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新娘-帕尔米拉的红颜与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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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 无性大象巨作,中国第三世界史学研究史诗级作品。

向大象致敬,他使我们免于沦为众愚


帕尔米拉帝国和萨珊波斯、罗马帝国的互动请看此处

萨珊波斯四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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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珊波斯四百年
法拉沙人成了【黑色犹太人】。于是从80年代开始,以色列先后实施【摩西行动】、【所罗门行动】,将数万法拉沙人移民回以色列。




=====海尔-塞拉西及其宫廷,注意无所不在的大卫盾。=====

中古之后的所罗门王朝信仰基督教东方传统教会(Oriental Orthodox,不是东正教/ Eastern Orthodox),但王朝一直强调他们是犹太人所罗门的后裔,所以埃塞俄比亚的基督教有很浓厚的犹太教色彩,非常推崇犹太教的标志物【大卫盾】,这在基督教世界中独一无二。由于血统高贵,所罗门王朝的君主们一直自称皇帝,其国家自然是埃塞俄比亚帝国。12世纪,欧洲传说中的【东方约翰王】,有人认为其实是埃塞俄比亚帝国,一个盛产战象的国家。所罗门王朝的最著名也是最后一位皇帝,是海尔-塞拉西(Haile Selassie),杰出的反法西斯战争英雄、非盟的缔造者。他的完整头衔是【埃塞俄比亚皇帝,王中王,上帝所选,犹大支派(大卫和所罗门所在的以色列12个支派之一)的无敌之狮,信仰的捍卫者】(The Emperor of Ethiopia, King of Kings (Neguest Negest ze Ethiopia,) Elected by God, Conquering Lion of the Tribe of Judah, Defender of the Faith),其中的【王中王】头衔,很容易让我们联想起波斯的皇帝们。

辉煌的祖先加上传奇的军政生涯,再经过时间的发酵,使得民间传说海尔-塞拉西正如他的头衔中【无敌之狮】那样,仿佛是希腊神话中的【尼密阿巨狮】(Nemean Lion)转世,有金刚不坏之身,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油盐不进,比脚后跟有罩门的阿喀琉斯还猛。所以1975年他被推翻后,弑君者没有用枪支刀剑等武器行凶,而是采用了大力神赫勒克勒斯(Hercules,即武仙座,C-130大力神运输机)杀死【尼密阿巨狮】的办法,用枕头将末代狮皇海尔-塞拉西闷死。



=====海尔-塞拉西的盛装画像,帽子上的毛,是雄狮的鬃毛=====

上世纪70年代,法国轻音乐大师保罗-莫利亚(Paul Mauriat),为本文的主角写下一首名曲《示巴女王》(La Reine de Saba)。曲子优美悦耳,轻松惬意而不失哀婉幽怨,笔者强烈推荐大家听听。保罗-莫利亚很喜欢以美女命名曲子,另一首名曲《爱琴海的珍珠》,其实叫【佩涅罗珀】(Penelope),佩涅罗珀是荷马史诗中著名英雄奥德修斯(Odysseus)的妻子,以忠贞著称,西班牙女星【佩内洛普-克鲁兹】(Penelope Cruz)也叫这名字。

《示巴女王》下载
她地处奥伦特河畔,不仅是富庶的农业区,帕尔米拉所需农产品的主要来源地,从两河流域经帕尔米拉去地中海沿岸的商路,也经过该城及其外港,运往罗马帝国各地,因此埃美萨与帕尔米拉是姊妹城市。




=====卡迭石战役中的埃及大军=====

埃美萨在《圣经 旧约 历代志1 18:3》中,被称作【琐赐】(Zobah)。公元前1274(1273/1275)年,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 II)与赫梯(Hittie)皇帝穆瓦塔里二世(Muwatalli II)在埃美萨附近进行了著名的卡迭石(Kadesh)战役,此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明确又详细记载的战役。




=====埃拉伽巴卢斯,以荒淫无耻的同性恋著称。不仅公然与马车夫【结婚】,还经常赤身站在罗马街头,公开揽客当鸭子(只接待男宾)=====

埃美萨由世袭的太阳神埃拉伽巴尔(Elagabal, El-Gabal)祭司,Sampsigeramus家族实行政教合一的统治。城中的埃拉伽巴尔神庙的崇拜物,是一块来自天外的黑色陨石(太阳神—黑陨石,会不会产生些并不多余的联想?),埃拉伽巴尔的后缀【bal】很可能是巴力的变形。卡拉卡拉皇帝的母系便出自这个家族,他对帕尔米拉的厚爱,肯定有爱屋及乌的因素。 218年,这一家族又出了一位皇帝瓦鲁斯-阿维图斯-巴西安努斯(Varius Avitus Bassianus)。如果你在罗马帝国皇帝名单里找不到此君,那一点不奇怪,他的绰号埃拉伽巴卢斯(Elagabalus 218-222)更为著名。这位年仅14岁的少年,是埃拉伽巴尔祭司兼狂热信徒。当上皇帝之后,不顾罗马人的传统宗教感情,强行推广埃拉伽巴尔崇拜。仅仅4年之后,有弑君传统的禁卫军不仅将这位少年天子杀死,还拖着剥光的龙体在罗马城游街示众,最后将支离破碎的尸体扔进台伯河喂王八(不知意大利有没有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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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伽巴卢斯铸造的金币,右侧是金币反面,上有顺时针文字【Sanct Deo Soli Elagabal】,意为【献给太阳神埃拉伽巴尔】(To the Holy Sun God Elagabal)。正中驷马战车拉着埃美萨神庙的神圣黑陨石。因为石头有太阳神附体,所以皇帝不允许战车有驭手,任隐形太阳神驾车在罗马城中狂奔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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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拉伽巴卢斯之后的罗马皇帝,大家一定不陌生,他就是前文提过的亚历山大-塞维鲁。与前任卡拉卡拉、埃拉伽巴卢斯相似,亚历山大也有叙利亚血统,对埃美萨、帕尔米拉同样青眼有加。231年他率领大军抵达安条克,准备发动对萨珊的【三叉戟之役】。这期间,皇上忙里偷闲,巡视了东方各城。在帕尔米拉,皇帝陛下遇到了一个聪明俊秀、讨人喜欢的阿拉伯贵族男孩,男孩的名字是【卢西乌斯-赛普提米乌斯-奥登纳图斯】(Lucius Septimius Odaenathus)。
化国为家

奥登纳图斯(Odaenathus)是个阿拉伯人,阿拉伯文名字是【伍宰伊奈】(Udhaynah,中译名来自《阿拉伯通史》)大约生于220年。他的全名是【卢西乌斯-赛普提米乌斯-奥登纳图斯 本 希律 本 巴巴拉图斯 本 纳斯尔】(Lucius Septimius Odaenathus bin Herod bin Vaballathus bin Nasor),这是个兼具阿拉伯、罗马风格的名字。【卢西乌斯-赛普提米乌斯-奥登纳图斯】(Lucius Septimius Odaenathus)是他的罗马风格本名,后面则是阿拉伯风格名字。【本】(bin)是个连词,相当于【xx的儿子】(son of ),【希律】(Herod)是他的父亲名字,【巴巴拉图斯】(Vaballathus)是其祖父名字,【纳斯尔】(Nasor)是其曾祖名字。

由于缺乏史料,奥登纳图斯祖先的事迹,已经渺不可考,可他长长的名字却在不经意间,透露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他的曾祖【纳斯尔】(Nasor)是至今仍然很常见的阿拉伯男性名字,也写做【Nasir】,在阿拉伯语意为【帮助者】(helper),最著名的转写是【纳赛尔】(Nasser),也就是近现代阿拉伯世界头号英雄【迦玛尔-阿卜杜尔-纳赛尔】(Gamal Abdel Nasser)。从名字看,大致生于160年的纳斯尔,应该是个纯种阿拉伯人,甚至是个贝督因人,他或他的祖先在沙漠中游牧,帕尔米拉建城之后成为该城的早期市民。




=====500年来最伟大的阿拉伯领袖,不结盟运动的旗手,迦玛尔-阿卜杜尔-纳赛尔=====

奥登纳图斯祖父的名字【巴巴拉图斯】(Vaballathus),是阿拉伯名字【瓦赫卜-阿拉特】(Wahb Allat)的希腊文写法,意为【阿拉特的礼物】;【阿拉特】则是希腊神话中最著名女神【雅典娜】(Athena)的阿拉伯文写法,所以【巴巴拉图斯】完整意思是【雅典娜的礼物】(Gift of Athena),这是个十分希腊化的名字。由此可见,奥登纳图斯的祖父已经由纯种阿拉伯人向有很高文化水平的希腊人转化,至少可以确定【巴巴拉图斯】是个定居的城里人,甚至可以反推,【巴巴拉图斯】的母亲,即【纳斯尔】的妻子是个希腊人,或希腊化民族的成员。




=====复原的雅典卫城的雅典娜像,左手持盾牌,臂搭长矛,右手中是胜利女神,全身覆盖金箔=====

相比于更早的祖先,有关奥登纳图斯的父亲【希律】(Herod)的史料更为丰富。希律大约生于公元200年,他的本名叫【卢西乌斯-赛普提米乌斯-希律】(Lucius Septimius Herod),是个典型的罗马人名字,分为三部分。

【卢西乌斯】(Lucius)是首名(Praenomen, given names),【Lucius】在《圣经》中译作【路求】,是拉丁文【光】(Lux, ‘light’)的变形,引申为【光明、照耀】(brightness, to shine),。

【赛普提米乌斯】(Septimius)是姓、家名、次名(Nomen, gentilicium, second name),这个词汇是【第七、七】(Septimus)的变形,早期用这名字的人,往往是家中的老七,或生于七月等等。英文中的【九月】(September)也是【Septimus】的变形,本意是【第七月】,即罗马早期历法的第七个月。后来罗马历法改革,增加了一月(January)、二月(February),原来的各个月份都往后推两个月,七月变成九月,八月(October,变形如八进制octal)变十月,九月(November)变十一月,十月(December,变形如十进制 decimal)变成十二月。罗马帝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姓【赛普提米乌斯】的人,莫过于塞维鲁王朝(193-235)创始人【卢西乌斯-赛普提米乌斯-塞维鲁】(Lucius Septimius Severus 193-211),他的首名、次名与【卢西乌斯-赛普提米乌斯-希律】相同,所以史家普遍认为后者在塞维鲁王朝获得了罗马公民权。





=====罗马帝国最后一个像样王朝的创立者,赛普提米乌斯-塞维鲁,他的妻子有叙利亚血统,使得他死后连续出现亲帕尔米拉、埃美萨的皇帝,太阳神崇拜也是通过这几个皇帝传进罗马的=====

【希律】(Herod)是名、第三名(Cognomen, third name),【Cognomen】最初相当于绰号(nickname),用来区分重名过多的家族成员的。对于熟读《圣经》的人来说,【希律】实在不能再熟悉了。耶稣基督活动的时代和地区,正处于罗马藩属国希律王朝(Herodian Dynasty)治下。希律家族是以东人(Idumean),公元前2世纪以东人皈依了犹太教,并逐步融入犹太人。公元前一世纪中期,经过安提帕特(Antipater)、大希律 (Herod the Great)父子两代的经营,希律家族在犹地亚(Judea,以色列王国故地)建立希律王朝。大希律十分残忍,《圣经 新约 马太福音》记载,【东方三博士】来犹地亚拜即将诞生的耶稣,大希律便【差人将伯利恒城里,并四境所有的男孩,照着他向博士仔细查问的时候,凡两岁以里的,都杀尽了】。耶稣受难时的犹地亚国王,是大希律的儿子【希律-安提帕】(Herod Antipas),他的妻子是上文提到的阿拉伯奈伯特王国的公主。从名字看,我们的这位希律很可能有以东、犹太血统,至少也与犹太人有密切的经济、文化联系。




=====希律王与耶稣,中东版【未来王不拜现在王】=====

费了这么多唾沫,讲解了奥登纳图斯的父、祖、曾祖的名字,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脉络,这个家族由一家默默无闻的阿拉伯人,相继与希腊人、犹太人、罗马人结交、通婚,经济、文化、政治地位稳步提高。到了塞维鲁王朝时代,这个家族已经完成了罗马化,获得、使用了塞维鲁的首名、次名,大约在220年代,希律当上了罗马元老和帕尔米拉市长(senator and chief of Tadmor),成了罗马帝国的高级权贵。

231年亚历山大-塞维鲁对帕尔米拉的访问,令【沙漠新娘】蓬荜生辉,市长大人希律不惜重金,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隆重接待皇帝陛下。年方十岁、聪明伶俐的市长公子奥登纳图斯,肯定受到年轻皇帝的亲切接见,这一面之缘,奠定了奥登纳图斯与帝国最高层的融洽关系。

之后的20年,萨珊帝国强势崛起,与罗马帝国恶战数合,罗马一方不断丧师失地、节节败退,东方军事形势的不断恶化,让享受了300多年太平岁月,【戴白之人,不识干戈】的帕尔米拉成了边防要地,特别是240年,同为绿洲城邦的哈特拉的陷落和毁灭,更让帕尔米拉人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显然,帕尔米拉原有的适应商业发展的共和制政体,已经不能适应严峻的边防态势,就像罗马共和国演变成帝国一样,帕尔米拉的政体,也在240-250年代发生了巨变。在帕尔米拉经营四代,树大根深又能和皇室能说上话的奥登纳图斯,上有天子信任,下有万民拥戴,最迟在251年10月当上了【达莫/帕尔米拉国王】(ras Tadmor, ‘exarchos of the Palmyrenes’),从此【帕尔米拉自由市】或【帕尔米拉共和国】,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帕尔米拉王国】(Kingdom of Palmyra, Palmyrene Kingdom)。

既然当了王,就得摆足派头按规矩来,奥登纳图斯依照罗马帝国父子双皇共治的惯例,册封嫡长子希律(Herod)为帕尔米拉国王。戴上王冠的奥登纳图斯并不见得真正开心,东边的萨珊帝国蒸蒸日上、皇帝沙普尔一世精力充沛、极为好斗,西面的宗主国罗马深陷【三世纪危机】,经济萧条、内战频仍,根本无暇东顾,他的小小王国成了两大国之间擦脚垫,一旦萨珊大军西进,饶是帕尔米拉城高池深,恐怕也低档不住沙普尔的雷霆一击。

果不其然,仅仅两年后的253年,瓦勒良派出的6万大军,在幼发拉底河畔的巴巴利索全军覆没。三年之后的256年,帕尔米拉东面的坚固要塞丢拉(Dura-Europos),被萨珊皇帝沙普尔攻克,这位精力充沛的王中王旋即西进,横扫叙利亚和安纳托利亚,如入无人之境。显然沙普尔没把帕尔米拉和她的国王放在眼里,根本没有理睬这个小王国。即便如此,国王陛下又惊又恐,他命令城外的百姓全部进城,烧毁城外所有房屋店铺,关闭城门、拉起吊桥、全城戒严、严查间谍,恐怖肃杀的气氛弥漫全城,【沙普尔】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




=====幼发拉底河畔的丢拉城遗址,大致为长方形。丢拉的毁灭,让帕尔米拉真正成了前线城市=====

幸好沙普尔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带着劫掠来的人口、财宝撤军了。奥登纳图斯深知自己处境险恶,曾经的前线城市哈特拉、丢拉都已经被萨珊人攻陷、平毁,下次萨珊人再来的话,帕尔米拉必然首当其冲。既然帕尔米拉已经是自己的私产,奥登纳图斯的第一要务是生存下去,即使世受罗马浩荡皇恩,他也不愿意为罗马帝国火中取栗,做下一个哈特拉或丢拉。于是他派使者携带他的亲笔信和萨珊帝国所没有的特色礼品,去泰西封见王中王沙普尔,信中谦卑而谄媚的说:

王中王陛下亲启:

弊国帕尔米拉者,国小力微,民穷财蹙。曩时未曾抗拒上国天威,日后更将服膺陛下恩泽。愿陛下垂怜于弊国,收敛天兵,偃息盛怒,寡王当永为上国藩属,誓守天朝疆篱。

藩臣奥登纳图斯敬拜

高傲的王中王沙普尔读信之后,随手将国王的亲笔信撕成碎片,对使者说:【奥登纳图斯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给主人写信吗?若想被朕轻饶,就让他亲自来负荆请罪。不然,朕将亲提六师荡平帕尔米拉】(Who is he, and how has he dared to write to his master ? if then he wants to obtain lighter punishment, let him prostrate himself again with his hands in chains. Otherwise, let him know that I shall destroy him and his land),说完命令手下将国王的礼物通通扔进底格里斯河。

奥登纳图斯绝非软弱无能之辈,使者的回报,反而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原想在东西方之间骑墙的国王,反而彻底抛弃幻想,坚定的站在罗马一边。为了应付未来的战争,他积极招兵买马,整顿城防,招揽人才。就在奥登纳图斯忙的团团转时,他的原配夫人亡故了,留下8岁的长子希律(Herod)。作为一国之君的奥登纳图斯,他的婚姻生活绝非个人私事,想当个单身贵族是不可能的,形形色色的媒婆迅速踏平了王宫门槛。258年,国王陛下梅开二度,迎娶了年方二九的花样丽人—芝诺比亚(Zenobia)。

埃拉伽巴卢斯大概是罗马历史上最荒淫无耻的皇帝,以同性恋著称,不仅公然与马车夫【结婚】,还经常光着身子在大街上揽客当鸭子(只接带男宾)。如果说同性恋还算私生活的话,他的宗教改革触怒了几乎所有罗马人。作为太阳神埃拉伽巴尔的祭司兼狂热信徒,他强行推广太阳神崇拜,将太阳神的地位提高到天父朱庇特(Jupiter, 即宙斯)之上。他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军、官、民的一致反感和痛恨,222年,他和他的母亲【尤莉亚-索亚篾斯-巴西安娜】双双被杀。

