎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当天，中国反恐主战场新疆就已启动“一级响应”。两天后，中国国家反恐怖工作领导小组和公安部联合召开专题会议，部署反恐怖防范应对工作。另据陆媒11月21日消息，为确保首都治安秩序良好，北京警方已全面提升社会面防控等级，做好反恐处突准备。

中国相关各方的反应不是没有原因。当全球目光聚焦于巴黎血案和俄罗斯客机失事时，“伊斯兰国”（IS）并未停止其东扩步伐，该组织的魔爪早已伸向中国以及周边地区。据国际刑警组织等机构证实，目前南亚、东南亚和中亚都相继发现其活动身影。

根据路透社消息，早在2014年9月，IS的宣传册和旗帜就出现在巴基斯坦和印度的部分地区，即便这里是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大本营。2015年6月，塔吉克斯坦反恐队长宣布“投诚”IS的行为，更引起中亚各国不安。

11月18日，被IS绑架的中国公民樊京辉惨遭杀害。正在马尼拉出席亚太经合组织第二十三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的国家主席习近平19日表示：中国强烈谴责IS极端组织残忍杀害中国公民这一暴行。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坚决打击任何挑战人类文明底线的暴恐犯罪活动。

11月24日，IS发布最新宣传片“No Respite”（刻不容缓），点名全球60个国家和地区是“反伊斯兰国全球盟军”。影片在3分05秒时，展示出60面旗帜，其中包括中国国旗及中国台湾地区旗帜。





东扩已成体系

自2014年6月宣布“建国”，IS就将包括中国新疆在内的亚洲地区划入其“帝国”范围之内，但在扩张序列上，与中东和北非地区相比，南亚等地的战略重要性并不突出。不过，进入2015年以来，“伊斯兰国”东扩步伐明显加快。今年1月，该组织宣称在囊括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等国的所谓“呼罗珊”省建立分支机构，委派塔利班成员作为行政首脑，正式将触角伸向南亚。而据媒体报道，在东南亚“建省”的问题也已被“伊斯兰国”提上日程。

2015年8月，中共中央党校机关报《学习时报》发表研究文章称，“伊斯兰国”东扩已成体系，对中国及其周边威胁不容低估。在南亚和东南亚，一条由宣传、招募、训练、派遣等环节组成的扩张体系已初步形成。他们不断拉拢分化当地非政府武装、建立训练营、招募本土“圣战者”，使得当地本已脆弱的安全局势雪上加霜。

根据文章分析，IS主动开辟域外战线，拓展国际暴恐网络，除了要缓解其在叙、伊主战场所面临的压力，更重要的目的，是寻求兵源和财政收入新的补给。受制于反IS国际联盟的打击，“伊斯兰国”的中高层头目大有损耗，活动区域也受到限制。另一方面，据叙利亚人权观察者组织统计，作为IS传统兵源地的中东和欧洲，由于各国管控加强，赴叙、伊参战人数出现大幅下滑。

而南亚等国，特别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长期被视为恐怖组织活动的“安全天堂”，为IS的生存提供了土壤。虽然因为教法学派不同，加上该地区传统上是“基地”组织和塔利班的势力范围，推崇毛拉·奥马尔为伊斯兰世界哈里发，并不承认IS头目巴格达迪的“正统”地位，使得IS在该地区渗透缺乏类似中东一样的广泛宗教基础，但政治碎片化、人口年轻化等趋势，加之当地经济形势不佳、社会治理能力下降以及美国撤军所造成的力量真空等因素，都为“伊斯兰国”在当地加速扩张创造了便利环境。

目前，除塔利班等少数组织对“伊斯兰国”心存芥蒂外，包括南亚地区的“真主军”“自由战士组织”“简戈维军”以及东南亚的“东印度圣战者组织”“伊斯兰祈祷团”“阿布沙耶夫组织”等，均已宣布对其效忠或支持，并积极为其网罗兵源、财源。 “伊斯兰国”在阿富汗等地建立的武装训练营，范围遍及巴达赫尚省、昆都士省，参训武装分子规模已接近5000人。据国际刑警组织评估，未来IS从这一地区吸收的“圣战者”人数可能在短时间内倍增。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李伟分析称，南亚是“基地”组织老巢，中亚是“基地”组织重点渗透地区，“伊斯兰国”若能在这些地区对其釜底抽薪，巴格达迪成为全球“哈里发国家”领袖的愿景可能提前实现。

