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的一些推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23:53:07
里面那个带眼镜的旅长应该就是陈赓大将,那么李云龙55年起码评上将,他还是红四方面军的,红军时期就是团长了,到底是以谁为原形啊?
李家坡歼灭山崎大队应该就是陈赓旅的关家垴战斗。里面那个带眼镜的旅长应该就是陈赓大将,那么李云龙55年起码评上将,他还是红四方面军的,红军时期就是团长了,到底是以谁为原形啊?
李家坡歼灭山崎大队应该就是陈赓旅的关家垴战斗。
亮剑是小说,左权牺牲的那一集都没有提他的名字.原型怕是多多啊.说起来八路军的猛将真是多多啊.比如王近山.许世友等等.
亮剑我最近才买了碟看的,确实很不错,几个主要演员都演的很入戏。
尤其是亮剑精神更是让人钦佩。
[B]以下是引用[I]如风随影[/I]在2005-9-15 23:10:00的发言:[/B][BR]亮剑是小说,左权牺牲的那一集都没有提他的名字.原型怕是多多啊.说起来八路军的猛将真是多多啊.比如王近山.许世友等等.

别的不说了~~386旅就是陈庚,师长是刘伯承,后来的军校校长,独立团和新编1、2团确有其编制,具体主官是哪几个就记不太清楚了。李云龙的身上有很多传奇人物的影子,绝对不是某个人的原型,我看应该是以多个人物为原型的创作出的具有鲜明代表性的综合体。
今天看了后面几集,李云龙是大别山人,参加黄麻起义。
一般这种传奇式的英雄人物,都是集中了好几个人,甚至是一批人的特点,其实是一以个人的故事来歌颂一群人。
大家说得又道理
昨天我看了那个山本从德国回来,组织的特种部队怎么还打起阵地战了呢,光是接到观摩团被消灭,就放弃了偷袭八路军总部的计划,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B]以下是引用[I]gaoyunwang[/I]在2005-9-17 21:06:00的发言:[/B][BR]昨天我看了那个山本从德国回来,组织的特种部队怎么还打起阵地战了呢,光是接到观摩团被消灭,就放弃了偷袭八路军总部的计划,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这个故事的原形应该是王近山消灭的冈村宁次的华北日军剿匪观察团.这个团中队长以上的近200个.王近山扑上去消灭把他们消灭的一干二净.光大佐就消灭了6个.大佐相当于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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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而已。另:大佐相当于上校。即联队长级军官。
就是55年受军衔低了点,怎么受个中将也够资格
[B]以下是引用[I]冲刺[/I]在2005-9-17 22:02:00的发言:[/B][BR]另:大佐相当于上校。

弱弱问一下准将的准是什么意思?
[B]以下是引用[I]如风随影[/I]在2005-9-17 23:27:00的发言:[/B][BR]。
弱弱问一下准将的准是什么意思?

比少将低比上校高
淮海战役中负伤一直到解放几乎没有直接指挥战斗,而且在师长的任上挨到快建国,后来才升的军长.虽然资历老可抗命犯上的事不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战争时期打仗是把好手,和平年代就不大受人待见了.给个少将也在情理中.
我觉得更有探讨价值的问题是在华北日军中是否有美械装备的特种兵部队,我印象中日军是不喜欢用冲锋枪的,也没有什么美式装备的作战模式.
[B]以下是引用[I]如风随影[/I]在2005-9-17 21:40:00的发言:[/B][BR]啊
这个故事的原形应该是王近山消灭的冈村宁次的华北日军剿匪观察团.这个团中队长以上的近200个.王近山扑上去消灭把他们消灭的一干二净.光大佐就消灭了6个.大佐相当于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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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这个剧情就是取材于这个史料。是真实的。
可惜啊,电视剧就40集~小说的后1/3完全没有拍。
被阉割的小说,国人的悲哀,《亮剑》里人性最闪光的地方被阉割了,最值得敬佩的血性被人为的抹去。
先看电视剧,再看了小说~~看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尤其是看到云龙夫妻自杀殉节的那里时,心口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整整2天时间我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对这样的英雄人物又是心痛又是自豪,又是同情又是骄傲。哎~~~~~~~~~~多种心情交杂在一起真是难以言表啊~~~~~~~~~
如果导演真有眼光就应该把后面的全部拍出来,这样才能让这部电视剧的更加精彩,才能让这部作品的艺术价值飞跃几个档次。
[B]以下是引用[I]blackboyaaaa[/I]在2005-9-18 18:46:00的发言:[/B][BR]先看电视剧,再看了小说~~看完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尤其是看到云龙夫妻自杀殉节的那里时,心口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整整2天时间我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对这样的英雄人物又是心痛又是自豪,又是同情又是骄傲。哎~~~~~~~~~~多种心情交杂在一起真是难以言表啊~~~~~~~~~
如果导演真有眼光就应该把后面的全部拍出来,这样才能让这部电视剧的更加精彩,才能让这部作品的艺术价值飞跃几个档次。

不要做梦了,赵刚和李云龙之死都是对毛的最强烈抗议和鄙视,现在环境下……
当一种极端错误的思想或是罪行刚刚在党内露头时,全体党员如果不齐心协力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时,那么最终是害人也害己,因为你在害人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大家早把正义和良知当作破抹布一样扔掉了,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呢?同志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假如今天在座的哪位,在今后的某一天,突然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送进监狱,请想一想我今天说过的话[/B]。”赵刚说完便从容坐下,他感到一种彻底的轻松。多年来他一直过着一种谨小慎微的生活,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主要是对身外之物考虑得太多了,党籍、职务、多年的资历和家庭。有时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这种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极度的压抑感使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因为至少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可以改变这种现状的可能性。”生存还是毁灭 “那个困扰着哈姆雷特的选择,今天同样也在困扰着赵刚。在赵刚看来,答案是明确的。如果是有条件的生存,譬如失去尊严和良知,那么他宁可不要生存,而去选择毁灭。
坐在台上的几位领导迅速地交换了眼光,会议主持者叹了口气说:“赵刚,在你进行了这样的讲演之后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了,你回去吧,等候处理。”会场上喧哗起来,群情激愤。有人站起来愤怒地大喊道:“枪毙这个反革命分子!”“……什么他妈的老革命?肯定是国民党特务……”“打倒反革命分子赵刚……”赵刚正端着茶杯喝水,一听见这些喊声,便猛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茶杯“哗啦”一声狠狠地摔碎在地上,他轻蔑地环视着会场,目光中饱含着一种愤怒和怜悯,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会场里所有的人,包括台上的领导都被赵刚的强硬举动惊呆了,会场里竞鸦雀无声。
当李云龙得知赵刚的遭遇时,他脸色惨白,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整整坐了一夜,仿佛灵魂出了窍。第二天早晨,他发现自己的头发竟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了,澎湃的激情消失了,心中只有冰冷的失望。”
[B]以下是引用[I]梦回秦汉[/I]在2005-9-18 13:58:00的发言:[/B][BR]我觉得更有探讨价值的问题是在华北日军中是否有美械装备的特种兵部队,我印象中日军是不喜欢用冲锋枪的,也没有什么美式装备的作战模式.

好的电视剧有点错误也是可以容忍的.何况这个在电视剧里有交代.虽然不符合历史...
亮剑应是虚构的,许多情节与历史不符.比如八路军从出兵开始,师一级都可以自主作战.否则就没有"平型关大捷".洛川会议后中共的方针就是"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如果一个营级战斗都需要请示,那八路军早就玩完了.
三本特种兵部队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到是有一只鬼子部队冒充129师新编第六旅准备偷袭八路军总部.结果,由于疏忽穿了皮鞋,被民兵发现了.击毙板田应是120师黄土岭击毙阿部规秀一战.李家坡应为129师关家垴一战.基本上李云龙身上可以看到王近山、钟伟的影子。电视剧是虚构的,但亮剑中的气质、气势确实少有的。不过错位多多。最基本的就是背包上的鞋。
已经看到的还不错,继续看下去
感觉战争场面比《八路军》拍的好,还是能体现八路军将士的英勇顽强,看到骑兵连自杀冲锋时还是很感动的......
丁伟的原型就是钟伟!丁伟在小说中的故事和真实80%一致!
王是因为婚姻问题被处理,后来又被许大和尚拉回去当了南京军区副参谋长!
钟是因为不愿陷害彭德怀,当众顶林彪被处理!后来复出当了个安徽省农业厅副厅长!
不错啊,大家还知道钟伟少将,这家伙和黄永胜一样,部队过河抢路,还在渡口架起机枪要突突人。我是看到丁伟架枪抢道才联想到钟伟的。钟伟55年羞于佩戴少将军阶,认为评低了。
我看到田雨父母就担心他们过不了文革这一关。
日寇从来没有装备过剧中那美国冲锋枪,因为该枪装备部队已经1945年了!
被删除的章节比较敏感,毕竟这是中央一套的黄金主旋律电视剧。
其实,电视剧中已经暗示了被删除的结局。赵刚和冯楠相亲时,冯楠问赵刚,当他为之战斗的理想和主义出现偏差或者经受不了考验,他无力改变时,会作何种选择?赵刚回答,反抗或者死亡。。。。。
在一次鬼子的大规模优势兵力扫荡后,吃了不少亏的独立团团长李云龙在一次开会是对部下说:
            全团干部从我开始,都要端正态度,放下正规军的架子,只当自己是……是什么呢?只当自己是啸聚山林的山大王,山大王是怎么个活法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酒肉和金银是怎么来的?对了,是抢来的,不抢能叫山大王吗?凭什么他鬼子汉奸吃肉喝酒?就得咱们喝西北风?咱们也得吃肉喝酒。鬼子汉奸有的咱们就得有,没有就抢他娘的。今后全团以连排为单位,单独出去,仗怎么打我不管,连排长自己说了算。摸营、伏击、挖陷阱、打闷棍、绑票,反正只要是对着鬼子汉奸,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可讲清楚啊,谁对老百姓来这个,我可要枪毙他。

            原则只有一个,只许占便宜不许吃亏。赔本的买卖咱不能干。反正是枪一响,你多少得给老子捞点东西回来,我这个人不择食,什么都要,吃的、穿的、枪炮、弹药,弄多了,我不嫌多,弄少了,我不高兴,没弄着我可就要骂娘了
            

            这种方法,依靠群众和广阔的战略纵深对付强大的占领军非常有效!既能很好的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又能发展壮大自己的队伍。
原型是王近山
小说中提到的山本特攻队用的是德制mp38,估计电视剧拍的时候找不到mp38就用美制注油器代替了,就和《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电视剧版一样
小说中说是德国货?电视中可是声称是美国货?
后面的章节不敢看呀!沉重!!!
<亮剑>随想  