埃拉伽巴卢斯死后,他的表弟亚历山大被禁卫军推上宝座,史称亚历山大-塞维鲁。231/232年,亚历山大发动了对萨珊的战争并大败而归。235年,他和他的母亲【尤莉亚-阿维塔-马梅亚】在日耳曼前线被杀,色雷斯人马克西明即位,塞维鲁王朝灭亡,罗马帝国进入【三世纪危机】时期。自211年卡拉卡拉皇帝以来,叙利亚人或具有叙利亚血统者,对罗马帝国24年的统治也随之结束。
感觉在意淫这个领域,中国人与世界最高水平差距很远。。。。。。
彼何人斯,若此之艳

        美丽的新任王后芝诺比亚生于240年(《剑桥古代史 第10卷》做241),是个生、长于帕尔米拉的阿拉伯人。与他的老公一样,她的名字也兼具罗马和阿拉伯特征。她的阿拉伯名字是【阿尔-楂芭 本特 阿慕尔 本 扎里布 本 哈桑 本 阿丁那 本 阿尔-萨米达】(al-Zabba bint Amr bin al-Zarib bin Hassan bin Adhinat bin al-Samida)。前文说过【本】(bin)相当于【xxx的儿子】(son of ),这个【本特】(bint)就意为【xxx的女儿】,所以从她的阿拉伯名字能清晰得知她的祖宗名字。

【萨米达】(Samida)是芝诺比亚的6世祖,这名字可能是【Sami】的变形,意为【提升、崇高、最高】(elevated, sublime, supreme)。

【阿丁那】(Adhinah)是芝诺比亚的高祖父,这名字是【Adina】的变形,意为【苗条的、纤细的】(slender, delicate)。《圣经 旧约 历代志上 11:42》中流便支派(Reubenite)的【亚第拿】就是这名字。

【哈桑】(Hassan) 是芝诺比亚的曾祖父,【哈桑】也写作【Hasan】,是至今依然极为常见的阿拉伯名字,意为【美化、装饰、美化者】(to be beautiful, to be good, beautifier) ,穆圣的长外孙就是这名字。

【扎里布】(Zarib)是芝诺比亚的祖父,这名字可能是【Zahra】的变形,原意是【灿烂的、光明的】(brilliant, bright)。



=====埃及开罗的【阿慕尔-伊本-阿绥】清真寺=====

【阿慕尔】(Amr)是芝诺比亚的父亲,这名字是个常见的阿拉伯名字,也是【乌玛尔】(Umar)、【奥马尔】(Omar)的变形,原意为【长生、长寿】(to live a long time)。《圣经 旧约 创世纪36:11》中有【阿抹】(Omar),他是以扫(Esau)的孙子。阿拉伯历史上最著名的【阿慕尔】,大概是【阿慕尔-伊本-阿绥】(Amr ibn al-Aas,553–664,中译名来自《阿拉伯通史》),他是阿拉伯帝国早期,与【真主之剑】【哈立德-伊本-韦立德】齐名的两大名将之一,埃及的征服者。




=====这幅画反映了塞琉古帝国的一段宫廷故事。画面中央戴王冠者是塞琉古皇帝【塞琉古一世】(Seleucus I),床右侧的是皇后Stratonice,躺在床上的是皇太子、日后的皇帝安条克一世【Antiochus I】。安条克爱上了后妈Stratonice,得了相思病要死了,塞琉古为了救儿子的命,把老婆让给了儿子=====

相比于只留下名字的祖先,芝诺比亚的父亲【阿慕尔】的事迹就很多了。他是最早定居、建设帕尔米拉城的四个阿拉伯部落之一 —【阿慕拉齐】('Amlaqi)部落的酋长。帕尔米拉城留下的石刻记载说,阿慕尔的希腊名字是【安条克】( Antiochus),与塞琉古帝国的多位皇帝同名。另有史料记载,阿慕尔与埃美萨的太阳神祭司家族出自同一父系,这样他就与罗马塞维鲁王朝的皇帝们沾上了转折亲。

虽然【阿慕拉齐】部落已经是帕尔米拉市民,却一直保留着游牧传统,每年他们都在夏季和冬季草场之间来往迁徙。笔者猜测,【阿慕拉齐】人把城里的房地产出租给外来的打工仔和商户了,自己则继续在城外从事游牧生活,这样既维持了尚武好斗的本性,又不耽误赚钱。【阿慕拉齐】部落与帕尔米拉南方,原籍也门的【台努赫部落联盟】(Tanukh confederation)是世仇,芝诺比亚还是孩子时,阿慕尔在与【台努赫人】的战斗中战死,于是芝诺比亚继承了其父的酋长位置,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成了帕尔米拉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阿尔-楂芭】(al-Zabba)是芝诺比亚的阿拉伯本名,来自她的同名母亲,所以芝诺比亚签署文件时,在公文上的签名是【Bat-Zabbai】,意为【Zabbai的女儿】。【阿尔-楂芭】本身的来源有两种说法:

1 【阿尔-楂芭】是芝诺比亚母亲的绰号,意为【长发美女】(the one with long lovely hair)。

2 【阿尔-楂芭】(al-Zabba)是【Zaynab】的变形,后者是阿拉伯语中一种沙漠中芳香花卉的名字。穆圣的妻子【Zaynab bint Khuzayma】、他们的女儿【Zaynab bint Muhammad】都叫这名字。但是另有解释说,这种花卉是以芝诺比亚的名字命名的,而不是相反。

芝诺比亚的的罗马名字是【艾尤莉亚-奥勒莉亚-芝诺比亚】(Iulia Aurelia Zenobia),由首名/名、次名/姓、尾名/第三名,三部分组成。




=====色眼惺忪的天父朱庇特和天后朱诺(Juno),即希腊神话中的宙斯(Zeus)和赫拉(Hera) 。(那个谁,手往哪摸呢)=====

首名【艾尤莉亚】(Iulia)是【尤莉亚】(Julia)的变形,【Julia】则是【尤里安】Julian、【尤里乌斯】(Julius)的阴性变形,【尤里乌斯】(Julius)则是罗马神话中最高神祗【朱庇特】(Jupiter,即希腊神话中的宙斯)的转写。罗马帝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尤里乌斯】,莫过于第一位真正的罗马皇帝【盖乌斯-尤里乌斯-凯撒】(Gaius Julius Caesar),西方语言中的七月(如英语中的July),便是罗马奥古斯都皇帝(Augustus)为纪念凯撒大帝,以其姓/次名【尤里乌斯】(Julius)命名的。



=====五贤帝的最后一位,马尔库斯-奥雷利乌斯-安东尼=====

【奥勒莉亚】(Aurelia)是【奥雷利乌斯】 (Aurelius,也译作“奥勒留”)的阴性变形,【奥雷利乌斯】 (Aurelius)则是罗马金币【奥雷乌斯】 (aureus)的变形。【奥雷乌斯】 (aureus)本意是【黄金的,镀金的】(golden, gilded),后来成为罗马金币的名字,前文《第一季 浩浩汤汤 2.4 三皇会战》中,提到阿拉伯人菲利普向沙普尔缴纳50万第纳尔赎金,顺便谈了一下罗马币制,这罗马金币就是【奥雷乌斯】。罗马帝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奥雷利乌斯】是父子俩,即【安东尼王朝】五贤帝之一的【马尔库斯-奥雷利乌斯-安东尼】(Marcus Aurelius Antoninus 121-161-180)和末代皇帝、电影《角斗士》中的大反派【卢西乌斯-奥雷利乌斯-康茂德】(Lucius Aurelius Commodus 161-180-192)。也正因这两位【奥雷利乌斯】皇帝的存在,所以史家一般认为,芝诺比亚的祖先在这两位皇帝在位时,即161-192年之间,获得了罗马公民权。

芝诺比亚出嫁之后,采用了老公的罗马姓氏【赛普提米乌斯】(Septimius)的阴性形式【赛普提米亚】(Septimia),因此芝诺比亚有时被称为【赛普提米亚-芝诺比亚】(Septimia Zenobia)。

【芝诺比亚】(Zenobia),是【芝诺】(Zeno)和【βιο /bios】组成。【芝诺】是希腊神话最高神—天父【宙斯】(Zeus)的变形,以【芝诺悖论】闻名的古代哲学家【埃利亚的芝诺】(Zeno of Elea)便以此命名。【βιο /bios】是希腊文,原意为【生命】(life),这个词作为词根衍生出很多词汇,如【生物学】(biology)、【传记】(biography)。【Zeno】和【βιο /bios】组合在一起,意思是【life of Zeus】,意思是【宙斯的生命】(我这翻译没有神韵,欢迎读者给出更好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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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背井离乡的黛朵与埃涅阿斯,他俩的后裔恶战百年。右上角是美神维纳斯、维纳斯与战神马尔斯的儿子—爱神丘比特,维纳斯与其他男神一样,也喜欢下界偷腥,埃涅阿斯是她和凡人Anchises的儿子。所以埃涅阿斯的妈维纳斯、同母异父哥哥丘比特合力保佑他一路平安,还施展法力使黛朵爱上了埃涅阿斯,却没让埃涅阿斯爱上黛朵。埃涅阿斯去意大利之后,留下黛朵单相思至死,维纳斯和丘比特可把黛朵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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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诺比亚的母系同样非常高贵,据说是迦太基女王【黛朵】(Dido)的后人。根据荷马史诗《伊利亚特》(Illiad)和维吉尔史诗《埃涅伊德》(Aeneid)的记载,黛朵本是腓尼基城市推罗(Tyre,也译作“提尔”,黎巴嫩境内)的王后,她的小叔子害死了她的老公,还想娶黛朵。黛朵不从,又没有像哈姆雷特这样的剽悍儿子,便利用腓尼基人扬名世界的航海技术,和亲随们一道乘船出海去了北非,建立起迦太基城(Carthage)并在此定居。这边黛朵刚刚忙完建设迦太基,那边特洛伊战争也打完了,城破后背着老父出逃的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Aeneas),乘船到了迦太基,与黛朵发生了一段恋情。埃涅阿斯不愿留在迦太基做上门女婿,选择了北上去意大利开创天地,他的后人经过繁衍生息形成了罗马人。数百年后残酷的布匿战争,就是在这对老情人,埃涅阿斯和黛朵的后人们之间进行的。

相比于更接近传说人物的黛朵,芝诺比亚的母系,更像埃及托勒密王朝(Ptolemaic Dyansty)的后人,埃及艳后克里奥帕塔拉七世(Cleopatra VII)的亲属。因为芝诺比亚熟读埃及历史,偏爱埃及文化和语言文字,她发迹之后将埃及首府亚历山大称为【我祖先的城市】(my ancestral city)。

从这份长长的家谱,我们可以看出,芝诺比亚的血统比他的老公奥登纳图斯更加高贵。兼有腓尼基/迦太基的黛朵、托勒密埃及艳后、埃美萨太阳神祭司这三重血统,并通过埃美萨血统,与罗马帝国塞维鲁王朝搭上了亲戚。她的政治地位也不比奥登纳图斯低多少,因为她是【阿慕拉齐】部落女酋长。这桩强强联合的联姻,无疑大大加强了帕尔米拉及其王室的权势和地位。

由于帕尔米拉本身重要的地缘地位,以及新郎新娘的高贵血统,罗马帝国的达官显贵、在罗马、萨珊之间从事各种合法、非法买卖的豪商大盗,都纷纷携带厚礼参加这场盛大婚礼。即位不久,正在东方巡边的瓦勒良皇帝,也可能送来了新婚祝福。

婚后不久,奥登纳图斯国王就发现,自己的这位少女王后,绝非普通的纤弱贵族女性可比。高贵而坚毅芝诺比亚,很快就与雄心勃勃的丈夫,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令陷入困境的帕尔米拉,迅速迸发出璀璨光芒和巨大能量。
wwww130 发表于 2013-8-3 10:06
感觉在意淫这个领域,中国人与世界最高水平差距很远。。。。。。
所以要加强意淫,实现高水平意淫。为了这个要先普及和说明高水平意淫的具体形态嘛。

翩若惊鸿

        对于帕尔米拉国王奥登纳图斯和王后芝诺比亚来说,头等要务是军事改革和整顿军备。事实上这一工作从奥登纳图斯称王之后就开始了,其目的是把帕尔米拉这个商业城市变成军事重镇,实施发展路线的转型,这一工作在新任王后芝诺比亚的帮助下,在250年代末臻于完成。

根据王国的军事制度,所有的男性市民都必须当兵,军队的装备和组织更接近安息、萨珊或亚美尼亚,而不是罗马。由于帕尔米拉的人力资源有限,却又很富裕,所以走的是精兵路线,全军大约有1万人,其中有1000人为中坚,是安息-萨珊风格的重骑兵,另外的9千人为轻装弓骑。前者用于冲击敌人阵型,后者用于削弱、动摇敌军,为重骑兵的冲锋创造条件。国王和王后另有一支最精锐的禁卫军,其成员由忠心而剽悍的市民和建城早期就定居于此的阿拉伯部落民组成,人、马都穿着重甲。阿拉伯人以善于养马著称,所以帕尔米拉骑兵的马匹,大概是当时世界上最好的。




=====1 帕尔米拉骆驼骑兵,属于轻装部队,短剑在屁股后面,小盾牌、箭囊在右腿后面 2 哈特拉骑兵 3 帕尔米拉步兵,身着链甲,手执直剑和盾牌,剑鞘在身体正前方中部=====

帕尔米拉最有特色的部队,莫过于由阿拉伯人组成的骆驼骑兵。相比于马匹,骆驼看起来更加高大威猛,可骆驼的速度远不如马快,所以冲击力远不如马,骆驼的优点在于耐力好,适合在沙漠中长时间骑乘。帕尔米拉的骆驼部队主要用于在沙漠中、商道上巡逻和作为后勤部队运送给养。

与萨珊帝国一样,帕尔米拉的步兵一贯很差,城中的精壮充当骑兵,老弱才当步兵,他们的任务仅限于守城、守要塞。为了弥补步兵的不足,国王和王后花钱雇佣罗马的溃兵、逃兵、退役军人来充当步兵,大致形成了萨珊式骑兵、罗马式步兵共存的样式,尽管如此,帕尔米拉的步兵短板一直很明显。

除了本土部队和罗马雇佣兵,国王和王后利用地缘优势和百年来国库积攒的巨额财富,广招安息、亚美尼亚、阿拉伯武士当兵,希腊、罗马、萨珊失意文人做文官幕僚,短时间内就把帕尔米拉建设成拥有一支精锐而人数不少的军队、人文荟萃又英才云集的全能性国家。




===== 奥登纳图斯 =====

事实证明,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亚的积极准备并不多余。260年初,雄心勃勃的罗马瓦勒良皇帝,率领7万大军救援被萨珊皇帝沙普尔围困的埃德萨和卡莱,结果在埃德萨附近全军覆没。萨珊大军随后分兵数路再次横扫罗马东方各省,安条克、凯撒利亚、伊康、阿达纳等名城大邑纷纷陷落,占领区内所有能带走的人口和财物全部被带走,带不走的一律屠杀和焚毁。沙普尔的做法与行军路线与256年的远征,几乎没有区别。对于萨珊行军路线侧翼的帕尔米拉,仍然是不理不睬,可萨珊皇帝沙普尔忘了,这时的帕尔米拉和4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当年的帕尔米拉人畏惧萨珊的兵锋,深沟高垒闭门不出当缩头乌龟,这一次帕尔米拉人已经绝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俨然成了一条饥饿的鳄鱼,随时准备咬萨珊人一口。




===== 260~267帕尔米拉、罗马、萨珊三方形势图。红色为萨珊禁卫军行军路线,在渡过幼发拉底河时,遭到绿色行军路线的帕尔米拉军突袭。黄线为帕尔米拉军攻克叛军老巢埃美萨路线;粉红色为马克林父子的叛军远征罗马行军路线,他们在色雷斯被官军击破并剿灭。青色为帕尔米拉军接管卡莱、埃德萨,攻占尼西比斯路线。帕军可能曾经兵临泰西封,图中没画,因为我不大相信=====

260年夏季,一支护送着王中王的娇妃美妾和御用珍玩的萨珊军队,在撤回泰西封的路上,准备渡过幼发拉底河,正当军官和士兵们忙于寻找船只、架设浮桥时,由奥登纳图斯亲自带队的帕尔米拉骑兵突然出现在沙尘之中,饶是这支部队是萨珊帝国最精锐的禁卫军,在毫无防范下也抵挡不住这雷霆一击。忠勇的萨珊禁卫军要么血染黄沙,要么蹈水而死,全军覆没,王中王的美人宝货尽为奥登纳图斯所有。

这场战斗的规模不大,袭击的也是凯旋途中毫无防范的萨珊骄兵,军事价值十分有限。但政治价值无法估量,此前的数年,萨珊大军所向无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早已形成了【萨珊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奥登纳图斯的小胜,无疑打破了这一神话。虽然奥登纳图斯的胜利为他自己和帕尔米拉王国赢得了巨大声望,但相比于罗马帝国的整体乱像,还是显得过于渺小。

这里笔者需要补叙一下埃德萨战役前的罗马危局。瓦勒良是在253年即位的,随后他按照帝国传统,册立儿子伽利埃努斯(Gallienus)为帝。爷俩分别坐镇帝国东西方,东部由父亲瓦勒良治理,主要敌人是萨珊帝国;西部由儿子伽利埃努斯坐镇,主要敌人是形形色色的日耳曼人。




===== 260年左右的罗马帝国。下方蓝色为罗马帝国,左侧粉红色为高卢帝国,高卢帝国右侧依次为法兰克人,即法国人的祖先;阿勒曼尼人,法语中德国就是阿勒曼尼;汪达尔人,后来一气迁徙到北非迦太基;哥特人,后来他们在意大利、西班牙各建立了一个王国=====

