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故事:烽火

二战回忆录？LZ是抗战老兵吗？

longs 发表于 2014-2-2 21:42
二战回忆录？LZ是抗战老兵吗？
你觉得可能吗？1945年时的娃娃兵，现在也有80多了来自: Android客户端

楼主不要烂xjj啊

好慢啊还没有

2014-2-3 20:57 上传

春

老先生向后边靠了靠，脊背舒服地落在椅子靠背上，一丝笑意不觉在胖脸上展开。一边又把水烟袋递向嘴边，深深地吸上一口，向屋中吐出一个个烟圈。

这是惬意的事。每天拨完算盘结清出入账后，才是老先生轻松的时刻，也不用再管七去三进一跟七上二去五进一到底是一回事还是两回事。只要每天的入数比出数多然后能余下几个，老先生就很高兴，这是真的。老先生的父亲老老先生传下了十五亩水田，如今已经发成了三十五亩，老先生还是会营生的。照老话说，老先生两腿一伸后也能有脸见老老先生了：只要小先生听话就行。

小先生，想到这里，老先生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圆，这小东西要是能听话些就好了。想当年，长毛、义和团、洋鬼子，搅乱大半个我大清，喔不，民国，这个这个，或者，当然是中国——老先生理不大清，就像老先生至今认不全千字文一样——这里是福地，老先生还是知道的，两百年来，这里就没遭过兵火。从老老先生四十年前送老先生入塾以来，老先生能理清的事就不太多。

老先生晃了晃脑袋，放下手里的水烟，摸着后脑勺就站了起来，固然，辫子是早已不在了。想当年，老先生那一条辫子，那一头油光鉴人的头发，老先生还是当得起美男子称号的。老先生挑亮油灯，摸起桌上那银框眼镜戴上，一边望了望镜框中的儿子，小先生，制服制帽的那个后生，也一脸端庄地从镜框中望着老先生。这小东西，还真有我年轻时的模样，老先生一边自得地咧了咧嘴，两手又抓起了账本旁的那张信纸，“不日儿即自东京还乡随付富士山下照相一张吾父勿念”，老先生竟念出了声。

“他爹，还是早点睡吧。”冷不丁帐子里递出一句女声，老先生仿似受了一惊手里的纸轻轻一抖，一边回道“就来就来”，一边忙将信纸压在账本下，又取下眼镜放在桌上。老先生扭头对老婆子歉然一笑：“他妈，今天进了一角钱，生儿也写信回来了……”

春

老先生向后边靠了靠，脊背舒服地落在椅子靠背上，一丝笑意不觉在胖脸上展开。一边又把水烟袋递向嘴边，深深地吸上一口，向屋中吐出一个个烟圈。

这是惬意的事。每天拨完算盘结清出入账后，才是老先生轻松的时刻，也不用再管七去三进一跟七上二去五进一到底是一回事还是两回事。只要每天的入数比出数多然后能余下几个，老先生就很高兴，这是真的。老先生的父亲老老先生传下了十五亩水田，如今已经发成了三十五亩，老先生还是会营生的。照老话说，老先生两腿一伸后也能有脸见老老先生了：只要小先生听话就行。

小先生，想到这里，老先生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圆，这小东西要是能听话些就好了。想当年，长毛、义和团、洋鬼子，搅乱大半个我大清，喔不，民国，这个这个，或者，当然是中国——老先生理不大清，就像老先生至今认不全千字文一样——这里是福地，老先生还是知道的，两百年来，这里就没遭过兵火。从老老先生四十年前送老先生入塾以来，老先生能理清的事就不太多。

老先生晃了晃脑袋，放下手里的水烟，摸着后脑勺就站了起来，固然，辫子是早已不在了。想当年，老先生那一条辫子，那一头油光鉴人的头发，老先生还是当得起美男子称号的。老先生挑亮油灯，摸起桌上那银框眼镜戴上，一边望了望镜框中的儿子，小先生，制服制帽的那个后生，也一脸端庄地从镜框中望着老先生。这小东西，还真有我年轻时的模样，老先生一边自得地咧了咧嘴，两手又抓起了账本旁的那张信纸，“不日儿即自东京还乡随付富士山下照相一张吾父勿念”，老先生竟念出了声。

“他爹，还是早点睡吧。”冷不丁帐子里递出一句女声，老先生仿似受了一惊手里的纸轻轻一抖，一边回道“就来就来”，一边忙将信纸压在账本下，又取下眼镜放在桌上。老先生扭头对老婆子歉然一笑：“他妈，今天进了一角钱，生儿也写信回来了……”