亮剑其实结识了中共下层精英英勇顽强的源泉所在,当年晋西北的铁山角,李云龙.丁伟.孔捷.三员虎将,后来成为各大野战军的王牌中的王牌,尖刀中的刀尖,其实丁伟.孔捷都是李云龙一手带出来的,说狂野彪汉还要叫他们的大哥李云龙,李云龙所带的部队并不是什么劲旅,都是些弱得没人敢去的部队,先是新一团,他去时武器差士气低,他去不到一年装备好了,士气旺胜,在一次日军扫荡,八路大部被围,连师部都选敌军弱部忽围,而他不听指挥要从敌正面强兵中忽围,结果一炮把敌师令部灭了,他身先士卒为救兄弟又冲入敌正救出战友,他是个野性实足的人物,只有在战时才受上面看好的人物。  


其实李云龙的性格是最原始的,最复何人性本源的性格,他的性条就是生存,为了团队的生存能把法规.军条早甩到脑后不管他了,在长征时过草地前他段后,粮食都被前面的征光了,无粮只有饿死的份,所么为了生存硬佂不给也得给放几个大洋就走,连毛主席过草地也饿得半死,而李云龙是吃着牛肉干过草地的,他那一团基本没饿着,所以叫他讲过草地吃草根皮带的苦他一点也讲不出,结果他又被降置,所以才会有五上五下的老团长,依战功早当上司令员了,再不继也换个军长干干,就是他天生的野性阻击了他的升迁之路,而这个野性正是他战无不胜的根源,而他的不吃亏的本能,才有他打仗的鬼点子,这些鬼点子可能犯军条,军规.但这些在他的天平中使终排在弟二位,弟一位的使终是消灭敌人保护战友,所以才有了消灭山崎大队的手留弹雨,而当年日军的神勇是那里来的,是日放松军规杀人放火野放放出来的,而新兵是用中国老百姓做把子才炼出的,而正是这样才造就了更加生猛的中国抗日官兵,因为军人的野性是天生的,他长在田野之中而非学堂之前,因为学堂中的条条框框足以消灭这种野性,而中国抗日官兵有一腔国仇家恨  
,这些足以使他们的生猛超过日军,正因为这个生猛野性才有了后来被山本忽击赵刚伤了,几十个兄弟死了,老婆也被抓走了。真是将军一怒为红颜,真不知天高地深敢用一个团打县城,如果赵刚这个文人在这一仗可能打不起来了,这一乱仗打得天混地暗,敌我双方共投入三+万兵力,以日军大败而告终。不是后果良好李云龙要喝一湖了,所以才有了胜也李云龙害也李云龙。  


其实学堂教不出热血军人,更不要说高学历的军人了,别的不说就拿老蒋的军队来说吧,当年黄浦军校教出了一千多将军,一天大叫杀身成仁,而真正杀身成仁的没人,全部成了***战俘,而上海保卫战.台儿庄.桂林保卫战等恶战几乎是老蒋收编的杂牌军打的,就是英勇的张治中中将也是杂牌军的头罢了,当年军阀混战时那些将领几乎是没什么文化,所以才在他们身边配些有文化的文人当付官,但这些大老粗打仗还过硬,就是解放军解放山西时阎锡山有一百多高级将领杀身成仁,太原xx局长杀了几个儿子和妻子后,最后自杀成仁了,而老蒋多澡脸啊!这样的猛将他一个都没有,阎老星后在台湾无一兵一卒就这一百多死鬼也不会让老将小看。  


所以正因为这些生猛的铁三角在和平时期也马放南山了,先有丁伟和赵刚的将星降落,但到那时李云龙老了,有学文了,刀锋顿了,考虑得态多了,老婆孩子和部下放不下了,只有杀身戒仁了,如晋面北生猛的李云龙还在,也会登高一呼,几万军人反江青,那时老毛也能醒早点,文革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省失,不是有老毛子气势匈匈孔捷也不保悲哀,所以后来活下来的都是些棉羊,温顺有余生猛不存,所以文革后有精良装备的解放军也风光不在,九几年因解放台湾计划泄密而着罢,如有李云龙胆气有三分,管他的打就打了,没有计划的计划是世上最好的计划,因为在保密的东西也能泄密,两人之间都有心怀鬼胎呢!何况几十万大军。据说在中印边境间题上胡总与军方论论收复失地时军方只一句不能保正后方供应就着罢了!现在在难有六二年难吗?当时才通青藏公路而现在火车都通了,当时全国大灾连吃饭都成问题而现在富得流油,过去军队有迫击炮就不错了,而现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不够,难道要军力超过美国时才能在周边做清洁吗?到那时中国更没几个生猛之兵了,一个依赖装备之军是无胆之胆小鬼,与现在伊拉克美军一样只有藏在重装内小心活着混过几年期满回国,悲哀.........................  


李云龙啊魂去何处....千万别魂流他处阿!要投胎也要做中国人啊!因为中国太须要你这号人物了!..............................  


悲哀的李云龙如果他在抗日中牺牲了就好了,这是我看了最后的感受,我是一个心硬之人,当着到楚云飞给李云龙写的公正的悼词时我终于流泪了,一个忠承的身经百战的将军死后还是他的敌人对他一身的承认.....................  



对面敌占岛上那功率强大的广播站又开始广播了。一股宏大的铺天盖地的音乐声像飓风一样掠过海峡,郑波的心脏猛然收缩起来,这是贝多芬英雄交响乐的第二乐章,那首著名的《葬礼进行曲》,肃穆、悲哀的音乐过后,往常那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没有出现,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广播员缓慢的声音传来:“……驻岛全体国军将士对李云龙将军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民国三十一年冬,李将军率部与倭敌激战于野狼峪,白刃战中手刃倭寇数百余,日军闻风丧胆。民国三十三年,李将军于晋西北全歼装备精良之日军山本一木特种部队,凭血肉之躯及劣势装备与敌浴血奋战,实乃中国军人之楷模。……现在广播在抗战中曾与李云龙将军协同作战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原‘国军’第二战区上校团长、现役‘国军’陆军中将楚云飞的悼念文章,楚将军引用南宋词人刘克庄《满江红》词作为开始: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极……”郑波把背上的石头狠狠地扔进海里,禁不住泪如泉涌……
  1966年元月的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福建马祖海域沿大陆一线的海面上,有一艘50吨排水量的旧登陆艇在慢慢吞吞地航行。这是一艘载满物资的运输船,黑沉沉的海面很安静,只有突突的马达声发出微弱的声响……战士吴连生抱着56式冲锋枪斜倚着后甲板的护栏上。他脸色铁青,面部肌肉由于过分紧张而痉挛着。他死死盯着站在前甲板上向海面观察的排长李存志,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些天,吴连生算是恨上他的排长了,在他的意识中,排长李存志就是他命中的煞星,自从他入伍后,排长就无时无刻不找他的茬子,横竖看他不顺眼。去年,他父亲在家乡为他说下一门亲事,女方条件不错,据媒人介绍,女方认为吴连生的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吴连生在部队当兵,以后如果提了干前途还是有的。对于这门亲事,吴连生还是很满意的,这身军装的确提高了他的身价,不然就他那条件这辈子是否能娶上媳妇还很难说。吴连生自己也很有些雄心壮志,在部队好好干,争取穿上四个兜的干部军装,在他家乡十里八村还没出几个军官呢。他决定回家看看,借上件四个兜的干部服一穿,声称自己是排级干部,先把媳妇娶到手再说。他想得挺好,干部服也借到手了,没想到请假时却碰了钉子,排长说排里人手紧张,一律不批假。
  吴连生一听就火了,没说几句就和排长大吵起来,他在火头上竞抄起板凳向排长砸去,要不是被别人抱住,他当时也许就把排长干掉了。部队不会容忍行凶打人的行为,更何况是战士打干部,连里已决定给他记大过处分,只是还没宣布。不过他老乡阿增和张春海已经私下里把消息透露给他了。这三个青年从小一起光*搓泥巴长大的,三个人还偷偷换过帖子拜了把子,关系自然非同一般。部队入伍的政审极严,这三个青年的入伍本身就说明他们根红苗正,都是三代贫农,他们只上过两年小学,虽识得几个字,但思维方式却是文盲式的。国共两党几十年政治军事斗争的恩恩怨怨,对他们来讲似乎过于深奥了,他们也不可能关心。愚昧的人往往心胸狭隘,容易走极端。吴连生认为排长李存志毫无疑问已经是自己仇人了,对仇人该怎么办?