如果说瓦勒良的东方战线,其敌人就是萨珊帝国而脉络清晰的话,帝国西部就是一摊乱麻。从254年到259年,伽利埃努斯与日耳曼人的战事就没消停过。不仅如此伽利埃努斯手下的将领们也心怀异志,259年,伽利埃努斯手下大将坡斯图穆斯(Marcus Cassianius Latinius Postumus)起兵叛乱,攻杀坐镇莱茵河前线的伽利埃努斯之子萨洛尼乌斯(Saloninus),随后称帝并割据今天的法国、英格兰、西班牙、德国西部,以科隆(Cologne,德国科隆)为首都,在罗马帝国西北部建立【高卢帝国】(Gallic Empire)。就这样,伽利埃努斯不仅要面对日耳曼人的入侵,还要忙于对付坡斯图穆斯,简直是焦头烂额,忙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瓦勒良兵败被俘后,东方乱成一锅粥,在西部奔忙的伽利埃努斯依然无暇东顾,对被俘还据说当了沙普尔上马石的老父皇瓦勒良不闻不问。这样在罗马的东方各省,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显然这种状况注定是不能持久的,就在260年埃德萨战役之后不久,两位野心家就粉墨登场了。

这俩人,一位是瓦勒良的后勤财务官老马克林(Fulvius Macrianus, Macrianus Major),他留在后方没参加埃德萨战役,战后皇帝和大军被俘,皇帝和显贵们的金银宝货、大军的军饷物资都成了老马克林的私产;另一位是瓦勒良的禁卫军长官巴力斯塔(Balista, 也拼为Callistus),他没有参与埃德萨战役或者侥幸逃离战场,随着众多资深将领在埃德萨被俘,他在战后成了东方最重要的武将。这俩人有一个有钱一个能打,确实是个强强组合。老马克林是个瘸子,身体残疾、没有人君之象,自然无法君临天下,于是在他的金钱诱惑下,罗马东方的军民,选举了老马克林的两个儿子—小马克林(Macrianus Minor)、奎图斯(Titus Fulvius Iunius Quietus)为皇帝。毫无疑问,这个政权的实权,操控在老马克林与巴力斯塔手中,其都城不在已经残破不堪的亚洲之都安条克,而是未被萨珊军队蹂躏的叙利亚南部城市、太阳神埃拉伽巴尔的老巢—埃美萨(Emesa,叙利亚的霍姆斯Homs)




=====奎图斯的银币=====

老马克林和巴力斯塔野心很大,不满足于在东方作土皇帝,而是要上洛问鼎。261年,老马克林和儿子小马克林率兵西进,企图占领罗马做整个帝国的合法皇帝;巴力斯塔和奎图斯留守老窝埃美萨做后援。马克林父子的大军顺利度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在色雷斯(Thrace,土耳其的欧洲部分)被伽利埃努斯的大将奥利奥卢斯(Aureolus)击溃,马克林父子双双战死。




=====小马克林的银币=====

消息传到亚洲,一直在伽利埃努斯与马克林父子之间观望的奥登纳图斯,认定老马家败局已定,现在是向朝廷表现忠心的最好机会,于是他宣布埃美萨的奎图斯政权是伪政权,并出兵埃美萨讨伪皇帝奎图斯。眼见帕尔米拉兵临城下,巴力斯塔急忙杀死奎图斯,将其尸体扔出城墙请降。就这样,奥登纳图斯兵不血刃的剿灭马克林的伪政权,维护了帝国的【统一】。当然了,马克林父子留在埃美萨城内的金银财宝,通通成了奥登纳图斯的私产,马克林的地盘、罗马帝国的东方驻军也【暂时】由奥登纳图斯托管。

如果说奥登纳图斯在幼发拉底河畔击溃一支萨珊军队,只是象征性的挽回罗马帝国的一点颜面的话,剿灭马克林父子的伪政权,使他获得罗马帝国全国性的崇高声望。收容或接收了包括第三帕提亚军团在内的马克林的溃军、罗马东方驻军,接管了马克林留下的大笔辎重和财宝后,奥登纳图斯的兵力、财力暴涨。于是他与王后芝诺比亚趁热打铁,调头向东越过幼发拉底河,半劝说半强制的接管了帝国东部两大要塞埃德萨、卡莱,接着继续东进攻攻占了萨珊手中的著名要塞尼西比斯(Nisibis),据说还率军深入两河流域,兵锋直逼泰西封,声言要解救战俘皇帝瓦勒良。一时间帕尔米拉的声威大震,令萨珊、罗马双方侧目。

264年,为了取悦皇帝,奥登纳图斯把手中的部分财宝和战俘送到罗马,伽利埃努斯则毫无愧色的用这些财物和战俘,在罗马为自己举行了凯旋式。既然奥登纳图斯如此忠心耿耿、文武双全,还这么会来事,懂得尊重、孝敬领导,伽利埃努斯当然不能亏待下属,他也很慷慨授予奥登纳图斯【东道大行台尚书令】(commander-in-chief(Strategos) of the East)、皇帝 (即奥古斯都,Augustus)等头衔,对他的长子希律,也册封为【天下都招讨】(emperor,这词不是罗马皇帝的正式名称,相当于兵马大元帅)。至此,奥登纳图斯在东方的统治,得到了帝国官方的认可,他的帕尔米拉王国,从此应该改称【帕尔米拉帝国】了,鉴于沙漠中的帕尔米拉距离沿海的经济发达地区太远,奥登纳图斯将首都迁到了埃美萨。颇有些得意忘形的奥登纳图斯,仿效罗马帝国父子双帝制度,给长子希律(Herod, Hairan)加上了波斯君主专用的【王中王】头衔,算是一种东西方制度和文化的结合。



=====罗马皇帝伽利埃努斯=====

对于奥登纳图斯与芝诺比亚,罗马史家一贯不吝惜赞誉之词,《奥古斯塔史》对他们有如下描写:

毫无疑问,他与他的妻子芝诺比亚,不仅将帝国的东方恢复到了往昔状态,还征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

For of a surety he, with his wife Zenobia, would have restored not only the East, which he had already brought back to its ancient condition, but also all parts of the whole world everywhere,

正如绝大多数作家指出的那样,除却在战争中卓越表现,他在狩猎中表现出的英勇与冷酷更加令人印象深刻。从早年开始,他就在狩猎中承担了一个男人的责任,深入森林和山峦之中,忍受着酷热、豪雨和各种艰辛。他挥汗如雨,英勇猎杀森林中的狮子、花豹与巨熊,正是这些艰辛与困难让狩猎的成功更加令人陶醉。

Since he was fierce in warfare and, as most writers relate, ever famous for his memorable hunts; for from his earliest years he expended his sweat, as is the duty of a man, in taking lions and panthers and bears and other beasts of the forest, and always lived in the woods and the mountains, enduring heat and rain and all other hardships which pleasures of hunting entail.

经过狩猎磨砺的他,能忍受烈日和沙尘的煎熬,与波斯人激烈鏖战;虽然有些难以令人接受,仍许多人仍然认为,他的妻子芝诺比亚比他的丈夫更加勇敢无畏,是东方最高贵的女性。Cornelius Capitolinus甚至认为,芝诺比亚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Hardened by these, he was able to bear the sun and the dust in the wars with the Persians; and his wife, too, was inured to hardship and in the opinon of many was held to be more brave than her husband, being, indeed, the noblest of all the women of the East, and, as Cornelius Capitolinus declares, the most beautiful.





===== 斯基泰弓骑。斯基泰人是希腊、罗马、东罗马人对南俄草原到中亚平原上游牧民族的统称 =====

267年,事业如日中天的奥登纳图斯,接到了斯基泰人(Scythians,也译作“西徐亚人”,南俄草原上的游牧民的统称,此时也涵盖了东哥特人)从海路入侵卡帕多西亚的消息。对于这位东方皇帝来说,这既是向帝国表现忠心和能力的舞台,更是趁机吞并安纳托利亚的天赐良机。就在奥登纳图斯整装出发前,一位贵族的生日宴会上,他与长子希律,被他的堂弟麦尼奥( Maeonius)刺杀,而刺客麦尼奥则迅速被卫兵们杀死。

对于麦尼奥刺杀堂兄的动机,《奥古斯塔史》(Historia Augusta)记载道,麦尼奥曾经期待自己能继承帕尔米拉的王位,希律的诞生和茁壮成长,让他失去了即位的可能,所以他对奥登纳图斯和希律充满了怨恨。另一方面,皇后芝诺比亚刚刚在1年前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巴巴拉图斯】(Vaballathus),这样非其亲生的皇长子希律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于是芝诺比亚怂恿麦尼奥刺杀了奥登纳图斯和希律。

爱德华-吉本(Edward Gibbon)的《罗马帝国衰亡史》(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对此则是另一番记载:麦尼奥是奥登纳图斯的侄子而不是堂弟。奥登纳图斯最喜爱的娱乐是狩猎,而狩猎活动恰好是他的死因,或是他致死的条件。他的侄子麦尼奥公然在他之前投掷标枪;而尽管对他这种错误行为提出指责,麦尼奥却再次坚持不改。作为一国君主,也作为一项运动的参加者,奥登纳图斯被激怒了,他派人牵走了他的马匹(这在帕尔米拉人中被视为一种侮辱),并将这个冒失的青年关了一段时间禁闭。这一冒犯行为很快便被奥登纳图斯遗忘,但那次惩罚却结下了冤仇;麦尼奥邀了几个大胆的同伙,在一次盛大的宴会上把奥登纳图斯和希律杀害了。

无论哪一种说法是真相,其结果是确信无疑的,年方一岁的皇次子【巴巴拉图斯】(Vaballathus)即位为帕尔米拉皇帝,他的27岁母亲芝诺比亚临朝称制,代行儿子的皇权,成了事实上的东方女皇。
采旄桂帜

表面上看,27岁的太后与1岁的皇帝主持的国家,一定会给人一种主少国疑、暗流涌动的印象。然而事实上,芝诺比亚母子接管权力的过程波澜不惊,顺风顺水。除了芝诺比亚在9年皇后生涯中展现的出众能力外,她自己的文武班子也功不可没。

芝诺比亚旗下有两位智勇兼备、忠心耿耿的名将,他们都是与太后同族的阿拉伯人,一位是【太尉】(commander in chief)【塞普提米乌斯-宰贝】(Septimius Zabbai),另一位是【帕尔米拉大将军】(commander of Palmyra) 【塞普提米乌斯-宰达】(Septimius Zabdas),这二位是帕尔米拉帝国军界的双子星座。

芝诺比亚的幕府参谋班子同样星光璀璨,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卡西乌斯-朗基努斯】(Cassius Longinus ,约 213–273 AD)。朗基努斯是埃美萨人,早年四处游历,在多位著名哲学家门下求学,最后在众多哲学学派中,选择了柏拉图派哲学作为毕生追求。学成之后他去往雅典,从事柏拉图派哲学、修辞、语法教学和文学批评长达30年,因此桃李满天下,他最著名的学生,是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波菲利(Porphyry,约233-304)。大约在260年代中期,年过半百的朗基努斯决定叶落归根回到埃美萨养老。也就在这时,他被热衷艺术、文学、哲学的芝诺比亚重金网罗,成了帕尔米拉皇后的私人哲学、文学老师,之后逐渐转型成了皇后的首席幕僚。奥登纳图斯死后,朗基努斯实现了人生最重大的转型,由一个学者或幕僚,转型为皇太后的首相和参谋长,以政治家的崭新形象出现于世人面前,他以切身经历告诉西方人,什么叫【学而优则仕】。

既然帕尔米拉的国内局势十分平稳,那么芝诺比亚面临的主要问题,还是来自外部。在她的东方,是沙普尔一世统治下的萨珊帝国。自从260年奥登纳图斯主动攻击萨珊帝国以来,两国就一直是敌国,奥登纳图斯还攻占了萨珊西北部要塞尼西比斯。不过沙普尔对这个新兴的敌国十分低调,似乎一直在隐忍克制。也许沙普尔高瞻远瞩看出帕尔米拉帝国迟早是罗马的敌人,是自己的潜在盟友;也许他年老体衰失去了年轻时的斗志和精力,无论如何帕尔米拉的东方战线一直很平静,终芝诺比亚之世,萨珊人都没给他添乱。尽管如此,萨珊帝国仍是一个可怕的强敌,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态度,芝诺比亚在幼发拉底河畔修建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要塞,取代被毁的丢拉来抵挡可能的萨珊入侵。这座芝诺比亚要塞,十分坚固而且战略地位重要,300年后的公元540年,库萨和一世出兵西征时还路过该城。

芝诺比亚的西方,则是一直忙于对付日耳曼人和高卢帝国的伽利埃努斯皇帝。奥登纳图斯的意外身亡,使得罗马的东西二帝局面,又变成了他一家独大。显然伽利埃努斯对年轻的芝诺比亚并不了解,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普通女人,无法面对东方的复杂局面,现在是收回东方事权的天赐良机。于是伽利埃努斯以为父亲瓦勒良报仇、远征萨珊的名义,派遣大将、禁卫军长官赫拉克良(Marcus Aurelius Heraclianus)去东方征召军队,准备讨伐萨珊帝国。这位赫拉克良绝非易与之辈,他生于巴尔干半岛,以禁卫军军人身份,追随皇帝参加过多次对日耳曼人的战争,逐渐成长为功勋卓著、荣誉等身、威名远播的百战名将。

即使没听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句东方名言,芝诺比亚也立即洞悉了罗马皇帝的险恶用心。于是芝诺比亚不顾自己名义上是帝国臣民的身份,果断的与赫拉克良开战。此战是芝诺比亚掌权之后的第一战,只能胜不能败,史书上对此战的描述简单明了,只有一句话:【赫拉克良 …… 被帕尔米拉人击败并全军覆没,因为芝诺比亚以男人的才智和魄力统治着帕尔米拉和东方】 (Heraclianus …… was defeated by the Palmyrenes and lost all the troops he had gathered, for Zenobia was ruling Palmyra and most of the East with the vigour of a man)。赫拉克良仅以身免(怀疑是芝诺比亚故意放他走),狼狈逃回西部向皇帝复命,为了推脱战败责任,他添油加醋的将芝诺比亚的英勇睿智、帕尔米拉军队的人数战力,大大夸张了一番。

于是皇帝马上派人去埃美萨向芝诺比亚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大家本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帝国东方的局面还请您主持云云。芝诺比亚也借坡下驴,继续以罗马东方长官的身份实施独立统治。芝诺比亚的这开国第一战,对于帕尔米拉帝国的影响极为深远。芝诺比亚意识到,罗马帝国并非真正信任她,只要有机会就会毫不怜惜的灭了她们母子,既然你们罗马不仁,就休怪我们帕尔米拉不义了。许多后世史家根据这一战认为,奥登纳图斯的遇刺是伽利埃努斯策划实施的,与芝诺比亚并无干系。




===== 267~269年间的日耳曼人海上入侵 =====

之所以罗马皇帝这么快就向芝诺比亚服软认输,除了芝诺比亚确实厉害之外,还因为他又遇到大麻烦了。连年入寇罗马的日耳曼人,已经不满足于从陆上硬碰硬去冲击罗马坚固的多瑙河、莱茵河防线,转而动起了海上远征的心思。268年春,即芝诺比亚打垮赫拉克良后不久,由赫卢利人(Heruli)牵头,包括东哥特、西哥特、格皮德(Gepids)、斯基泰等民族,组织起一支拥有2000~6000艘舰船、32.5万人的空前强大舰队,从黑海北岸的德涅斯特河口(Dniester,乌克兰境内)扬帆出海,攻占并洗劫古城拜占庭(Byzantium,君士坦丁堡的前身,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穿过黑海海峡,杀入爱琴海,随即兵分两路:东路军沿小亚细亚海岸南下,西路军则向希腊挺进。

日耳曼东路军的进展十分顺利,6月,他们连克卡尔西顿(Chalcedon,拜占庭的黑海海峡对面)、以弗所(Ephesus)、帕加蒙(Pergamon);7月,罗德岛(Rhodes)、塞浦路斯(Cyprus)和克里特岛(Crete)陷落,日耳曼舰队直抵安条克和亚历山大港外。见敌人声势浩大,罗马的叙利亚和埃及舰队吓得躲在港里瑟瑟发抖。这些所向披靡的日耳曼人,利用罗马人的防务空虚,深入安纳托利亚腹地纵情杀掠。在这危急时刻,打出了声威的芝诺比亚,面对万里迢迢赶到亚洲的金发贵客挺身而出(这词引人遐想),以隆重的排场欢迎了他们。经过小亚细亚半岛上几次血腥的较量,牛高马大的日耳曼步兵终于输给了强悍的帕尔米拉骑兵,被迫狼狈不堪地撤回海上。在把东地中海上几乎所有的岛屿搜刮了一遍以后,日耳曼人趁着秋风未起,向自己位于黑海北岸的根据地撤退了。经此一役,芝诺比亚不仅威名大振,日耳曼人荡涤过的安纳托利亚也通通臣服于她,芝诺比亚成了名利双收的最大赢家。

日耳曼西路海军的进展也很顺利。位于巴尔干半岛最南端的希腊,距离东方的萨珊帝国、北方的日耳曼人都很遥远。在罗马帝国统治下承平200多年的希腊人,醉心于商业、学术与文化,早已失去了尚武好战的本色,他们长期没有修缮的城墙更是给敌人大开方便之门。7月,日耳曼西路联军连续攻破雅典(Athen)、斯巴达(Sparta)、科林斯(Corinth)、底比斯(Thebes)、阿尔哥斯(Argos)等希腊名城,在缴获大量物资和人口后北上,于8月初进围希腊第二大城萨洛尼卡(Salonica)。被日耳曼人搞得晕头转向的伽利安努斯,听说日耳曼人弃舟登陆,顿兵坚城之下,留下曾在在色雷斯击杀马克林父子的大将奥利奥卢斯(Aureolus)和奥勒良(Aurelian)镇守意大利北部,以防备高卢帝国的南下,皇帝自己则御驾亲征,与伊利里亚总督克劳狄(Claudius)合兵一处,沿多瑙河东进,去救援萨洛尼卡。

听说罗马援军赶来,日耳曼人便解围北上,在马其顿南部的奈苏斯(Naissus)附近,与皇帝亲率的罗马大军展开会战。奈苏斯战役(Battle of Naissus)被称为3世纪西方军事史上最为惨烈的战役,双方各自投入了超过10万兵力。最终伽利安努斯取得了决定性胜利,5万哥特人被杀和被俘。



