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九段线’就是国界线”

“南海‘九段线’就是国界线”
撰文/单之蔷

地图中的南海断续线，就是从陆地延伸至海的国界线
南海中的断续国界线，从1947年开始出现在我国公开出版物上，至今的几十年中，其国界线的标识从未改变过，但学术界却对此线的性质争论不断，普通公众也对其不甚明了。原因也许很简单：在今天的地图上，海洋中的断续国界线是孤立的，和陆地上的连续国界线并不存在联系，导致我们忽略了其国界线的性质。而在海上断续线最初出现在南海地图时，它就是国界线从陆地到海洋的延伸，这是真真切切摆在那里不需要用放大镜就能看到的信息。摄影／耿艺

王颖院士拨乱反正，证明“九段线”就是“海疆国界线”
   “我国地图上南海诸岛海域外围的那些断续线就是我国的海疆国界线。”王颖院士说。在广西南宁召开的“南海资源环境与海疆权益学术研讨会”上，她正在做一个主题报告——“初论南海海疆国界线”。她是中国科学院的院士、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的教授。这是她和南京大学另外三位教授葛晨东、邹欣庆、张永战的研究结果。她带领她的团队找到了当时国民党政府留下的最原始的地图和文件，从这些证据中，她得出上面的结论。
    不了解历史和南海纷争的人，不会理解王颖院士这个结论的意义和分量。实际上，那句平静甚至有些咬文嚼字的话，一字千钧，字字有如重锤敲在了南海的历史和现实这面鼓上。
    要理解王颖院士这句话的分量，先温习一下历史。
    1945年日本投降后，当时的中国政府从9月9日开始逐步接收日本归还的我国领土，及至南海诸岛，已是1946年10月。当时中国政府组织了一个由军方、政府官员还有地理地质专家组成的接收团，乘坐几艘战舰前往南海分赴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开展接收工作。这次接收南海诸岛的行动有一项重要工作——对西沙、中沙、南沙群岛及其中的主要岛屿进行实地的测量和绘图工作。这些测量工作最后产生了6张地图：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南沙群岛各一幅；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中最大和最重要的岛屿：永兴岛及太平岛的实测地图（永兴岛的图中包含附属的小岛——石岛）；还有一张图我认为最重要，这就是《南海诸岛位置略图》，因为这张图画出了让今日说法不一、包裹着南海诸岛海域外围的一条断续线。
    1947年，当时参加接收南海诸岛行动的地理专家郑资约先生出版了一本书——《南海诸岛地理志略》，《南海诸岛位置略图》就发表在这本书中，这张图后来出现在了1948年公布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上。当时的图上一共有11条不连续的线段，1953年时去掉了北部湾中的一条，以及中国与马来西亚沙捞越州之间的一条，剩下9条，所以后来人们习惯称之为“九段线”。这就是南海“九段线”的由来。

他们找到了南海断续线就是海疆国界线的重要证据
南京大学的王颖院士与她的团队，通过大量的史实材料和图文原件，对地图中南海断续线的性质给出了结论——海疆国界线。在他们的研究论证中，1948年公开出版发行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提供了重要的信息和史实依据。在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的会议室里，王颖院士和葛晨东教授又在探讨这张珍贵的地图，这样的指导和讨论是这个会议室中最普通平常的画面。摄影／耿艺
                    

