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票不等于民主，但没有选票绝非民主

我谈民主之三

权力蛮横，因为权利不张。而公民权利最重要者，就是政治参与权，就是民主选举，即用选票来表达对于当政者的同意和授权，用选票来决定谁上台代表人民行使国家权力。
杨恒均先生在2012年伊始，推出了《图解网上有关民主的十大误区》一文，文中写道：“如果要用一句话准确概括，只能是：民主就是投票！——民主当然不只是投票，但没有投票肯定不是民主。”
民主就是投票，民主必须投票。但是，我们也应该同时强调，民主不只是投票，选票不等于民主。选票是实现民主的必要而非充分的条件。如果不强调这一点，容易给某些反对民主的人抓住把柄，也容易给玩弄民主的人钻空子。
前不久笔者曾在凯迪社区看到一个火爆的帖子，《民主=99人投票决定杀死一个地主抢土地？》。作者写道：“假如一个国家有100人组成，其中只有1个人是地主。那么，按照民主程序，100人投票决定，是否杀死1个地主，并抢其土地，投票结果99人投赞成票，1人投反对票，当然是地主自己投反对票。按照民主正义，99人可以代表正义枪毙1个地主，抢其土地。这样的民主，是善的，还是恶的？”
这样的“民主”当然是恶的，但是，“民主”二字要打上引号。这里贴主的误区就在于仅仅把选票，把少数服从多数当成了民主，更不明白人类为何需要民主。民主的产生是为了保障而非损坏公民权利的，所以民主只是针对政府权力来限权，而非针对公民的天赋权利来剥夺个人的生命、财产和自由。美国《独立宣言》说得好：“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中间建立政府，而政府的正当权力，则是经被统治者同意所授予的。”民主针对的不是公民不可让与的权利，而是授予政府以正当的公共权力，后者的存在正是为了保障前者。
民主并非99人投票杀死一个地主抢土地，但在现实生活中，以民主的名义，类似的事件却是发生过的。笔者曾看过一个电视节目（可能是央视的“今日说法”，记不太清了），讲的是几个人用民主投票形式来解决他们与其他人的冲突，但涉嫌违法。节目中某女工上夜班，白天要在公寓休息，但窗外有一群退休老人吵吵嚷嚷玩麻将，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造成失眠、焦虑等身心伤害。双方因此发生冲突。老人们提出，用民主投票的办法来解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的“民主”，夜班女工当然不会接受，一纸状书将几个老人告上了法庭。
法院的判决当然不会认同和偏袒上述“民主”。因为这样的“民主”并非保障而是损害了公民个人的权利自由。公民个人基本的天赋权利是不可让与的，是不能被剥夺的。少数人不能剥夺多数人的权利，多数人也同样不可以无视少数人的权利。
仅仅把民主当成少数服从多数，并以此来玩弄民主的例子，还发生在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的身上。笔者指的是广为人知的梁漱溟先生与毛泽东当面冲突的事件。1953年9月的一次政协会议上，梁漱溟因受到党内主要领导人的批评而感到不服，要把心中想说的话一并说清楚。他的发言刚刚开了一个头，台下就有人叫嚷要把他轰下去：“民主权利不能给反动分子！”“剥夺他的发言权！”梁漱溟坚持要讲，坚持要求毛泽东的“雅量”和“公平”，双方僵持不下。这时有人提议投票决定，举手表决。毛泽东带头举手，赞同梁漱溟讲下去，但只占与会者少数。毛泽东得意地说：“你看，我可是少数呦。”梁漱溟就这样被轰下去了。
言论自由是人最基本的自由权利，一个人或一群人无论如何都无权剥夺另一个人的言论自由，不管是不是打着民主的旗号。“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是西方自由社会中的常识和共识，是民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原则。
从以上几个事件，我们可以认识到有关“选票就是民主”的几个误区。这涉及民主的目的、民主的主体、民主的范围、民主的限度等各个方面。如上所言，民主的目的是民众投票选举出国家领导人，组成政府行使权力，来保障每个公民的天赋权利。民主的主体是所有公民，是每一拥有完全行事能力的个人。民主的范围是社会公共领域，而非私人生活空间；任何人，包括公共权力，都不能干预公民的私生活，不能用多数人的选票来决定某个人的思想、观点、趣味和生活方式。即便是在社会公共领域，即便是在政治生活中，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在西方民主国家，并非所有官员都由民众投票产生。比如，法官是通过司法考试考出来的，因为法律工作是个技术活儿，并非每个公民都在行。再比如，民选总统可以自己组阁，有权任命本届政府的各部部长。总统是民众选出来的，各部部长则是总统任命的，这样可以在权力的约束和权力的效率之间取得某种平衡。