===== 克劳狄二世铸造的金币 =====

9月,攀上了军事生涯顶峰的伽利安努斯皇帝,匆匆动身返回意大利。他的意大利之行,不是为了回罗马举行凯旋式的,而是后方又出了事。原来在皇帝正与日耳曼人浴血奋战的时候,他心腹大将奥利奥卢斯起了不臣之心,与高卢帝国串通一气,袭击罗马军队后方的粮道,企图让皇帝因断粮而被日耳曼人击败。伽利安努斯赶紧会合了克劳狄和奥勒良的两支部队西进,击败了奥利奥卢斯并将其赶回老巢米兰,旋即将米兰团团包围。见高卢帝国的援军迟迟不到,绝望之中的奥利奥卢斯干脆在城中披上了紫袍,在临死前过上一把皇帝瘾。胜券在握的伽利安努斯没想到,真正的威胁不是米兰城中的叛军,而是身边的几位高级将领。在克劳狄、奥勒良、被芝诺比亚打得裸奔的赫拉克良等人的策划下,伽利安努斯被刺杀。在奈苏斯战役中表现优异的克劳狄,随即被一无所知的将士们拥立为帝,为了与41-54年在位的克劳狄皇帝相区别,这位克劳狄被称为克劳狄二世(Claudius II)。披上紫袍的克劳狄二世宣布杀害伽利安努斯的刺客,是伪皇帝奥利奥卢斯派来的。于是愤怒的将士们以疯狂的攻势拿下米兰,将奥利奥卢斯及其亲属砍成肉酱。

剿灭了奥利奥卢斯的克劳狄二世,立刻南下罗马,希冀得到元老院的承认,做正式皇帝。看惯了皇位更迭的元老院,早已学会善解帝意,不等克劳狄下令,元老们就抢先一步杀掉了伽利安努斯的全家,包括他唯一在世的儿子马利尼安乌斯(Marinianus)。从253年被瓦勒良册立为帝开始,伽利安努斯在位【长达】15年,是【三世纪危机】期间在位最长的皇帝。随着伽利安努斯的死去,罗马帝国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 博斯拉的罗马式圆形剧场,观众席比帕尔米拉的剧场高多了 =====

就在罗马帝国一地鸡毛的外患、内乱之际,芝诺比亚也没闲着,她的矛头对准了杀害其父阿慕尔的【台努赫部落联盟】(Tanukh confederation)。台努赫人原籍阿拉伯半岛最南端的也门,经过几代人的迁徙,在220年代,也就是安息崩溃、萨珊崛起的这段时间,渗透到叙利亚沙漠南沿。他们东北方的触角伸到了幼发拉底河西南,与萨珊帝国接触;西北方的触角伸到了今约旦东部、叙利亚南部,与罗马东南各省、帕尔米拉接触。芝诺比亚时代台努赫人首领,是依附于罗马帝国的哲狄默(Jadhima al-Abrash),他的牙帐设在古城博斯拉(Bosra,叙利亚南部,现为联合国世界遗产)附近。

博斯拉为奈伯特王国所建,2世纪初图拉真皇帝灭亡奈伯特王国后,该城长期为第三“昔兰尼加”军团(Legio III Cyrenaica)驻地,用以防范阿拉伯贝督因部落的侵扰。博斯拉和第三昔兰尼加军团的守护神为【尤庇特-哈蒙】(Iuppiter Hammon),从字面上看【尤庇特】(Iuppiter)与罗马最高神朱庇特(Jupiter,即希腊神话中的宙斯)有关;【哈蒙】(Hammon)则与古埃及最高神—太阳神阿蒙(Amon, Amun)有关,再联系到博斯拉的地理位置、文化背景,笔者认为尤庇特-哈蒙应该是罗马神话与埃及神话融合的产物。



===== 芝诺比亚与赫拉克良,与日耳曼人在小亚细亚的战役,史书上并没有足够详细的记载,所以只画了南下博斯拉的路线。到269年底,至少小亚细亚东部听命于芝诺比亚,比较夸张的说法是,罗马的全部亚洲领土都在她的掌控中 =====

269年,芝诺比亚率领大军南下,大破台努赫人,杀哲狄默。她的行为激怒了哲狄默的保护人,罗马的阿拉伯长官,大致相当于【护阿拉伯校尉】的特拉休斯(Trassus)。连赫拉克良和日耳曼人都不放在眼中的芝诺比亚,自然对无名之辈特拉休斯不屑一顾,干净利索的兵戎相见后,特拉休斯阵亡、全军覆没。帕军随即攻陷博斯拉,显然芝诺比亚对尤庇特-哈蒙毫无好感,她下令拆毁城中的尤庇特-哈蒙神庙。

打垮台努赫人、消灭特拉休斯的罗马驻军、攻占博斯拉后,帕尔米拉通往埃及的大门,向芝诺比亚洞开。一直以埃及艳后后人自居、醉心于埃及文化的芝诺比亚,终于有机会成为埃及的女法老了。
入埃及记

        埃及行省是罗马帝国最重要的省份之一,以农业发达著称,是帝国最重要的农产品产地,号称【罗马的面包篮子】,其首府亚历山大为亚历山大大帝所建,是仅次于首都罗马的帝国第二大城市。另一方面,随着亚洲被芝诺比娅控制,罗马唯一能控制的与东方的商路,是奈伯特王国灭亡后就日益衰落的【地中海—>埃及—>红海—>印度洋】一线。对于克劳狄皇帝来说,亚洲领土相继被萨珊、日耳曼人蹂躏,所过残破、民生凋敝,丢给固然芝诺比娅固然可惜,可还不至于过于心痛。埃及则是帝国必保的土地,一旦失去埃及,不仅帝国将陷入粮荒,而且通往东方的商路将完全被芝诺比娅堵死,钱粮两荒的罗马帝国就真要亡国了。幸好当时的埃及总督(dux,本意为领导“leader”)是普罗布斯(Probus),一位威名远播的名将,手下有数万精兵,虽然亚洲为芝诺比娅所有,导致他孤悬海外,可普罗布斯一直向罗马克劳狄皇帝效忠,堪称海外孤忠。

为了征服埃及,芝诺比娅调来了帐下头号名将,【帕尔米拉大将军】(commander of Palmyra)宰达(Septimius Zabdas)。所谓【瞌睡有人送枕头】,就在太后厉兵秣马之际,一位名叫【提马根涅斯】(Aurelius Timagenes)的埃及亚历山大人(可能是个商人)主动前来投效,这位埃及版张松愿意充当向导,为帕尔米拉大军征服埃及贡献力量。

对于帕尔米拉人的异动,普罗布斯并非没有防范,他集结了5万大军部署在帕军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在普罗布斯看来帕军虽精锐,但人数不多,何况芝诺比娅名义上还是帝国的臣民,面对他的大军,会有所顾忌而知难而退,他本人则奉克劳狄的圣旨率领埃及舰队,围剿还在东地中海零星活动的日耳曼海盗。269年,宰达以极快的速度召集了一支包括帕尔米拉人、叙利亚人、各色蛮族雇佣兵在内的7万大军,并迅速从博斯拉西进,将5万埃及军队打得大败亏输,一举占领整个埃及。以为大局已定的芝诺比娅,只留下5千人驻守亚历山大等地,将宰达和主力军队撤回。

显然芝诺比娅小看了普罗布斯,这位在海上漂泊的将军,听说老窝被端了没有率舰队逃走,而是迎难而上率领舰队和海军陆战队回到亚历山大,视帕尔米拉人为入侵者的市民也趁机发动暴乱。城中的几千帕尔米拉守军见势不妙,不战而退拱手让出城市。随后普罗布斯迅速收拢此前被击溃的军队,又广撒钱财招募阿拉伯贝督因人、努比亚黑人做雇佣军,很快就势力复振。芝诺比娅不甘心失败,以宰达为主将、提马根涅斯为副将,率领大军返回埃及与普罗布斯决战。两位名将的首战,以主场作战的普罗布斯获胜而告终,但宰达主力未损,为了缩短战线他向南退却,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普罗布斯见对手不好对付,便构思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要将宰达和他的大军一网打尽,他的目标是巴比伦堡。




===== 尼罗河三角洲与法老运河。巴比伦堡位于三角洲根部、尼罗河东岸、开罗以北 =====

尼罗河三角洲是世界上最大的三角洲之一,面积约2.4万平方公里。埃及首府亚历山大在三角洲西北角,三角洲内水网密布,不适合大军行动,所以穿越三角洲最好的路线,是从亚历山大向东南,在三角洲根部渡过尼罗河,然后折向东北。早在罗马帝国入主埃及前,在三角洲根部、尼罗河东岸、现代埃及首都开罗以北,就建起了一座重要城堡,名为【巴比伦堡】(Babylon)。从名字看,巴比伦堡可能是由第一波斯帝国第二代皇帝,热衷埃及文化而且死在埃及的冈比西斯,驱使巴比伦人修建的。巴比伦堡北面,则是连接红海和尼罗河的【法老运河】(Canal of the Pharaohs,也叫托勒密运河、图拉真运河),连接红海—尼罗河—地中海,其地位相当于现代的苏伊士运河。罗马征服埃及后,由于巴比伦堡的战略位置过于重要,它成为第十三“盖米那”军团(Legion XIII Gemina)的驻地。普罗布斯的计划是率领轻骑兵,绕过宰达的大军,抢先占领巴比伦堡或周围地区,截断宰达通往叙利亚的退路和粮道,让敌人匹马无归。




===== 帕尔米拉的埃及战役第二阶段示意图。青色为帕军路线,紫色为罗军。紫色细线是罗军奔袭巴比伦堡的奇兵,红色细线为帕尔米拉奇兵,双方战于巴比伦堡附近 =====

心动不如行动,普罗布斯抛下步兵主力,只带上轻装阿拉伯骑兵和骆驼骑兵,人衔枚马裹蹄迅速南行,绕过宰达的帕军,渡过尼罗河夺回防御松懈的巴比伦堡。随后普罗布斯留下少量人马驻守巴比伦堡,自己和大部人马驻扎在巴比伦堡附近的山里,与巴比伦堡形成掎角之势,一举截断了帕军的归路和粮道。消息传到帕军大营,一时间帕军大惧,军心浮动。如果换了旁人,帕军可能不战自溃了,可惜普罗布斯的对手宰达是名满中东的名将,短暂慌乱之后宰达很快就镇定下来,他与提马根涅斯拟定了应对之策,由宰达率领主力装作很慌乱的样子,大张旗鼓向巴比伦堡正面推进,吸引普罗布斯的注意力。熟悉埃及地理的提马根涅斯,则率领2千最精锐的帕尔米拉重骑兵,悄悄渡过尼罗河,人不知鬼不觉的绕到普罗布斯的扎营的山后,乘其不备出其不意,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粉碎了普罗布斯的军队,普罗布斯本人被生俘,不久后自杀。

巴比伦堡战役,是帕尔米拉帝国历史上最辉煌的战役。此战之后,埃及的罗马势力被一扫而空,埃及不复为罗马帝国所有。《奥古斯塔史》记载,没有法老已经300年的埃及人,齐声尊奉芝诺比娅为克里奥帕特拉(Cleopatra)。一直以埃及艳后克里奥帕特拉七世的后人自命的芝诺比娅,终于恢复了祖先的旧疆,建立起一个地跨亚非两洲的大帝国,这也是阿拉伯人建立的第一个大帝国,此时的她是激动得内牛满面,还是得意的放声大笑,我们这些后人只能按自己的想象来揣度和猜测了。征服埃及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罗马帝国东部,安纳托利亚的众多城市,传檄而定、望风归降,截止270年初,罗马帝国的全部亚洲土地、非洲领地东部的埃及全部、利比亚东部,全部被芝诺比娅的石榴裙覆盖,帕尔米拉帝国达到极盛。



===== 帕尔米拉城中的 四塔十字交叉通道式凯旋门(Tetrapylon) =====

相比于对芝诺比娅作壁上观、几乎毫发无损的萨珊帝国(虽然失去了尼西比斯),罗马可就亏大了,继西部最重要的农产区高卢(法国)独立后,又失去仅有的面包篮子埃及、东方商路完全被芝诺比娅控制,罗马帝国马上陷入财政拮据、粮食紧缺的窘境,随之而来的是粮价高企。粮价是物价的根本,粮价上涨带来整体CPI高扬,除了人命越来越不值钱,好像一切都在涨价。似乎朱庇特大神都在跟罗马帝国过不去,一场大瘟疫横扫帝国西部,在位刚刚一年出头的克劳狄二世皇帝也成了瘟疫的牺牲品,270年1月份,克劳狄二世病逝,他是自211年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病死在约克城以来,第一位勉强可以算善终的罗马皇帝(不算死因不明的瓦勒良)。接替克劳狄二世皇位的,是他50岁的弟弟【奎提卢斯】 (Marcus Aurelius Claudius Quintillus,约220 – 270–270)。别看奎提卢斯年纪不小了,可他的战功和人望都远不如其兄,一场习惯性的皇位争夺战一触即发。所以270年的上半年,也许是3世纪罗马最濒于崩溃的时期。

看到罗马帝国衰到这份上,芝诺比娅认为终于到了称孤道寡的时候。年仅4岁的东方皇帝巴巴拉图斯,拒绝承认奎提卢斯的合法性,给自己加上了【执政官,罗马人的领袖,太尉】(consul, dux Romanorum, imperator)头衔。不久后,巴巴拉图斯按照罗马帝国的习惯,给自己加上了一长串头衔,并刻在石碑上:




===== 270年左右的高卢帝国、罗马帝国、帕尔米拉帝国形势图。罗马帝国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

【太尉 凯撒 卢西乌斯 尤里乌斯 奥雷利乌斯 塞普提米乌斯 巴巴拉图斯 雅典娜多鲁斯,波斯库斯 马克西穆斯,阿拉伯库斯 马克西穆斯,阿狄亚贝尼库丝 马克西穆斯,虔诚的,幸福的,无敌的,奥古斯都】(Imperator Caesar Lucius Julius Aurelius Septimius Vaballathhus Athenodorus, Persicus Maximus, Arabicus Maximus, Adiabenicus Maximus, the Devout, the Fortunate, the Unconquered, Augustus)

这个头衔大致可以分为5部分:

1、Imperator,即中世纪的【皇帝】(imperor),本意为【帝国最高统帅】,也可以理解为【太尉】、【天下兵马大元帅】;

2、Caesar,表示他继承了凯撒将军的遗志和美德;

3、他的本名,即【Lucius Julius Aurelius Septimius Vaballathus Athenodorus】,名字的前面几部分前文都讲述,只有【Athenodorus】比较新鲜,细看一下就知道它是雅典娜女神(Athena)的变形;

4、勋号,表明他在位期间针对异民族取得的功绩,每打败一个民族就增加一个字,这里是【Persicus Maximus, Arabicus Maximus, Adiabenicus Maximus】,说明他曾经先后打败过波斯人、阿拉伯人和阿狄亚贝尼人,其中“Persicus”后面再加上“Maximus”,是表明他击败波斯人的战役极其辉煌,这个词的现代英语变形是【maximum】或【max】,意为最大的;

5、Augustus,音译为【奥古斯都】,意译就是皇帝,这是罗马皇帝的正式称呼。原意为“崇高的、伟大的、尊严的”,也可以理解为“帝国第一公民”;

另一块石碑上的头衔是【Lucius Julius Aurelius Septimius Vaballathus Athenodorus, King, Consul, Imperator, dux of the Romans】,该头衔尾部是巴巴拉图斯的具体职务,包括国王(King),执政官(Consul),太尉(Imperator),罗马人的领袖(dux == 领袖 leader)。这些职务加上上文的5部分头衔,组成典型的罗马皇帝头衔,换句话说,巴巴拉图斯确信无疑的称帝了。

帝国的文武大臣,以宰贝、宰达领衔,在帕尔米拉为芝诺比娅和先帝奥登纳图斯,建起两座巨大的石像,石像的基座上有帝后的煊赫头衔。先帝的头衔为:【王中王,东方全境的恢复者】(King of Kings and Restitutor of all Orient);皇太后的头衔为【最卓越的最虔诚的皇后】(most illustrious and pious queen)。

到了271年,芝诺比娅终于没忍住皇帝瘾,在埃及首府亚历山大铸造的银币上,她公然给自己戴上了女皇头衔—【奥古斯塔】(Augusta),即【奥古斯都】的阴性形势,至此我们可以把这位皇太后改称为女皇了,她和帕尔米拉帝国的权势和荣耀达到了顶峰。




===== 女皇铸造的银币,正面是芝诺比娅的胸像,胸像下方是新月。背面是罗马最高女神朱诺(Juno,即赫拉),朱诺脚下是她的宠物兼logo—孔雀 =====

伟大的女皇从来不吝惜手中的财富,花费大笔金钱美化故都帕尔米拉和新都埃美萨,为军队购置最好的武器、盔甲和马匹。她对于功臣、宿将们也一向挥金如土,她的身边从不缺乏从世界各地重金罗致来的艺人、学者、诗人。这些人则投桃报李,为女皇撰写诗篇和颂歌。他们用诗情画意的语言,为女皇绘制了这样一幅肖像画:

***** 注:翻译的不好,欢迎纠错或给出更好的翻译 *****

芝诺比娅讲究禁欲,她与丈夫同房的唯一目的是孕育后代。每次她与丈夫同房后都要禁欲,直到月经来时验看是否有身,如果没有身孕,她才给老公再次同房的机会。

Such was her continence, it is said, that she would not know even her own husband save for the purpose of conception. For when once she lain with him, she would refrain until the time of menstruation to see if she were pregnant; if not, she would again grant him an opportunity of begetting children.

她讲究排场,在公共场合,她受到波斯式的的崇拜和罗马式的前呼后拥,她佩戴头盔,腰系有紫色镶边、下沿悬挂宝石的腰带,腰带中央镶嵌有名为cochlis(产自阿拉伯的巨大宝石)的珠宝。与多数女人不同,她不佩戴贵妇们常用的胸针,并习惯于赤裸双臂(可能是为了便于使用武器)。

She lived in regal pomp. It was rather in the manner of the Persians that she received worship and in the manner of a Roman emperor that she came forth to public assemblies, wearing a helmet and girt with a purple fillet, which had gems hanging from the lower edge, while its centre was fastened with the jewel called cochlis, used instead of the brooch worn by women, and her arms were frequently bare.

