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陆定一

在老一辈国家领导人中，陆定一颇有些与众不同。首先是他的出身。和大多数人家庭出身贫寒不同，陆定一出身大商人大地主家庭，父亲是北洋政府高官，本人又是名牌大学学生，属于大知识分子，（后来打倒他时称他为阶级异己分子就源于此。）能背叛这样的家庭，放弃荣华富贵，出来参加革命，只能是为了理想和信念，为了社会公平正义，（陆定一自己说是为了反帝反封建，）而不是为了改变个人命运。这种人我觉得是最值得钦佩的。

其次是他的经历。当今中国，团派是党内最大的派系之一，陆定一则是团派的先驱和鼻祖。他一参加革命就从事共青团工作，参加中共五大、八七会议、担任驻共产国际代表都是以团派代表身份，在中央苏区也是搞共青团工作。他最擅长的是写文章，搞宣传。早先是在团中央搞宣传，后来到党中央搞宣传，从1945年当中宣部长，直到1966年，长达20年，是中共历史上担任中宣部长时间最长的一位，可谓空前绝后了。其间。他曾携笔从戎，担任红军和八路军总政治部宣传部长，八路军野战政治部副主任，仍是搞文字理论工作，以笔做刀枪。不过，陆定一尽管从事宣传理论工作多年，由于没有像陈伯达胡乔木那样写过几篇轰动一时、家喻户晓的文章，所以给人的印象不算著名理论家，只是一位主管宣传工作的高级官僚。我只知道他的一篇著名文章，就是回忆长征的《老山界》，而该文之所以著名是因为曾被编入小学课本。

陆定一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他没有明显的派系色彩。中共党内由于历史原因，有大大小小的山头，山头就是派系。建国前中共从事的主要是军事斗争，因之人们对军队干部山头情况比较熟悉。其实地方干部也有各种派系，比如刘少奇就有四大金刚。但陆定一似乎没有派系，前面说他先驱鼻祖什么的，只是借用团派的叫法说明他在共青团工作过而已，解放前党内是没有团派这一说法的。陆定一在共产国际和白区都呆过，但不属于教条主义宗派集团，相反，他还受过王明宗派集团的打击，被撤职处分还差点被捕，他后来特别恨28个半宗派集团就缘于此。我最早听说28个半的事就是从解放后陆定一写的文章中知道的。即便在粉碎四人帮之后，杨尚昆等人认为没有28个半宗派集团，陆定一依然认为有。

陆定一有时候比较“左”，比如在团中央时期，比如在反右时期，都是中央路线偏左时，他缺乏独立判断能力而受影响的。我觉得这跟他经历有关。他出身豪门，上大学期间参加革命，早年长期在大城市工作，从上海到武汉到广州再到苏联，一直在上层机关工作，除了做过学生运动，基本上没怎么接触基层工农群众，对中国工人、农民都缺乏感性直观了解。后来虽然在军队干过，也是在高层，对基层士兵亦缺乏了解。不了解工农兵，不了解基层社会，怎么能深刻了解中国国情呢？他对革命的了解主要来自书本和党的文件，而在党的历史上，左的历史远长于右的历史，他左一点也是自然而然的。当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正确的。

陆定一在文革前夕被打倒，罪名列了七条，但前六条基本上都是扯淡，只有第七条说他是严慰冰匿名信的幕后策划者才是真正原因，因为匿名信一事林彪特别恨他，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按说林彪跟陆定一历史上并无多少渊源，一个领兵打仗，一个搞理论宣传。要不是因为严慰冰不满叶群欺负林晓霖而写匿名信骚扰了他们好多年，两家本没什么矛盾。严的匿名信把林彪气坏了，以致于他在一次会议前竟然发文件证明叶群婚前是处女，如果不是气到极点，林不可能这么失去理智的。次要一点的原因是毛泽东对陆定一工作也有不满，指责中宣部是阎王殿，建国后没干过几件好事。既然中宣部是阎王殿，陆定一作为大阎王自然难逃其咎。不过我觉得陆定一似乎有些冤枉，毛主席对中宣部不满主要是在文艺方面，其次是社科方面，科学教育方面问题不大，舆论宣传工作又是毛亲自主管，跟陆定一关系也不大。文艺方面主要是副部长周扬分管，周扬派性严重，又喜欢整人，他才是真正的阎王。陆定一顶多是疏于管理而已。