光阴似箭。小先生回家已有旬余。


老先生很忙，一年之计啊。田是租还是不租呢？老先生有点犯难。自乾隆年间老祖宗挽把为记以来，张家还是头次遇到这等样事：家里的田，竟是不知该种还是不种了。老先生理不清，这世道变化是真快。天阴沉沉的，乍暖还寒，屋檐下，老先生望着雨雾里的街市出神。

“老爷，开饭了。”佣工的话将老先生的思绪拉回，点头哼哼着以示回答，一边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水烟袋，锅子里原本金黄的烟丝大半已化作焦黑，剩下一角红红的火头连着一缕青烟喷发烟草的香味，这烟到底是好的。老先生低头向内堂迈开步，又将烟嘴送向嘴里，吧嗒声中烟袋里的水咕咕地响了起来。


方桌上饭菜已经摆好，热气蒸腾着升向屋梁，不消说，一边站着的小先生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老先生照例坐上面南的主座，笑着招呼小先生落座，一面向早坐在旁边的老婆子递眼色。

“生儿，快坐下吃饭吧。”

小先生满脸不情愿地坐到老先生对面的座上，忍不住开口：“爹，吃饭要准时，才合乎卫生之道。山本教授早就说过……”

噔！水烟袋重重地顿在了方桌上。老先生眉头打了个结：“三本三本的，你留了两年洋，祖宗几千年的饭还不能吃了？咦，这日本人名字还真是怪，三本，三本，莫不是《三字经》化来的？”

小先生大摇其头，已是不屑再和他老子答话，旁边的老婆子忙做和事佬：“他爹，还是快些吃饭吧。咱生儿可是见过世面的，懂大道理，你屁股打起茧的老先生，哪里比得上。”

听到这话，老先生一时气结，沉着脸粗声粗气说句“吃饭”，就抄起碗筷吃开了。老婆子笑眯着眼擎住菜碗，一边运筷将碗里的鱼肉夹下，边递向小先生的饭碗边说：“生儿，来，多吃点，妈给你煎的鱼。”小先生有些嫌恶地缩了缩饭碗，还是无可奈何地接住他娘老子夹来的鱼肉：“妈，其实这个卫生……”老婆子怔住了，“妈，给我夹肚皮。”老婆子脸上乐开了花：“他爹，你看，咱儿多孝顺。来，儿哎，知道你喜欢吃鱼肚皮。”小先生他娘奋力夹下两片鱼肚皮送入儿子碗中，菜碗里汤汁也溅出了些。老先生也不禁摇起头来。

光阴似箭。小先生回家已有旬余。


老先生很忙，一年之计啊。田是租还是不租呢？老先生有点犯难。自乾隆年间老祖宗挽把为记以来，张家还是头次遇到这等样事：家里的田，竟是不知该种还是不种了。老先生理不清，这世道变化是真快。天阴沉沉的，乍暖还寒，屋檐下，老先生望着雨雾里的街市出神。

“老爷，开饭了。”佣工的话将老先生的思绪拉回，点头哼哼着以示回答，一边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水烟袋，锅子里原本金黄的烟丝大半已化作焦黑，剩下一角红红的火头连着一缕青烟喷发烟草的香味，这烟到底是好的。老先生低头向内堂迈开步，又将烟嘴送向嘴里，吧嗒声中烟袋里的水咕咕地响了起来。


方桌上饭菜已经摆好，热气蒸腾着升向屋梁，不消说，一边站着的小先生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老先生照例坐上面南的主座，笑着招呼小先生落座，一面向早坐在旁边的老婆子递眼色。

“生儿，快坐下吃饭吧。”

小先生满脸不情愿地坐到老先生对面的座上，忍不住开口：“爹，吃饭要准时，才合乎卫生之道。山本教授早就说过……”

噔！水烟袋重重地顿在了方桌上。老先生眉头打了个结：“三本三本的，你留了两年洋，祖宗几千年的饭还不能吃了？咦，这日本人名字还真是怪，三本，三本，莫不是《三字经》化来的？”

小先生大摇其头，已是不屑再和他老子答话，旁边的老婆子忙做和事佬：“他爹，还是快些吃饭吧。咱生儿可是见过世面的，懂大道理，你屁股打起茧的老先生，哪里比得上。”