她肤色微黑,黑色眼眸炯炯有神,她的的仪表有女神般的庄严,又美艳不可方物。她的牙齿洁白如珍珠满口,嗓音清澈又有男人的般威严。

Her face was dark and of a swarthy hue, her eyes were black and powerful beyond the usual wont, her spirit divinely great, and her beauty incredible. So white were her teeth that many thought that she had pearls in place of teeth. Her voice was clear and like that of a man.




===== 19世纪艺术家为芝诺比娅塑造的形象 =====

她行事严肃,如有必要,甚至有些残酷。当她认为应当宽恕时,又不吝惜帝王的仁慈。她慷慨却又慎重,绝不像普通女人那样看重财宝等身外之物。

Her sternness, when necessity demanded, was that of a tyrant, her clemency, when her sense of right called for it, that of a good emperor. Generous with prudence, she conserved her treasures beyond the wont of women.

她出行乘坐马车,极少乘坐女式香车,但更多的时候骑马。据说在行军时,她经常与步兵一同步行3到4英里。她喜欢狩猎,对此有着西班牙人般的热情。

She made use of a carriage, and rarely of a woman's coach, but more often she rode a horse; it is said, moreover, that frequently she walked with her foot-soldiers for three or four miles. She hunted with the eagerness of a Spaniard.

虽然在其他方面禁欲,她却经常同将军们一起饮宴,目的是和他们搞好关系。她的酒量极佳,即使善饮的波斯人、亚美尼亚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宴会上她使用的酒器为黄金和宝石制成,其中不乏埃及艳后的御用之物。

She often drank with her generals, though at other times she refrained, and she drank, too, with the Persians and the Armenians, but only for the purpose of getting the better of them. At her banquets she used vessels of gold and jewels, and she even used those that had been Cleopatra's.

她身边的仆人,多数是年老的宦官,极少有侍女。她让她的儿子说拉丁语,事实上她们母子也说希腊语,但次数很少且并不流利。

As servants she had eunuchs of advanced age and but very few maidens. She ordered her sons to talk Latin, so that, in fact, they spoke Greek but rarely and with difficulty.

她自己的拉丁语很不好,可她不怕露怯,时常会说些拉丁语。另一方面,她的埃及语说得很好。

She herself was not wholly conversant with the Latin tongue, but nevertheless, mastering her timidity she would speak it; Egyptian, on the other hand, she spoke very well.

她熟读亚历山大城和东方的历史,甚至为此编写了一个提纲,在罗马史领域,她阅读希腊文版本。

In the history of Alexandria and the Orient she was so well versed that she even composed an epitome, so it is said; Roman history, however, she read in Greek.
“如果你想活命,就管好士兵们的手。不要让士兵偷窃平民或其他士兵的家禽、绵羊、葡萄、谷物、油、盐、柴火,要让他们满足于自己的军饷和津贴(暗喻不许军官克扣军饷),让他们利用战利品发财而不是靠劫掠地方致富”(if you wish to remain alive, restrain the hands of your soldiers. None shall steal another's fowl or touch his sheep. None shall carry off grapes, or thresh out grain, or exact oil, salt, or firewood, and each shall be content with his own allowance. Let them get their living from the booty taken for the enemy and not from the tears of the provincials.)由于军纪好,他又总能带领部下打胜仗,所以他的部队以军容整齐、器械完备著称。

另一方面奥勒良非常残忍。当他还是个军官时,他手下有一个士兵与平民的妻子通奸,被苦主捉奸在床。奥勒良下令将两颗大树的强行拉弯,树梢分别捆在士兵的两条腿上,之后一声令下放开两棵树,绷直的大树瞬间将这个倒霉蛋撕成两半。这件事之后,全军上下无不震恐。他的做法和风格,在骄兵悍将横行的罗马军界,绝对是个异类。将士们对他又敬又畏,畏远多于敬。


奥勒良接手的罗马帝国,虽然经过克劳狄二世的修补,依然像一条千疮百孔的破船,随时都可能沉没。东面是蒸蒸日上的帕尔米拉帝国,西面是仍然具有一定实力的高卢帝国,北面则是纠缠不休的日耳曼人。经过短暂的权衡,皇帝的矛头首先指向北方的日耳曼人,270年底,他相继大破汪达尔人(Vandals)、萨尔马特人、朱同人(Juthungi)、马考曼人(Marcomanni),将他们赶出意大利,为了表彰他的卓越功勋,元老院送给他勋号【日耳曼尼库斯 马克西穆斯】(Germanicus Maximus),意为【对日耳曼人的胜利者,大获全胜】。次年他又粉碎了阿勒曼尼人对意大利的入侵,并彻底肃清了多瑙河以南的哥特人,杀其酋长Cannabas。至此多瑙河以南的巴尔干半岛全部肃清,为此奥勒良又获得了勋号【哥特库斯 马克西穆斯】(Gothicus Maximus),意为【对哥特人的胜利者,大获全胜】。为了减轻边防压力,他主动缩短战线,放弃多瑙河以北的、图拉真皇帝设置的达西亚省(罗马尼亚)。




===== 正面为奥勒良头像头戴皇冠,背面是巴巴拉图斯,头上没有皇冠 =====

肃清巴尔干之后,奥勒良的触角就可以越过黑海海峡,与帕尔米拉帝国治下的安纳托利亚发生接触了。帕尔米拉帝国与奥勒良皇帝的罗马帝国,关系十分微妙。虽然芝诺比娅和儿子巴巴拉图斯皇帝拒绝承认奎提卢斯,但是对威名远播的奥勒良却是另一番态度。奥勒良即位后,芝诺比娅治下的亚历山大城,发行了一款很有趣的银币,两个币面分别是奥勒良和巴巴拉图斯的头像,这表明芝诺比娅承认奥勒良是罗马帝国合法皇帝,同时巴巴拉图斯是奥勒良的共治皇帝,按这个逻辑,帕尔米拉帝国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帝国,而是罗马帝国的一部分。问题在于巴巴拉图斯的皇帝/奥古斯都头衔,并不是罗马元老院授予的,而是他自封的。

对于巴巴拉图斯的做法,奥勒良可以做一个选择题

1 承认巴巴拉图斯的皇帝头衔,继续与他维持一国两帝的假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转而去打距离较近、势力日衰的高卢帝国。

2 以巴巴拉图斯擅自称帝为名,宣布对方是伪帝僭主,公然撕破脸皮,发兵讨伐对方。

这位年过半百的皇帝选择了后者,究其原因,除了要在不多的有生之年,恢复帝国旧疆的个人雄心壮志之外,我总结了三个原因:

1 财政。帕尔米拉帝国征服了罗马帝国的全部东方领地,完全封死了东方商路,东方的丝绸、香料等商品不仅要由萨珊帝国过一手,还要被帕尔米拉雁过拔毛,关税的损失不说,定价权也在帕尔米拉手中,罗马帝国的财政因此濒于崩溃。

2 粮食。罗马帝国有两大农业区,西北方的高卢,东南方的埃及。高卢帝国独立,使罗马失去了高卢农业区,另一个面包篮子埃及,又被帕尔米拉征服,罗马帝国陷入粮荒,随之而来的是粮价飞涨,进而带动整体 CPI 上涨,恶性通货膨胀让民生日益窘迫。高卢帝国屡次与日耳曼人、罗马帝国征战,高卢农业区遭到巨大破坏,即使消灭高卢帝国,恢复高卢的农业生产也需要时间,而埃及遭受的兵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尽快收复埃及才是解决粮荒的正道。

3 宗教。经过数百年的宗教传播与融合,埃拉伽巴尔/巴力/密特拉逐渐融合为统一的太阳神密特拉。作为太阳神女祭司的儿子,奥勒良是个狂热的密特拉信徒,帕尔米拉新都埃美萨是他心目中的圣地,窃据圣地的帕尔米拉帝国,自然是他的头号敌人。

271年底,乘着剿灭巴尔干半岛上的日耳曼人的余威,奥勒良率军经拜占庭渡过黑海海峡,正式拉开了东征的序幕。
夏阳炎烈

虽然罗马的骑兵不如帕尔米拉精锐善战,罗军也不像对手那么富裕,能装备最好的马匹、盔甲和武器,那么为了挫败对手,就只能从骑兵数量入手了。骑兵专家奥勒良除了从全国各地调来所有能调来的骑兵,还从日耳曼、萨尔马特、斯基泰等部族和战俘中招募了大量骑兵,在渡过黑海海峡以前,奥勒良帐下已经拥有1万以上各族骑兵,加上天下无敌的罗马步兵,奥勒良的全军大约有5~6万人。



===== 125年的罗马帝国行政区划、军团舰队、主要道路城市分布图。红线是道路 =====

黑海海峡对岸的亚洲省份是【比提尼亚-本都省】(Bithynia et Pontus),该省重镇、拜占庭对面的卡尔西顿城(Chalcedon)对奥勒良不战而降,卡尔西顿成为皇帝东征中占领的第一个亚洲城市,也成为奥勒良的东征大本营。随后奥勒良向东南行军,毫无抵抗的占领安纳托利亚高原中部重镇,加拉提亚(Galatia)省首府安卡拉(Ancyra,土耳其首都安卡拉/Ankara)。

奥勒良遇到的第一个拒绝开门迎降的城市,是加拉提亚省东南城市田纳城(Tyana)。田纳扼守托罗斯山脉(Taurus Mt.)中最重要的南北通道—西里西亚门的北方出口,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显然,田纳的军民远比卡尔西顿和安卡拉更忠于芝诺比娅女皇,紧闭城门拒绝皇帝的大军入城。脾气火爆的皇帝龙颜大怒,为了激励将士们奋勇攻城,他声称【城破之日,只犬不留】(In this town I will not leave even a dog alive)。渴望靠洗劫城市来发财的罗军将士们,自然军心大振奋勇争先。见罗军攻势凶猛,芝诺比娅女皇的援军却迟迟不见踪影,一位名叫【赫拉克莱蒙】(Heraclammon)的富裕贵族,偷偷打开城门,将城市和同胞们出卖给皇帝,企图以此换取皇帝的饶恕和赏识。

入城之后的奥勒良,做了两件出人意料的事情。首先处死了卖城求荣的赫拉克莱蒙,以此来警告那些公开和潜在的各色乱党们:我奥勒良是个拨乱反正、中兴帝国的英主,而非头脑简单的赳赳武夫。其次,当将士要求皇帝履行承诺,允许他们劫掠城市时,奥勒良从容对曰:【朕确曾言只犬不留,今遂之,令屠城犬务尽】(I did, indeed, declare that I would not leave a dog alive in this city; well, then, kill all the dogs)。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一向以军纪严明著称的奥勒良的军队,将城中的狗狗们屠杀殆尽,对田纳城则秋毫无犯。即使是被处死的赫拉克莱蒙,他的万贯家财也没有被皇帝没收,皇帝以此来证明,杀赫拉克莱蒙是因为他是叛徒,而不是贪图他的财产。





===== 272年的奥勒良东征路线图,田纳东南的穿山通道是西里西亚门,安条克附近的河流是奥伦特河。这张图的问题在于,作者将伊美亚战役和达芙妮战役分开了,而且战场距离还很远 =====

奥勒良在田纳的所作所为,大大提升了他的威望值和魅力值,他的军队也成了仁义之师。奥勒良的令名很快就不胫而走,他成了万民景仰,人心向往的明君圣主,截至272年初春,安条克以西以北的所有城市都向奥勒良敞开了城门,罗军的行军成了一次盛大的武装行游,兵不血刃便收复了整个安纳托利亚。

也许大家会奇怪,奥勒良在亚洲所向披靡的征程中,芝诺比娅在做什么呢,难道还沉浸在征服埃及的喜悦中吗?其实早在奥勒良渡过黑海海峡之前,芝诺比娅就在积极准备与对手的决战。之所以对安纳托利亚不闻不问,坐视奥勒良狂飙突进,与帕尔米拉帝国的军事组织和最高统帅部的战略思想有关。前文说过,帕尔米拉的军事组织与萨珊帝国相似,以重骑兵为军队中坚,步兵很虚弱。帝国扩张过程中,芝诺比娅也意识到了步兵的不足,除了招募来的雇佣兵,她的步兵中坚为强制、半强制收编的罗马军团,例如在攻陷博斯拉时收编的第三昔兰尼加军团残部。因此帕军形成了以帕尔米拉的骑兵、罗马的步兵为核心的混合模式,前者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骑兵,后者是世界上最好的步兵,两者结合起来,帕军似乎是比亚历山大东征军还要厉害的世界第一劲旅。但是奥勒良这一来,芝诺比娅和她的统帅部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首先罗马步兵的忠诚度非常可疑。前面说过,芝诺比娅攻占博斯拉时,拆毁了城中的【尤庇特-哈蒙】(Iuppiter Hammon)神庙,这位大神不仅是博斯拉的守护神,还是第三昔兰尼加军团的保护神,这个军团对女皇的怨恨可想而知。其他的罗马步兵在面对正统罗马皇帝时,会不会阵前倒戈,也要画个巨大问号。

其次,安纳托利亚全境是高原,层峦叠嶂、沟壑纵横,不适于帕尔米拉重骑兵的冲击,如果阵中的罗马步兵再叛乱,那麻烦就大了。所以芝诺比娅主动放弃安纳托利亚,至于安纳托利亚的各个城市是愿意归顺罗马帝国,还是继续为女皇效忠,那就听天由命了。也正是如此,除了田纳的短暂抵抗外,其余城市在奥勒良的心战攻势下,纷纷不战而降,不肯为女皇火中取栗。

最后,帕尔米拉本是一个城市,短短数年间的猛烈扩张,兵力有限的弱点暴露无遗,很多地方都没有驻军。宰达打下埃及后只留了 5 千人驻守,一旦普罗布斯杀回来,这些驻军马上不战而退,就很说明问题。在亚洲,虽然名义上整个安纳托利亚都听命于女皇,但主要原因是西哥特人占据了巴尔干东南角,隔绝了西安纳托利亚与罗马朝廷的联系,卡尔西顿、安卡拉等名城大邑只得向女皇称臣效忠,紧抱女皇的大腿点看全图,以换取女皇保护他们不被日耳曼人抢劫。这种【望风而降、传檄而定】是不稳定的,对这些城市来说,只要不是各色蛮族,谁当主子都一样。女皇对他们的死活也并不关心,无力也没兴趣实施有效控制,因此罗马人一来他们就顺顺当当的开门迎降了。

272年夏季的一个早晨,大致在萨珊帝国太宗沙普尔一世去世的同时,奥勒良率领的罗马大军、芝诺比娅和大将宰达率领的帕尔米拉军队,在安条克东面,奥伦特河(Orontes R.)河岸伊美亚村(Immae) 附近,隔奥伦特河对峙,这里是一片开阔平原,恰好适合重骑兵冲锋陷阵。女皇和宰达统帅的帕尔米拉帝国最精锐的大约1万重骑兵,部署在奥伦特河西岸,奥勒良的罗马大军则在河东布阵。奥勒良一眼望去,帕尔米拉重骑兵人马都穿着重甲,士兵们盔明甲亮,长矛短剑在冉冉升起的的中东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夺目寒光。披着沉重马铠的阿拉伯马,打着响鼻、喘着粗气、前蹄猛刨地面,跃跃欲试。全军上下人如虎马如龙,斗志昂扬,信心十足。一副等待罗军过河,再以无坚不摧的骑兵冲锋一举荡平对手的架势。

奥勒良的部下除了天下无敌的罗马重步兵,还有他从帝国各地搜罗来的所有骑兵。他的骑兵虽然铠甲、武器、训练、战力都不如对手,几乎都是轻装骑兵,但是人数大约超过帕军骑兵一倍。帕军骑兵有质量,罗军有数量,应该能与对手一搏。看来盾坚甲重的帕军没有渡河的意思,远道而来的奥勒良可耗不起。问题在于敌前渡河是兵家大忌,如何才能不受干扰的渡河,又能击败对手呢?看着逐渐向头顶爬升的太阳,身为太阳神信徒的奥勒良不禁放声大笑:【神佑我也,破敌必矣!】



===== 伊美亚战役第 1 阶段和第 2 阶段,罗军骑兵渡河,步兵不动;帕军不动。网上没找到合适的战役图,只好亲自动手画图了,小小得意一下 =====

奥勒良命令步兵留在河东不动,自己亲率全部骑兵,当着芝诺比娅的面渡河布阵。芝诺比娅以为罗军骑兵渡河后步兵也会渡河,所以按兵不动没有发动攻击。待罗军骑兵渡河并摆好阵型,对方步兵迟迟没有渡河的意思,女皇才知道判断失误,错过了半渡击的好机会。不过不要紧,女皇对于自己的精锐骑兵打垮罗马轻骑兵信心十足。于是芝诺比娅命令全军端起长矛,排成密集队形,向奥勒良的骑兵发起冲锋,企图一举将敌军粉碎或者赶进奥伦特河喂王八。伴随着擂起的战鼓声,骑兵们双腿夹紧战马,紧张得略微出汗的双手,一只勒紧缰绳,另一只紧握长矛,弓起身体催动战马;万匹帕尔米拉战马撒开四蹄,由静止变成小步跑,最后变成全速冲刺跑,刹那间声如滚雷、扬尘漫天、势不可挡。质量不如人还背水列阵的罗军骑兵,面对如墙而进的敌军,不禁面面相觑、面如土灰,战马也惊恐的不由自主的向后踏步,整个阵型有动摇之势。久经战阵的骑兵专家奥勒良却并不慌张,命令全军阵型顺时针向南旋转,利用速度优势躲开帕军的猛力冲锋。