  当然应该干掉他。阿增和张春海的想法就更简单了,既然拜过把子义结金兰,那么大哥的仇人便理所当然是大家的仇人了。三人很快达成共识,找个机会干掉排长,杀排长时,如有人在场也只好算他倒霉,没说的,一块儿干掉。下一步怎么办?这三个农民士兵虽然愚昧,但也知道杀人的后果。吴连生说,这还用想吗?当然是投奔对面那个岛。那边有个功率很强大的广播站,光是脸盆口粗的喇叭就十几个,他们可没少听,那边每天都在喋喋不休地宣布对弃暗投明者的悬赏价格,驾驶歼击机过去,赏黄金多少两,鱼雷艇多少两,小至56式冲锋枪和54式手枪都有价格。这个价目表他们记得清清楚楚,此时,吴连生正估计着这艘旧登陆艇值多少两黄金,这几枝冲锋枪和手枪值多少钱。并且他坚信他已经拥有多少两黄金了,甚至连黄金的用场都已派好。马祖岛上的巨型探照灯光柱在海面上来回扫过,这艘登陆艇的位置距敌占岛已不足八公里。黑暗中,前甲板传来排长李存志的命令:全排做好战斗准备,注意灯火管制……吴连生轻轻拨开冲锋枪的保险,猛地站起来狠狠地扣动了扳机,达达达……枪口喷出的火舌向站在前甲板的排长扫去,排长李存志在淬不及防中被密集的子弹几乎拦腰截断,震耳的枪声骤然间划破夜空……与此同时,前甲板上另外两枝冲锋枪也开火了,射击时的口焰在黑暗中闪烁,灼热的弹壳在甲板上进溅,几十秒钟后,枪声沉寂了,七个曾和他们在一口锅里搅勺子的朝夕相处的战友都静静地倒卧在血泊中。马祖岛上的探照灯也突然停止在海面上的扫动,将光柱死死地罩住这艘登陆艇,吴连生升起早已准备好的白旗,登陆艇转了个九十度弯,向马祖岛驶去……当这起重大的杀人叛逃事件的消息传来时,李云龙正在军区开会,当他知道这起叛逃事件是发生在自己的部队里时,便被激怒得两眼喷出火来,他一掌拍在桌子上,随着一声巨响,桌上五毫米厚的玻璃板被击得粉碎。军委、国防部、总参的电话接踵而来,各级领导的批评怒骂,训斥充溢于耳,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国防部长林彪的指示: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情报部门也深感责任重大,破例启动了最隐秘的情报系统,各种高度机密的情报源源不断地传来,被迅速汇总:金门、马祖、大二担等岛屿的守军已全部进入一级战备,各种远程火炮已推出工事进入临战状态……台湾海峡出现特混舰队巡航,海峡上空出现大编队军用飞机,设置在前沿海域的声纳装置探测到水下有不明国籍的潜艇在活动据内部情报,台湾方面已决定在台北机场召开大会,欢迎弃暗投明‘‘的反共义士吴连生等人,负责接送的飞机已到马祖……在军区作战部的会议室里,司令员皮定均坐在会议桌的东头,李云龙坐在会议桌的西头。两人中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都在静静地望着对方的脸。这两个出类拔萃的职业军人,身经百战的将军都用同一种姿势端坐在椅子上,身板挺得笔直,身子决不*着椅背,总和椅背保持十公分的距离。多年戎马生涯养成的气势跃然表现在神态举止中,两人都穿着笔挺的黄呢子军服,只是肩膀上已没有了金色的将星,佩戴着鲜红的领章和红五星帽徽。军队已于一年多以前取消了军衔制,从军服的样式上看,除了衣兜的区别,将军和士兵的军服是一样的。司令员扔过一支中华牌香烟,两人点上烟默默地吸着,青白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把会议室弄得烟雾腾腾的。喂!老李。司令员开口了,这两天挺热闹,检讨的检讨,整顿的整顿,出了这种大事,你我的乌纱帽可都有点悬乎,各级干部都在忙乎着,你在于什么?我看你好像没检讨的意思。李云龙顾左右而言他,他猛吸口烟道:还是大中华好,你那儿还有存货吗?一会儿给我拿一条来。别他*的废话,你的部队出了这种事,你还有心思要烟抽,老子正琢磨着给你个什么处分呢。司令员望着他说。事情已经出来了,检讨有个屁用?不如干点儿实际的,有句成语,叫‘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咳,你小子啥时候变得满嘴文绉绉了,冒充起知识分子来了,我别是听错啦,这真是你说的吗?司令员好像有点儿不相信似的看着李云龙。这是我那老伙计赵刚的话,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抗战时和我一起混了八年,就算咱老粗不想学也没用,天天那学问就往耳朵里灌,咱那文化也一天天见长,等抗战胜利了,得,咱也大学毕业啦。李云龙得意地吹着牛。我说,你小子别他*的兜圈子了,我看出来了,你早有主意了,说出来听听。皮司令,你别考我啦,其实你肚子里早有方案了,事情明摆着嘛,这三个混蛋打死我七个人,拿自己战友的血去换敌人的赏钱,这种叛徒,咱们要是让他们活着离开马祖,你这司令,我这军长就别干了,回家哄孩子去算了,娘的,杀人抵命,欠债还钱,这道理什么时候也不能变。司令员脸上绽开笑容:这么说,你早准备好了?李云龙站起来,沉声道:报告司令员,特种分队已经到位,情报部门的内线、外线情报系统全部开启,金门马祖的空中、海上通道已全部在我的监视之下,连只鸟也别想飞出岛去。,,皮定均的双眼炯炯发光,他低声道:好呀,来而不往非礼也,干掉这些叛徒……冬季的台湾海峡风急浪高,铅灰色的大块云团在海面上空疾驰而过,没有了阳光的照射,海水的颜色呈蓝黑色的,刺骨的寒风卷着冰冷的海水向岸边冲来,汹涌的浪头带着无限能量在礁石上撞得粉碎,发出轰然巨响,飞溅起雪白的泡沫,把陆地与海洋的连接处镶上一道白得耀眼的分割线。沿大陆海岸一线的巨大礁石、山岩峭壁的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金属磨擦的轰鸣声,一扇扇沉重的、伪装得像岩石一样的电动铁门在缓缓开启,一尊尊大口径的远程火炮黑洞洞的炮口伸出工事,慢慢昂起炮口。一枚枚身躯粗大得像雪茄烟模样的陆基对舰导弹沿着轨道缓缓伸出工事。沿岸所有制高点上,巨大的网状、抛物线状的雷达天线在做360度转动,捕捉着来自天空中和海面上的信息。在军事情报部门的侦听电台中,往日大量喧嚣繁杂的无线电波奇迹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隔海对峙的两支军队都不约而同地进入无线电静默。在大陆一侧的某野战机场的起飞线上,静静地停着四架银色的歼6型战斗机,飞机处于临战状态,银白色的副油箱悬挂在机腹下,机翼下乳白色热源制导的空对空导弹显得非常醒目。透过密封的有机玻璃舱盖,能看见身穿橘红色抗荷服,头戴天蓝色飞行头盔的飞行员。这是由四个王牌飞行员组成的第一攻击波,他们静静地坐在座舱里,两眼紧紧盯着跑道的前方。他们身后的停机坪上整齐地排列着近百架银光闪闪的,进入临战状态的歼击机。这是第二梯队。在离停机坪不远的指挥塔台上,皮定均和李云龙正在专心致志地下军棋。军区空军副司令充当裁判员。这次行动牵涉到不同部门和军兵种,由军区司令员亲自指挥,空军歼击机负责主攻,各有关部门配合组成临时指挥部。塔台里的参谋军官们都在紧张忙碌地工作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情报军官们在汇总着不断传来的敌情动态,作战参谋们正伏案用比例尺在地图上测算着各种数据……角屿前沿观察哨报告,金门的西村机场和沙头机场敌机起落频繁,两个小时之内,各类飞机起降二十多架次,起降频繁是平时的五倍……两艘大型运输舰在护卫舰的护航下,进入金门南侧的料罗湾港口,前沿炮指来电请示开火……

  马祖机场敌机起落频繁,上午10时,从台湾方向飞来两架HU-16型海上救护机在马祖机场上降落,一小时后,其中一架返航…李云龙的警卫员小吴提起暖瓶给正在下棋的将军们茶杯里续水,他心里挺纳闷,那边又是飞机又是舰艇,来来往往的不停,那几个叛徒这会儿没准早到台湾了,可这几位首长还在不慌不忙地下棋。正想着,见司令员哗啦一下把棋盘掀翻了,怒气冲冲地吼道:没法下啦,你们净他*的串起来作弊,老张,你是他*的什么裁判?分明是李云龙派出的特务,刚才那盘棋你们就是*作弊赢的……李云龙下军棋擅用炸弹搞行刺,第一局时他本想用两枚炸弹干掉对方的司令和军长,谁知对方用兵很老道,高级将领都躲进了行营,用两个排长做了替死鬼,报销了李云龙的两枚炸弹。于是他和当裁判的张副司令串通作弊,用地雷当做炸弹把对方的司令干掉了。按军棋规则,地雷是不能移动的,除非对方主动踩上去。可李云龙也有自己的解释,老子当手雷用。头一局皮定均没看出来,输得稀里糊涂。李云龙和张副司令在肚子里偷偷地乐。两人第二局又故伎重演,皮定均是什么人?他硬是从裁判手里把棋子抢过来,一看追着自己司令的竞是枚地雷,不禁勃然大怒。李云龙狡辩道:谁规定的地雷只能埋进土里?老子拿它当手雷用,怎么啦?皮定均怒道:妈的,老子抗战那会儿又不是没玩过地雷,沉甸甸的像个铁西瓜,你小子不是要拿它当手雷扔吗?好,老子给你我一个来,你小于不扔出十米远,老子就……话音没落,放在旁边的一台大功率对讲机中传来短促的叩击声,这是有人用手指叩击话筒发出的信号,三声一组,循环往复。三位将军猛地站起来,刚才嬉笑怒骂的表情一扫而光,面部充满了果决和冷酷,司令员的手掌像把锋利的大砍刀,向下一劈,命令道:第一攻击波,出击:起飞线上的四架歼击机同时轰鸣起来,尾部喷出强大的气流,迅速驶入跑道。叭!跑道前方升起一发红色信号弹,四架歼击机分为两组,在跑道尽头轻轻一跃,钻入云层……是日,新华社发布新闻:我空军部队今天在华东地区上空击落窜入我沿海骚扰破坏的美制蒋机一架。新闻很简短,才32个字。此次空战的情况被国防部列入高度机密,知情者甚少。不过那天晚上,参加指挥的三位将军喝光了一瓶茅台酒。酒过三巡,司令员拍着李云龙的肩膀说:你那个特种分队还算有两下子。让给我怎么样?有三天没合眼的李云龙三杯酒下肚就有些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但他心里可不糊涂,他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不给……坚决不给,你少来这套……酒桌上不谈正事……你别想趁老子喝多了就……

  趁火打劫,老子心里比谁都明白,笑话,想抢老子的梁山分队,你……你还不如把老子的老婆……抢走。张副司令也喝多了,他嘟囔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地雷就是可以当手雷用……情报部门送来一份绝密情报:现查明,击落美HU-16型海上救护机一架,吴连生等人及台湾负责接送的政工处长全部毙命。

  补充:这一事件是确实存在的。1966年1月8日深夜,福建军区守备7师船运队的一艘50吨登陆艇从马尾运送物资到霞浦,艇上成员10人,行至黄歧马祖之间海面时,莆田籍战士吴献狗等3人突然开枪打死其余7人,然后驾艇去马祖投敌。1 月9日15时35分,运载吴献狗等3人的HU-16型海上救护机从马祖起飞,解放军空军起飞进行攻击。由副大队长李纯光、副中队长胡英法驾驶歼5双击尾追;中队长沈学礼、飞行员杨才兴驾驶歼6双击拦截。15时51分,胡英法在马祖东南60公里海空发现目标,随即进入攻击,在800米至500米的距离上两次开炮,击中尾部。后李纯光又在370米到130米距离上4次开炮,高度从200米打到20米,终将其击落。

  歼6没有开炮。此次参战的飞行员受到国防部嘉奖。
  地方上的运动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处于前线的野战军倒显得风平浪静。李云龙的1号首长当得稳稳的,一时还没人敢向他军长的地位提出挑战。但李云龙的心情变得很恶劣,北京和各省都传来不少坏消息,他的不少老战友都被挂上大牌子遭到污辱性的批斗,尤其是在北京各总部、各军兵种工作的将军,相比之下在各野战军的老战友们倒还相安无事。李云龙最担心的是他的老搭档赵刚,赵刚在总参工作,听说总参闹得挺凶,虽然中央有明确规定,军队系统暂时不开展“文化大革命 ”运动。但大量的军事院校的学生已经成立了红卫兵组织,这些受过军事训练、穿着军装的半军半民的红卫兵其破坏力显然要大于一般的红卫兵。赵刚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估计凶多吉少,李云龙把电话挂到赵刚家,也总是没人接。李云龙急了,又把电话打到一个在三座门军委办公厅工作的老战友那里,那老战友压低声音告诉李云龙,老赵也出事了。
  在位于北京厂桥总参大楼的小礼堂里,赵刚正坐在台下接受批判。1965年底,总参谋长罗瑞卿被撤职逮捕后,赵刚便被算做罗瑞卿黑线上的人,也被停职做检查。

  本来在总参工作过的将军哪个不是在罗瑞卿领导下,岂能没点儿瓜葛。聪明点儿的人都及时转舵,先划清界限,再揭发一下老上级,就可以过关了。党内斗争历来如此,大家都是久经政治斗争考验,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赵刚却有自己的看法,他对这种无休止的党内斗争已经厌倦了,他看到一些同僚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纷纷落井下石,甚至搜肠刮肚地寻找材料来证实前总长的反党行为和自己的政治预见性,他感到深深的悲哀。从本质上说,赵刚还是个知识分子,大半辈子的戎马生涯,并没有消磨掉他身上的书生气,对是非曲直绝不能含糊,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多年来党内斗争的现实告诉他,从政治上陷害别人,打击异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卑鄙小人的行为在这个党内已经养成风气,这已经违反了他当初投身革命的初衷。