听到这话，老先生一时气结，沉着脸粗声粗气说句“吃饭”，就抄起碗筷吃开了。老婆子笑眯着眼擎住菜碗，一边运筷将碗里的鱼肉夹下，边递向小先生的饭碗边说：“生儿，来，多吃点，妈给你煎的鱼。”小先生有些嫌恶地缩了缩饭碗，还是无可奈何地接住他娘老子夹来的鱼肉：“妈，其实这个卫生……”老婆子怔住了，“妈，给我夹肚皮。”老婆子脸上乐开了花：“他爹，你看，咱儿多孝顺。来，儿哎，知道你喜欢吃鱼肚皮。”小先生他娘奋力夹下两片鱼肚皮送入儿子碗中，菜碗里汤汁也溅出了些。老先生也不禁摇起头来。

二层楼房里灯火通明，王局长端坐在茶几旁：“张兄，这是内人从杭州带来的龙井。”于是伸手揭开盖碗，一股热气冒了起来，王局长吹了几下，终于呷了一口：“哈，好茶。”

客座上，老先生忙也端起茶碗，吹了一吹，又喝了一口，也不知是茶水太热还是茶味不对，老先生竟伸着脖子一时无法下咽，一旁立着的小先生看不入眼。

“哎呀，老王，”老先生总算吞下茶水回了一句，王局长似有不快地盖上碗，老先生有些窘迫地收扰茶碗，结巴道，“这个这个，王、王局长，其实我这次来，是专带犬子来拜望老兄的。”

王局长低头揭开盖碗，也不作声。老先生竟有些惶急了：“王、王局长，想你我小时同学一场……”

噗，王局长有些失态地笑出声来，忙又咳了两声，重又开了腔：“这倒是真的。老张，这个说起来嘛，当年你我同窗交谊，呵呵。”王局长脸上复又挂起一丝笑。

老先生擦了擦额上的汗，满脸堆笑，一边放好茶碗：“这茶真好。其实，其实，犬子这次回来……来来来，生儿，这就是你王伯父，和我小时同过窗的。”一边竟站起身来去拉着小先生，王局长也只得站起身来。“宏烈兄，你看，这就是犬子腊生。”老先生指着小先生向王局长说道：“想我兄当年，这个这个意气风发，我辈不及者远矣。”

王局长一边点点头，一边笑着向小先生：“听说世侄东瀛留学？”老先生不及开口，小先生抢道：“伯父好。”一边向王局长鞠躬行了一礼，“愚侄在日本是留过两年学，上个月刚回来。”王局长复又点头：“好、好，年青人嘛，鹏程万里。”

老先生总算插进话来：“宏烈兄，这个、王局长，生儿这次回来，不打算再去了，”顿了顿，“王局长，你也知道，我家三代单传，如今世道不好。”王局长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几步踱回座边。“其实，王兄，我也不舍得腊生跑远，就不知你……”老先生又有些发急，被唾沫呛得咳了起来，“想麻烦你给腊生谋个事做。”老先生总算把话说完，立着似在等王局长回音，倒是小先生，无可无不可的，也陪他老子站着。

“不好办啊，张兄。”王局长已经坐回，又端起了茶碗，“时局如此，人浮于事。”王局长又喝起了茶，“张兄，兄弟我这两年，是身心俱疲。就说这征粮的事吧。”听到这里，老先生竟有些会意了：“宏烈兄，你是能者多劳嘛，”老先生也转身坐回，“说道这个征粮的事，正是匹夫有责了。”一边又望望身边的儿子，小先生似有所悟，忙道：“伯父，家严说得是。”

王局长也笑了：“难得，难得，难得贤兄贤侄深明大义。来来来，喝茶，喝茶。”

民国时期的作品？大宅门吗？

“老李。”屋里的人没有回答，老先生皱了皱眉，旋又挤出一丝笑意，“老李，还好吧？”屋里床板上的稻草铺响了一响，证明那上边还有着一个活物，“哎呀老李，你还真生气了么？”老先生几步踱进屋内，胖脸上竟如沐春风，声音里似含着蜜糖。

铺上的人侧卧向里，老先生到床前，伸手向那人额上探了一探：“哎呀，好像有点凉。我说老李啊，昨天受了风寒？”话语里满是关切。那人瓮声瓮气回了句：“没事。”

“老李啊，昨天是真对不住，你别和我那老婆子一般见识。”铺上又是一阵响动，那人伸了伸蜷着的两腿，似乎就要翻身起来，老先生正得意，那人竟又不动了。老先生微一摇头，一面将手里的破包袱放在了铺上：“老李啊，这几天倒春寒，你穿得薄，我这几件衣服小了点，穿不上了，”那人忽又动了起来，一下子坐起身，“你看你看，老李，就是这几件衣服，破是破了点，看你和我个子差不多，应该用得上，也好挡一挡风寒。”那人睁大眼，望着老先生，低头看看包袱，伸手挠起头来：“东家，这、这个，怎么要得？”声音却细了许多。