===== 伊美亚战役第 3 阶段和第 4 阶段,帕军骑兵渡河发起冲锋,罗军骑兵向侧翼后撤 =====

帕军的阿拉伯马爆发力强,善于冲刺但耐力不够,加上人马都有重甲而负载过重,所以一冲未着便很快气喘吁吁的减速并逐渐停下来,阵型也有些散乱。于是女皇下令停止追击,重整阵型并略作休息。见罗军仍没有主动攻击的意思,女皇再次下令全军持矛冲击。奥勒良见敌人再来,便下令继续利用速度优势后退,卸去敌人的冲击力。就这样双方的你冲我跑的流程,上演了数次,直到在烈日的炙烤下,疲惫不堪的帕军人马都被高温和重甲耗尽体力,转向南方的炽热阳光,也恰好照得帕军人马睁不开眼睛。帕军的战马要么瘫软在地、屡唤不起,导致骑兵变成步兵,要么任凭骑手鞭策却寸步不行,帕军的阵型因此乱成一团,行不成行,站不成列。



===== 伊美亚战役第 5 阶段和第 6 阶段,耗尽帕军人、马体力后,罗马骑兵、步兵前后夹击。罗马步兵没来得及赶到,帕军就在罗马骑兵冲击下全线崩溃,芝诺比娅逃离战场,她留下部分人马去达芙妮山,她和宰达逃往安条克。 =====

看到时机成熟,奥勒良命令骑兵们拉紧缰绳,全体向后转,反身向帕军发起冲锋,河对岸的步兵们也渡河从背后向帕军发起攻击。于是乎,可怜的帕尔米拉的骑兵之花们,还有马可骑的被罗军用长矛刺于马下,徒步的则被罗军长矛刺翻,再被战马的铁蹄蹂躏为一团肉泥。下面的战斗则是一边倒的大屠杀,参战的帕军大部覆没,血染沙场。

看到败局已定,芝诺比娅和宰达率领亲随和一部分还有马匹可骑的残兵败将,逃往安条克附近的【达芙妮】(Daphne)山。在山下,芝诺比娅和宰达留下部分残兵,让他们多带箭矢弃马上山据险固守,牵制罗军的攻击,芝诺比娅和宰达则率领其余的骑兵逃往安条克。追击到达芙妮山下的奥勒良,眼看天色渐暗,又以为芝诺比娅等人也在山上,便下令将达芙妮山团团围住,并就地宿营,准备次日早晨再一举消灭残敌、生擒芝诺比娅。




===== 来一张达芙妮女鞋,达芙妮公司应该给支付我广告费 =====

金蝉脱壳的女皇和宰达,担心安条克市民听说帕军战败而产生异心,先在城外重整队形、梳理妆容,又找了一个年龄、体型与奥勒良相似的老头,给他披上罗马紫袍冒充奥勒良。然后女皇、宰达等人摆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从容不迫的样子,带着冒牌奥勒良进城,对市民们声称战胜并俘获了奥勒良,以凯旋者的姿态返回安条克。心惊肉跳的享受了市民们的欢呼后,好不容易挨到月上三竿,女皇将安条克仓库中的财宝物资,通通装上骆驼,带上城中还忠于自己的军队,连夜离开安条克,逃往都城埃美萨。

第二天一大早,本想一举歼灭达芙妮山上残兵的奥勒良,得到了女皇不在山上,而是在安条克转了一圈又逃往埃美萨的战报。为了防止陷入权力真空的安条克发生意外,奥勒良留下步兵继续围困达芙妮山,他带领骑兵,以整齐的军容、高昂的士气浩浩荡荡开进安条克,足有十年未见王师的安条克市民,又一次走上街头,以更高分贝的欢呼和掌声迎接奥勒良。进城之后皇帝出榜安民,严禁军士抢劫、扰民,这些举措为他赢得了百姓的一致好感,安条克也因此成了他的稳定后方。稍作停留后,为了向安条克市民们炫耀罗军的战力,奥勒良带着广大热衷围观的安条克酱油党,赶到达芙妮山下,要以帕尔米拉守军的鲜血让市民们开开眼。




===== 左侧是阿波罗,右侧是正在变成月桂树的达芙妮。他们的故事是西方文艺界常见的创作题材,我第一次看到这个雕塑时,端详了半天,因为分不清男女,幸好我事先知道这个故事才没被搞糊涂 =====


达芙妮是希腊神话中一位美丽的仙女,矢志终生不嫁。太阳神阿波罗爱上了她,并追逐她。达芙妮不从,边逃跑边向诸神祈祷,别让阿波罗的脏手玷污了自己。就在速度奇快的阿波罗追上她的一刹那,达芙妮的身体变成了一棵月桂树(laurel),化身为月桂的达芙妮也因此成了贞操和童真的代名词。
塞琉古帝国的开国皇帝塞琉古一世(Seleucus I,358-305-281BC),在安条克城西依山建设了达芙妮花园(paradise of Daphne),园中建有阿波罗神庙,这座山因而得名为达芙妮山。帕尔米拉的残兵就盘踞在山顶上,企图用充足的矢石和陡峭的山势,将达芙妮山变成一座坚固堡垒。




===== 安条克城外的达芙妮山,这是17世纪的场景,阿波罗神庙已经没了。 =====

见此情景,奥勒良命令在伊美亚战役中无所作为的步兵,排成著名的罗马龟甲阵,冒着如雨的矢石、沿着狭窄的山路向山顶攀爬。付出不小的代价登上山顶之后,罗马重步兵们转换队形,排成盾牌墙,将大部分帕军挤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剩下的被分割包围,全部死于罗马短剑之下。



===== 罗马龟甲阵(testudo),对付矢石十分有效 =====

肃清达芙妮守军后,奥勒良收拢部队,向南方的帕尔米拉首都、他崇拜的太阳神圣地—埃美萨前进。
军崩都颓

        离开安条克的奥勒良,并没有急于南下,而是慢慢腾腾、稳扎稳打的向南推进。摄于罗马军威,沿途的Apamea(安条克以南,奥伦特河右岸)等城开门迎降,每到一城奥勒良都要花大把金钱大排筵宴、举办歌舞娱乐,既展示朝廷的盛大气象,也用来招揽帕尔米拉帝国的反对派。见帕尔米拉日渐式微,众多对芝诺比娅心怀不满的美索不达米亚人、叙利亚人、腓尼基人、巴勒斯坦人、田纳人、阿拉伯人,纷纷加入皇帝的阵营,其中最重要的是阿拉伯骑兵和巴勒斯坦步兵。




===== 叙利亚古城Apamea,后被萨珊帝国摧毁;十字军时代恢复繁荣,1152年彻底毁于地震 =====

前文提到芝诺比娅曾发兵大破台努赫部落联盟,杀其酋长哲狄默(Jadhima al-Abrash)。由于哲狄默无子,加上军事失利,台努赫部落联盟瓦解为数个部落。其中最重要的是莱赫米(Lakhmid)部,其酋长是哲狄默的外甥阿慕尔(Amr ibn Adi)。阿慕尔是阿拉伯历史上的传奇人物,其母是哲狄默的的妹妹Raqush,阿慕尔出生时嘴里含着个金勺子,比口含通灵宝玉的贾宝玉还神,因为勺子有长把,子宫里空间狭小,搞不好会划伤母亲的子宫或自己的口腔。阿慕尔长的非常漂亮,其母Raqush为了不招惹麻烦,从小就给他带上面纱。阿慕尔成年时,正赶上摩尼创立、传播摩尼教,他没有选择传统的犹太教、基督教、祆教、密特拉,而是赶时髦做了摩尼教徒。听说奥勒良来讨伐帕尔米拉,阿慕尔登高一呼,号召原台努赫各部落,组成联军为奥勒良效力。罗马人将这些自备干粮,来讨伐帕尔米拉的阿拉伯人,统称为【萨拉逊人】(Saracen),用来与忠于女皇的阿拉伯人相区别,据考证这是第一次有明确记载的【萨拉逊人】称呼。





===== 典型的大力神赫勒克勒斯形象,左手狮子皮(作战时披在肩上),右手钉头大棒 =====

巴勒斯坦步兵是由来自巴勒斯坦中部山地的剽悍山民组成,他们的形象,有意或无意的模仿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赫勒克勒斯 (Hercules)。赫勒克勒斯的典型形象是不穿盔甲、赤裸上身,左肩披着刀枪不入的【尼密阿巨狮】(Nemean Lion)的皮,右手持握钉头大棒。这些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蛮勇好斗,身上不穿着盔甲,手中的钉头大棒,做为钝器是各种铠甲的天敌,如果让他们冲起来,冲击力不逊于骑兵。

当奥勒良带着越来越多的军队,抵达埃美萨城下时,芝诺比娅和她的倾国之兵已经恭候多时了。埃美萨是女皇的首都,更是太阳神的圣地,广大密特拉信徒的精神家园,根本不容有失。为了一举打垮奥勒良,女皇放弃了帕尔米拉、埃美萨之外的所有城市,将所有能搜刮来的军队都集结到埃美萨城下,她的大军多达7万人,其中约有2万骑兵,5万步兵,帝国的兴废存亡就在此一战了。

奥勒良将罗军的阵型一字展开,步兵居中,其中坚为皇帝的禁卫军,以及日耳曼前线久经考验战功卓著的各个军团,其成员多为潘诺尼亚人(Pannonians,奥地利)、莫西亚人(Moesians,保加利亚)、凯尔特人(Celtic)。、以巴勒斯坦步兵为代表的新入伙的中东步兵,部署在罗马正规军的侧翼。罗军的骑兵,得到了安纳托利亚人、萨拉逊人的补充,数量有所增加,分为两支部署在步兵的两侧,以防帕军侧翼迂回。

帕军的阵型与罗军相同,只不过朝向相反,也是步兵居中,骑兵在两翼。步兵的中坚为帝国扩张过程中收编的罗马军团,辅以中东盛产的步行弓箭手。骑兵以重骑兵为主,轻骑兵为辅。本来帕尔米拉的重骑兵比例很低,随着帝国的扩张和富裕,重骑兵的比例迅速上升。帕军的所谓轻骑兵,与重骑兵的最大区别,在于马匹没有重甲,骑手的铠甲依然质优量足,与罗马重骑兵不相上下。帕、罗两军的人数相当,步骑兵的比例也相差无几,只不过帕军的骑兵质量高,罗军步兵质量高,双方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真打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 埃美萨战役第一阶段,帕军骑兵出击,罗军骑兵后退。罗马步兵中,头盔上有马鬃的是禁卫军,赤裸上身的是巴勒斯坦步兵,没找到合适兵牌,以使用双手大剑的蛮族兵来代替。帕步兵中有大量的弓箭手 =====

随着女皇轻轻颔首,大将宰达挥动令旗,命令帕军两翼的骑兵骤马出击。听吧,号角绵长、鼓声擂起;看呐,身披叙利亚锁甲,头戴半蛋壳形头盔,留着漂亮胡须的帕军骑兵,端起长矛,抖动缰绳、催骤战马,提速、加速、冲刺,向罗军两翼的骑兵发起冲击。女皇的儿郎们,圆睁的怒目、戟张的须发、闪亮的矛尖和扬起的漫天沙尘是你们的标志,是你们在幼发拉底河畔剿灭萨珊帝国禁卫军,令沙普尔夜不能寐;是你们在安纳托利亚扫荡牛高马大的日耳曼强盗,将他们赶回海上;是你们在博斯拉粉碎了哲狄默的萨拉逊人,让他们部众瓦解,四散奔逃;还是你们在巴比伦堡摧毁了普罗布斯的罗马人顽敌,完成了女皇收复埃及的丰功伟业。高傲的帕尔米拉武士们,用长矛、短剑和骏马来捍卫自己的荣誉吧,你们的正面冲击是坚不可摧的,无论是特洛伊的坚固城墙,还是希腊的巍峨奥林匹斯山,都抵挡不住你们的奋力一击。让奥勒良和他的军队抱头鼠窜,为女皇的战旗再增加一抹亮色。罗马的骑兵们,伊美亚战役是你们的最后辉煌,奥勒良皇帝呀,你即位以来所向无敌,余威震于殊俗,可是你的好运到头了,今天你脚下的黄沙定是你的葬身之地。




===== 埃美萨战役第二阶段,帕军骑兵追击罗马骑兵、帕步兵前压射箭,尽量消耗罗军步兵 =====

哦,奥勒良皇帝故技重施,又命令两翼的骑兵全体向后转,卸去我军的无敌冲锋,让我们一击不中,想消耗我们的锐气和体力,重现伊美亚的胜利。端坐在远方高处金宝装饰的骆驼背上的女皇,看到此情此景,绽放出难得的微笑。怎么,亲爱的皇帝陛下,又想玩这一套,又想靠太阳神帮忙吗?没关系,哀家早已洞悉其奸,你的骑兵不和我打,我的重骑兵的确追不上,但是把你们逐出战场已经足够了,我的重骑兵已经绕到了你们中央步兵的背后。皇帝陛下呀,你忘了我还有步行弓箭手吧,我军的弓比你们的强劲有力,我的弓箭手训练有素,百步穿杨。我要让他们向你的步兵倾泻箭雨。如果你的步兵按兵不动,我军就继续射,屠杀你们。你要是让步兵向前推进,那么我以步兵为砧板,你中军背后的我军重骑兵为刀斧,粉碎你的步兵,那时即使你能率领轻骑兵逃走,你的5万步兵却已经覆没了,你败局已定,喜祸乐乱的罗马将士们,一定会像你杀害伽利埃努斯一样,割断你的喉管。传令:步行弓箭手前进,向敌人射击。让勇敢的骑兵们继续追击,把敌人的骑兵赶得远远地,只要他们不干扰哀家摧毁奥勒良的步兵就够了。

随着女皇的一声令下,帕尔米拉步兵整体前压,进入射程后张弓搭箭,向罗马中央的步兵倾泻箭雨,罗马步兵们纷纷举起盾牌,即便如此仍不断有人中箭倒地。那些装甲单薄、只有血气之勇的中东新兵们,伤亡更加惨重,与坚韧的罗马步兵不同,许多即使没被射中要害的,也满地打滚,痛苦的哀号之声不绝于耳。心如铁石的奥勒良皇帝对步兵遭到的远程打击,似乎视而不见,他冷酷的眼神,紧盯着渐行渐远的敌我骑兵。我看见了,帕尔米拉的骑兵们,你们贪功心切,复仇心急,追击的太猛了。我看见了,你们的队形乱了,身体疲劳了,你们盔歪甲斜带朗袍松、辙乱旗靡;啊,是不是脚下的沙土太软了?有的马马失前蹄,扑倒在地,有的骑兵坐不住鞍子,翻身坠马。好了,机会到了,朕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传令骑兵小伙子们,掉转马头,沾上去,与敌人面对面肉搏,只要重骑兵失去了速度,没了冲击力,肉搏起来,你们的优势并不明显。




===== 埃美萨战役第三阶段,帕军骑兵和步兵脱节,被罗马骑兵、步兵前后夹击而消灭 =====

嗯,双方的骑兵都完全失去速度,纠缠在一起开始了近身肉搏,他们用长矛、直剑甚至匕首互相攻击,战马们也在用尖利的牙齿、粗壮的后肢互相啃咬和蹬踹,令人怀疑它们是否真的是食草动物。朕的骑兵小伙子们是好样的,虽然甲弱盾小,却仗着体力充沛,肉搏中没有吃亏。机会来了。传令:全体步兵向后转,前后夹击帕军骑兵。

一直忍受着帕军箭雨的罗军步兵,立即行动起来。根本没有铠甲的巴勒斯坦步兵,跑的最快、冲得最猛。这些壮高大汉高举钉头大棒,嘴里咕哝着旁人听不懂声音,不知是在咒骂敌人,还是给自己鼓劲,抑或是什么让自己刀枪不入的神秘咒语。一直在与罗马、萨拉逊轻骑肉搏的帕尔米拉骑兵们,在烈日下奋力挥动长矛和短剑,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完全是靠信念和毅力与敌人做死亡之舞。许多战马突然看到屁股后面,一群胡须纠结、满身油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汉从背后嚎叫着冲上来,纷纷失去控制,要么受惊乱跑,要么完全失去斗志,前腿跪地将骑士掀下马来。饶是帕军骑兵铠甲坚固,也抵挡不住这些壮汉的硕大钉锤。这些打扮如赫勒克勒斯,力大如参孙(Samson,《圣经 旧约 士师记》中的大力士)的莽汉,用大棒卷起漫天血雨,大棒落处,听到是头碎骨断的闷响,大棒抬起,带起人马身上的肉块、脑浆和体液。腹背受敌的帕军骑兵瞬间崩溃,并迅速被罗军的冲击波淹没,转瞬之间,一股股刺人毛孔的腥臭和恶臭,就随着沙漠中的热风,钻进了每个活人的鼻孔。




===== 埃美萨战役第四阶段,失去骑兵掩护的帕军步兵全军覆没 =====

远处观敌瞭阵的芝诺比娅女皇和奥勒良皇帝,也许没有意识到,这是3世纪世界上最大的一场骑兵会战。但是女皇的感官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她,自己的骑兵覆没了,催人呕吐的血腥味让她的五官扭曲,心如刀绞。强忍着呕吐的她意识到,没有了骑兵就意味着败局已定。果然,罗军步兵再次向后转、整体前压,向帕军中央阵地推进。罗军骑兵则向两翼张开,对帕军侧后迂回。下面发生的就是例行公事了。本来肉搏能力就不如人的帕军步兵们,眼睁睁看着骑兵兄弟全军覆没,已经心胆俱裂,与罗军步兵一经接触,立刻全线动摇。罗军骑兵则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两翼起飞,并立即向内旋转,发起向心攻击。顷刻之间,帕军步兵全线崩溃,并四处逃窜,士兵们自相践踏,造成了比敌人刀矛马蹄更大的伤亡。即便如此,帕尔米拉的溃军也极少有人能逃离战场,罗马轻骑兵们的四条马腿,是送他们渡过阿卡伦河(Acheron,希腊神话的冥河)的免费单程船票。短短几个小时内,整个战场成了屠场,7万帕尔米拉大军,伏尸疆场,肝脑涂地,几乎全军覆没。