尽管中国反恐专家倾向认为，“伊斯兰国”东扩战略仍属初级阶段，但令人担忧的是，由于南亚等地久历战火，IS特别加强了对这一地区具有较高军事素养的专业型人才的招募，包括狙击手、炮手、战术指挥官、简易爆炸物制造者等。更大的隐患在于，当前已出现来自这一地区“圣战者”回流的趋势。对此，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曾公开表示，威胁该地区的其实不是“伊斯兰国”，而是那些回流的“圣战者”，他们吸取的极端暴力思想、技术、战斗经验以及由此接触到的国际恐怖主义网络。

国际危机组织中亚主管泰南认为，“伊斯兰国”宣扬的理念，对于压抑政权下的民众而言是一种很有吸引力的幻影， “在中亚，没什么有意义的政治和社会思想出路，而IS则提供了一种似乎迷人、正义的选择”。





与塔利班和“基地”组织抢人

据《纽约时报》报道，虽然“伊斯兰国”分支很多，但目前尚不清楚这些分支机构的能力如何，也不清楚这在多大程度上是部分“圣战者”的一次投机性品牌重塑行动，想利用“伊斯兰国”的名气来招募新成员。

不过，仅就其在中国周边的活动，显示IS不仅挖塔利班墙脚，还和“基地”组织展开了招募竞争。有反恐人士分析称，该组织正采用“基地”组织的分支结构，扩大其在地域上的影响范围，但IS没有“基地”组织那种执行了多年的严格申请流程。而这，可能会令“伊斯兰国”的分支机构扩张得更快、更容易，范围也更广。

最先开始的时候，“基地”组织似乎并不想公开挑战“伊斯兰国”。其在阿拉伯半岛、也门的领导人，还曾试图用轻描淡写的语言掩盖其与IS之间不断加剧的分歧。但这种冲突在2014年11月达到了顶峰：“基地”组织在那里的一个派别宣布效忠巴格达迪。

2015年2月以来，不断传出IS同阿富汗塔利班火并的消息。仅5月，双方就在阿境内法拉省交火三次，各死伤数十人。6月中旬，塔利班发布声明，公开警告“伊斯兰国”头目巴格达迪不要在阿富汗实施与其类似的袭击活动，并扬言将采取反制措施。

11月16日，路透社发布消息，称IS遭到“恐怖袭击”，叙利亚的“基地”组织分支“努斯拉阵线”，炸死了与“伊斯兰国”有关的一个叛乱组织头目阿布·阿里·巴里迪，他外号“大叔”，据信其在2015年发布了效忠巴格达迪的视频。

如果说“基地”组织曾经是个“大品牌”，那在上述地区，现在其影响力已远逊于“伊斯兰国”。“本·拉登曾说过，要选择投靠最强的那匹马，对‘圣战’分子来说，最强的无疑是IS。”西北大学政治学教授、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成员马克思·阿布哈姆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在阿富汗建立IS首个据点的拉乌夫，也曾试图从塔利班内部“挖人”。阿富汗赫尔曼德省官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拉乌夫对一些塔利班武装人员许诺了每月500美元的“高薪”，这令塔利班领导层恼火不已。目前，拉乌夫已被美军空袭击毙，但“伊斯兰国”在中亚地区的扩张“事业”仍未停歇。

最近PBS电视台播出了一部名为《阿富汗里的IS》纪录片。拍摄者是一位阿富汗的电视制作人，他带领的摄制小组深入IS的领地，并被允许拍摄下了IS占领区的日常生活。

他们去的是阿富汗东部的一个村落。这里之前是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统治区，但一年之前，IS夺取了这里。当地IS的最高指挥官，以前曾经是一个塔利班。目前，IS已经控制了这里的一切——生产、教学和税收。他们给这里的IS分子发工资，每人每月几百美元。这是一笔巨款，在当地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IS在这里开设了小学。孩子从3岁开始，就要到他们的学校里“上学”。这些小孩子被要求认识类似AK-47这样的武器，并学习具体使用方法。指挥官表示，孩子们应该从小开始，就知道所有的“生存技能”，所以要教他们这些。他们传递的消息很明确：塔利班现在成了巴基斯坦的傀儡，所以他们不再服务于塔利班，IS现在只服务于真主。在这里，大人们每天都会给孩子们看IS的宣传视频。“你看，在伊拉克和叙利亚，这里有17-18个人被杀了，都是被那些异教徒杀掉的。你们知道你们的责任有多重了吗？”