老先生向屋里四周望了望，那人却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东、东家，”又是一阵响动，那人急急跳下床，从屋角搬出一张破凳，拿袖子抹了抹，“东家，你坐。你老人家来了。”全是废话。老先生呵呵笑了起来：“没事没事。”一边接过凳子坐了下来。那人却低着头站到了老先生的对边。

“老李啊，这些年，辛苦你们一家了。”老先生气定神闲。

“不辛苦，东家。”那人嗫嚅着。

“辛苦了辛苦了，我晓得。”老先生打着哈哈，“可是啊，老李，你也晓得，那肖家，啊。”老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鼻子翕动着，从口袋掏出水烟袋和火柴。这当口，那人瞟了一眼稻草铺——却哪里逃得过老先生的眼。老先生把手里的水烟袋装回口袋，又把火柴放在包袱上：“这包洋火也给你，还能用几天。不抽了不抽了，哈哈哈。”老先生笑着，“老李啊，说起来，我张家给的工钱可是最高的。”那人咕嘟了几下，没出声。


“这样吧，老李，我家的田，还是你们来种，”那人总算抬起头来，老先生点点头，“世道不好啊，都不好过。老李啊，我再加一担谷，行吧？”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东家，这个，这个怎么好？其实，其实不是我贪心……”老先生手一挥，抢道：“我晓得我晓得，你家又添了丁，多个人多张嘴，”顿了顿，“老李啊，你别和我老婆子见意思，张家我说了算，就这么说定了，啊？”

那人脸上有了丝喜色，声音也大了些：“多谢东家。我们会用心种的。”

老先生如释重负，站了起来，满脸快意：“我就说嘛，我们两家也不是外人，哪能失了和气。”那人搓起了手，老先生打起了哈哈，“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让人送谷种来。对了，你家添丁我还没恭喜，恕罪恕罪。”那人咧了嘴，也笑了。

“老李。”屋里的人没有回答，老先生皱了皱眉，旋又挤出一丝笑意，“老李，还好吧？”屋里床板上的稻草铺响了一响，证明那上边还有着一个活物，“哎呀老李，你还真生气了么？”老先生几步踱进屋内，胖脸上竟如沐春风，声音里似含着蜜糖。

铺上的人侧卧向里，老先生到床前，伸手向那人额上探了一探：“哎呀，好像有点凉。我说老李啊，昨天受了风寒？”话语里满是关切。那人瓮声瓮气回了句：“没事。”

“老李啊，昨天是真对不住，你别和我那老婆子一般见识。”铺上又是一阵响动，那人伸了伸蜷着的两腿，似乎就要翻身起来，老先生正得意，那人竟又不动了。老先生微一摇头，一面将手里的破包袱放在了铺上：“老李啊，这几天倒春寒，你穿得薄，我这几件衣服小了点，穿不上了，”那人忽又动了起来，一下子坐起身，“你看你看，老李，就是这几件衣服，破是破了点，看你和我个子差不多，应该用得上，也好挡一挡风寒。”那人睁大眼，望着老先生，低头看看包袱，伸手挠起头来：“东家，这、这个，怎么要得？”声音却细了许多。

老先生向屋里四周望了望，那人却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东、东家，”又是一阵响动，那人急急跳下床，从屋角搬出一张破凳，拿袖子抹了抹，“东家，你坐。你老人家来了。”全是废话。老先生呵呵笑了起来：“没事没事。”一边接过凳子坐了下来。那人却低着头站到了老先生的对边。

“老李啊，这些年，辛苦你们一家了。”老先生气定神闲。

“不辛苦，东家。”那人嗫嚅着。

“辛苦了辛苦了，我晓得。”老先生打着哈哈，“可是啊，老李，你也晓得，那肖家，啊。”老先生忽然想起了什么，鼻子翕动着，从口袋掏出水烟袋和火柴。这当口，那人瞟了一眼稻草铺——却哪里逃得过老先生的眼。老先生把手里的水烟袋装回口袋，又把火柴放在包袱上：“这包洋火也给你，还能用几天。不抽了不抽了，哈哈哈。”老先生笑着，“老李啊，说起来，我张家给的工钱可是最高的。”那人咕嘟了几下，没出声。