又一次战败的女皇和宰达,这次没敢回埃美萨,他们抛下都城中积攒多年的财宝物资,率领亲随向东逃往故都帕尔米拉,企图依靠坚固的城防做最后一搏。获胜的奥勒良皇帝,倒也不急于追赶芝诺比娅,而是以战胜者的身份,以盛大的入城式,浩浩荡荡开进这个东方圣城。入城后,奥勒良派人接管女皇多年积攒下来的巨额财富,皇帝本人免冠徒跣,以最虔诚的心境,步入城中有数百年历史的太阳神庙。在这里他向太阳神献上巨额布施,并将自己登上皇位,和一系列辉煌胜利归功于太阳神的庇佑。除此之外,作为埃拉伽巴卢斯之后,第一个确信无疑的太阳神信徒皇帝,他下令在罗马兴建更为辉煌壮丽的太阳神庙。

大约就在这个时候,奥勒良决心做一番宗教改革。罗马传统的太阳神叫做索尔(Sol),现代英语中的【太阳的、阳历的】(solar)就是索尔的变形。与其对应的是月神露娜(Luna),英语中的【月亮的、阴历的】(lunar)是露娜的变形。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传入罗马之后,导致索尔的地位日渐没落,不过土生的索尔并没有与外来且更加强势的阿波罗合并,一直保持着独立性。随着闪族的巴力/埃拉伽巴尔、雅利安人的密特拉,这两大太阳神逐渐传入罗马帝国,被遗忘的索尔又被翻了出来,索尔与巴力/埃拉伽巴尔、密特拉被罗马人合并,并赋予了一个新的称呼—【索尔-因维克多】(Sol Invictus),意为【不可战胜的太阳神】(unconquered sun),其中的Invictus == in + victus,in == 否定,victus == 战胜,是【胜利/victory】等词汇的祖先。简单地说,索尔-因维克多是以罗马土生的索尔为表,东方来的密特拉为实的一个神明,索尔-因维克多 == 巴力/埃拉伽巴尔 == 密特拉 ≠ 阿波罗,曾经盛极一时的阿波罗则日益被冷落。




===== 奥勒良铸造的铜币。左侧的奥勒良身穿胸甲,头戴放射状皇冠。一般认为放射状皇冠代表着太阳的阳光。右侧是太阳神索尔像,他的左脚踩着一个敌人 =====

除了皇帝本人崇拜太阳神之外,从更深层次来说,奥勒良的太阳神改革,可能是受到古埃及太阳神阿吞崇拜(Aten, Aton)、基督教、祆教等一神教的影响,萨珊皇帝沙普尔支持摩尼创建、传播摩尼教的启发,奥勒良打算以索尔为核心,为罗马帝国量身制作一个新宗教,并利用索尔这个罗马传统神明马甲,重建罗马共和国和帝国的光辉传统,进而压制基督教、祆教、摩尼教等纯外来宗教。与前任埃拉伽巴卢斯的激烈改革不同,他采用了循序渐进的方式,其举措主要有4条:

1 大大提高索尔在帝国诸神体系中的位置,但并不高于朱庇特/宙斯。

2 大修神庙,并将他从帕尔米拉帝国劫掠来的大量财宝布施给索尔神庙,让索尔神庙有足够的财力扩大影响,并吸引英才为太阳神服务。

3 任命元老院中的资深和精英人物,为索尔祭司,以此提高太阳神神职人员的社会地位。

4 从274年开始,每4年为纪念索尔组织一次全国性运动会。其模式类似于奥运会,奥运会的初衷是用来纪念希腊主神宙斯的。

参拜了太阳神、献上贡品并修葺神庙,没收了女皇府库中的财宝,并让将士们得到充分休整和分到足够战利品后,奥勒良率领盆盈钵满的罗马大军再次踏上征程,他们目标是女皇的最后堡垒—号称坚不可摧的千年古城帕尔米拉。
帝国破灭



        从埃美萨向东去往帕尔米拉的沿途,是一片无垠的荒芜沙漠,途中几乎没有水源,不要说保证数万罗马大军和蛮族辅助部队的人吃马喂,光是饮水就是个大问题。这一带是帕尔米拉帝国的发祥地,群众基础远非安纳托利亚和安条克等地可比。奥勒良率领大军,顶着烈日在沙漠中缓缓前行,沿途不断有帕尔米拉散兵游勇、忠于女皇的阿拉伯贝督因人、惯于打劫任何过路者的叙利亚匪帮的持续袭扰,他们还曾歼灭罗军的几支小股部队,干尽杀人越货的卑鄙勾当,这些更让大军苦不堪言。尽管如此,在奥勒良皇帝卓有成效的组织下,罗军还是比较顺利的抵达帕尔米拉城下,随即将该城团团围住,并开始了攻城作业。

城中的女皇也没闲着,早在埃美萨战役失利后,她就派人去泰西封,向萨珊皇帝霍尔米兹德一世求援,晓之以唇亡齿寒之理,动之以十年睦邻之情。可惜任凭帕尔米拉使者磨破了嘴唇,耗干了唾沫,霍尔米兹德一世都装聋作哑,一副【敌国相争乃我国之福】的嘴脸,最后只是勉强的派遣了一点人马,象征性的意思一下。

尽管女皇的野战军已经在伊美亚/达芙妮双重会战、埃美萨会战中丧失殆尽,不过经营数百年的帕尔米拉城防极为坚固,仿佛是海神波塞冬修筑的特洛伊城。守城者战斗意志顽强,帕尔米拉城矢石、粮食储备丰富,城中又有取之不尽的甘洌清泉,面对惊涛骇浪般的攻势,帕尔米拉依旧是【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仗着城墙高大,城上的守军对罗军纵情叫骂,其中有一个人嗓门奇大,对奥勒良挥洒百般污言秽语。皇帝身边的一个波斯武士对皇帝说,只要陛下愿意,我定能整死那家伙。得到了皇帝同意后,他一箭殪之。尽管这一箭颇为解恨,可对于攻城毫无裨益。旬月之间,不仅攻势毫无进展,徒然损失士卒,喜欢身临险境的奥勒良的臂膀上还挨了一箭。幸好箭上无毒,否则轻的要刮骨疗毒,重的老命就搭在这了。



===== 来一张罗马军团守城的图,守卫者使用投石机,可以投掷石弹和火球,攻城者使用攻城塔 =====

对于眼下的困境,表面上镇定从容的奥勒良,再给友人Mucapor的信件中,流露出焦虑而复杂的情绪:【每个罗马人都在轻蔑的谈论,朕在与一个寡妇的打仗,仿佛芝诺比娅孤苦伶仃独自一人对抗朕的大军。事实上呢,敌军数量庞大斗志昂扬,芝诺比娅如此顽强,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她的恐惧和负罪感。没人知道城中积蓄了多少矢石投枪,守军准备充分、视死如归,每段城墙上都有两三台强劲的弩炮和投石机,发射出无坚不摧的致命火箭和巨大火球,所以朕无法理解为何有那么多闲言碎语。不过朕相信,现在的芝诺比娅,也像普通女人一样害怕应有的惩罚,正是恐惧才驱使她做困兽之斗。尽管如此,神灵庇佑罗马帝国及其大军,我们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笃信太阳神的奥勒良,也在沙漠坚城之下,感受到了【夏日之阳,畏其炎烈】。这么围攻下去总是个事,东方的萨珊帝国,西面的高卢帝国、北方的日耳曼人何时入侵或干预,都是未定之数,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皇帝向芝诺比娅送去劝降信,其内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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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世界和东方的恢复者奥勒良皇帝(Emperor of the Roman world and recoverer of the East) 遗 芝诺比娅(注意没提她的头衔)及其战争盟友 书曰:

朕命令尔等投降,并承诺饶尔等不死。对于你—芝诺比娅,连同你的孩子,朕将根据最崇高的元老院的决议,给予妥善安置,虽然你的珠宝、黄金、丝绸、驼马,都必须上交帝国国库。帕尔米拉百姓的生命财产等各项权利,都将得到保护。何去何从,尔等尽快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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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罢来信,高傲的女皇让哲学家宰相朗基努斯,用叙利亚文写就一封答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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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女皇(Queen of the East)芝诺比娅 遗 奥勒良皇帝(Aurelian Augustus,注意有头衔) 书曰:

从无一人如陛下者,可仅凭一纸书信,就得到在战争中都没得到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只能靠英勇拼杀来取得。陛下要求哀家投降,想必陛下忘了,当年埃及艳后在奥古斯都面前,选择了帝王般的死去,而不是苟且偷生。我们并非孤立无援,任凭陛下宰割,波斯即将出兵援助我们,他们不会坐视我国灭亡。在城外,尚有忠于哀家的阿拉伯人、亚美尼亚人,沙漠中的叙利亚匪帮也曾挫败过你们的队伍。陛下还想听哀家再说什么呢?哀家期待的各路援军云集城下之时,可以确信,彼时陛下必将抛弃令哀家投降的傲慢,你我会猎城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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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女皇的回信,奥勒良提高了警惕,先派兵向东打垮了萨珊派来的一支聊胜其无的援军,甚至可能对萨珊帝国发动了一次惩罚性的小规模远征,因为后来元老院送给他勋号【对波斯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对帕提亚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Persicus Maximus, Parthicus Maximus),接着他又软硬兼施的瓦解了阿拉伯、亚美尼亚援军,彻底截断了女皇的外援。眼见敌人围攻日紧,城中的给养越来越少,女皇不甘坐吃山空,决定亲自去泰西封求霍尔米兹德出兵援助。于是芝诺比娅在忠勇的禁卫军护卫下,骑着她最心爱的雌性单峰驼,杀出重围向东奔去。之所以不骑马,是因为帕尔米拉与幼发拉底河之间都是沙漠,马匹固然速度快,但耐力不够,不足以横渡大漠,而且女皇的这匹母骆驼是万里挑一的极品,比普通的马迅捷得多。听说女皇逃跑,奥勒良派遣轻骑兵,一人多马、换马不换人的日夜追赶,终于在幼发拉底河边,女皇踏上渡船的最后一刻,将其生擒活捉。




===== 奥勒良与被俘的芝诺比娅 =====

面对被擒的女皇,奥勒良问道:【芝诺比娅,是什么让你胆敢对罗马皇帝如此傲慢?】

女皇的应对不卑不亢:【哀家以为,陛下是一个真正的皇帝,因为陛下所向无敌、战无不胜。至于伽利埃努斯、奥利奥卢斯之流,哀家从来不认为他们是皇帝。哀家一直自认是胜利女神维多利亚(Victoria)的化身,希望自己的举止与一位真正的皇帝身份相称,对陛下的傲慢正是对陛下的尊重。】

且不论两位皇帝的斗嘴谁胜谁负,随着女皇被生擒,帕尔米拉城守军丧失了抵抗意志,在得到了皇帝对守军和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的保证承诺后,帕尔米拉人开门投降。在这里,奥勒良接见了萨珊帝国的使者,接受了王中王霍尔米兹德的一份厚礼—一辆极尽豪华的御用战车,双方正式签订互不侵犯条约。留下一位叫做Sandario的军官和600名弓箭手镇守帕尔米拉后,皇帝带着高贵的帕尔米拉战俘们,和天文数字的战利品返回埃美萨,在这里他再次向太阳神献上布施,其中包括大量覆盖珠宝的华服、头饰、缴获的萨珊龙旗等战利品。



===== 安息帝国的龙旗,萨珊沿用。实用功能是测量风速和风向 =====

在埃美萨,皇帝面临的紧要问题是如何处置芝诺比娅及其臣僚,虽然广大愤怒的将士,强烈要求处死杀伤他们大量战友的女皇,奥勒良依然认为杀掉一个寡妇并非多么光荣的事。为了显示公平公正公开,他在埃美萨召开法庭,公开审判女皇和她的的臣工们。在法庭上,谙熟希腊辩论术和罗马法律的女皇,为自己做了无罪辩护,并将所有战争行为推给哲学家首相朗基努斯等人,而深受皇恩的朗基努斯则将脏水照单全收,宣称是自己蛊惑女皇做了错事。于是皇帝顺水推舟,下令处死朗基努斯为首的一大票帕尔米拉显贵。

随后皇帝带上女皇和小皇帝巴巴拉图斯,踏上通向罗马的条条大路。很不幸,他们在卡尔西顿、拜占庭之间渡过黑海海峡时,帕尔米拉小皇帝巴巴拉图斯失足坠海淹死,虽然没有足够证据,证明这是奥勒良故意之为,可这事情看起来实在蹊跷。

刚刚踏上欧洲的土地,皇帝又撞上前来袭扰的卡尔皮人(Carpi),干净利索的肃清对手后,元老院又慷慨的送给他勋号【卡尔皮库斯 马克西穆斯】(Carpicus Maximus),意为【对卡尔皮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继续西行的奥勒良,行至Rhodope地区,即今天保加利亚、希腊边境一带,接到了帕尔米拉人造反的消息。原来忠于芝诺比娅的帕尔米拉军民,在Achilleus领导下起义,将城中的600罗马守军全歼,拥立一个号称是女皇之子的,名叫【赛普提米乌斯-安条克】(Septimius Antiochus)的5岁男孩为皇帝。受此鼓舞,一位名叫菲尔穆斯(Firmus)的希腊人,自称是芝诺比娅的臣属,在埃及首府亚历山大扯旗造反,进而加冕称帝。

早有思想准备的奥勒良立刻回师,残酷镇压了帕尔米拉的起义,并对城市大肆破坏,该城数百年积蓄的公私财物,被嗜好抢劫的罗马官兵一扫而空,从此帕尔米拉再也未能恢复昔日的繁华。唯一让皇帝感到心痛的,是城中的太阳神巴力/密特拉神庙也毁于兵燹。因此奥勒良给当地长官留下300磅黄金、1800磅白银,让他重建神庙。从这笔金银,我们能看出皇帝在东方搜刮到多少财富,以及他对太阳神的虔诚。不知疲倦的奥勒良,旋即杀入埃及,菲尔穆斯的乌合之众,自然不是皇帝百战雄师的对手,叛乱很快就被平定,随之而来的是罗马军队对埃及的一番饱掠,从皇帝到伙夫都因此盆盈钵满。至273年下半年,帕尔米拉帝国的影响被彻底肃清,再无复兴可能。

再次踏足欧洲的奥勒良马不停蹄,又发动了对苟延残喘的高卢帝国的攻势。274年初,奥勒良亲率的罗马政府军与高卢皇帝泰特里库斯(Tetricus I)的军队,在今天法国北部的沙隆-香槟(Chalons-en-Champagne)地区,展开第一次沙隆战役(Battle of Chalons,第二次是451年阿提拉与西罗马帝国的战役)。奥勒良的浩荡军威,迫使泰特里库斯不战而降,这个有13年寿命的割据政权就此灭亡,罗马帝国于是恢复了天下一统。



===== 典型的凯旋式路线,起点为凯旋门,终点为卡皮托山 =====

从高卢凯旋的奥勒良皇帝,堂而皇之的带着海量战利品,浩浩荡荡开入罗马城,为自己举行了三世纪最盛大、最壮观、最当之无愧的凯旋式。




===== 神庙云集的卡皮托山 =====

队列最前方是三辆皇家战车,其中一辆由黄金白银、各色珠宝装饰,为前任帕尔米拉皇帝奥登纳图斯的御用座驾。第二辆的豪华程度与前者相当,是萨珊皇帝霍尔米兹德送给奥勒良的私人礼物。第三辆则是芝诺比娅为自己打造的,准备将来君临罗马时使用。虽然这个计划没有真正实现,可是造化弄人,她做为战俘,战车做为战利品,还是来到了罗马。三车之后另有一辆战车,由四匹美丽牡鹿牵引,曾属于被奥勒良击毙的哥特酋长Cannabas,现由皇帝陛下亲自驾乘,目的地是罗马卡皮托山(Capitoline Hill),在那里皇帝将亲手杀死这四匹健壮的动物,以此向诸神献祭。





===== 五贤帝最后的一位,马尔库斯-奥雷利乌斯的凯旋式上的驷马战车 =====

接踵而至的是20头大象、200头来自利比亚和巴勒斯坦的各种野兽,这是皇帝献给罗马市民的私人礼物,未来它们的食物和饲料将由皇帝本人支付,无需动用国帑。它们后面是4头老虎和若干长颈鹿、麋鹿等大型食草动物。

跟着动物方阵的,是鱼贯而来的800对角斗士和成群的蛮族战俘,前者将在未来数天,用鲜血和生命娱乐罗马市民,后者将被卖为奴隶。来自布伦米人(Blemmyes,苏丹境内)、阿克苏姆人(Axomitae,埃塞俄比亚东北部)、阿拉伯、印度、大夏(Bactrian)、高加索伊比利亚、萨拉逊、波斯等国的使节,衣着华贵、器宇轩昂,手持本国的特色礼品结队而来,充分展现【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国气象。一长串双手被捆扎在一起,哥特人、阿兰人、罗克索兰尼人(Roxolani,萨尔马特人的一支)、萨尔马特人、法兰克人、苏维比人(Suebians)、汪达尔人、日耳曼人的俘虏,身穿本民族服装,胸前挂着标有来源地的牌子,证实着奥勒良的辉煌战功。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来自帕尔米拉、埃及的参与叛乱的顶级贵族,他们华衣美服、峨冠博带,虽是虎落平阳,仍然器宇轩昂,顾盼自雄。10个在战场上被俘获的哥特女战士随之而来,她们曾像男人一样参加战斗,身前的标牌写着她们是亚马孙女战士,以及她们的名字和族属。

队列中最引人瞩目的,是泰特里库斯皇帝和东方女皇。前者穿着紫袍、高卢裤子和黄色的上装。他身边是其年幼儿子—泰特里库斯二世,这孩子曾与他的父亲共享高卢皇帝称号。后者是芝诺比娅女皇,她身上每个能佩戴珠宝的地方,都被名贵珠宝占满,她手足上是粗大的黄金镣铐,甚至美丽颀长的颈项上也有一条黄金锁链,这些负担重得让她无法承受,所以皇帝让一名波斯侏儒小丑为她举着金锁链。即便如此,女皇仍然步履维艰,只能走走停停。