在阿富汗山区，摄制组采访到了几个13岁的少年，他们已经被训练成自杀炸弹袭击者。“我去年告诉他们，我准备好了，于是我就开始训练。”这些孩子声称穿过自爆炸弹背心，也练习过如何引爆，还学会了开车。他们说，“我希望为真主安拉做这些。‘为安拉复仇’是我的指挥官告诉我的。如果他们说今天轮到我去开汽车炸弹的话，我就去开”。这些孩子还告诉摄制小组，他们曾在当地见过外国人，包括从沙特来的。

而当地塔利班的士兵，看起来前途未卜。自从今年7月，塔利班首领奥马尔死亡，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打算叛变了。在距离IS占领区20公里的地方，驻扎着2000名塔利班士兵。“不久的将来，可能不再有塔利班，他们可能全部加入IS”。去年，IS攻下了塔利班的一个村庄，他们把村里的长者和塔利班首领全部抓起来，把他们带到山坡上，身上绑满炸药全部炸死。事后，IS向全阿富汗的塔利班公布了这段视频。据统计，自从IS跟塔利班战斗以来，当地已经有超过17000个家庭流离失所。

而阿富汗政府，则成为IS和塔利班共同的敌人。但自从美国撤军，阿富汗政府无力打击塔利班，只能把他们围在固定区域。当地警察，虽然能按时领到工资，但却没有军火补给。“这些枪、子弹、火箭，都是我们用自己的工资买的”，一位警察告诉摄制小组。

他们还采访了当地村民，问他们哪一股势力更好。村民的回答很有意思，“说实话，没一个。我一个都不敢说，无论你说谁不好，他们就会跑来这里，运气好把你抓起来打一顿，运气不好直接就挂了。”

国际危机组织报告援引西方机构数据称，过去三年，有2000-4000名中亚人加入“伊斯兰国”。其在中亚的招募小组规模很小，行动隐秘，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招募人员，招募场所则遍布中亚的清真寺和祈祷室。在整个招募过程中，各类网络社交媒体也发挥了沟通和联络作用。

而毗邻中亚的中国新疆地区，也未能幸免。早前中国中东问题特使吴思科曾表示，有来自中国的宗教极端分子在中东受训，一些可能已经进入伊拉克境内参战。从外国媒体报道中推测，这一群体约为100人，多为“东突”分子。

2015年全国两会期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张春贤亦在代表团开放日证实，确实有人越境参加了IS极端组织。他透露，新疆破获的一些暴恐案件，发现有些人是参加IS以后回疆策划暴力恐怖活动的团伙成员。

7月9日，中国警方从泰国遣返了109名偷渡人员和组织偷渡团伙成员。据警方初步侦查，这些偷渡者主要来自新疆，他们准备前往土耳其，有的欲借道土耳其赴叙利亚、伊拉克参加“圣战”。

构建“自己的”叙事框架

从宗教极端运动，到跨国恐怖组织，再到神权政治实体，巴格达迪用三尺黑布遮蔽了中东地区的天空。短时间内，“伊斯兰国”完成了从西亚、北非到西非的渗透扩张，成为全球恐怖主义“大本营”。

为“削弱并最终摧毁”这一恐怖组织，由美国主导的反IS国际联盟于2014年9月宣布对其展开空袭行动，但效果不佳。当地时间11月1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曾接受美国广播公司（CBS）专访，称IS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已经得到遏制。但在节目播出一天之后，IS袭击了巴黎。

从来没有哪个恐怖分子掌控如此多的人马，统治如此多的土地，拥有如此多的资金。有人说，巴格达迪就像魔鬼易卜劣斯的化妆师，利用复杂的宗教话语把残暴的恐怖本质装扮得“伟大、光荣、正确”，吸引远近倾慕者归附不绝。