  难道自己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就为了进行这种无聊的倾轧?主持会议的一位领导正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赵刚,你也算老资格了,,一二。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转入八路军后就没有离开过军队,没有被俘过,历史绝对清白,打过仗,流过血,功劳苦劳都有。可你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儿?这么多总参的老同志都做了检讨,和罗瑞卿划清了界限,不是都过关了吗?你为什么就这么顽固?罗瑞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样坚持错误,党籍还要不要?职务还要不要?赵刚,你听着,你现在必须表态,不说话是不行的。”赵刚站了起来,默默地解开军装上衣的钮扣脱下军装,然后摘下军帽连同军装一起扔在桌子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既然这个党这个军队如此忠*不分,这党籍和职务不要也罢了。”赵刚话一出口,语惊四座,整个会场竟然沉默了两分钟,主持会议的那位领导还以为赵刚的神经有些不正常,在说胡话,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他用手指着赵刚,气得手直哆嗦:“赵刚,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赵刚平静地说:“好,我再说一遍,大家听好,我赵刚1932年参加革命,从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将来要做官,我痛恨国民党政府的专制和腐败,追求建立一种平等、公正,自由的社会制度。如果我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不符合我的初衷,那么这党籍和职务还有什么意义呢?同志们,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这种高级别的会议上讲话,以后恐怕没这种机会了,请同志们给我些时间说几句心里话,可以不可以?”会场上鸦雀无声,坐在台上的那位领导点点头。

  赵刚凛然说道:“同志们,近来我常常失眠,夜深人静时经常们心自问,赵刚啊,你参加革命时的那个党,那支军队现在到哪儿去了?我想起战争时期在我们这支军队中战友之间的关系,同志们,咱们都是过来人,想想吧,好不容易弄到一口吃的,战友们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多吃一点儿。打仗时,你根本不用担心负伤,因为战友们绝不会扔下你。我赵刚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曾经不止一个战友为我挡过子弹,他们牺牲了,我却活下来。

  同志们,这就是我们这支军队,这就是战争年代战友之间的生死情谊。可是这种传统现在哪儿去了呢?我们的党和军队到底是怎么了?打击陷害,落井下石,这太危险了,这会毁了我们的党和军队,同志们,大家都拍拍自己的良心想想吧,难道你们真的认为罗总长是反党分子?难道认为只有落井下石才能保住自己?你们错了,如果对这种邪恶的风气不加以制止的话,那么将来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受害者。我们正在走苏联的弯路,在这里,我不想过多地评论什么,我只想请同志们听听1936年至1938年苏联肃反运动的一些统计数字。从1919年至1935年,苏共中央先后选出31名政治局委员,他们中有20人死于政治斗争。1922年的苏共十一大是列宁最后一次参加的党的代表大会,共选出26名政治局委员,其中有17人在肃反中被处决和流放。至于苏共十七大代表和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的命运,请大家注意,苏共十七大代表共1966人,其中l108人因“反革命罪”遭到逮捕和处决。这些代表中有80 %是十月革命前或国内战争时期入党的老党员,60%是工人党员。十七大选出的139 名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中,有83人即将近三分之二被逮捕和处决。下面我再谈谈苏联红军中的肃反情况。第一批授衔的五个元帅中,有3个被处决。他们是屠哈切夫斯基、布柳赫尔和叶戈罗夫。15名集团军司令员中被处决了13名,85名军长中被处决了57名,159名师长中被处决了l10名。同志们,这些统计数字够触目惊心的了,够血淋淋的了。我要说的是,任何一个政党在其执政过程中都有可能犯错误,我们共产党也不例外,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政党的大部分成员甚至是高级干部对是非观念和理性的极端麻木,甚至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推波助澜,把自己的战友和同志往死里整,这才是最可怕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苏联的肃反中,真正值得称道的高级干部并不多。这些被处决的中央委员和将军们,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被斯大林的恐怖政策吓倒了,为了保住自己,积极地参与杀害自己同志的血腥暴行,什么正义、良知和责任感都被当作破抹布一样扔掉了。同志们,事实证明,即使想昧着良心苟活于世也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当一种极端错误的思想或是罪行刚刚在党内露头时,全体党员如果不齐心协力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时,那么最终是害人也害己,因为你在害人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大家早把正义和良知当作破抹布一样扔掉了,你还指望谁来救你呢?同志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假如今天在座的哪位,在今后的某一天,突然以莫须有的罪名被送进监狱,请想一想我今天说过的话。“赵刚说完便从容坐下,他感到一种彻底的轻松。多年来他一直过着一种谨小慎微的生活,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主要是对身外之物考虑得太多了,党籍、职务、多年的资历和家庭。有时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这种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极度的压抑感使他不得不做出选择。因为至少是现在,他还没有看到可以改变这种现状的可能性。”生存还是毁灭“那个困扰着哈姆雷特的选择,今天同样也在困扰着赵刚。在赵刚看来,答案是明确的。如果是有条件的生存,譬如失去尊严和良知,那么他宁可不要生存,而去选择毁灭。

  坐在台上的几位领导迅速地交换了眼光,会议主持者叹了口气说:“赵刚,在你进行了这样的讲演之后恐怕谁也救不了你了,你回去吧,等候处理。”会场上喧哗起来,群情激愤。有人站起来愤怒地大喊道:“枪毙这个反革命分子!”“……什么他*的老革命?肯定是国民党特务……”“打倒反革命分子赵刚……”赵刚正端着茶杯喝水,一听见这些喊声,便猛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茶杯“哗啦”一声狠狠地摔碎在地上,他轻蔑地环视着会场,目光中饱含着一种愤怒和怜悯,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会场里所有的人,包括台上的领导都被赵刚的强硬举动惊呆了,会场里竞鸦雀无声。
  当李云龙得知赵刚的遭遇时,他脸色惨白,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整整坐了一夜,仿佛灵魂出了窍。第二天早晨,他发现自己的头发竟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了,澎湃的激情消失了,心中只有冰冷的失望。

  地方上的“文革”运动不可避免地要影响到部队,部队也出现不稳定趋势。军宣传处的几个喜欢摇笔杆子的宣传干事也按捺不住了,他们串连了一些青年军官准备成立个造反组织,在部队开展大批判。事情报到李云龙那里,他二话不说,当即下令把那几个秀才抓起来,关进禁闭室。

  孙泰安担心地说:“老李,那几个家伙关两天就算了,事情不必闹大。我听说有人把你告到中央文革小组,说你是大军阀,专门破坏运动,捂着阶级斗争的盖子不让揭。”李云龙说:“军队听中央军委的,没人告诉我要听中央文革小组的。那不是个小组吗?怎么架到政治局头上去了?你别管了,有事我兜着就是了。”李云龙也感到头疼,整个前线部队在地方上狂热的政治运动影响下,也越来越不稳定。

  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求战情绪,这是部队的老传统了,一旦被一种政治热情驱动起来,最能表现自己觉悟的行动,莫过于咬破手指写请战书。战争年代里,这种方法屡试不爽,使部队一直保持高昂的士气,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这些雪片一样的请战书,内容都很空洞,那些基层的干部战士都以一种朴素的阶级感情表示,伟大的时代到来了,彻底消灭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和现代修正主义的战斗即将开始,他们决心在这次伟大的战斗中如何如何。

  最让李云龙哭笑不得的是一个年青的作战参谋递来的请战书兼战略设想。这个作战参谋提出了一个四面出击的战略构想。他认为,自从苏联变成修正主义国家之后,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中心已经南移。在当前形势下,中国已无可辩驳地成为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心脏,彻底埋葬帝国主义、现代修正主义的重担已经历史性地落在我们这一代军人的肩上,云云。战略构想是,在一个星期六的夜间,不经宣战,在北线以航空兵火力先发制人。摧毁苏联远东部队的空军基地和海军基地,切断西伯利亚的铁路动脉,装甲部队从满洲里、二连浩特等地向苏联境内实施猛烈突击,迅速合围歼灭苏军远东部队,另一支装甲部队从我国新疆的霍尔果斯、阿拉山口等边境要隘向苏联的哈萨克加盟共和国实施突击。这位年青的参谋预见到,这场中苏大决战将发生在库尔斯克地区,那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坦克大决战,会战将以歼灭苏军的重兵集团而告终,乌克兰和白俄罗斯便指日可待。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通往西欧的大门敞开了,我军即可挥师南下,扫平欧洲的资本主义国家,饮马地中海。

  南线战略,解放金、马、澎湖列岛,在台湾登陆。海军舰队出南海向东南亚出击。

  东线战略也简单,登陆日本,取得向太平洋进军的前出基地,突袭夏威夷群岛,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取得太平洋的控制权后在美国西海岸登陆,最后的一幕很激动人心……鲜艳的红旗飘扬在白宫的圆顶上。美国的劳苦大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全人类得到解放……

  李云龙看着看着,就给气乐了,他找来那个参谋,虚心讨教道:“写得不错,我准备上报中央军委,但有一事不明,你准备用什么跨越台湾海峡和太平洋?用肋板吗?”那参谋喜形于色,挺胸昂头地说:“报告首长,有木帆船就行,当年我军横渡长江、解放海南岛时用的都是木帆船,我军装备是差些,但有毛泽东思想的精神原子弹,有全世界被压迫人民的支持,我们一定会胜利……”李云龙耐用着性子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我明白是咋回事了,你是吃饱饭没事撑的,从明天起司令部大楼里地面由你打扫,一遍不行,要从一楼到四楼扫三遍,你不是撑得慌吗?

  你不是要解放全人类去吗?好!就先从扫地开始。“一个军务参谋进来报告:”1号,特种分队梁军求见,您看李云龙一挥手说:“当然见,让他进来。”梁军是特种分队一中队的队长,是分队组建时从某军区抽调来的干部,参加过特种分队历次重大行动,是个身怀绝技、军事素质极佳的军官。他是产业工人出身,按理说属于根红苗正的干部,政审方面没什么问题。但最近他家乡的一个造反组织给部队发了函,揭发他的一个叔叔曾在国民党军队伍中当过兵,被定为历史反革命。这就麻烦了,家族里有个反革命,任你是什么红五类出身都不能在部队干了,虽说党的政策是“ 有成分论”但不惟成分论,重在政治上的表现。说是这么说,这不过是对因出身不好被打入另册的人一种安抚罢了。各级党委的组织部、干部部门的负责人们都有一条内部掌握的原则,出身不好的人绝不可升学、参军、入党、提干。在军队中,这条原则执行得更不含糊,甚至有些特殊军种譬如空军飞行员、警卫首都的卫戍部队,都需要上查五代、旁查五服之内,哪怕是你二大爷的小舅子的表叔曾在国民党军队伍里当过半年伙夫,也是一句话,政审不合格。梁军有个历史反革命亲戚,军区干部部来了通知,立即让梁军转业,李云龙交涉了几次都有没用。

  梁军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衣,没戴领章帽徽。他是来向军长告别的,他感谢军长的知遇之恩,也知道军长为他的事已经尽力了,他不想抱怨什么,这就是命,你能怨谁?他只是心里有些难过,他已经习惯做个职业军人了,离开军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儿什么。

  梁军望着军长说:“1号,我向您告别了。说实话,我真舍不得离开部队,这是我的家呀。可是……没办法,这是我的命,我认啦。1号,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他的眼圈红了。

  李云龙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表情复杂地拍着梁军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有愧,特种分队的队员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宝贝。当年是李云龙把这些生龙活虎的战士从四面八方调来,但现在,他竞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战士,他本想劝慰几句。话没出口又觉得是废话。突然,一个念头如电石火花般摹然闪过脑际,娘的,什么是特种兵?一条小小的政审规定就难倒特种兵?那还叫什么特种兵?