    王颖院士说的“南海诸岛海域外围的那些断续线”就是人们惯常说的南海“九段线”。这些断续线还有多种称呼，如U形线、袋形线等，王颖院士认为都不准确。她在文中用“南海诸岛外围海域之界线”来称呼那些断续线，或者简称为“断续线”。
    “那些断续线是中国的海疆国界，这在最初公布的地图上是清清楚楚标示出来的。是后来的人们不看地图，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我们做的是把当时最原始的地图找出来，研究图上的图例，并且比照其他地图，得出了上面的结论。我们把最基本的事实摆出来，让大家面对事实本身。”王颖院士说。
    在这种想法的推动下，他们去寻找那些最原始的资料：他们去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还去了台湾大学图书馆，没想到最有价值的发现，是在他们的母校——南京大学的图书馆找到的。南京大学的前身是民国时期的国立中央大学，当时该校地理系的杨怀仁教授和胡焕庸先生都参加了国民政府内政部方域司组织的南海诸岛的命名和位置图的研究绘制工作。王颖院士的团队找到了当时公布的最原始的、前文所说的6张地图。他们的研究从这些地图的图例入手，在《南海诸岛位置图》上，11段断续线的画法与陆地上中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国界画法完全相同，只不过陆地上的国界是连续的，到了海上，连续的国界变成了断续的。王颖院士说，国界线在海上画成断续线是国际通用的做法。她还找出了一些国外的地图来佐证。从图例看，无论国界线是连续的还是断续的，都是确定的国界。图例上有未定国界，但南海的11段断续线的画法与之完全不同。最后她的结论是：那些包裹着南海的断续线就是我国的海疆国界线。





南海断续国界线的使用并未遭到国际社会的反对
地图在国际领土确认中是重要的证据之一，1948年由国民政府内政部方域司正式出版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就有力地证明了南海断续线的国界线性质。无论在主图还是其右下角的附图中，南海断续线的表示方法都与图例中的“国界”对应而非其他。在该图右下角的附图《南海诸岛位置图》中，从北部湾（当时称东京湾）到台湾岛，围绕南海诸岛海域画有11段线，这是南海11段断续线首次以官方的名义向世界公布。断续国界线公布后，国际社会并未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国家对此线提出外交交涉，并且许多国家出版的地图均据此标绘中国疆域，这足以说明，南海断续线已经得到了国际认可，它就是南海的海疆国界线。摄影／耿艺


葛晨东教授发现，黄海、东海当时都画了断续线
    接下来发言的葛晨东教授，她接着王颖院士的话题，继续探讨“九段线”的性质：“再论南海海疆国界线”。葛教授的报告有其独特之处，她注意到中国与越南两国的国界线在陆地与海洋交界处的画法极为特殊，以往研究南海“九段线”的学者都没注意，或者说没有见到最原初的地图，葛教授以其女性的敏感和细腻发现：在最初的地图（1947年的《南海诸岛位置略图》和1948年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上，中国与越南之间的国界线到了海岸并没有结束，而是继续向海中延伸了一段（延伸的这段没有任何变化，就是国界的画法），然后是一段空白，接着国界线在海上又出现了，然后又是一段空白，如此反复，一共在南海诸岛海域的外围画了11段线。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由大陆向海中延伸出来的这一段国界线，它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九段线”是国界线。但遗憾的是，1953年以后出版的地图，把这一段由陆伸向海的国界线去掉了，还将与这段国界线相邻的北部湾海中的一段断续国界线也去掉了，这就切断了南海“九段线”与陆上国界线的联系，“九段线”成了漂浮在南海上，两头不着陆地的断续线，由此造成了今日的混乱。当年为什么去掉了这两段重要的断续线？至今还是一个谜。
    葛晨东还提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既然“九段线”是画在海上的国界线，南海这样画了，那么黄海和东海的地图上有没有这样的断续国界线呢？竟然还真让她找到了，她在当时胡焕庸赠给南京大学图书馆的地图中看到了一幅全国地图，这幅图中，黄海和东海都画有断续国界线。
    一位女院士、一位女教授的报告给出了“九段线”的性质：海疆国界线。这是在关于“九段线”性质和法律地位的各种说法中，最强有力的说法，它对中国南海的权益能维持最大化。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ee8cf410102v4bg.html



单之蔷，《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执行总编。
毕业于吉林大学，1985年任职《人民日报》（海外版）经济部。后来到《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担任编辑管理工作。现为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地理学会出版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自然辩证法学会科学传播与科学教育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北京大学科学传播中心特聘研究员等。
“南海‘九段线’就是国界线”
撰文/单之蔷