和阿拉伯地区的大多数旗帜一样，“伊斯兰国”的黑色旗帜上也写着 “萨哈达”。这是伊斯兰教的核心教义，也是每个穆斯林的信仰告白，意思是“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按照古老的教法传统，那代表“争战之域”。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像塔利班那样，在建立“全国性政权”之后，升起白底黑字之旗，因为那象征着“清真之境”。

根据塔克菲尔原则，“伊斯兰国”必须净化世界，为此要杀一大批人。由于缺乏来自其统治区的客观报道，外界无法了解这种屠杀的规模，但该地区社交媒体的帖子显示处决的个案此起彼伏，而且每过几个星期，就会有大规模处决的案例。在中国新疆，也有类似的思想蔓延，不过已经结合当地实际被冠以“维吾尔净化运动”、“纯洁维吾尔运动”名义。

在一些熟悉《古兰经》的人看来，这当然不符合教义。“只有真主才有资格，妄断只能成为叛教者。信仰好比是水，人心好比是容器。信仰可以让善人更谦卑，却也可以让恶人更疯狂。极端主义者最可怕的是，只看到不信（者）就下地狱，看不到自己没有资格审判他人。”

但这就是IS构建的“自己的”叙事框架：“穆斯林正在被杀害，我们可以提供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在宣扬暴力的同时也引发一部分人同情。这也是为什么巴黎血案发生后，黎巴嫩记者会质疑，为什么只有法国得到默哀？还有人在社交媒体发表评论，“没有话语权的人，他们死多少都是数字，只是数字。从卢旺达的200万到中东几十年来的上百万”。或许这就是阿拉伯世界对巴黎恐怖袭击的主流看法，“我们向巴黎致哀，但我们也是受害者，不要只看见你们的苦难。”

巴格达迪在其“建国”宣言中曾声称“在东方和西方，穆斯林的权利都被强行剥夺了。安拉在上，我们要复仇！”而现实中，在伊拉克和叙利亚混乱的政局和社会中，逊尼派穆斯林确实处境堪虞，这使得IS的宣传在现实中得到一定的印证。IS将其放大并在全球传播，使得一些青少年对极端组织产生向往之情。

在这种叙事框架下，残忍和暴力，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致命的吸引。屡屡见诸国外媒体的报道，不乏年轻少女加入IS，要做“圣战士”新娘的消息。一些年轻女孩，声称已经爱上了那些“英俊可爱”的“圣战士”，愿意为他们生育下一代，继续这“伟大的事业”。她们满怀对爱情的憧憬，穿越封锁来到“伊斯兰国”。

而娴熟运用社交网络、社交媒体发动宣传攻势，也是“伊斯兰国”得以成功渗透外国青年的主要手段。IS娓娓道来，“当代人只不过是所谓现代生活的奴隶”，直戳许多人内心。对于很多发达国家的虚无主义青年来说，“参与圣战”“自我牺牲”这套宏大叙事理论，就像照进他们人生空虚黑洞的一丝诡异亮光。CNN曾引述美国国务院女发言人珍·莎琪的话称，“我们要面对和打击的，大约有9万条在社交网站上发出的有关IS的消息。”

不仅数量多，“伊斯兰国”的宣传还很“细致”，会针对不同的人群采用不同的语言。许多宣传品制作也很精良，“有的片子甚至剪辑得像一部动作片”。为了蛊惑青少年，他们在宣传中刻意植入了一些有针对性的元素。据报道，在“伊斯兰国”最近发布的一段宣传影片中，有身着迷彩服和IS头巾的儿童正在学习搏击技术的画面，极端分子将这些儿童称为“哈里发的小熊”。而迪士尼取材于中国民间故事制作的动画片《花木兰》，也被用于IS的对外宣传。

种种迹象显示，在大国博弈正酣、利益目标相左的现状下，国际社会似乎还要和“伊斯兰国”缠斗很久。不过，在IS控制薄弱的边缘地带，据说已经开始暗地流传一首新歌，唱的是有个巴格达人要成为历史上最短命的“哈里发”。

《凤凰周刊》记者/张弛

本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5年第34期总第563期
“伊斯兰国”东扩已成体系，对中国及其周边威胁不容低估。在南亚和东南亚，一个由宣传、招募、训练、派遣等环节组成的扩张体系已初步形成。