选票不等于民主，但是，没有选票却绝非民主。只有投票，只有选举，才能赋予当权者代表人民的权力，才能保证一个政府的合法性，才能让一个国家有其广泛的民意基础。没有选票，就没有表达民意的通途，就没有合法性的政府，就没有其权力得到民众同意和授予的当政者。总之没有选票，所谓“人民当家作主”就是一句空话。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在一次著名的演讲中说，他下决心为之献身的政府，是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that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and for the People.）。怎样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不给人民选票，不经民主选举产生，这样的政府有无可能？
国内还有一些人，用一句“希特勒是靠选举上台的”，来反对投票，反对民主。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有没有搞清楚：民主选举和希特勒上台之间，是必然关系吗？或者说，民主选举必然产生希特勒式的人物吗？回顾纳粹恶魔崛起的历史，我们可以说，在德国当年一战失败、国内危机的政治形势之下，有了希特勒那样的强权人物，才最终产生了纳粹德国的专制独裁政权，这跟希特勒如何上台并没什么关系；恰恰相反，正是希特勒解散国会、取缔反对党、取消民主选举，才成就了其现代极权政体。不让投票，取消选举，一定会走向民主的反面，走向极权专制，这才是必然的。
总之，民主离不开投票，没有选票必然没有民主。选票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选票却是万万不能的。选票是实现民主的一个必要而非充分的条件。选票不等于民主，但没有选票绝非民主。
    施文， 2012-1-8。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3b82900100wmmt.html我谈民主之三

权力蛮横，因为权利不张。而公民权利最重要者，就是政治参与权，就是民主选举，即用选票来表达对于当政者的同意和授权，用选票来决定谁上台代表人民行使国家权力。
杨恒均先生在2012年伊始，推出了《图解网上有关民主的十大误区》一文，文中写道：“如果要用一句话准确概括，只能是：民主就是投票！——民主当然不只是投票，但没有投票肯定不是民主。”
民主就是投票，民主必须投票。但是，我们也应该同时强调，民主不只是投票，选票不等于民主。选票是实现民主的必要而非充分的条件。如果不强调这一点，容易给某些反对民主的人抓住把柄，也容易给玩弄民主的人钻空子。
前不久笔者曾在凯迪社区看到一个火爆的帖子，《民主=99人投票决定杀死一个地主抢土地？》。作者写道：“假如一个国家有100人组成，其中只有1个人是地主。那么，按照民主程序，100人投票决定，是否杀死1个地主，并抢其土地，投票结果99人投赞成票，1人投反对票，当然是地主自己投反对票。按照民主正义，99人可以代表正义枪毙1个地主，抢其土地。这样的民主，是善的，还是恶的？”
这样的“民主”当然是恶的，但是，“民主”二字要打上引号。这里贴主的误区就在于仅仅把选票，把少数服从多数当成了民主，更不明白人类为何需要民主。民主的产生是为了保障而非损坏公民权利的，所以民主只是针对政府权力来限权，而非针对公民的天赋权利来剥夺个人的生命、财产和自由。美国《独立宣言》说得好：“我们认为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中间建立政府，而政府的正当权力，则是经被统治者同意所授予的。”民主针对的不是公民不可让与的权利，而是授予政府以正当的公共权力，后者的存在正是为了保障前者。
民主并非99人投票杀死一个地主抢土地，但在现实生活中，以民主的名义，类似的事件却是发生过的。笔者曾看过一个电视节目（可能是央视的“今日说法”，记不太清了），讲的是几个人用民主投票形式来解决他们与其他人的冲突，但涉嫌违法。节目中某女工上夜班，白天要在公寓休息，但窗外有一群退休老人吵吵嚷嚷玩麻将，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造成失眠、焦虑等身心伤害。双方因此发生冲突。老人们提出，用民主投票的办法来解决，少数服从多数。这样的“民主”，夜班女工当然不会接受，一纸状书将几个老人告上了法庭。