  李云龙突然露出了笑容,他意味深长地说:“照理说,就你受过的训练,本不该把你送到地方上去,弄不好就会生出乱子。唉,一个受过特种训练的军人一旦摆脱了军纪的束缚,就很有可能对社会构成危害,一旦危害社会,谁能管得了你呢?

  公安局的警察恐伯不行,十来个人也未必能制服你,要是地方上管不了你,那还得军队来管。这样吧,你的转业手续先不要办,回家先看看,联系一下工作,等有了单位接收你,再回来办手续,记住,到了地方上要好好干,可不许惹事哟。“梁军的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猛地脚跟一碰,挺胸道:”1号,梁军无论走到哪里,都绝不会给首长丢脸,您的临别赠言我记住了。“李云龙微微一笑,眨眨眼睛说:”我好像没说什么呀?好吧,准备出发,军队不养老,早晚都得走,不定哪天,我也会脱了军装回老家种地去。“明亮的星光,似乎搀上了露水,变得湿润柔和,夜空青碧犹如一片海,断断续续的白色碎云,幻化出一道道隐隐约约的河川,飘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李云龙和田雨站在露台上,仰望着夜空,李云龙通过北斗星的勺柄找到那颗明亮的北极星。那是正北方向,北京就在那个方向。李云龙默默地吸着烟,显得心事重重。田雨突然落下泪来,她擦着眼泪自语道:”赵刚和冯楠现在在哪儿,为什么连个信也没有?“遥远的天幕中,浩我的银河里,一颗流星候然划破夜空,消逝在宇宙深处,紧接着又是一颗……李云龙心里一动,他猛地扔掉烟蒂,怔怔地望着流星消逝的地方,他感到一种不祥的预兆。

  此时,在北京西郊的一所军事机关的将军楼里,赵刚和冯楠正相拥而坐。赵刚的脸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他的嘴唇上有一道可怕的裂伤,露出残缺的牙齿。

  在白天的批斗会上,赵刚被揪到台上喝令跪在地上,他倔强地直挺挺地站着,连腰也不肯弯,被几个造反派成员死死地按跪在地上,他又挣扎着站起来,参加批斗的人们大怒,因为这样死硬的反革命分子还很少见,他们一边高呼着口号: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一边冲上去把赵刚打倒在台上,谁知一顿拳打脚踢后,赵刚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造反派们气疯了,他们又冲上来一顿毒打,如此这般,反复多次,最后批斗会的主持人见影响太坏,便宣布暂时散会。赵刚硬是坚持一步步走回家,进门后才颓然倒下。

  冯楠用温水浸湿手巾,给丈夫轻轻擦拭着,嘴里安慰着:“老赵,忍一会儿,我再给你上药。”赵刚笑笑,用手拍拍肚子说:“这点儿伤算什么?我这肚子上中过一发9毫米口径的子弹,五脏六腑都打烂了,这条命本来就是拣来的,又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赚了嘛。”冯楠轻轻*在丈夫身上说:“歇一会儿再上路,好吗?

  “”孩子们安排好了吗?“”放心吧,我早安排好了。李云龙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孩子们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呀,在军队这么多年,过命交情的老战友,只有李云龙一个。真怪,一个大学生和一个粗鲁的军人结成生死交情。“”战争是最好的粘合剂,我和老李的交情也是吵出来的。三八年我刚调到独立团当政委,那天老李正盘腿坐在炕上喝酒,见了我二话不说就递过了酒瓶子,我说谢谢,我不会喝。老李阴着脸哼了一声,说不会喝你到独立团干吗来了?我当时也不高兴了,回了他一句,独立团是打仗的,又不是收酒囊饭袋的。这家伙当时就被噎住了。我看出来了,他是个顺毛驴,在这个团里称王称霸惯了,听说前几任政委就因为和他搞不到一起去,被他挤走的。刚到独立团时,我的工作开展得很难,老李也打定主意想挤走我,那时我对他印象也不好,觉得这人毛病挺多,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团长呢?他的特点是见了上级就发牢骚,明明已经执行了命令,还要唠叨几句,好像不发牢骚就亏了似的。对下级就更不像话了,张嘴就骂人,粗话连篇,有时还动手打人。可奇怪的是,这家伙在团里的威信还很高,全团的干部战士都很尊敬他,甚至是崇拜他。当时我想,这人恐怕还是有些独到之处的。后来,我参加了独立团的几次战斗才明白,老李打起仗来真有点儿鬼才,点子多,善于逆向思维,从不墨守成规。“一提到李云龙,满脸伤痕的赵刚立刻神采飞扬:”我和老李的性格相去甚远,他是个典型的现实主义者,而我却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两种类型的人一旦相遇,碰撞是免不了的。

  老李这个人极务实,他嘲笑理论,一概斥之为‘大道理‘或‘狗皮膏药‘。而我那时书生气十足,偏偏爱搬弄理论。“”我猜,后来你们成了好朋友,主要还是因为你也现实起来,再不搬弄理论了。“冯楠问道。。”是呀,战争的环境太严酷了,理想主义应付不了这种残酷的现实。坦率地说,当时的独立团没有我赵刚一样能打胜仗,要是没有李云龙,独立团在晋西北那种严酷的环境里连一个月也生存不下来。

  关于这一点,我对老李心服口服,在如何做一个真正的军人方面,我承认他是我的老师。“冯楠依便着赵刚道:”我看,你们俩都是悲剧人物。赵刚,你恐怕至死都是个理想主义者,你参加革命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准备为了某种理想而献身,当现实违反了你的初衷时,你便有了一种破灭感。因为你无力阻止现实的发展,那种无奈和痛苦是很深刻的,如果带着这种痛苦活着,你会感到生命变得毫无意义。“ 赵刚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光注视着冯楠,嘴里叹道:”咱们生活了十几年,你在我面前始终扮演一个温柔妻子的角色,几乎使忽略了你的另一面,难道你要到最后时刻才亮出你的剑锋?真可谓后发制人呀……

  冯楠露出凄楚的笑容道:“性格即命运。我没有能力改变你,惟一能做到的是,始终伴陪你直至死亡。”赵刚痛苦地流下眼泪:“你这样做毫无意义,这是有意让我的良心负债,为什么不给我一些自由的空间?给我一些选择的权力?”“赵刚,你知道俄国的十二月党人吗?”“当然知道,那也是一群充满理想主义的革命者。”“我在想俄国的十二月党人,在想他们的妻子,那可真是一群高贵的女性。十二月党人起义失败后,被沙皇流放到西伯利亚,他们的妻子面临着两种选择,要么和丈夫断绝关系,继续留在彼得当贵族。要么被剥夺贵族身份,伴陪他们的丈夫去西伯利亚服苦役。这些高贵的、柔弱的女性表现出极大的勇气,毅然选择了者。陀思妥也夫斯基都感动得流泪了,他说:她们抛弃了一切贵族身份、财富、社交和家人,为了崇高的道德义举,为了争取自由而牲了一切。无辜的她们在漫长的二十五年里,经受了她们‘罪犯丈夫‘所经受的一切……你看,一百多年过去了,在人们心中,那些英勇的十二月党人反而不如他们妻子的历史形象完美。十二月党人的妻子,成了一个群体,成了一种英雄主义的象征,历史也牢牢地记住了这些伟大的女性。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假如没有了你,我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思想的孤独和对你的怀念同样也会杀死我,还记得吗?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那时我就想,感谢上苍,这个男人是上苍恩赐于我的。”赵刚轻轻搂住妻子,环视着客厅,被抄家后,客厅里已面目全非,藏书被撕成一堆堆的废纸,赵刚穿着礼服,佩着少将军衔的大照片上被打了红色的*。赵刚轻轻笑了:“人生真像场梦啊……”“告诉我,当年你投笔从戎,投身一场革命,几十年的征杀,落得如此结局,你后悔吗?

  “冯楠问。

  “不后悔,我尽了一个中国人的本分,当时民族危亡,强敌压境,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可能置身于事外。在侵略者面前,我们没给中国军人丢脸。至于那场推翻国民党统治的战争,我为能参加那场战争而感到自豪。那是一个独裁的、不得人心、腐透顶的政府,那个政府不垮台,天理难容。我这一生参加了两场战争,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没什么可后悔的。我只是感到痛心,我想起那些为了建立这个政权牺牲的战友,想起他们心里就受不了。从三八年我进入八路军直到四九年建国这11年里,我换过的警卫员就有13个,他们都是死在我眼前,大部分是为了掩护我才牺牲的,直到今天,我一闭上眼睛,那些生龙活虎的面孔就出现在我脑子里,我能准确地叫出他们的名字,清楚地记得他们牺牲的顺序和地点。淮海战役时,牺牲的那些战士何止成干上万。那些刚从火线上抬下来,蒙着白布的尸体在田野里摆得一片一片的,数都数不过来,我亲眼看见一个伤员在担架上拼命挣扎哭喊,放下我,我要回去,我们全连都牺牲了,我要去报仇哇。担架旁的一个老人哭着催促担架员,快,快,这孩子快不行了,快点儿啊,孩子你等等,快到医院了,你不能这就死呀。

  当时呀,我已经是纵队副政委了,应该在下级面前保持点形象了,可我当时……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这些为了理念而捐躯的人们,他们本以为通过自己的牺牲能换来一个自由公正的社会,可他们的希望实现了吗?“说到这里,赵刚不禁泪流满面,他使劲擦去眼泪道:”我想起田先生,十年前,就是在这座房子里,我和田先生做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现在想起来,田先生真是个少见的智者,他的眼光真能透过重重的迷雾看到未来。他在十年前就担心我们的民族会出现一场浩劫,现在还真不幸被他言中了。我明白了,革命也许是个中性词。它可以引导人们走向光明,也可以以革命的名义制造人间灾难。革命必须符合普遍的道德准则即人道的原则,如果对个体生命漠视或无动于衷,甚至无端制造流血和死亡,所谓革命无论打着怎样好看的旗帜,其性质都是可疑的。我现在终于理解丁当年高尔基的大声疾呼:在这些普遍兽性化的日子,让大家变得更人道一些吧……如果拒绝人性,没有爱与同情,是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革命者的。冯楠,我没有能力阻止灾难的蔓延,但我有能力捍卫自己的尊严、没有了尊严我宁可选择死亡。“冯楠注视着赵刚说:”我对你们共产党人最初的印象是解放军进上海的时候,成千上万的战士都露宿街头,连我家的门洞里都躺满了,真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啊。我早晨出门没看见地上躺着的战士,差点被绊倒,一个年青的团长向我立正敬礼,一个劲儿地道歉,感动得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真是人民的子弟兵啊。那个团长顶多二十七八岁,英俊潇洒,口才真好,好像受过良好的教育,对待女士很有点绅士的派头。

