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志愿军入朝作战中对联合国军战俘的思想改造手段

来源：
《影响力》，第三章《承诺与一致》
作者: 罗伯特·西奥迪尼，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社会科学出版社
Influence Science and Practice by Robert B. Cialdini

到底为什么承诺会有这样显著的效果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止一个，因为好些因素都会影响一个承诺限制我们将来行为的能力。有一个精心设计的大规模的依从项目很好地演示了其中的好几种因素在影响人们行为中所起的作用。而且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个项目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候，发现这些因素的科学研究还远远没有问世。

在朝鲜战争中，有很多被俘的美国兵被投入了中国人管理之下的俘虏营。很快地，他们就发现中国人对待俘虏的方式与他们的北朝鲜盟友非常不一样。中国人采用所谓的“宽大政策”，而这种政策实际上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心理战术。战争结束以后，

美国的心理学家向归来的战俘提出了很多问题，想知道在战俘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之所以会进行这种密集的心理调查，部分的原凼正是由于某些中国战俘政策的成功非常地令人不安。
比如说，中国人可以成功地让美国俘虏通风报信．而且也很有效地使战俘们看到了朝鲜战争与二战战俘的不同之处。由了这些原田，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俘虏们逃跑的计划经常都暴露了，逃跑的企图往往不成功。“当俘虏打箅逃跑的时候．”中国在朝鲜战俘改造项目的首席调查官埃德加·薛恩博士写道，“中国人经常都以奖给告密者一袋米的办法发现了这些计划”(Schein，1956)。“事实上，几乎所有在中国俘虏营中的美国战俘据说都与中国入合作过。”

对中国战俘营的调查表明，战俘营的工作人员为了得到他们希望看到的屈服和依从，非常倚重甩承诺和一致来给战俘们施加压力。当然，他们首先必须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怎么样让这些美国人开始与他们合作。这些美国人都是一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除了姓名、军阶和编号以外。他们是不会提供任何其他信息的。如果不用体罚，这些战俘管理人员怎样才能让这些人提供军事情报、告发自己的同伴、公开诋毁自己的国家呢?中国人的答案很简单：从小事做起，循序渐进，慢慢积累。

比如说，他们经常要俘虏们做出一些看上去无伤大雅的很温和的反对美国或支持共产主义的声明(“美国也并不完美。”“共产党国家不存在失业问题。”)。但是一旦答应了这些小小的要求，这些战俘马上就发现自己面临着答应类似的、但更加实质性的要求的压力。如果一个人刚刚向他的中国审讯官承认了美国并不完美，审讯官马上就会要他列举一些这样的不完美之处。一旦他举出了一些这样的例子，他又会被要求列出一张“美国存在的问题”的清单。并住上面签上自已的名字。以后他们又要他在与其他战俘组成的讨论小组中宣读自己的这个清单，并问他，“你的确相信这些，是不是?"再后来，他们又叫他以这个清单为基础写一篇文章来更详细地讨论这些问题。

然后中国人就会在一个反美广播中提到这个战俘的名字和他写的文章，而达个广播不但整个俘虏营的人听得到，北朝鲜其他俘虏营，以及在南朝鲜的美国军队也都可以听到。于是这个战俘(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合作有时候可能是无意的．美国调查官给合作下的定义是“任何帮助地方的行动”。因此包括了像签和平请愿书、跑腿当差、在电台讲演、接受特别的好处、做假坦白、密报同伴、泄漏军事秘密等各种各样的活动。)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名给敌入帮忙的“合作者”。由于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写那篇文章并不是出于胁迫，他就会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便让自己的形象和所作所为符合新近贴上的“合作者”的标签，而这又导致更多更广泛的合作。

因此，薛恩博士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完全避免合作。绝大部分的人都免不了在这样或那样的时候做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却被中国人转化成自己可以利用的因素……这种方法在引导他们自首、做自我批评、或是提供情报方面尤其有效”(Schein，1958)。

……



然而．并不是所行的承诺都能够影响人的自我形象。耍想达到这样的技果，承诺必须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为找出这些条件是什么，让我们再来看看中美两国交战中美国战俘在中国战俘营里的经历吧。我们知道，中国人的主要目的的并不是要从战俘那里获取情报，而是要给他们灌输一种信仰，让他们改变对自己、对自己国家的政治制度以及对自己国家在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的念度和看法。而结果表明，中国人的战俘改造计划取得了惊人的效果。