“这样吧，老李，我家的田，还是你们来种，”那人总算抬起头来，老先生点点头，“世道不好啊，都不好过。老李啊，我再加一担谷，行吧？”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东家，这个，这个怎么好？其实，其实不是我贪心……”老先生手一挥，抢道：“我晓得我晓得，你家又添了丁，多个人多张嘴，”顿了顿，“老李啊，你别和我老婆子见意思，张家我说了算，就这么说定了，啊？”

那人脸上有了丝喜色，声音也大了些：“多谢东家。我们会用心种的。”

老先生如释重负，站了起来，满脸快意：“我就说嘛，我们两家也不是外人，哪能失了和气。”那人搓起了手，老先生打起了哈哈，“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我让人送谷种来。对了，你家添丁我还没恭喜，恕罪恕罪。”那人咧了嘴，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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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十年后。

一汪浑水，滚滚流过。河满港满，河岸上柳树几已没顶。

头顶烈日炎炎，脚下却有一丝清凉，后生立在河水中。一阵水响，手里的鱼罩已扎入水里，后生把手伸入鱼罩，一阵掏摸，一无所获。后生直起腰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摘下斗笠，扇了两扇，胸膛一阵起伏，呼出一阵浊气，天是真热。

后生戴好斗笠，抓起鱼罩趟水前行了几步，又是一阵水响，鱼罩再次扎入水中。哗，鱼罩里一阵水花鼓荡，后生弓着身子急趋上前，一手飞速伸入鱼罩，水浸过了肩膀，后生将脸侧着，哗哗哗一阵水花飞溅上脸，后生只得闭上眼，一边呲着嘴直了直身子，却并不将手从鱼罩里抽出来。后生侧着脑袋在胳膊上擦擦脸，总算睁开了眼睛，又喘了几口气，松开扶罩的手，也伸入罩里。

片刻后，水花剧烈，鱼罩都晃动起来。后生稳住身形，臂上筋肉鼓起，两手也不抽出来，竟直着胳膊将鱼罩带出了水，一阵扑腾，罩上带起的水阵阵洒向河里。后生走上河堤，臂上鱼罩动个不停，终于找了块平地停了下来。后生弯下身让鱼罩落地，两手慢慢抽出来，原来一手抓腮一手捋尾抓着一尾青鱼。后生笑了起来，一边左右探看，似乎想找人分享他的喜悦。哪里有人！

后生收住笑，手里的鱼不甘宿命地扭动着，后生终于将鱼举高，砰，青鱼重重地着地，扭动的力道也小了些。后生不敢怠慢，双手抓起鱼，又摔了几下，青鱼不大动了。后生用鱼罩罩住鱼，返身走下河堤，又趟入河水里折了几根柳条。后生慢慢趟向河堤，一边撩起河水洗着。一会儿功夫，后生又回到河堤上，赶忙揭开鱼罩，鱼还在。后生很高兴，一边熟练地用柳条穿起鱼腮，一边自言自语：“好大，怕有十斤咧。”

后生穿好了鱼，于是解下腰间的鱼篓，寻了块干地坐下，河风习习，阵凉阵热的，很是舒服。很快，后生又站了起来。“咦，那是什么？”后生向河里望了望，离河岸七八丈远处，有个红黑的东西，挂住了柳枝，载沉载浮。后生又向左右望了望，哪里有人。“好像是口箱子。”后生兴致不减，一边望望堤上，他的鱼篓在堤上，他的鱼罩也横躺在堤上，他的鱼躺在鱼篓里，后生有点失望了。后生又四遭望了一望，哪里有人。后生终于下了决心，脱下长裤汗褂，摘了斗笠，走下了河堤。

后生几步趟入水中，又犹豫了一下，四遭望了望，还是一下扑入河水里，只剩个脑袋露出水面，慢慢向前游去。后生往前游了一两丈，一个浪头扑来，脑袋没入水中，后生一阵扑腾，折返身子扑向岸边，急急如漏网之鱼。这大河里的水流得是真快啊，饶是后生水性好，也敌不过这汛水。后生回到岸边，一边趟水上岸，一边喘着粗气：“好险好险。”一边拍拍胸脯走上河堤，“吓死我了。”

河堤上东西还在，后生穿戴好，又向大河里望了望，提起东西往河堤另一边走下去。

夏，十年后。

一汪浑水，滚滚流过。河满港满，河岸上柳树几已没顶。

头顶烈日炎炎，脚下却有一丝清凉，后生立在河水中。一阵水响，手里的鱼罩已扎入水里，后生把手伸入鱼罩，一阵掏摸，一无所获。后生直起腰来，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又摘下斗笠，扇了两扇，胸膛一阵起伏，呼出一阵浊气，天是真热。