“11·13”巴黎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当天，中国反恐主战场新疆就已启动“一级响应”。两天后，中国国家反恐怖工作领导小组和公安部联合召开专题会议，部署反恐怖防范应对工作。另据陆媒11月21日消息，为确保首都治安秩序良好，北京警方已全面提升社会面防控等级，做好反恐处突准备。

中国相关各方的反应不是没有原因。当全球目光聚焦于巴黎血案和俄罗斯客机失事时，“伊斯兰国”（IS）并未停止其东扩步伐，该组织的魔爪早已伸向中国以及周边地区。据国际刑警组织等机构证实，目前南亚、东南亚和中亚都相继发现其活动身影。

根据路透社消息，早在2014年9月，IS的宣传册和旗帜就出现在巴基斯坦和印度的部分地区，即便这里是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大本营。2015年6月，塔吉克斯坦反恐队长宣布“投诚”IS的行为，更引起中亚各国不安。

11月18日，被IS绑架的中国公民樊京辉惨遭杀害。正在马尼拉出席亚太经合组织第二十三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的国家主席习近平19日表示：中国强烈谴责IS极端组织残忍杀害中国公民这一暴行。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坚决打击任何挑战人类文明底线的暴恐犯罪活动。

11月24日，IS发布最新宣传片“No Respite”（刻不容缓），点名全球60个国家和地区是“反伊斯兰国全球盟军”。影片在3分05秒时，展示出60面旗帜，其中包括中国国旗及中国台湾地区旗帜。





东扩已成体系

自2014年6月宣布“建国”，IS就将包括中国新疆在内的亚洲地区划入其“帝国”范围之内，但在扩张序列上，与中东和北非地区相比，南亚等地的战略重要性并不突出。不过，进入2015年以来，“伊斯兰国”东扩步伐明显加快。今年1月，该组织宣称在囊括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等国的所谓“呼罗珊”省建立分支机构，委派塔利班成员作为行政首脑，正式将触角伸向南亚。而据媒体报道，在东南亚“建省”的问题也已被“伊斯兰国”提上日程。

2015年8月，中共中央党校机关报《学习时报》发表研究文章称，“伊斯兰国”东扩已成体系，对中国及其周边威胁不容低估。在南亚和东南亚，一条由宣传、招募、训练、派遣等环节组成的扩张体系已初步形成。他们不断拉拢分化当地非政府武装、建立训练营、招募本土“圣战者”，使得当地本已脆弱的安全局势雪上加霜。

根据文章分析，IS主动开辟域外战线，拓展国际暴恐网络，除了要缓解其在叙、伊主战场所面临的压力，更重要的目的，是寻求兵源和财政收入新的补给。受制于反IS国际联盟的打击，“伊斯兰国”的中高层头目大有损耗，活动区域也受到限制。另一方面，据叙利亚人权观察者组织统计，作为IS传统兵源地的中东和欧洲，由于各国管控加强，赴叙、伊参战人数出现大幅下滑。

而南亚等国，特别是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长期被视为恐怖组织活动的“安全天堂”，为IS的生存提供了土壤。虽然因为教法学派不同，加上该地区传统上是“基地”组织和塔利班的势力范围，推崇毛拉·奥马尔为伊斯兰世界哈里发，并不承认IS头目巴格达迪的“正统”地位，使得IS在该地区渗透缺乏类似中东一样的广泛宗教基础，但政治碎片化、人口年轻化等趋势，加之当地经济形势不佳、社会治理能力下降以及美国撤军所造成的力量真空等因素，都为“伊斯兰国”在当地加速扩张创造了便利环境。

目前，除塔利班等少数组织对“伊斯兰国”心存芥蒂外，包括南亚地区的“真主军”“自由战士组织”“简戈维军”以及东南亚的“东印度圣战者组织”“伊斯兰祈祷团”“阿布沙耶夫组织”等，均已宣布对其效忠或支持，并积极为其网罗兵源、财源。 “伊斯兰国”在阿富汗等地建立的武装训练营，范围遍及巴达赫尚省、昆都士省，参训武装分子规模已接近5000人。据国际刑警组织评估，未来IS从这一地区吸收的“圣战者”人数可能在短时间内倍增。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李伟分析称，南亚是“基地”组织老巢，中亚是“基地”组织重点渗透地区，“伊斯兰国”若能在这些地区对其釜底抽薪，巴格达迪成为全球“哈里发国家”领袖的愿景可能提前实现。