亨利·西格(Hency Segal)博士是对战后归来的战俘进行心理评佶的小组组长。，据他报告，这些人关于战争的信念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他们大多数人相信是自己国家发动了这场战争，而且很多人觉得他们自己的军队才是发动这场战争的侵略者，而且这些人的政治态度也发生改变。，

看来中国人真正的目的是去改变战俘们的心灵和思想，哪怕是暂时的也好。如果我们从“变节、不忠、态度和信仰发生改变、军纪涣散、士气低落以及怀疑美国在战争中的角色”等方面来衡量中国人所取得的成绩的话，就像西格博士所得出的结论一样： “他们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

因为承诺策略在中国人改造战俘的内心和思想的过程中卓有成效。


……

一个人的行为比言语更能暴露他的真实想法．因此人们经常通过观察一个的行为来对这个人做出判断。我们也会用同样的依据来判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的行为会告诉我们关于自己的一切。也就是说．行为是们用来判断自己的信仰、价值观和态度的最主要的依据。中国人在充分理解了自我认识这一重要原理后，开始在战俘营中运用这个原理，以便能使战俘们按照他们的意愿采取一致性的行为。

中国人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行为就会发生作用．它们会改变战俘们对自己的看法并使他们的行为与自己的看法保持一致。

写作是中国人经常采用的、用来坚定战俘信念的一种手段。对战俘来说．仅仅是静静地倾听或者是口头上赞同中国人的方针政策是不够的，他们还必须要时常将自己的想法写出来。中国人特别想得到战俘们的书面声明．以至于如果战俘不愿意将他们的想法写下来，他们就会劝他抄一篇别人写的感想。心理学家埃德加·薛恩对改造策略做了如下描述：
他们采用的进一步措施就是要这些人把问题写出来．然后再给出答案。如果他不愚意写，那他可以从笔记本上抄一段。这看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让步。

……

在两国交战中，中国人并没有通过高压手段迫使战俘们写下他们想要的东西，相反，他们采用的方法非常巧妙。例如，他们知道很多战俘都急于让家人知道自己还活着。同时，战俘们也知道他们的邮件会受到审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寄出去。为了保证自己的信能寄出去．有些俘虏开始在信中加入一些向往和平，说自己在战俘营中过得不错的内容。他们认为中国人希望看到这样的信．因而会把这些信寄出去。中国人当然愿意这么做，因为这些战俘的宣言不仪对他们在全世界范围的宣传很有帮助，而且也使得他们在改造战俘的过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很多人的书面记录。

中国人还经常使用另外一个类似的技巧，就是定期在战俘营中举行政治征文比赛。获胜者的奖品其文很小——几根香烟或是一点点水果。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即便是这些小东西也很难得到，因此还是能够引起战俘们的兴趣。获奖的文章通常都是坚定地站在中国的立场上的。但也并非总是如此。

中国人非常聪明，他们知道，如果只有写称赞中国好的文章才能获胜，那么大多数战俘都不会参加比赛。而且他们也知道，如何才能让战俘对中所做出的承诺这朵小花结出丰硕的果实，所以偶尔也会有一两篇基本上支持A国、但也有一两处赞同中国的观点的文章获奖。

结果这个策略非常有效，战俘们仍愿意参加这个比赛，因为他们看到极力赞美自己国家的文章也能获奖。但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为了提高获胜的儿率，他们文章的调子已经稍稍有些改变了，开始偏向中国的立场了。而中国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只要看到战俘对此做出了一点点让步．他们就会趁热打铁，把保持一致的压力施加到他们身上。在这种情况下，战俘们自愿写的文章使中国人获得了完美的承诺，以此为基础，战俘们的合作和转变就可以开始了。

书面声明之所以能够有效地改变一个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很容易被公之于众。美国战俘的经历表明，中国人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一则重要的心理学原理，那就是公开承诺往往会转变成一种长久的承诺。中国的战俘管理人员一直刻意地让战俘们看到其他战俘所写的亲中的声明。只要有人写了一篇受中国人欢迎的政治文章，他们就将它贴在战俘营的各个角落，或者要求作者在战俘们的讨论会上，甚至在战俘营的广播上宣读它。只要是中国人关注的问题，那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来源：
《影响力》，第三章《承诺与一致》
作者: 罗伯特·西奥迪尼，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社会科学出版社
Influence Science and Practice by Robert B. Cialdini