地图中的南海断续线，就是从陆地延伸至海的国界线
南海中的断续国界线，从1947年开始出现在我国公开出版物上，至今的几十年中，其国界线的标识从未改变过，但学术界却对此线的性质争论不断，普通公众也对其不甚明了。原因也许很简单：在今天的地图上，海洋中的断续国界线是孤立的，和陆地上的连续国界线并不存在联系，导致我们忽略了其国界线的性质。而在海上断续线最初出现在南海地图时，它就是国界线从陆地到海洋的延伸，这是真真切切摆在那里不需要用放大镜就能看到的信息。摄影／耿艺

王颖院士拨乱反正，证明“九段线”就是“海疆国界线”
   “我国地图上南海诸岛海域外围的那些断续线就是我国的海疆国界线。”王颖院士说。在广西南宁召开的“南海资源环境与海疆权益学术研讨会”上，她正在做一个主题报告——“初论南海海疆国界线”。她是中国科学院的院士、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的教授。这是她和南京大学另外三位教授葛晨东、邹欣庆、张永战的研究结果。她带领她的团队找到了当时国民党政府留下的最原始的地图和文件，从这些证据中，她得出上面的结论。
    不了解历史和南海纷争的人，不会理解王颖院士这个结论的意义和分量。实际上，那句平静甚至有些咬文嚼字的话，一字千钧，字字有如重锤敲在了南海的历史和现实这面鼓上。
    要理解王颖院士这句话的分量，先温习一下历史。
    1945年日本投降后，当时的中国政府从9月9日开始逐步接收日本归还的我国领土，及至南海诸岛，已是1946年10月。当时中国政府组织了一个由军方、政府官员还有地理地质专家组成的接收团，乘坐几艘战舰前往南海分赴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开展接收工作。这次接收南海诸岛的行动有一项重要工作——对西沙、中沙、南沙群岛及其中的主要岛屿进行实地的测量和绘图工作。这些测量工作最后产生了6张地图：西沙群岛、中沙群岛、南沙群岛各一幅；西沙群岛和南沙群岛中最大和最重要的岛屿：永兴岛及太平岛的实测地图（永兴岛的图中包含附属的小岛——石岛）；还有一张图我认为最重要，这就是《南海诸岛位置略图》，因为这张图画出了让今日说法不一、包裹着南海诸岛海域外围的一条断续线。
    1947年，当时参加接收南海诸岛行动的地理专家郑资约先生出版了一本书——《南海诸岛地理志略》，《南海诸岛位置略图》就发表在这本书中，这张图后来出现在了1948年公布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上。当时的图上一共有11条不连续的线段，1953年时去掉了北部湾中的一条，以及中国与马来西亚沙捞越州之间的一条，剩下9条，所以后来人们习惯称之为“九段线”。这就是南海“九段线”的由来。

他们找到了南海断续线就是海疆国界线的重要证据
南京大学的王颖院士与她的团队，通过大量的史实材料和图文原件，对地图中南海断续线的性质给出了结论——海疆国界线。在他们的研究论证中，1948年公开出版发行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提供了重要的信息和史实依据。在南京大学地理与海洋科学学院的会议室里，王颖院士和葛晨东教授又在探讨这张珍贵的地图，这样的指导和讨论是这个会议室中最普通平常的画面。摄影／耿艺
                    