后生戴好斗笠，抓起鱼罩趟水前行了几步，又是一阵水响，鱼罩再次扎入水中。哗，鱼罩里一阵水花鼓荡，后生弓着身子急趋上前，一手飞速伸入鱼罩，水浸过了肩膀，后生将脸侧着，哗哗哗一阵水花飞溅上脸，后生只得闭上眼，一边呲着嘴直了直身子，却并不将手从鱼罩里抽出来。后生侧着脑袋在胳膊上擦擦脸，总算睁开了眼睛，又喘了几口气，松开扶罩的手，也伸入罩里。

片刻后，水花剧烈，鱼罩都晃动起来。后生稳住身形，臂上筋肉鼓起，两手也不抽出来，竟直着胳膊将鱼罩带出了水，一阵扑腾，罩上带起的水阵阵洒向河里。后生走上河堤，臂上鱼罩动个不停，终于找了块平地停了下来。后生弯下身让鱼罩落地，两手慢慢抽出来，原来一手抓腮一手捋尾抓着一尾青鱼。后生笑了起来，一边左右探看，似乎想找人分享他的喜悦。哪里有人！

后生收住笑，手里的鱼不甘宿命地扭动着，后生终于将鱼举高，砰，青鱼重重地着地，扭动的力道也小了些。后生不敢怠慢，双手抓起鱼，又摔了几下，青鱼不大动了。后生用鱼罩罩住鱼，返身走下河堤，又趟入河水里折了几根柳条。后生慢慢趟向河堤，一边撩起河水洗着。一会儿功夫，后生又回到河堤上，赶忙揭开鱼罩，鱼还在。后生很高兴，一边熟练地用柳条穿起鱼腮，一边自言自语：“好大，怕有十斤咧。”

后生穿好了鱼，于是解下腰间的鱼篓，寻了块干地坐下，河风习习，阵凉阵热的，很是舒服。很快，后生又站了起来。“咦，那是什么？”后生向河里望了望，离河岸七八丈远处，有个红黑的东西，挂住了柳枝，载沉载浮。后生又向左右望了望，哪里有人。“好像是口箱子。”后生兴致不减，一边望望堤上，他的鱼篓在堤上，他的鱼罩也横躺在堤上，他的鱼躺在鱼篓里，后生有点失望了。后生又四遭望了一望，哪里有人。后生终于下了决心，脱下长裤汗褂，摘了斗笠，走下了河堤。

后生几步趟入水中，又犹豫了一下，四遭望了望，还是一下扑入河水里，只剩个脑袋露出水面，慢慢向前游去。后生往前游了一两丈，一个浪头扑来，脑袋没入水中，后生一阵扑腾，折返身子扑向岸边，急急如漏网之鱼。这大河里的水流得是真快啊，饶是后生水性好，也敌不过这汛水。后生回到岸边，一边趟水上岸，一边喘着粗气：“好险好险。”一边拍拍胸脯走上河堤，“吓死我了。”

河堤上东西还在，后生穿戴好，又向大河里望了望，提起东西往河堤另一边走下去。

上午十点。大热。

屋前槐树荫下，立着两个人，一长一矮，长的黄而瘦，矮的黑又胖。长的下着青布裤，上穿件泛黄的白布褂，一脸焦急，低低地盯着脚下的地，时而向屋内望望。矮胖子裹着件油了的绸布褂，左手摇着纸扇，右手夹着根纸烟，左顾右盼着，额上汗珠不时滚落，看神情倒不着急。


笃笃,走廊那头传来皮鞋声，矮胖子循声望了望。噗，纸扇收拢来，矮胖子又将手里的半截纸烟紧吸一口。望了望走廊，矮胖子不舍地将纸烟扔下地，一脚踩灭：“来了来了。”脸上笑容升起，忽又绷起脸转向那瘦高个，“李老二，人来了，说话小心点。”瘦高个闻言一震，两手捏住了衣角。