===== 《芝诺比娅对帕尔米拉的最后一瞥(Queen Zenobia's Last Look upon Palmyra)》,女皇头戴金鹰皇冠,带着黄金锁链,腰跨金匕首鞘。画的远景是大片神殿,但是作者过于想当然,其实帕尔米拉没有这么多神庙,她也没在帕尔米拉戴上金镣铐。说这是东方女皇在卡皮托山被公开展览,更加靠谱些。 =====

伟大的皇帝还展示了大批金质王冠,每顶代表一个感其恩德或为他所征服的城市。随后是罗马市民代表们,每个行业协会、居民小区都派代表举着自己的旗帜,浩荡前行,最后面是凯旋的军队和部分元老。盛大的凯旋式从早晨开始,到全部结束用了足足一个白天。之后数天则是皇帝免费向公众提供的各种娱乐,包括剧场演出、驷马战车竞速、角斗士厮杀、海军模拟战斗等等。

奥勒良的凯旋式,是他的人生顶点;相应的,芝诺比娅女皇的人生,也在此陷入黑暗的最低谷。
足往神留

        盛大凯旋式的次年,即275年,奥勒良皇帝起兵东征,企图征服萨珊帝国,重现图拉真的辉煌。在进军途中的拜占庭附近,他与大多数前任一样遇弑身亡,死后被元老院尊为神。

雄才伟略的奥勒良,一生中获得了大量勋号,都加在一块为 【Germanicus Maximus, Gothicus Maximus, Persicus Maximus, Parthicus Maximus, Sarmaticus, Armeniacus, Adiabenicus, Carpicus Maximus, Restitutor Orientis, Restitutor Orbis.】,意为【对日耳曼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对哥特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对波斯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对帕提亚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对萨尔马特人的胜利者,对亚美尼亚人的胜利者,对阿狄亚贝尼人的胜利者,对卡尔皮人的胜利者 大获全胜,东方的恢复者,世界的恢复者】


至于芝诺比娅女皇,她的结局大致有三种说法,罗列如下:

1 在去往罗马的途中,独子巴巴拉图斯淹死在黑海海峡之后,女皇绝食而死。一般认为这种说法为后人所编造,以避免她在罗马凯旋式上受辱,让她如自杀的埃及艳后一样,有个高贵的结局。

2 凯旋式之后女皇被奥勒良斩首。对此,笔者认为这不是事实。从行事方式看,奥勒良是个说话算数,讲究师出有名、名正言顺的统治者。既然在埃美萨大审判中,没有追究芝诺比娅的战犯责任,皇帝就没有理由在罗马杀她。他对帕尔米拉城的宽恕,笔者认为是一种引蛇出洞,皇帝以守军开门献降为代价,宽恕了市民和守军。他明知这么做,深大根深的帕尔米拉日后一定会闹事,可还是信守诺言。他磨磨蹭蹭到巴尔干,听说帕尔米拉闹事,马上就杀个回马枪,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斩草除根。同理,他既然宽恕了芝诺比娅,只要女皇不闹事,皇帝就没理由杀害这个年轻寡妇,何况杀掉一个爪牙尽失的寡妇,也并不光荣。

3 皇帝在元老院发布了一篇激情四溢的演讲,高度赞扬了芝诺比娅与奥登纳图斯,抵御萨珊、日耳曼入侵,稳固帝国东疆的丰功伟绩和过人胆识。之后奥勒良将位于罗马城郊、台伯河边,距离哈德良皇帝行宫不远的一套豪宅与庄园(estate)送给女皇,并给予芝诺比娅体面的礼遇。年龄才三十出头,貌美无双、经历传奇的女皇,自然不缺乏追求者,在274或275年,女皇与一位显要的元老结婚,奥勒良亲自参加婚礼助兴。芝诺比娅可能还有几个女儿,即小皇帝巴巴拉图斯的姐姐,据说有一位嫁给了奥勒良,其他的也嫁给了罗马显贵之家。此后再无关于芝诺比娅的相关记载,也许她逐渐变成了一位真正罗马贵妇,随着荏苒的岁月逐渐变老并默默死去。虽然这个结局并不辉煌壮烈,可对于芝诺比娅个人来说,仍不失为良好的谢幕。

女皇旗下的头号名将宰达,结局不明。最可能的是在埃美萨大审判中,作为女皇的替罪羊,以战犯身份被处决。可能性稍小的是被带到罗马,作为展品参加了凯旋式,之后很可能作为角斗士死于圆形斗兽场,也可能被奥勒良宽恕,成为平民或奴隶。

经过罗马军队的血洗的帕尔米拉城,永久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可她的甘泉和战略位置还在,所以此后的数百年,她仍不失为一个重要的边防要塞。坐镇东方的戴克里先皇帝(Diocletian 284~305)在位期间,重修并加强了帕尔米拉的城防,做为防御萨珊帝国和阿拉伯游牧民骚扰的支撑点。东罗马帝国时期,热心的基督徒们,在城中建设了一些教堂。公元6世纪,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Justinian 527~565),再次修缮帕尔米拉城防,可这个时候,帕尔米拉的商业地位已经大不如前,途经此地的驼队越来越少。622年,萨珊军队占领帕尔米拉,但这也是萨珊帝国的落日余晖了,其后不过10年,萨珊帝国便分崩离析了。




===== 622年萨珊占领下的帕尔米拉,城北是波斯人的司令部 =====

634年,阿拉伯帝国军界双子星之一,【真主之剑】【哈立德-伊本-韦立德】(Khalid ibn al-Walid),在征服叙利亚的过程中,攻占帕尔米拉。这是帕尔米拉城真正衰落的开始,考古证据表明,阿拉伯军队在巴力神庙中驻扎,并将其改建为城堡。城市衰落导致人口锐减,并崩解为数个小村庄,绝大部分城区被永久抛弃。雄伟的建筑群被多次地震破坏,沙漠中的日晒、风吹、沙刮也加速了建筑损毁,位置较低的建筑则被沙土埋没而不见天日。

1678年奥斯曼帝国时期,两位定居于阿勒颇的英国商人【重新发现】了帕尔米拉城。然而,由于帕尔米拉废墟距离最近的定居农业区,有5天的危险沙漠行程,所以很少再有外来访客造访这里。直到1751年,这里才有第一次试探性考古发掘和测绘,并从此掀起了对古城探险的热潮。在18~19世纪,无数各怀心腹事的访客驴友,从阿勒颇、大马士革云集于此,然而也正是这些人,加速了古城的毁坏。对帕尔米拉的真正意义上的考古发掘,是在1920年代,由德国、法国考古学家进行的。至此,美丽的沙漠新娘才掀开黄沙覆盖的沉重面纱,重现绽放灿烂的笑靥,成为引人入胜的旅游胜地。


《 沙漠新娘—帕尔米拉的红颜与枯骨》全文结束,欢迎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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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尔米拉/达莫年表

2000BC左右,Mari 城的泥板书上出现关于达莫的记载

  971-931BC,所罗门王在位,这期间发生了示巴女王玛姬妲和孟尼力克的故事,所罗门为示巴女王在达莫修建了一夜宫。《圣经》说达莫是所罗门修建的,鉴于达莫1000年前就见于记载,所以所罗门可能是重建达莫,而不是新建,更具体的时间和过程已经不可考。

  此后600年,缺乏史载

  

  312 BC–63 BC,塞琉古帝国时期,达莫是个沙漠城邦,其实是个帐篷村,不受塞琉古帝国统治,或者接受名义统治。

  64 BC,伟大的庞培征服塞琉古,满足于征服沿海地区,没理睬达莫,达莫反而真正独立了。

  44 BC,凯撒遇刺,罗马内战再次爆发,安息趁机干预罗马内战。

  41 BC,马克-安东尼报复安息,出兵东进,企图趁机征服两国之间的独立城邦达莫,达莫人夹包走人跑到幼发拉底河东岸。罗马人走后,达莫人又回来了,以前怎么过,之后还怎么过。这是达莫第一次与罗马的【接触】。

  14-37,提比略皇帝在位期间,达莫被罗马帝国征服,并入帝国的叙利亚省,具体时间和过程不详。《Palmyra and its Empire》说,史学界对达莫的征服时间有争议,有说75年的,也有说114年图拉真征服奈伯特王国之后的。笔者觉得都差不多,这么一个破帐篷村,征服也好、臣服也罢,都是双方统治者一句话的事。叙利亚官方和多数史家认为是提比略时期,我采信这种说法。

  97,(东汉)和帝永元九年,都护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条支。临大海欲度,…… 英闻之乃止。

  106,图拉真征服奈伯特王国。

  116,图拉真远征安息,占领泰西封、苏萨,抵达波斯湾两河口的查拉克斯。

  上述三件事,使得东西商路北移,奈伯特的商路地位被帕尔米拉取代,帕尔米拉迎来繁荣,成了古代版迪拜和拉斯维加斯。

 

  129,图拉真的继承者,哈德良皇帝到达莫视察,给予帕尔米拉【自由市】地位,大约在这一时期,达莫被称为帕尔米拉,但达莫依然在用。从史料看,达莫是官方名称,帕尔米拉是罗马-希腊人对该城的俗称。从此之后的罗马时期,该城都叫帕尔米拉。闪族的阿拉伯人兴起后,达莫的称呼再次流行起来,因为【达莫】是属于闪族语言的阿拉米语,阿拉伯人喜欢。从这个时间点开始,本文改称这里为帕尔米拉。

  此后100年,是帕尔米拉经济的黄金时期。

  212,罗马塞维鲁王朝的卡拉卡拉皇帝,有叙利亚血统,给予帕尔米拉免税权和自治权,帕尔米拉成了自治城邦,或曰【帕尔米拉共和国】。

  218-222,帕尔米拉的姊妹城市—埃美萨的太阳神祭司埃拉伽巴卢斯,去罗马当皇帝,推广太阳神崇拜,崇拜黑陨石。

约220,奥登纳图斯诞生。

222,埃拉伽巴卢斯被杀,同样拥有叙利亚血统的亚历山大塞维鲁即位

以上三位皇帝都有叙利亚血统,很宠爱埃美萨和帕尔米拉,太阳神埃拉伽巴尔(Elagabal)就是巴力,崇拜巴力的帕尔米拉自然更受皇帝们宠爱。

226,安息帝国灭亡,阿尔达希尔一世在泰西封加冕称帝,建立萨珊帝国,并成为首任皇帝。

  231年,亚历山大塞维鲁率军抵达安条克,准备进攻萨珊帝国,由于新兵太多,亚历山大利用军训的空闲,去了帕尔米拉。在这里他很可能遇到了生于220年,年仅11岁的奥登纳图斯。

  232,亚历山大塞维鲁的三叉戟之役失利,旋即返回罗马。

  235,亚历山大塞维鲁遇弑,塞维鲁王朝灭亡。色雷斯人马克西明即位,罗马三世纪危机开启。

  240,芝诺比娅诞生。哈特拉被萨珊军队占领并摧毁,罗马帝国失去东方的要塞和附庸国,罗马的东方国防形势急剧恶化,帕尔米拉成了前线,但她的的商业、军事地位反而因此加强。

241,萨珊太宗沙普尔即位,罗马的灾星来了。

244,马西切战役中,罗马皇帝戈狄安三世战死,阿拉伯人菲利普即位并退兵。

约251,帕尔米拉共和国变成了自治王国,奥登纳图斯就任国王。

253,罗马瓦勒良皇帝派出的6万远征军,在巴巴利索被萨珊皇帝沙普尔一世全歼。

256,沙普尔一世攻占帕尔米拉东方最后一个罗马要塞丢拉,至此帕尔米拉真正成为前线城市。

258,奥登纳图斯迎娶了第二任王后,年仅18岁的芝诺比娅,夫妻年龄差异大约为20岁。

259,罗马西部独立为高卢帝国。

260年初,罗马瓦勒良皇帝及其7万大军,在埃德萨城下被萨珊皇帝沙普尔全歼,瓦勒良被俘。

  大约在同年夏季,奥登纳图斯在幼发拉底河畔,突袭沙普尔的禁卫军,俘获其美人宝货。

  野心家老马克林趁东方的权力真空,在埃美萨扶植两个儿子小马克林和奎图斯为皇帝。

261,老小马克林远征罗马,在色雷斯兵败被杀。奥登纳图斯起兵攻杀留在埃美萨的伪皇帝奎图斯,并趁机接管马克林的地盘和财货。

264,罗马皇帝伽利埃努斯册封奥登纳图斯为东方皇帝,承认了他对东方的统治,帕尔米拉成为帝国。

267,奥登纳图斯遇刺身亡,皇后芝诺比娅临朝称制,以太后身份统治东方。

   听说奥登纳图斯横死,伽利埃努斯派大将赫拉克良,以东征萨珊为名去东方招兵买马,芝诺比娅果断的与其翻脸,出兵打把赫拉克良打成裸奔。

268,日耳曼人从海路入侵东地中海,攻入安纳托利亚,芝诺比娅挫败了东路日耳曼远征军,趁机控制了安纳托利亚。

   伽利埃努斯遇弑,克劳狄二世即位。

269,芝诺比娅大破台努赫人,杀其渠帅哲狄默,攻占博斯拉。

  芝诺比娅派大将宰达南侵埃及。

270,宰达征服埃及。

   罗马皇帝克劳狄二世病死,其弟奎提卢斯即位,下半年又被奥勒良取代。

271,芝诺比娅自称女皇/奥古斯塔。

   年底,奥勒良发动对女皇的东征。

272,奥勒良先后在伊美亚/达芙妮双重会战、埃美萨战役歼灭帕军主力。

   萨珊帝国沙普尔一世去世,其子霍尔米兹德一世即位。

   女皇被俘,帕尔米拉陷落。

273,帕尔米拉军民起义,奥勒良回师血洗该城。

274,奥勒良灭高卢帝国,恢复帝国统一,回到罗马举行凯旋式,公开展览芝诺比娅。

  同年或次年,芝诺比娅与一位元老结婚,从此再无关于她的记载。

622,萨珊军队攻占帕尔米拉。

634,阿拉伯名将哈立德攻占帕尔米拉。

1678,两位英国商人【发现】帕尔米拉。

1751,第一次试探性考古发掘。

1920年代,西方考古学家真正对古城进行考古发掘,从此帕尔米拉成为旅游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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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列表

The Bible/圣经

Historia Augusta/奥古斯塔史 成书于3-4世纪

http://penelope.uchicago.edu/Tha ... a_Augusta/home.html

The History of Count Zosimus 作者:Zosimus (490s-510s)

http://www.third-millennium-libr ... S/HISTORY_DOOR.html

World Chronicle from the Creation to AD 563(Chronographia) 作者:John Malalas ,约成书于574年

罗马帝国衰亡史 中文版 作者:爱德华 吉本

Palmyra and Its Empire: Zenobia's revolt against Rome 作者:Richard Stoneman

http://books.google.com.hk/books ... e&q&f=false

Cambridge Ancient History Volume 12 The Crisis of Empire, AD 193-337 作者之一:Maurice Sartre

The Roman Eastern Frontier and The Persian Wars_(AD_226-363) 作者:Michael H. Dodgeon & Samuel N. C. Lieu

下面是网络文章,包括旅游网站

Aurelian’s Campaign in the East, AD 272/273,作者:Emperor Aurelianus

http://www.roman-empire.net/articles/article-002.html

History of Palmyra

http://www.lonelyplanet.com/syria/palmyra/history

Tadamora Palace Hotel & SPA -- About Palmyra

http://tadamorapalace.com/site/i ... ;myser=2&cat=45

Syria Gate, All about Syria, Cities & Governorates, Palmyra

http://www.syriagate.com/Syria/about/cities/Homs/palmyra.htm

Sol Invictus

http://www.ask.com/wiki/Sol_Invictus
谢谢博主,学习了
好文居然无人读?
无敌三条 发表于 2013-8-7 16:38
好文居然无人读?
所以这世界众愚横行
五藤高庆 发表于 2013-8-8 10:15
所以这世界众愚横行
读了2遍,楼主转的所有文章都读了至少两遍。
屁股决定脑袋 发表于 2013-8-8 15:18
读了2遍,楼主转的所有文章都读了至少两遍。
恭喜又看到一个人凭借自己的努力摆脱众愚身份
五藤高庆 发表于 2013-8-9 09:15
恭喜又看到一个人凭借自己的努力摆脱众愚身份
一直喜欢历史,这位作者的文风也很对我胃口。我不上天涯,作者有更新老兄一定要转过来啊。
历史充满戏剧和有趣
作为历史的小插曲,帕尔米拉对我的吸引力还是比萨珊波斯差得远。可惜,那篇文章无果而终,还有300多年的历史没有写呢~
很喜欢历史,LZ发的几季都拜读了,不过对于那些拗口的名字,还是有点怵头。
作为一个罗马全战爱好者,我对文中地名一点都不陌生。rtw中帕尔米拉位于大马士革以北,西顿以东,安条克东南方向,在游戏中不如沿海诸城重要,因为帕米拉和佩特拉在游戏中期一般都是埃及治下的大城镇和城市,和尼罗河三城,耶路撒冷,西顿、大马士革、安条克、普萨苏斯这些巨型城市没得比
好文 必须顶
作为全战迷 我认为安条克是控制中东的重中之重!
看完了,真是很有意思的好文,长知识啊,多谢楼主了
楼主博学,详细阅读了。谢谢
帕尔米拉这片在世界文明史上留下繁华风光浓重一笔的土地,如今只剩下战乱和破败。
一千年前,哪里能想到,海湾那片荒凉的沙漠,终有一天会变成狗大户,会变成世界的中心,夺走帕尔米拉所有的荣耀,还要怂恿狂热的人们上去踩上几脚。
希望能提高产量啊
楼上是非常好的文章,拜读了,值得收藏。
话说回来,自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之后,只见绿洲变荒漠、森林变草原的,有没有哪儿降水量反而变多的
帕尔米拉扩张的太快了~失败是必然的~
当年的帕提亚都拿不下叙利亚+小亚~
难道才一座城市为核心的帕尔米拉能做到么~
原来黑色犹太人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