尽管中国反恐专家倾向认为，“伊斯兰国”东扩战略仍属初级阶段，但令人担忧的是，由于南亚等地久历战火，IS特别加强了对这一地区具有较高军事素养的专业型人才的招募，包括狙击手、炮手、战术指挥官、简易爆炸物制造者等。更大的隐患在于，当前已出现来自这一地区“圣战者”回流的趋势。对此，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曾公开表示，威胁该地区的其实不是“伊斯兰国”，而是那些回流的“圣战者”，他们吸取的极端暴力思想、技术、战斗经验以及由此接触到的国际恐怖主义网络。

国际危机组织中亚主管泰南认为，“伊斯兰国”宣扬的理念，对于压抑政权下的民众而言是一种很有吸引力的幻影， “在中亚，没什么有意义的政治和社会思想出路，而IS则提供了一种似乎迷人、正义的选择”。





与塔利班和“基地”组织抢人

据《纽约时报》报道，虽然“伊斯兰国”分支很多，但目前尚不清楚这些分支机构的能力如何，也不清楚这在多大程度上是部分“圣战者”的一次投机性品牌重塑行动，想利用“伊斯兰国”的名气来招募新成员。

不过，仅就其在中国周边的活动，显示IS不仅挖塔利班墙脚，还和“基地”组织展开了招募竞争。有反恐人士分析称，该组织正采用“基地”组织的分支结构，扩大其在地域上的影响范围，但IS没有“基地”组织那种执行了多年的严格申请流程。而这，可能会令“伊斯兰国”的分支机构扩张得更快、更容易，范围也更广。

最先开始的时候，“基地”组织似乎并不想公开挑战“伊斯兰国”。其在阿拉伯半岛、也门的领导人，还曾试图用轻描淡写的语言掩盖其与IS之间不断加剧的分歧。但这种冲突在2014年11月达到了顶峰：“基地”组织在那里的一个派别宣布效忠巴格达迪。

2015年2月以来，不断传出IS同阿富汗塔利班火并的消息。仅5月，双方就在阿境内法拉省交火三次，各死伤数十人。6月中旬，塔利班发布声明，公开警告“伊斯兰国”头目巴格达迪不要在阿富汗实施与其类似的袭击活动，并扬言将采取反制措施。

11月16日，路透社发布消息，称IS遭到“恐怖袭击”，叙利亚的“基地”组织分支“努斯拉阵线”，炸死了与“伊斯兰国”有关的一个叛乱组织头目阿布·阿里·巴里迪，他外号“大叔”，据信其在2015年发布了效忠巴格达迪的视频。

如果说“基地”组织曾经是个“大品牌”，那在上述地区，现在其影响力已远逊于“伊斯兰国”。“本·拉登曾说过，要选择投靠最强的那匹马，对‘圣战’分子来说，最强的无疑是IS。”西北大学政治学教授、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成员马克思·阿布哈姆斯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在阿富汗建立IS首个据点的拉乌夫，也曾试图从塔利班内部“挖人”。阿富汗赫尔曼德省官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拉乌夫对一些塔利班武装人员许诺了每月500美元的“高薪”，这令塔利班领导层恼火不已。目前，拉乌夫已被美军空袭击毙，但“伊斯兰国”在中亚地区的扩张“事业”仍未停歇。

最近PBS电视台播出了一部名为《阿富汗里的IS》纪录片。拍摄者是一位阿富汗的电视制作人，他带领的摄制小组深入IS的领地，并被允许拍摄下了IS占领区的日常生活。

他们去的是阿富汗东部的一个村落。这里之前是塔利班和“基地”组织的统治区，但一年之前，IS夺取了这里。当地IS的最高指挥官，以前曾经是一个塔利班。目前，IS已经控制了这里的一切——生产、教学和税收。他们给这里的IS分子发工资，每人每月几百美元。这是一笔巨款，在当地可以养活一大家子人。