到底为什么承诺会有这样显著的效果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止一个，因为好些因素都会影响一个承诺限制我们将来行为的能力。有一个精心设计的大规模的依从项目很好地演示了其中的好几种因素在影响人们行为中所起的作用。而且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个项目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候，发现这些因素的科学研究还远远没有问世。

在朝鲜战争中，有很多被俘的美国兵被投入了中国人管理之下的俘虏营。很快地，他们就发现中国人对待俘虏的方式与他们的北朝鲜盟友非常不一样。中国人采用所谓的“宽大政策”，而这种政策实际上是一种精心设计的心理战术。战争结束以后，

美国的心理学家向归来的战俘提出了很多问题，想知道在战俘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之所以会进行这种密集的心理调查，部分的原凼正是由于某些中国战俘政策的成功非常地令人不安。
比如说，中国人可以成功地让美国俘虏通风报信．而且也很有效地使战俘们看到了朝鲜战争与二战战俘的不同之处。由了这些原田，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俘虏们逃跑的计划经常都暴露了，逃跑的企图往往不成功。“当俘虏打箅逃跑的时候．”中国在朝鲜战俘改造项目的首席调查官埃德加·薛恩博士写道，“中国人经常都以奖给告密者一袋米的办法发现了这些计划”(Schein，1956)。“事实上，几乎所有在中国俘虏营中的美国战俘据说都与中国入合作过。”

对中国战俘营的调查表明，战俘营的工作人员为了得到他们希望看到的屈服和依从，非常倚重甩承诺和一致来给战俘们施加压力。当然，他们首先必须解决这样一个问题：怎么样让这些美国人开始与他们合作。这些美国人都是一些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除了姓名、军阶和编号以外。他们是不会提供任何其他信息的。如果不用体罚，这些战俘管理人员怎样才能让这些人提供军事情报、告发自己的同伴、公开诋毁自己的国家呢?中国人的答案很简单：从小事做起，循序渐进，慢慢积累。

比如说，他们经常要俘虏们做出一些看上去无伤大雅的很温和的反对美国或支持共产主义的声明(“美国也并不完美。”“共产党国家不存在失业问题。”)。但是一旦答应了这些小小的要求，这些战俘马上就发现自己面临着答应类似的、但更加实质性的要求的压力。如果一个人刚刚向他的中国审讯官承认了美国并不完美，审讯官马上就会要他列举一些这样的不完美之处。一旦他举出了一些这样的例子，他又会被要求列出一张“美国存在的问题”的清单。并住上面签上自已的名字。以后他们又要他在与其他战俘组成的讨论小组中宣读自己的这个清单，并问他，“你的确相信这些，是不是?"再后来，他们又叫他以这个清单为基础写一篇文章来更详细地讨论这些问题。

然后中国人就会在一个反美广播中提到这个战俘的名字和他写的文章，而达个广播不但整个俘虏营的人听得到，北朝鲜其他俘虏营，以及在南朝鲜的美国军队也都可以听到。于是这个战俘(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合作有时候可能是无意的．美国调查官给合作下的定义是“任何帮助地方的行动”。因此包括了像签和平请愿书、跑腿当差、在电台讲演、接受特别的好处、做假坦白、密报同伴、泄漏军事秘密等各种各样的活动。)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名给敌入帮忙的“合作者”。由于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写那篇文章并不是出于胁迫，他就会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便让自己的形象和所作所为符合新近贴上的“合作者”的标签，而这又导致更多更广泛的合作。

因此，薛恩博士说，“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完全避免合作。绝大部分的人都免不了在这样或那样的时候做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却被中国人转化成自己可以利用的因素……这种方法在引导他们自首、做自我批评、或是提供情报方面尤其有效”(Schein，1958)。

……



然而．并不是所行的承诺都能够影响人的自我形象。耍想达到这样的技果，承诺必须要具备一定的条件。为找出这些条件是什么，让我们再来看看中美两国交战中美国战俘在中国战俘营里的经历吧。我们知道，中国人的主要目的的并不是要从战俘那里获取情报，而是要给他们灌输一种信仰，让他们改变对自己、对自己国家的政治制度以及对自己国家在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的念度和看法。而结果表明，中国人的战俘改造计划取得了惊人的效果。