    王颖院士说的“南海诸岛海域外围的那些断续线”就是人们惯常说的南海“九段线”。这些断续线还有多种称呼，如U形线、袋形线等，王颖院士认为都不准确。她在文中用“南海诸岛外围海域之界线”来称呼那些断续线，或者简称为“断续线”。
    “那些断续线是中国的海疆国界，这在最初公布的地图上是清清楚楚标示出来的。是后来的人们不看地图，自己把自己搞糊涂了。我们做的是把当时最原始的地图找出来，研究图上的图例，并且比照其他地图，得出了上面的结论。我们把最基本的事实摆出来，让大家面对事实本身。”王颖院士说。
    在这种想法的推动下，他们去寻找那些最原始的资料：他们去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还去了台湾大学图书馆，没想到最有价值的发现，是在他们的母校——南京大学的图书馆找到的。南京大学的前身是民国时期的国立中央大学，当时该校地理系的杨怀仁教授和胡焕庸先生都参加了国民政府内政部方域司组织的南海诸岛的命名和位置图的研究绘制工作。王颖院士的团队找到了当时公布的最原始的、前文所说的6张地图。他们的研究从这些地图的图例入手，在《南海诸岛位置图》上，11段断续线的画法与陆地上中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国界画法完全相同，只不过陆地上的国界是连续的，到了海上，连续的国界变成了断续的。王颖院士说，国界线在海上画成断续线是国际通用的做法。她还找出了一些国外的地图来佐证。从图例看，无论国界线是连续的还是断续的，都是确定的国界。图例上有未定国界，但南海的11段断续线的画法与之完全不同。最后她的结论是：那些包裹着南海的断续线就是我国的海疆国界线。





南海断续国界线的使用并未遭到国际社会的反对
地图在国际领土确认中是重要的证据之一，1948年由国民政府内政部方域司正式出版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就有力地证明了南海断续线的国界线性质。无论在主图还是其右下角的附图中，南海断续线的表示方法都与图例中的“国界”对应而非其他。在该图右下角的附图《南海诸岛位置图》中，从北部湾（当时称东京湾）到台湾岛，围绕南海诸岛海域画有11段线，这是南海11段断续线首次以官方的名义向世界公布。断续国界线公布后，国际社会并未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国家对此线提出外交交涉，并且许多国家出版的地图均据此标绘中国疆域，这足以说明，南海断续线已经得到了国际认可，它就是南海的海疆国界线。摄影／耿艺


葛晨东教授发现，黄海、东海当时都画了断续线
    接下来发言的葛晨东教授，她接着王颖院士的话题，继续探讨“九段线”的性质：“再论南海海疆国界线”。葛教授的报告有其独特之处，她注意到中国与越南两国的国界线在陆地与海洋交界处的画法极为特殊，以往研究南海“九段线”的学者都没注意，或者说没有见到最原初的地图，葛教授以其女性的敏感和细腻发现：在最初的地图（1947年的《南海诸岛位置略图》和1948年的《中华民国行政区域图》）上，中国与越南之间的国界线到了海岸并没有结束，而是继续向海中延伸了一段（延伸的这段没有任何变化，就是国界的画法），然后是一段空白，接着国界线在海上又出现了，然后又是一段空白，如此反复，一共在南海诸岛海域的外围画了11段线。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由大陆向海中延伸出来的这一段国界线，它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九段线”是国界线。但遗憾的是，1953年以后出版的地图，把这一段由陆伸向海的国界线去掉了，还将与这段国界线相邻的北部湾海中的一段断续国界线也去掉了，这就切断了南海“九段线”与陆上国界线的联系，“九段线”成了漂浮在南海上，两头不着陆地的断续线，由此造成了今日的混乱。当年为什么去掉了这两段重要的断续线？至今还是一个谜。
    葛晨东还提出了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既然“九段线”是画在海上的国界线，南海这样画了，那么黄海和东海的地图上有没有这样的断续国界线呢？竟然还真让她找到了，她在当时胡焕庸赠给南京大学图书馆的地图中看到了一幅全国地图，这幅图中，黄海和东海都画有断续国界线。
    一位女院士、一位女教授的报告给出了“九段线”的性质：海疆国界线。这是在关于“九段线”性质和法律地位的各种说法中，最强有力的说法，它对中国南海的权益能维持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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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之蔷，《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执行总编。
毕业于吉林大学，1985年任职《人民日报》（海外版）经济部。后来到《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担任编辑管理工作。现为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地理学会出版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自然辩证法学会科学传播与科学教育专业委员会副理事长，北京大学科学传播中心特聘研究员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