IS在这里开设了小学。孩子从3岁开始，就要到他们的学校里“上学”。这些小孩子被要求认识类似AK-47这样的武器，并学习具体使用方法。指挥官表示，孩子们应该从小开始，就知道所有的“生存技能”，所以要教他们这些。他们传递的消息很明确：塔利班现在成了巴基斯坦的傀儡，所以他们不再服务于塔利班，IS现在只服务于真主。在这里，大人们每天都会给孩子们看IS的宣传视频。“你看，在伊拉克和叙利亚，这里有17-18个人被杀了，都是被那些异教徒杀掉的。你们知道你们的责任有多重了吗？”

在阿富汗山区，摄制组采访到了几个13岁的少年，他们已经被训练成自杀炸弹袭击者。“我去年告诉他们，我准备好了，于是我就开始训练。”这些孩子声称穿过自爆炸弹背心，也练习过如何引爆，还学会了开车。他们说，“我希望为真主安拉做这些。‘为安拉复仇’是我的指挥官告诉我的。如果他们说今天轮到我去开汽车炸弹的话，我就去开”。这些孩子还告诉摄制小组，他们曾在当地见过外国人，包括从沙特来的。

而当地塔利班的士兵，看起来前途未卜。自从今年7月，塔利班首领奥马尔死亡，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打算叛变了。在距离IS占领区20公里的地方，驻扎着2000名塔利班士兵。“不久的将来，可能不再有塔利班，他们可能全部加入IS”。去年，IS攻下了塔利班的一个村庄，他们把村里的长者和塔利班首领全部抓起来，把他们带到山坡上，身上绑满炸药全部炸死。事后，IS向全阿富汗的塔利班公布了这段视频。据统计，自从IS跟塔利班战斗以来，当地已经有超过17000个家庭流离失所。

而阿富汗政府，则成为IS和塔利班共同的敌人。但自从美国撤军，阿富汗政府无力打击塔利班，只能把他们围在固定区域。当地警察，虽然能按时领到工资，但却没有军火补给。“这些枪、子弹、火箭，都是我们用自己的工资买的”，一位警察告诉摄制小组。

他们还采访了当地村民，问他们哪一股势力更好。村民的回答很有意思，“说实话，没一个。我一个都不敢说，无论你说谁不好，他们就会跑来这里，运气好把你抓起来打一顿，运气不好直接就挂了。”

国际危机组织报告援引西方机构数据称，过去三年，有2000-4000名中亚人加入“伊斯兰国”。其在中亚的招募小组规模很小，行动隐秘，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招募人员，招募场所则遍布中亚的清真寺和祈祷室。在整个招募过程中，各类网络社交媒体也发挥了沟通和联络作用。

而毗邻中亚的中国新疆地区，也未能幸免。早前中国中东问题特使吴思科曾表示，有来自中国的宗教极端分子在中东受训，一些可能已经进入伊拉克境内参战。从外国媒体报道中推测，这一群体约为100人，多为“东突”分子。

2015年全国两会期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张春贤亦在代表团开放日证实，确实有人越境参加了IS极端组织。他透露，新疆破获的一些暴恐案件，发现有些人是参加IS以后回疆策划暴力恐怖活动的团伙成员。

7月9日，中国警方从泰国遣返了109名偷渡人员和组织偷渡团伙成员。据警方初步侦查，这些偷渡者主要来自新疆，他们准备前往土耳其，有的欲借道土耳其赴叙利亚、伊拉克参加“圣战”。

构建“自己的”叙事框架

从宗教极端运动，到跨国恐怖组织，再到神权政治实体，巴格达迪用三尺黑布遮蔽了中东地区的天空。短时间内，“伊斯兰国”完成了从西亚、北非到西非的渗透扩张，成为全球恐怖主义“大本营”。

为“削弱并最终摧毁”这一恐怖组织，由美国主导的反IS国际联盟于2014年9月宣布对其展开空袭行动，但效果不佳。当地时间11月1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曾接受美国广播公司（CBS）专访，称IS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已经得到遏制。但在节目播出一天之后，IS袭击了巴黎。

从来没有哪个恐怖分子掌控如此多的人马，统治如此多的土地，拥有如此多的资金。有人说，巴格达迪就像魔鬼易卜劣斯的化妆师，利用复杂的宗教话语把残暴的恐怖本质装扮得“伟大、光荣、正确”，吸引远近倾慕者归附不绝。