法院的判决当然不会认同和偏袒上述“民主”。因为这样的“民主”并非保障而是损害了公民个人的权利自由。公民个人基本的天赋权利是不可让与的，是不能被剥夺的。少数人不能剥夺多数人的权利，多数人也同样不可以无视少数人的权利。
仅仅把民主当成少数服从多数，并以此来玩弄民主的例子，还发生在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的身上。笔者指的是广为人知的梁漱溟先生与毛泽东当面冲突的事件。1953年9月的一次政协会议上，梁漱溟因受到党内主要领导人的批评而感到不服，要把心中想说的话一并说清楚。他的发言刚刚开了一个头，台下就有人叫嚷要把他轰下去：“民主权利不能给反动分子！”“剥夺他的发言权！”梁漱溟坚持要讲，坚持要求毛泽东的“雅量”和“公平”，双方僵持不下。这时有人提议投票决定，举手表决。毛泽东带头举手，赞同梁漱溟讲下去，但只占与会者少数。毛泽东得意地说：“你看，我可是少数呦。”梁漱溟就这样被轰下去了。
言论自由是人最基本的自由权利，一个人或一群人无论如何都无权剥夺另一个人的言论自由，不管是不是打着民主的旗号。“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捍卫你说话的权利。”这是西方自由社会中的常识和共识，是民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原则。
从以上几个事件，我们可以认识到有关“选票就是民主”的几个误区。这涉及民主的目的、民主的主体、民主的范围、民主的限度等各个方面。如上所言，民主的目的是民众投票选举出国家领导人，组成政府行使权力，来保障每个公民的天赋权利。民主的主体是所有公民，是每一拥有完全行事能力的个人。民主的范围是社会公共领域，而非私人生活空间；任何人，包括公共权力，都不能干预公民的私生活，不能用多数人的选票来决定某个人的思想、观点、趣味和生活方式。即便是在社会公共领域，即便是在政治生活中，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在西方民主国家，并非所有官员都由民众投票产生。比如，法官是通过司法考试考出来的，因为法律工作是个技术活儿，并非每个公民都在行。再比如，民选总统可以自己组阁，有权任命本届政府的各部部长。总统是民众选出来的，各部部长则是总统任命的，这样可以在权力的约束和权力的效率之间取得某种平衡。
选票不等于民主，但是，没有选票却绝非民主。只有投票，只有选举，才能赋予当权者代表人民的权力，才能保证一个政府的合法性，才能让一个国家有其广泛的民意基础。没有选票，就没有表达民意的通途，就没有合法性的政府，就没有其权力得到民众同意和授予的当政者。总之没有选票，所谓“人民当家作主”就是一句空话。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在一次著名的演讲中说，他下决心为之献身的政府，是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that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and for the People.）。怎样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不给人民选票，不经民主选举产生，这样的政府有无可能？
国内还有一些人，用一句“希特勒是靠选举上台的”，来反对投票，反对民主。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有没有搞清楚：民主选举和希特勒上台之间，是必然关系吗？或者说，民主选举必然产生希特勒式的人物吗？回顾纳粹恶魔崛起的历史，我们可以说，在德国当年一战失败、国内危机的政治形势之下，有了希特勒那样的强权人物，才最终产生了纳粹德国的专制独裁政权，这跟希特勒如何上台并没什么关系；恰恰相反，正是希特勒解散国会、取缔反对党、取消民主选举，才成就了其现代极权政体。不让投票，取消选举，一定会走向民主的反面，走向极权专制，这才是必然的。
总之，民主离不开投票，没有选票必然没有民主。选票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选票却是万万不能的。选票是实现民主的一个必要而非充分的条件。选票不等于民主，但没有选票绝非民主。
    施文， 2012-1-8。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3b82900100wmm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