那人走到屋前，皮鞋声忽然停下，矮胖子点头又哈腰：“张科长……”“咦，这不是李二叔么？”穿皮鞋的一脸诧异，穿皮鞋的顿了顿，“李二叔，你怎么来了？”瘦高个抬起头，也已认出，忽而有些激动，语带颤抖：“你是、腊、腊生？”旁边的矮胖子不识好歹地喝道：“老实点，李老二，这是张科……”穿皮鞋的皱了皱眉，抬手示意一下，矮胖子半截话噎在了喉咙里。穿皮鞋的又转向瘦高个：“李二叔，好久不见。”瘦高个嘴抖了几下，没出声。穿皮鞋的几步上前，携住了瘦高个的手：“李二叔，屋里说话。”一边向屋里走，回顾矮胖子又道，“有什么事，进来说话。”矮胖子正僵在那里，闻言也跟了进去。

屋里几套办公桌椅，只有一张桌后坐着个人，靠门口立着两条长凳。穿皮鞋的招呼二人在长凳上坐下，摘下墙上的簿子，桌子后那人谄媚地笑着道：“张科长，您二位的我已经签到。”穿皮鞋的微微一笑：“你倒来得早，麻烦了。”那人又是一番客套，穿皮鞋的已经不大理会，那人语声渐歇，也把眼光投向长凳上的两人。

穿皮鞋的将簿子挂回墙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向那二人道：“李二叔，近来还好吧？”又朝门口望了望，“肖胖子，怎么回事？”矮胖子看看身边的瘦高个，那人却不开口，矮胖子只得道：“张科长，这事说来话长。呶，就是李老二，他三儿子……”

哧啦，穿皮鞋的划着火柴，点燃了嘴上的烟，又站起身，踱到长凳旁，给瘦高个派了根烟，也给了矮胖子一根。矮胖子接住烟，不住点头：“不敢不敢，我自己来，自己来。”一边把纸扇放到腿上，一边伸手进怀里找火柴去了。

“腊、张科长……”瘦高个开了口。

穿皮鞋的笑了：“李二叔，咱两家不见外，喊我腊生就行了。”

瘦高个望望矮胖子，眼睛又扫了扫几张桌子：“张科长，”穿皮鞋的也不再纠正，“张科长，我家老三，墨海，你认得的……前年还见过的，哎哟，作孽哟……”瘦高个撩起衣角，竟似欲哭了。

穿皮鞋的望定矮胖子：“肖老三，到底怎么回事？”矮胖子吐吐舌头，手里的烟已经点燃，也不急着放入嘴中：“他三儿子，前几天，打鱼。又埋人。”矮胖子又看看瘦高个，“前几天有人听到枪响。”穿皮鞋的转眼向瘦高个，一脸惊讶。

呜呜呜，瘦高个哭出声来。

上午十点。大热。

屋前槐树荫下，立着两个人，一长一矮，长的黄而瘦，矮的黑又胖。长的下着青布裤，上穿件泛黄的白布褂，一脸焦急，低低地盯着脚下的地，时而向屋内望望。矮胖子裹着件油了的绸布褂，左手摇着纸扇，右手夹着根纸烟，左顾右盼着，额上汗珠不时滚落，看神情倒不着急。


笃笃,走廊那头传来皮鞋声，矮胖子循声望了望。噗，纸扇收拢来，矮胖子又将手里的半截纸烟紧吸一口。望了望走廊，矮胖子不舍地将纸烟扔下地，一脚踩灭：“来了来了。”脸上笑容升起，忽又绷起脸转向那瘦高个，“李老二，人来了，说话小心点。”瘦高个闻言一震，两手捏住了衣角。

那人走到屋前，皮鞋声忽然停下，矮胖子点头又哈腰：“张科长……”“咦，这不是李二叔么？”穿皮鞋的一脸诧异，穿皮鞋的顿了顿，“李二叔，你怎么来了？”瘦高个抬起头，也已认出，忽而有些激动，语带颤抖：“你是、腊、腊生？”旁边的矮胖子不识好歹地喝道：“老实点，李老二，这是张科……”穿皮鞋的皱了皱眉，抬手示意一下，矮胖子半截话噎在了喉咙里。穿皮鞋的又转向瘦高个：“李二叔，好久不见。”瘦高个嘴抖了几下，没出声。穿皮鞋的几步上前，携住了瘦高个的手：“李二叔，屋里说话。”一边向屋里走，回顾矮胖子又道，“有什么事，进来说话。”矮胖子正僵在那里，闻言也跟了进去。

屋里几套办公桌椅，只有一张桌后坐着个人，靠门口立着两条长凳。穿皮鞋的招呼二人在长凳上坐下，摘下墙上的簿子，桌子后那人谄媚地笑着道：“张科长，您二位的我已经签到。”穿皮鞋的微微一笑：“你倒来得早，麻烦了。”那人又是一番客套，穿皮鞋的已经不大理会，那人语声渐歇，也把眼光投向长凳上的两人。