和阿拉伯地区的大多数旗帜一样，“伊斯兰国”的黑色旗帜上也写着 “萨哈达”。这是伊斯兰教的核心教义，也是每个穆斯林的信仰告白，意思是“万物非主，唯有真主”。按照古老的教法传统，那代表“争战之域”。他们所希望的，就是像塔利班那样，在建立“全国性政权”之后，升起白底黑字之旗，因为那象征着“清真之境”。

根据塔克菲尔原则，“伊斯兰国”必须净化世界，为此要杀一大批人。由于缺乏来自其统治区的客观报道，外界无法了解这种屠杀的规模，但该地区社交媒体的帖子显示处决的个案此起彼伏，而且每过几个星期，就会有大规模处决的案例。在中国新疆，也有类似的思想蔓延，不过已经结合当地实际被冠以“维吾尔净化运动”、“纯洁维吾尔运动”名义。

在一些熟悉《古兰经》的人看来，这当然不符合教义。“只有真主才有资格，妄断只能成为叛教者。信仰好比是水，人心好比是容器。信仰可以让善人更谦卑，却也可以让恶人更疯狂。极端主义者最可怕的是，只看到不信（者）就下地狱，看不到自己没有资格审判他人。”

但这就是IS构建的“自己的”叙事框架：“穆斯林正在被杀害，我们可以提供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在宣扬暴力的同时也引发一部分人同情。这也是为什么巴黎血案发生后，黎巴嫩记者会质疑，为什么只有法国得到默哀？还有人在社交媒体发表评论，“没有话语权的人，他们死多少都是数字，只是数字。从卢旺达的200万到中东几十年来的上百万”。或许这就是阿拉伯世界对巴黎恐怖袭击的主流看法，“我们向巴黎致哀，但我们也是受害者，不要只看见你们的苦难。”

巴格达迪在其“建国”宣言中曾声称“在东方和西方，穆斯林的权利都被强行剥夺了。安拉在上，我们要复仇！”而现实中，在伊拉克和叙利亚混乱的政局和社会中，逊尼派穆斯林确实处境堪虞，这使得IS的宣传在现实中得到一定的印证。IS将其放大并在全球传播，使得一些青少年对极端组织产生向往之情。

在这种叙事框架下，残忍和暴力，有时反而会成为一种致命的吸引。屡屡见诸国外媒体的报道，不乏年轻少女加入IS，要做“圣战士”新娘的消息。一些年轻女孩，声称已经爱上了那些“英俊可爱”的“圣战士”，愿意为他们生育下一代，继续这“伟大的事业”。她们满怀对爱情的憧憬，穿越封锁来到“伊斯兰国”。

而娴熟运用社交网络、社交媒体发动宣传攻势，也是“伊斯兰国”得以成功渗透外国青年的主要手段。IS娓娓道来，“当代人只不过是所谓现代生活的奴隶”，直戳许多人内心。对于很多发达国家的虚无主义青年来说，“参与圣战”“自我牺牲”这套宏大叙事理论，就像照进他们人生空虚黑洞的一丝诡异亮光。CNN曾引述美国国务院女发言人珍·莎琪的话称，“我们要面对和打击的，大约有9万条在社交网站上发出的有关IS的消息。”

不仅数量多，“伊斯兰国”的宣传还很“细致”，会针对不同的人群采用不同的语言。许多宣传品制作也很精良，“有的片子甚至剪辑得像一部动作片”。为了蛊惑青少年，他们在宣传中刻意植入了一些有针对性的元素。据报道，在“伊斯兰国”最近发布的一段宣传影片中，有身着迷彩服和IS头巾的儿童正在学习搏击技术的画面，极端分子将这些儿童称为“哈里发的小熊”。而迪士尼取材于中国民间故事制作的动画片《花木兰》，也被用于IS的对外宣传。

种种迹象显示，在大国博弈正酣、利益目标相左的现状下，国际社会似乎还要和“伊斯兰国”缠斗很久。不过，在IS控制薄弱的边缘地带，据说已经开始暗地流传一首新歌，唱的是有个巴格达人要成为历史上最短命的“哈里发”。

《凤凰周刊》记者/张弛

本文刊载于《凤凰周刊》2015年第34期总第56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