  那时我想,共产党里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啊。能经过二十多年的武装斗争,由弱变强,领导人民推翻国民党的政府,这样一场伟大的革命,没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参与是不可能的。特别是遇见你以后,我更加深了这种印象。我丈夫这样优秀的人都是共产党员,这个党执政还会犯错误吗?那时真幼稚。其实任何一个政党都有可能犯错误,以我一个党外人土的眼光看,这个政党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自觉地进行了一场素质逆淘汰。渐渐地把党内富于正义感的、敢于抵抗邪恶势力的、置生死于不顾为民请命的优秀人物都淘汰掉了,这样,灾难就不可避免了。我说得对吗?“”对了一半,优秀人物还有的是,而且是在不断站出来。至少,我相信李云龙就是一个。

  他是条硬汉子,比我有勇气。“赵刚挺直身子,不料碰了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冯楠心疼地扶住丈夫:“别动,静静地坐着,休息一会儿。”赵刚合着眼,仿佛已经睡了过去……一缕思绪搀杂着淡淡的忧伤将他带回了当年的延安“抗大”,他曾在那里学习过,他忘不了那陕北的黄土高原,那纵横起伏的山细就像在一妻间被凝固的波浪,缺少植被而贫瘠的坡地,瘦骨鳞响的老牛拖着古老的木犁。似乎是从天外传来的高亢苍凉的信天游调子:羊肚肚手巾哟,三道道蓝,咱们见个面容易,拉话话难。……

  看不见那山上哟,看不见人,我泪个蛋蛋抛在那沙篙篙里。

  安塞的腰鼓在震天轰响,漫天黄尘中白羊肚手巾在点点跳跃,绥德的精壮后生,米脂的俊闺女,硝烟中的《黄河大合唱》,刀枪铿锵的《大刀进行曲》……千里淮海大平原,几十万野战军官兵高唱着:追上去,追上去,不让敌人喘气,不让敌人跑掉……陇海线两侧,数十万大军卷起两股狂潮,扬起漫天尘土,呼啦啦地南北呼应,昼夜兼程,席卷而去。强悍的黄百韬兵团顷刻间灰飞烟灭……

  节日的礼花,五彩缤纷,阅兵式上炮车磷磷,飞机呼啸,坦克纵队隆隆碾过,观礼台上,无数颗金色的将星在秋日的阳光下焰焰生辉……

  此生足矣啊,大风卷海,波澜纵横,登舟者引为壮观,生死之大波澜何独不引为壮乎?硝烟战火,百战搏杀,胜利之喜悦,亡友之哀痛,横眉冷对强敌,温柔乡中风光旖旎,欢乐与痛苦交织,青春、友谊和爱情相伴……此生夫复何求?…

  赵刚睁开眼,两眼炯炯有光,他拍拍冯楠的后背,轻轻说道:“喂:十二月党人该上路了,黎明可是上路的好时候。”冯楠此时已泪飞如雨,她猛地抱住赵刚痛哭道:“赵刚啊,我害怕,这是我的一块心病,我只怕当咱们的肉体消失后,灵魂也会飘散,没有了你,我太孤独了。”赵刚微笑道:“你放心,我会紧紧地抓住你,想跑都跑不掉。”冯楠擦去眼泪,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真的?你可要说算数,让我放心啊。”她轻轻扶起赵刚说:“走好,我亲爱的十二月党人,咱们就要去风雪茫茫的西伯利亚了……”
  走出火车站的检票口,梁军伸了个懒腰,两只眼睛像雷达一样扫描了180度,他马上发现了目标,车站广场的西侧有几个青年正倚着栏杆抽着烟,无所事事的盯着过往的姑娘。
  梁军一眼就看出,这几个小子恐伯不是什么安分之辈。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国防绿军装,一副标准的复员军人模样。梁军知道这身绿军装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很诱人的,这种制式军服因是1966定型生产并装备部队,被称为“66”式军服,老百姓俗称为“国防绿”。是当时最时髦的服装,任你花多少钱也买不到。这身军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表明你或你的家人曾在军队工作或和军队有某种联系。因此,这身式样很鳖脚的军装也成了惹祸的根源,因为抢军装惹出不少人命官司。

  梁军走过去,装出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用山东话向那几个小子问路。他发现这几个小子先是盯着他的军装,然后互相交换了眼光,便喜形于色了。一个剃着光头的家伙搭汕道:“这位老兄是刚复员吧?当的啥兵呀?”梁军回答:“先是在炊事班做饭,后来又让俺去喂猪,猪长大了杀掉吃啦,就没俺啥事了。这不,复员啦。

  “那几个家伙哄笑起来。光头说:”俺只听说过有军马、军犬,才听说有军猪。噢,你是猪兵。行啦,咱们今天也学学雷锋做好事,给猪兵同志带带路咋样?“”没问题,别让人家迷路呀。“几个小子响应道。

  梁军忙不迭地道谢,憨头憨脑地只管跟人家往僻静处走。他心里挺可怜这几个毛头小子为身破军装就要吃苦头了,要是老子心情好,这身军装送给他们又何妨?

  可今天不行,老子要演点儿节目,只好拿你们当道具啦,谁让你小子不长眼?他心虚地四处看看,停住脚步问:“我说几位老弟,不对吧?咋越走越僻静啊?”那几个家伙都不怀好意地笑了:“明说吧,我们弟兄几个想借这身军装穿穿,快脱吧,裤子里总不会没穿裤钗吧?”梁军挺直了身子,脸上的憨气傻气一扫而光。他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冷冷一笑说:“哦,想打劫?五个人是不是少了点儿?”对方不太喜欢废话,他们手里出现了锋利的三棱刮刀,传来一句不耐烦的斥喝:“咋这么多废话?快点儿!”梁军拉下了脸很不高兴地说:“操,五个对一个还抄家伙,怎么他*的这么不要脸?给我把家伙收起来,不然老子要打你个满地找牙。”为首的光头感到很诧异:“唉?这小于的嘴咋这么欠呢?得给你放放血啦……,‘话音没落梁军的右腿已经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穿着皮鞋的脚尖准确地踢中光头的鼻梁,这一脚力道大得惊人,光头在一刹那觉得自己鼻子被一柄十八磅大铁锤击中了似的,身子便轻飘飘地斜飞出去。梁军一招得手便不让人,他身形一晃,啪啪几声闷响,余下的四个人全放倒了,几把刮刀都变戏法似的到了他的手里。他轻松地把几把刮刀像撅筷子似的叭叭撅断,一扬手来个天女散花。

  在派出所里,值班警察感到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赤手空拳的人能把五个带刀的人伤得这么惨。五个人全是重伤,那个光头的鼻梁骨被击得粉碎,碎骨伤及了运动神经,再多使一成力就完了。警察很为难,照理说这属于正当防卫,可一看那几位的伤势,警察又得出防卫过当的结论,应该承担刑事责任。问题是,现在是 “文革”期间,以前的法律已经不作数了,再说,公检法也失去了往日的执法权力。

  乖乖,这个刚复员的特种兵也太可伯了,就这么几下子就把人弄得这么惨,他要是不走正道入了犯罪团伙,就该当警察的倒霉了。不行,还是给他原部队领导打个电话吧,部队领导总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你训练出一个职业杀手就得把他看住,不能这样放手不管往地方上赶,这不是成心拆地方政府的台嘛。

  李云龙接到干部部的电话时也认为地方政府批评得对:“是呀,是呀,咱们应该接受地方上同志们的批评,把特种分队的人往地方上送这确实不妥,这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特种分队的这些混小子,我看只有军队才管得了。好吧,派人把梁军押回来,先关他半个月禁闭,转业手续不是还没办吗?不给他办,想走?没那么容易。娘的,把人伤成那样,还没王法啦?”李云龙正在主持一个会议,突然接到妻子田雨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地说:“老李,快回家,出大事了……快回来!”李云龙的心猛地一沉,他来不及多问,匆匆宣布散会,带上警卫员小吴窜上车就往家奔。在路上,他还在心里嘀咕,出什么大事了?这年头咋就没好事呢?

  院子里很静。推开屋门,就听见低沉的哭声,一个年龄有十四五岁的男孩,一见李云龙便放下饼干扑过来,哇的一声哭出来,旁边的两个年龄小一些的男孩和一个女孩也跟着跪下来抱住李云龙的腿放声大哭:“李伯伯,救救我们……”孩子们哭得说不出话来。李云龙看看妻子,见田雨也在痛哭。她抽泣着告诉李云龙:“赵刚和冯楠都,都没了,不知是不是他杀,这是他们的四个孩子,从北京投奔咱们来了……”李云龙像突然遭到雷击,脸色变得惨白,他身子晃晃便颓然倒在沙发上,警卫员小吴吓得抱住他连声喊:“首长,首长。你怎么了?”李云龙斜*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小吴情急之下抓起电话要叫医生,见李云龙无力地摆摆手…

  …他紧闭的眼睛里渗出了两滴黄豆粒大的泪珠,转眼之间,泪水就成串地滚落下来。

  他在痛哭,但听不见一点儿哭声,田雨惊慌地摇晃着他,连声喊道:“老李,你要哭就哭出声来,千万别憋着……”

  此时,李云龙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赵刚迎面向他走来,还是当年那身灰色的八路军军装,绑腿打得很利索,清瘦白哲的脸上充满了微笑,黑黑的眼睛里闪动着智慧的光芒。李云龙怒吼道:“老赵,你昨成了吞种?咱独立团啥时候让人打垮过?日本鬼子都打不垮咱们,你咋自己把自己打垮啦?你别走,咱独立团不能没政委……”赵刚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老李,你不懂,死亡也是一种抗争,一个有尊严的生命才有存在的价值,失去了尊严,生命难道还有意义吗?