陆定一为人挺恬淡的，不太在乎权力地位之类东东。建国初期，陆定一任中宣部长，胡乔木是兼职副部长，但在中宣部里，倒是常常胡乔木说了算，甚至还有部里开会胡乔木坐在上面讲话，陆定一和大家坐在下面的情景。陆定一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大概因为胡是毛主席的秘书，讲话可能代表毛的意思吧。后来中央派习仲勋来当部长，陆定一降为副部长，陆依然很恬淡，和习仲勋相处的很好。粉碎四人帮后，陆定一重获自由。此时，很多被打倒的高龄老干部纷纷重新就职，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好好补偿一下失去的东西，七八十岁的部长副部长很多。但陆定一没有这么做，他当时刚七十出头，但拒绝了中央要他重新担任中宣部长或者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的意见，推荐年轻人接任，这一点很了不起。我个人认为，这种性格可能跟他出身大户人家有关吧，越是穷家小户出身，越是在乎权力，看重权力，希望长久把持权力。我这个看法并不完全准确。

还有一件逸事也说一说。当年陆定一重新复出后，曾写过一篇文章，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这件事我印象很深。陆定一写的是纪念周总理的文章，里面提到了庐山会议，他说庐山会议上彭德怀是正确的，错误的是反对彭德怀的人。这个反对彭德怀的人当然指的是毛泽东了。当时中央还没有正式开始反毛，很多历史事件还没有做结论，陆定一的这种说法非常大胆。据说此事引起了邓的不满，陆定一后来得不到重任就与此有关，也不知是真是假。其实，陆定一早年对毛泽东是相当崇拜和钦佩的，发自内心的敬佩，被关进监狱后，他的思想才发生改变。

最后解释一下阶级异己分子这个词儿，这是解放后尤其是文革时期常用的一个词汇，意思是指反动剥削阶级的成员，通过隐瞒成分或者假装进步，混进革命队伍里，一遇到机会就兴风作浪，替反动阶级摇旗呐喊，破坏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只有成分不好、后来又混迹革命队伍里的人才能荣膺此封号。陆定一当然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从当今社会的现实来看，这种阶级异己分子还真是有，而且不少，而且很猖狂。
在老一辈国家领导人中，陆定一颇有些与众不同。首先是他的出身。和大多数人家庭出身贫寒不同，陆定一出身大商人大地主家庭，父亲是北洋政府高官，本人又是名牌大学学生，属于大知识分子，（后来打倒他时称他为阶级异己分子就源于此。）能背叛这样的家庭，放弃荣华富贵，出来参加革命，只能是为了理想和信念，为了社会公平正义，（陆定一自己说是为了反帝反封建，）而不是为了改变个人命运。这种人我觉得是最值得钦佩的。

其次是他的经历。当今中国，团派是党内最大的派系之一，陆定一则是团派的先驱和鼻祖。他一参加革命就从事共青团工作，参加中共五大、八七会议、担任驻共产国际代表都是以团派代表身份，在中央苏区也是搞共青团工作。他最擅长的是写文章，搞宣传。早先是在团中央搞宣传，后来到党中央搞宣传，从1945年当中宣部长，直到1966年，长达20年，是中共历史上担任中宣部长时间最长的一位，可谓空前绝后了。其间。他曾携笔从戎，担任红军和八路军总政治部宣传部长，八路军野战政治部副主任，仍是搞文字理论工作，以笔做刀枪。不过，陆定一尽管从事宣传理论工作多年，由于没有像陈伯达胡乔木那样写过几篇轰动一时、家喻户晓的文章，所以给人的印象不算著名理论家，只是一位主管宣传工作的高级官僚。我只知道他的一篇著名文章，就是回忆长征的《老山界》，而该文之所以著名是因为曾被编入小学课本。

陆定一还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他没有明显的派系色彩。中共党内由于历史原因，有大大小小的山头，山头就是派系。建国前中共从事的主要是军事斗争，因之人们对军队干部山头情况比较熟悉。其实地方干部也有各种派系，比如刘少奇就有四大金刚。但陆定一似乎没有派系，前面说他先驱鼻祖什么的，只是借用团派的叫法说明他在共青团工作过而已，解放前党内是没有团派这一说法的。陆定一在共产国际和白区都呆过，但不属于教条主义宗派集团，相反，他还受过王明宗派集团的打击，被撤职处分还差点被捕，他后来特别恨28个半宗派集团就缘于此。我最早听说28个半的事就是从解放后陆定一写的文章中知道的。即便在粉碎四人帮之后，杨尚昆等人认为没有28个半宗派集团，陆定一依然认为有。