穿皮鞋的将簿子挂回墙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向那二人道：“李二叔，近来还好吧？”又朝门口望了望，“肖胖子，怎么回事？”矮胖子看看身边的瘦高个，那人却不开口，矮胖子只得道：“张科长，这事说来话长。呶，就是李老二，他三儿子……”

哧啦，穿皮鞋的划着火柴，点燃了嘴上的烟，又站起身，踱到长凳旁，给瘦高个派了根烟，也给了矮胖子一根。矮胖子接住烟，不住点头：“不敢不敢，我自己来，自己来。”一边把纸扇放到腿上，一边伸手进怀里找火柴去了。

“腊、张科长……”瘦高个开了口。

穿皮鞋的笑了：“李二叔，咱两家不见外，喊我腊生就行了。”

瘦高个望望矮胖子，眼睛又扫了扫几张桌子：“张科长，”穿皮鞋的也不再纠正，“张科长，我家老三，墨海，你认得的……前年还见过的，哎哟，作孽哟……”瘦高个撩起衣角，竟似欲哭了。

穿皮鞋的望定矮胖子：“肖老三，到底怎么回事？”矮胖子吐吐舌头，手里的烟已经点燃，也不急着放入嘴中：“他三儿子，前几天，打鱼。又埋人。”矮胖子又看看瘦高个，“前几天有人听到枪响。”穿皮鞋的转眼向瘦高个，一脸惊讶。

呜呜呜，瘦高个哭出声来。

知，知知知，知也，知也，知了，知了……

堤垸里，杨树林中，知了声充斥。

湿热压迫着肺，难于呼吸。树梢轻轻摆动，野狗逡巡，空气中传来阵阵令人不安的气息。矮胖子肋下挟着长褂，头上顶着斗笠，立在坑旁，几个兵提着枪散在左近，挖出的新土渐渐加增，快要挡住挥着锹铲的几个人，外边围着圈看热闹的人。远处荫下，王局长吸着纸烟，来回踱着步，时而望望太阳底下的那群人。王局长望望身后，几个兵押着瘦高个和个老妇人。瘦高个眼神呆滞。老妇人咬着嘴唇，不时瞟一眼旁边穿皮鞋的。


王局长抖抖烟灰，向穿皮鞋的道：“这事要是真的才好，啊。”蓦然开腔，瘦高个和老妇人闻言愈不安了。

“局长，这，大概是不会错的。至少，”穿皮鞋的看了眼瘦高个，“那枪还在。那角药也没用多少。一向，人也还好……”王局长有些不耐烦，手上的纸烟送回嘴里，使劲吸了几口。穿皮鞋的见如此，也不说了。

远处坑边忽地一阵骚动，人群往外散开，人都在捂嘴。 矮胖子也用衣服掩住嘴，调转身向荫处跑来。待到近前，矮胖子已是气喘吁吁，额上青筋鼓起：“张科长，”矮胖子抹一抹额上的汗，摘下斗笠扇着，向着王局长哈一哈腰，“王局长，挖出来了。”穿皮鞋的不作声，瘦高个抖了起来，老妇人低声念起了佛。王局长扔下烟头，急声道：“看清了？”“看清了。”矮胖子一边喘气，一边摸摸自己胸脯。“几个？男的女的？”王局长话不停。矮胖子怔住，结巴道：“这个，没看清。”“屁！”王局长骂出声来，“回去。”王局长不由分说地下了命令。矮胖子喘息未定，又向坑那边跑去。坑那边，几个拿锹拿铲的却挤到一边去了。

又是片刻，矮胖子扇着斗笠跑了回来。再到近前，矮胖子已经挥汗如雨，上气不接下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王局长摇摇头，又向穿皮鞋的努努嘴。穿皮鞋的忙拿过一个水壶，矮胖子接过灌下几口，渐渐平复下来，一边感激地向穿皮鞋的道谢，回头向着王局长：“他们不肯挖了。”王局长脸一沉：“还是没看清？”矮胖子急忙分辩：“看倒是看清了，”又打了几个嗝，“下边也是新土，不用挖了，就一个男的，还有些破烂东西……”“什么东西？”王局长紧声问道。矮胖子接住话头：“就一口破箱子，装了几件烂衣服。”看了看瘦高个，“像是逃难的……”扑通，瘦高个倒在地下，老妇人扑上去哭了起来。

王局长不再听，挥手领着一干人向坑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