  “李云龙哭了:”好兄弟,你别走,求你啦,你走了我一个人怪孤单的,这么多老战友都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啥意思……“赵刚的声音传来:”还记得陈老总的那句诗吗?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咱们按老规矩,政委先打前站,团长早晚去报到。到那边,咱们拉起队伍,还是一个独立团……“赵刚的身影候然而逝,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空,繁星万点纷纷飘落。当年晋西北的山山水水都瞬间出现在眼前,田野、村庄、山川、河流都呈现出悲壮苍凉的色彩,这些景物从深远的苍茫中飘然而来,又向深远的苍茫中飘然而去……

  李云龙像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脸上已无半点儿泪痕,他看看老战友的几个儿女,张开双臂把孩子们拢在胸前,爱怜地摸摸这个,拍拍那个,一种少见的温情从他心底泛起。田雨惊讶地看着丈夫,这是李云龙吗?自从和他结婚以来,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慈祥可亲,田雨再次发现她对丈夫了解的还是很不够。

  李云龙一改平时的大嗓门,似乎是怕惊吓了怀里的孩子们,他用柔和的声音轻轻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孩子,这里是你们的家。老婆呀,咱们那两个小子都多大啦?这事交给你了,按年龄大小论资排辈,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妹妹总得有个名分。好家伙,我李云龙上辈子肯定是积了德,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儿女,半个步兵班呀,兵强马壮的。小吴,去告诉营房部送几张双层床来,把楼上房间收拾一下分男女宿舍,你负责监督内务卫生,一切按野战军的规矩,被子叠得要见棱角,毛巾要……”田雨不满地打断他的话:“这不是军营,你怎么拿孩子们当士兵要求?”

  李云龙说:“早晚都是兵,这里就算新兵连吧。

  “那天晚上,李云龙忙着指挥几个战士搬动家具,腾空屋子,把几张双层铁床支好,铺上被褥,眼看着孩子们睡下。只有田雨发现他的状态很不正常,他的脸色变得灰白,走路时步履跟舱,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孩子们睡下后,他对田雨只说了句:”你也睡吧。“然后梦游般地走进自己的卧室,把门关得死死的。田雨心里很紧张,结婚十几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丈夫如此失态,这个铮铮铁骨的男人,他的精神像是突然垮了,变得极度衰弱。田雨把自己房间的门敞开,时时注意着隔壁的动静。

  李云龙拉开写字台的抽屉,找出一本影集,他翻开影集,看着他和赵刚的几张合影照。

  最早的一张好像是1941年照的,他记得那是一个《晋绥日报》记者到独立团采访时照的,当时情况很紧急,部队正要转移,照片上两人都牵着马,穿着破破烂烂的灰布军装,显得窝里窝囊,腰间皮带上插着张开机头的驳壳枪,连保险都没关,两人的表情都很冷峻,没有一丝笑容。从这张照片上可以看出当时形势的严峻。还有一张是50年代在北京赵刚家的楼前照的,两人站在草坪上,穿着笔挺的将军礼服,佩少将军衔,胸前的勋章程亮,两人的脸上如休春风,笑得很开心……

  他的目光渐渐模糊了,眼前似乎升起一片迷蒙的白雾,泪水不停地滚落下来,他狠狠地用袖子撩去眼泪,这没用,新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涌出眼眶,他的手脚在剧烈地颤抖,心脏在一阵阵抽搐,似乎在渐渐裂开,涌出了滚烫的鲜血,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像是被压上重物,想扯开嗓子吼上几句,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

  他狠狠地咬住一块毛巾,忍不住呜咽起来,他绝望地向空中抓了一把,似乎想抓住老战友逝去的灵魂……这现实实在太残酷了,几十年的血与火中建立的生死情谊啊,就这么一下子,人就没了,没倒在敌人的枪下,赵刚却自己杀死了自己,那些逼死他的人,竟然都是他的战友!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使他终于号啕起来,他边哭边小声数落着赵刚:“老赵、老赵呀,你不够意思呀……你不够朋友,就是有天大的难处,你也该找我商量一下啊,你我兄弟一场……你这是信不过我呀,我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让你走这一步啊……老赵啊,你不够朋友,就这么一甩手就走啦……”他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赵刚啊,你别走呀,我求求你啦,你他娘的知道不知道?

  我这里疼啊,疼死我啦……“他发了疯似的扯开衣服,在自己赤裸的胸膛上撕挠着,捶打着:”……几十年的交情啊,你就不管我啦?几十年的流血拼命啊,就他娘的落个这下场?我操他娘的,这叫什么‘文化大革命‘啊?这是作孽啊,伤天害理啊 ……共产党出*臣啦,老子不干啦,老子回家种地去……我操你个姥姥,老子要毙了那帮*臣……“”砰!‘‘的一声,卧室门被小吴狠命撞开,小吴和田雨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抱住李云龙,他视而不见,目光散乱迷离,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他挣扎着、咆哮着,用拳头向写字台桌面上狠命地砸,桌面上的玻璃板在他的重拳下被砸得粉碎,手上全是鲜血……小吴拼命抱着他的手臂,流着眼泪哀求道:“首长、首长,您小声点儿……”“去你娘的……”丧失理智的李云龙一拳把小吴打出两米远,仰面摔倒。他从抽屉拿出手枪“咔嚓”顶上子弹猛地站起来,他两眼血红,声震屋宇地大吼道:“赵刚,你告诉我,是哪个狗娘养的害死了你?告诉我,我要给你报仇……”小吴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得不使用擒拿动作枪下李云龙正在挥舞的手枪,李云龙颓然坐下,发出一声长长的、惨痛的哀嚎,犹如受伤的野兽。

  田雨泪流满面地抱着丈夫,她分明感到,李云龙心中的那座精神殿堂在崩溃
  1967年,“文化大革命”运动进入了第二个年头,这是个多事之秋,巨大的灾难降临在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上。谁也闹不清是哪座城市最先进入了战争状态的。
  自从1月份上海造反派夺了中共上海市委的权,得到中央文革小组的首肯,被赞为 “一月风暴”,中共机关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大加赞赏后,全国各大城市纷纷响应,夺权之风顿成燎原之势,派系林立的造反组织面对权力再分配的巨大利益,纷纷火并,大规模的武斗开始升级,战火开始在中国广衰的国土上蔓延开来。

  4月,广西告急。南宁、桂林等城市爆发激烈的战斗,双方动用重型火炮和坦克把城市打得几成废墟,死亡数干人,伤者不计其数。贯穿广西境内的邕江里浮满尸体,江水将大批浮尸冲进珠江三角洲,直至港澳地区的海面上。港澳报纸连连惊呼,全世界为之动容……

  出现在西南城市成都和重庆的战争,其现代化程度更高。那里有很多国防工厂,而这些军火工厂的工人又大部分是从军队复员的前军人,这些精通各种武器和战术的造反派们把这个城市的战争进行得有声有色,威武雄壮。激烈的战斗甚至刺激了军事科研的进程,一些在和平环境下科研人员绞尽脑汁也设计不出来的新式武器竞在实战中被设计出来并投入使用……

  华北告急。石家庄,保定战火纷纷……

  中原告急……

  东北、西北到处枪炮齐鸣……

  中国境内的战火,震惊了全球。

  在太空轨道上,苏美等军事大国的侦察卫星正紧张注视着这片陷于战火的国土。

  中苏、中蒙连绵数千里的边境线上,苏军几十个精锐的装甲师,摩托化步兵师枕戈待旦,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设在菲律宾、冲绳、关岛等地的美国海空基地也进入一级战备,数艘航空母舰组成的特混舰队进入台湾海峡,北部湾等海域游弋,满载核弹或常规炸弹的“B——52”战略轰炸机群排列在机场的起飞线上,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在遥远的欧洲,正处于冷战中的华约和北约这两大军事集团,都暂时忘却了柏林墙两侧剑拔弩张的军事对峙,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东方……

  与中国接壤或邻近的西亚、东南亚国家,惶惶不可终日,担心有一天,中国内战的战火会打着“输出革命”的旗号越过国境线。在莫斯科的红场上,一些中国留学生高举着红旗和毛泽东像正在愤怒地声讨苏联现代修正主义,声称要在列宁的故乡重新燃起“十月革命”的烈火,“阿芙乐尔”巡洋舰的炮弹这回要射向克里姆林宫了。不过,留学生们的狂热,还没来得及释放出来,就被凶悍的苏联警察们的棍棒扼杀在萌芽中……

  李云龙的脑袋近来总是昏沉沉的,他被这一幕幕突变的形势弄得焦头烂额。先是政委孙泰安被调到另一个省“支左”去了,两人搭档了十来年,一直处得很融洽。

  孙泰安是个好脾气的人,对人很宽容,资格老但工作能力较平庸。他没有野心,喜欢随遇而安,除了胆小些,没什么大毛病。李云龙挺舍不得他走。

  他所在的城市和全国所有城市一样,也进入了战争状态。这个城市的两大造反组织“红革联”和“并冈山兵团”形同水火,两派的代表走马灯似的轮流来司令部游说,要求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李云龙心说,我哪知道你们谁是左派谁是右派?

  我看,都是这两年粮食多了,吃饱撑的。六O年那会儿你们咋不闹腾呢?他被造反派们闹烦了,干脆称病躲进医院。由新调来的政委马天生暂时主持工作。

  比起李云龙这类从红军时代就当上主力团团长的将军来,马政委的资历就不值一提了,他1943年在苏北参加了新四军的游击队,以他的中学学历在文盲众多的游击队里可称得上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了。这样的宝贝自然要保护起来,干些能发挥特长的工作,他从文书干起,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像样的战斗。到1955年部队授衔,李云龙和丁伟等人在南京军事学院发牢骚嫌肩章上一颗将星太少时,而马天生则望着自己肩上的两杠一星感到心满意足。1943年入伍,没什么战功,十二年就干到副团级少校,他知足了。

  令李云龙百思不解的是,这个1955年的少校,凭什么又在十二年之内爬到正军级的位子上的?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很有些戏剧性。

  那天郑秘书向李云龙建议说:“新来的马政委已经搬进老政委孙泰安住过的那座小楼了,还没有正式上班。1号,您是不是去做一下礼节性拜访?”李云龙不置可否,却提出了一个另外的问题:“这个马政委在军里排几号呀?”“当然是2号。

  “”这不就得啦?你没忘了我是几号吧?“郑波被噎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天晚上,政委马天生主动上门拜访李云龙。

  两人握了手,先是寒喧了几句。李云龙吩咐郑秘书倒茶,然后先坐下了。用手拍拍沙发道:“坐嘛,不要拘束,随便点儿。”马天生很有涵养地笑笑,坐下了。

  “马政委很年轻呀,哪年参加工作的呀?”“1943年入伍,今年45岁。”“嗬,年轻有为呀,1943年……我在干啥呢?哦,想起来了,带着我那独立团在晋西北已经打出一块不小的地盘了,说是一个团,其实兵员有六干多,快赶上当时的一个师啦,那时抗战快胜利了嘛。”“是啊,李军长是老资格了,我来之前听干部部的同志介绍过,我要好好向老同志学习呀。”“哟,学习不敢当,互相学习吧,其实老同志有什么?不过就是参加革命时间早点儿,工作经验丰富点儿,仗打得多一点儿,没什么嘛,咱们这个队伍一直有这个传统,老同志嘛,多担点儿责任,给年轻的同志多把把关,把自己的经验多传授一些,仅此而已。”“感谢李军长对我工作的支持。”“你不要怕,大胆工作,工作上有啥困难,就只管来找我,这个单位师团一级的干部都是我在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带过的兵,人头熟,也比较听话。”在一旁倒茶的郑波也听出来了,马政委的谦虚话被军长毫不客气地接收了。