陆定一有时候比较“左”，比如在团中央时期，比如在反右时期，都是中央路线偏左时，他缺乏独立判断能力而受影响的。我觉得这跟他经历有关。他出身豪门，上大学期间参加革命，早年长期在大城市工作，从上海到武汉到广州再到苏联，一直在上层机关工作，除了做过学生运动，基本上没怎么接触基层工农群众，对中国工人、农民都缺乏感性直观了解。后来虽然在军队干过，也是在高层，对基层士兵亦缺乏了解。不了解工农兵，不了解基层社会，怎么能深刻了解中国国情呢？他对革命的了解主要来自书本和党的文件，而在党的历史上，左的历史远长于右的历史，他左一点也是自然而然的。当然，大部分时间他还是正确的。

陆定一在文革前夕被打倒，罪名列了七条，但前六条基本上都是扯淡，只有第七条说他是严慰冰匿名信的幕后策划者才是真正原因，因为匿名信一事林彪特别恨他，非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按说林彪跟陆定一历史上并无多少渊源，一个领兵打仗，一个搞理论宣传。要不是因为严慰冰不满叶群欺负林晓霖而写匿名信骚扰了他们好多年，两家本没什么矛盾。严的匿名信把林彪气坏了，以致于他在一次会议前竟然发文件证明叶群婚前是处女，如果不是气到极点，林不可能这么失去理智的。次要一点的原因是毛泽东对陆定一工作也有不满，指责中宣部是阎王殿，建国后没干过几件好事。既然中宣部是阎王殿，陆定一作为大阎王自然难逃其咎。不过我觉得陆定一似乎有些冤枉，毛主席对中宣部不满主要是在文艺方面，其次是社科方面，科学教育方面问题不大，舆论宣传工作又是毛亲自主管，跟陆定一关系也不大。文艺方面主要是副部长周扬分管，周扬派性严重，又喜欢整人，他才是真正的阎王。陆定一顶多是疏于管理而已。

陆定一为人挺恬淡的，不太在乎权力地位之类东东。建国初期，陆定一任中宣部长，胡乔木是兼职副部长，但在中宣部里，倒是常常胡乔木说了算，甚至还有部里开会胡乔木坐在上面讲话，陆定一和大家坐在下面的情景。陆定一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大概因为胡是毛主席的秘书，讲话可能代表毛的意思吧。后来中央派习仲勋来当部长，陆定一降为副部长，陆依然很恬淡，和习仲勋相处的很好。粉碎四人帮后，陆定一重获自由。此时，很多被打倒的高龄老干部纷纷重新就职，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好好补偿一下失去的东西，七八十岁的部长副部长很多。但陆定一没有这么做，他当时刚七十出头，但拒绝了中央要他重新担任中宣部长或者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的意见，推荐年轻人接任，这一点很了不起。我个人认为，这种性格可能跟他出身大户人家有关吧，越是穷家小户出身，越是在乎权力，看重权力，希望长久把持权力。我这个看法并不完全准确。

还有一件逸事也说一说。当年陆定一重新复出后，曾写过一篇文章，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这件事我印象很深。陆定一写的是纪念周总理的文章，里面提到了庐山会议，他说庐山会议上彭德怀是正确的，错误的是反对彭德怀的人。这个反对彭德怀的人当然指的是毛泽东了。当时中央还没有正式开始反毛，很多历史事件还没有做结论，陆定一的这种说法非常大胆。据说此事引起了邓的不满，陆定一后来得不到重任就与此有关，也不知是真是假。其实，陆定一早年对毛泽东是相当崇拜和钦佩的，发自内心的敬佩，被关进监狱后，他的思想才发生改变。

最后解释一下阶级异己分子这个词儿，这是解放后尤其是文革时期常用的一个词汇，意思是指反动剥削阶级的成员，通过隐瞒成分或者假装进步，混进革命队伍里，一遇到机会就兴风作浪，替反动阶级摇旗呐喊，破坏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只有成分不好、后来又混迹革命队伍里的人才能荣膺此封号。陆定一当然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从当今社会的现实来看，这种阶级异己分子还真是有，而且不少，而且很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