亨利·西格(Hency Segal)博士是对战后归来的战俘进行心理评佶的小组组长。，据他报告，这些人关于战争的信念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他们大多数人相信是自己国家发动了这场战争，而且很多人觉得他们自己的军队才是发动这场战争的侵略者，而且这些人的政治态度也发生改变。，

看来中国人真正的目的是去改变战俘们的心灵和思想，哪怕是暂时的也好。如果我们从“变节、不忠、态度和信仰发生改变、军纪涣散、士气低落以及怀疑美国在战争中的角色”等方面来衡量中国人所取得的成绩的话，就像西格博士所得出的结论一样： “他们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

因为承诺策略在中国人改造战俘的内心和思想的过程中卓有成效。


……

一个人的行为比言语更能暴露他的真实想法．因此人们经常通过观察一个的行为来对这个人做出判断。我们也会用同样的依据来判断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的行为会告诉我们关于自己的一切。也就是说．行为是们用来判断自己的信仰、价值观和态度的最主要的依据。中国人在充分理解了自我认识这一重要原理后，开始在战俘营中运用这个原理，以便能使战俘们按照他们的意愿采取一致性的行为。

中国人知道，用不了多久。这些行为就会发生作用．它们会改变战俘们对自己的看法并使他们的行为与自己的看法保持一致。

写作是中国人经常采用的、用来坚定战俘信念的一种手段。对战俘来说．仅仅是静静地倾听或者是口头上赞同中国人的方针政策是不够的，他们还必须要时常将自己的想法写出来。中国人特别想得到战俘们的书面声明．以至于如果战俘不愿意将他们的想法写下来，他们就会劝他抄一篇别人写的感想。心理学家埃德加·薛恩对改造策略做了如下描述：
他们采用的进一步措施就是要这些人把问题写出来．然后再给出答案。如果他不愚意写，那他可以从笔记本上抄一段。这看上去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让步。

……

在两国交战中，中国人并没有通过高压手段迫使战俘们写下他们想要的东西，相反，他们采用的方法非常巧妙。例如，他们知道很多战俘都急于让家人知道自己还活着。同时，战俘们也知道他们的邮件会受到审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寄出去。为了保证自己的信能寄出去．有些俘虏开始在信中加入一些向往和平，说自己在战俘营中过得不错的内容。他们认为中国人希望看到这样的信．因而会把这些信寄出去。中国人当然愿意这么做，因为这些战俘的宣言不仪对他们在全世界范围的宣传很有帮助，而且也使得他们在改造战俘的过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很多人的书面记录。

中国人还经常使用另外一个类似的技巧，就是定期在战俘营中举行政治征文比赛。获胜者的奖品其文很小——几根香烟或是一点点水果。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即便是这些小东西也很难得到，因此还是能够引起战俘们的兴趣。获奖的文章通常都是坚定地站在中国的立场上的。但也并非总是如此。

中国人非常聪明，他们知道，如果只有写称赞中国好的文章才能获胜，那么大多数战俘都不会参加比赛。而且他们也知道，如何才能让战俘对中所做出的承诺这朵小花结出丰硕的果实，所以偶尔也会有一两篇基本上支持A国、但也有一两处赞同中国的观点的文章获奖。

结果这个策略非常有效，战俘们仍愿意参加这个比赛，因为他们看到极力赞美自己国家的文章也能获奖。但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为了提高获胜的儿率，他们文章的调子已经稍稍有些改变了，开始偏向中国的立场了。而中国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只要看到战俘对此做出了一点点让步．他们就会趁热打铁，把保持一致的压力施加到他们身上。在这种情况下，战俘们自愿写的文章使中国人获得了完美的承诺，以此为基础，战俘们的合作和转变就可以开始了。

书面声明之所以能够有效地改变一个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很容易被公之于众。美国战俘的经历表明，中国人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一则重要的心理学原理，那就是公开承诺往往会转变成一种长久的承诺。中国的战俘管理人员一直刻意地让战俘们看到其他战俘所写的亲中的声明。只要有人写了一篇受中国人欢迎的政治文章，他们就将它贴在战俘营的各个角落，或者要求作者在战俘们的讨论会上，甚至在战俘营的广播上宣读它。只要是中国人关注的问题，那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