  “马政委一直是搞政工的?”“是的,调来之前我在××军××师任政治部主任。

  “”哦,连升三级,你们搞政工的如今吃香啊,我们这些搞军事的老家伙也该考虑考虑让位啦,仗没得打了,用处也不大啦,总得给年轻的同志创造点儿条件嘛。“”李军长,我刚来,对本市‘文革‘运动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您是不是给我简单介绍一下?以便我开展工作。“”这很简单,就像报纸上说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还有,‘阶级敌人一天天在烂下去,我们在一天天好起来‘,就是这样。

  “”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些?“”具体可就不好说了,本市造反派分为两大组织,天天吵来吵去都像乌眼鸡似的,都自称左派,要求军队支持。我说,好,都是左派,我都支持。这也不行,说我和稀泥,搞折衷主义,没有原则。那就没办法了,我想还是让他们自己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再说吧。“马天生微微一怔,觉得这位军长的话有些刺耳,怎么能这么说呢?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亲自发动的,是关系到党和国家千秋万代永不变色的大是大非问题。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左中右之分,就必然会有两条路线的斗争。马天生的逻辑思维是很清晰的,既然群众分为两派,那么肯定应该是左派和右派之分,要都是左派就没有必要对抗了。解放军支持左派,这是中央的战略部署。而这位李军长的情绪却很成问题。

  马天生是个有丰富经验的政治工作者,在情况不明时,他决不会发表自己的观点,今天一点儿小小的“火力侦察”,就发现了不小的问题。

  “李军长,我先告辞了,希望咱们今后合作愉快。”“那就不留你了,郑秘书,替我送送。”马天生走出门时还琢磨,他好像刚刚被一个首长接见过,心里一时找不到正军级干部应有的感觉了,他明显感到,这个李军长不是个好共事的人,此人太傲慢,简直是目中无人,此外,他隐隐约约感到,此人权有可能是那个司令部的人。

  其实马天生也未必就看得起李云龙,他认为自己从军二十多年爬到正军级,这是有原因的,除了有些老首长提携,主要还是*自己的才干。马天生在南京政治学院学习时,他的学习成绩很好,读了大量的书,尤其是对马列经典著作的研究有相当深的造诣,厚厚的一本《资本论》快让他翻烂了,在当时的部队政工干部中,像马天生这样随口就能引用马列经典的干部确实极少,平心而论,就理论水平而言,马政委一开口,像李云龙这样的老粗,只有乖乖听着的份。马天生人品并不坏,当过学雷锋标兵和学习《毛著》积极分子,他也曾像雷锋那样雨夜背着老大娘走十几里地,周围的战友们谁家有了点儿困难,马天生知道后会毫不犹豫地解囊相助。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是很真诚的,丝毫没有沽名钓誉的意思。对于上级的指示他从来都是坚决执行的。雷锋同志那句座右铭:对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敌人要像严冬一样冷酷无情。这也是马天生最为推崇的并身体力行去做的。问题是,这年月,同志和敌人的概念是很模糊的,角色也经常发生错位,经常有这种现象:上午还是同志,下午就成了敌人。解决起这类问题,马天生是毫不含糊的,上午给他“春天的温暖”。下午就给他“冬天的冷酷”。马天生在组织部门找他谈调动工作时,就多了个心眼儿,他要弄清楚这个将要与他共事的军长的资历、战功和背景。好在摸清李云龙的底并不费事,军内高级将领中认识李云龙的人太多了。他的预感告诉他,这个极具个性色彩的将军是个不好共事的家伙。他们之间的地位是不可能平等的,不冲别的,就冲李云龙1927年参加红军和那一身的战伤,马天生就自觉得矮了一截。

  他太清楚了,在一支从战火中拼杀几十年而不断强大起来的军队中,资历可太重要了。1955年授衔时,马天生亲眼所见一个佩着三颗金灿灿将星的上将见了自己在红军时代当过他班长的一个中将时,还毕恭毕敬地立正敬礼。中将不但坦然接受了他的敬礼,嘴里还不干净地发着牢骚:“他*的,没法儿干啦,班长当中将,战士倒成了上将。”上将恭敬地说:“什么上将中将?战士什么时候也得听班长的。”这件事给马天生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和李云龙虽然同属正军级,但资历可没法比,就算马天生升到军区司令的位子上,李云龙也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资历的差异是先天的、根本没法补救的。在两人共事的初期,马天生一直小心翼翼的,尽量表现出很尊重李云龙的样子,而李云龙也没太把这个坐直升飞机上来的政委当回事,因此倒也相安无事。

  当李云龙称病住进医院时,马天生暂时成了这个军的最高首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本来嘛,中央文革三令五申,要求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他李云龙仗着资格老,就是硬顶着不表态,还不许别人表态,这不是明摆着对抗中央文革小组吗?就冲这一点,他早晚要倒霉。

  李云龙住院的一星期后,马天生终于代表野战军表态了,宣布支持“红革联”。

  野战军一表态,处于剑拔弩张的双方的力量对比立刻发生变化。“红革联”有了强大野战军的支持,顿时扬眉吐气,组织了几万人的集会,愤怒声讨“井冈山”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并公开宣布“井冈山”为反动组织,勒令立即解散。而“井冈山”及支持者省军区部队则气炸了肺,马上出动了上万人冲击了会场,双方从动嘴辩论演变成全武行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会场顿时大乱,砖头棍棒满天飞,数干人奋不顾身地厮杀成一团,一场混战下来,双方共死伤100多人。这仇就结大了,省军区也旗帜鲜明地公开宣布支持“井冈山”,称“红革联”为反动组织。双方厉兵袜马,准备再战,战幕就此拉开。

  李云龙在医院里也忙得很,他一天到晚都在打电话,军部的总机接线员们忙不迭地把电话通过军用线路转到各大军区或各野战军的老战友那里。既是老战友,说话就难免肆元忌惮,骂骂咧咧,当年的后勤部长,现任某大军区参谋长的张万和和李云龙在电话里骂开了。

  “喂!你狗日的还活着呀,当参谋长快十年了吧?总得给下面年青的同志点希望嘛,要我说你狗日的退下来算啦,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李云龙肆无忌惮地骂着粗话。

  “晤,一听这大嗓门,我就知道是你,咋跟驴叫似的?喂,你那里咋样?老子这里乱套啦,你先别说话,仔细听听……听见了吗?高射机枪在平射呢,操他奶奶的,这枪的口径可不是闹着玩的,12。7毫米,比当年小鬼子的‘92‘式重机枪可厉害得多,打到身上就没救。

  奶奶的,老子咋就跟做梦似的?又回到以前啦,当年打天律老子带一个师打南开大学,那巷战打得也就这水平,你听听,这枪声密的都听不出点儿了,清一色自动火器,比老子的部队装备还强,火线离我窗口也就800多米,一派攻,一派守,昨天连坦克都出动了,两辆‘59‘式,这边弄了两门高炮用穿甲弹平射,正面装甲打不穿,这边就急啦,组织敢死队抱着炸药包往坦克履带底下钻,报销了两辆,那几个孩子也完啦,可惜呀,弄到部队来都是好兵……“张万和在叹息着。

  李云龙不满地说:“都打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出动部队制止一下?还在看热闹?

  “老张怒道:”你他*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中央军委的书面命令我敢出兵?中央文革叫支持左派,他*的都说自己是左派,老子支持谁?本来打得还没这么热闹,不过是砖头瓦块儿的扔来扔去,充其量用冷兵器过过招。好嘛,江青同志一句话,文攻武卫嘛。这下子可麻烦了,两派都来了劲头,越打越热闹。我的部队的枪全被抢了,武器库也被砸开了,人家武装到牙齿,我们倒他*的成了赤手空拳的老百姓。

  “李云龙听了皱着眉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小声说:”老张,这形势不对呀,不是说‘文化大革命,吗?咋就文着文着动开了武呢?主席这是咋啦?咋就不管管自己婆娘呢?“

  电话里老张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顿时低了八度:“老李,你他*的疯啦,这种话也敢说?告诉你,这话到我这儿就算是打住了,别人那儿可千万别发牢骚……”李云龙不屑地说:“瞧你狗日的这个兔子胆,用手摸摸裤档,尿裤子了没有?我还以为当年的张万和是条汉子呢,闹了半天也是他娘的兔子胆……”他不等老张的回骂“啪”地挂了电话。

  他又把电话挂到孔捷那里,孔捷不知刚和什么人发过火,说话没遮没拦,火气很大:“老李,我越想越不对,妈的个×,准是中央出了*臣。这么多老上级、老战友都他*的被打倒了,当年小鬼子和国民党出几万大洋买他们的脑袋都没干成,妈了个×,倒让自己人给干掉了。要是这也叫革命,那小鬼子和国民党就都是革命派啦,妈的,惹急了老子,老子带部队南下,来个‘清君侧‘,毙了那帮*臣李云龙说:”老孔,说话注意点儿,我可不想看着你倒霉,咱们当年的老伙计没剩几个啦,你要出点儿事,我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孔捷气哼哼地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这辈子死过几次了,反正命是白捡来的,我怕什么?“李云龙岔开话题:”你那里情况怎么样?国境线上压力不小吧?“”妈的,陈兵百万,光坦克师就几十个。说实话,真要打过来,我这个军只能支撑几天,部队的装备和训练太差了,成天净练嘴皮子了,哪有工夫搞训练。不怕你笑话,给我们军装备的坦克还是‘T-34‘型呢,二战时的破玩艺儿。国境线那边可是清一色的‘T-62‘。真要干起来,只好像咱们当年那样抱着炸药包往上冲啦。你猜我这些天老在想什么?我在想丁伟,还记得当年军事学院他的毕业论文吗?我越想越觉得这家伙是个人物,有预见性,有大战略思想。你琢磨琢磨,现在咱们的北线防御、兵力和装备部署和他当年的设想几乎一样。当年的假设敌人现在可成了真正的敌人,你不得不佩服丁伟的战略预见性和勇气。唉,丁伟呀,这家伙现在不知怎么样,五九年以后就失去了联系,听说是坐了几年牢,职务一搐到底,回大别山种地去了。我托人去大别山找过,啥消息也没有。中国的事就是这么怪,昨天还是将军、大军区的参谋长,今天一削职为民成了普通老百姓,就橡一粒沙子掉进沙堆,再想找可费了劲啦。算了,不提这些,说说你吧,你小子的脾气比我也强不了哪儿去,这年头说话要留神点儿,你不比我,老子这里是大军压境,一线防御*我撑着呢,一般没人敢找我的麻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李云龙想了想,说:”我现在还好,不过,将来要有个风吹草动,我会让我的几个孩子去投奔你,你得给碗饭吃。“孔捷动了感情:”放心吧老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还有什么事?“李云龙说:”还有,我岳母的情况你都知道,被划为右派后到兴凯湖农场劳改,后来就在那儿就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