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瑟门”：美国主流媒体的滑铁卢？

在经过近两个礼拜的胶着后，“拉瑟门事件”（见附注）的主角，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60分钟”节目主持人丹·拉瑟（Dan Rather）和公司新闻总裁安德鲁·海沃德（Andrew Heyward）一起，向公众做出正式道歉。这一丑闻将严重危及拉瑟和CBS的声誉自不必说，更值得注意的是，就象一些评论家，尤其是保守派评论家指出的那样，它很可能预示了美国“媒体的分水岭”、“自由派媒体垄断地位的终结”。

一般的看法是，美国的主流媒体，如三大电视新闻网ABC、NBC、CBS，主要报纸《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主流杂志《新闻周刊》、《时代周刊》等长期被自由派控制，公众想要了解不同的观点，倾听不同的声音，除了《华尔街日报评论版》或《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和《美国旁观者》（The American Spectator）等一些杂志外别无它径，可以说美国的政治议程几乎完全由自由派决定。

但是这些年来，情况逐渐发生了改变。首先，里根政府于1987年废除了旨在为辩论双方提供相同时间或篇幅的“公平原则”（the Fairness Doctrine）。其结果是以拉什·林堡（Rush Limbaugh）为首的保守派或亲保守派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广播政治清谈节目。这对美国这样的汽车社会（美国人喜欢边开车边听广播）而言，其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其次是默多克（Rupert Murdoch）于1996年创建了福克斯新闻网（FOX）。该新闻网坚持认为“客观”报道是不可能的，因此决定不再遵循它，而代之以“公正和平衡”（fair and balanced）原则，公开宣扬其保守派主张，以取得对自由派媒体的平衡。到2001年，福克斯已超越CNN成为收视率最高的新闻频道。福克斯的高收视率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那种旧的以“客观”标榜的新闻模式至少在政治报道方面已经开始失去原有的影响力了。

最后，也是尤其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近两年兴起的博客（blog）新闻平台。博客的低技术门槛决定了任何一个关注新闻或政治的人只要拥有一台电脑便可以推出自己的新闻平台，这对传统媒体的垄断地位构成了极大的挑战。有评论家甚至指出，博客的兴起意味着媒体的民主化趋势，从此旧的被少数大媒体控制的格局将让位给一种类似18、19世纪的小册子宣传时代的新的格局。

而在目前，有心去好好做博客的大多是那些对主流自由派媒体不满的保守派或亲保守派。我们回顾博客的崛起历程可以发现，几件重大的事件都是由保守派博客针对自由派及其媒体发起的。

《纽约时报》假新闻事件：在博客的巨大压力下，报社主编莱恩斯（Howell Raines）被迫辞职；伊拉克战争：众多不满意主流自由派媒体战争报道的人纷纷聚集在几个被称为“巨头”的博客上，如Instapundit、The Command Post、Drudge Report和Andrew Sullivan等等。这些人通过努力赢得了大量读者，使得博客崛起成为一支新兴的舆论力量。亲保守派的政治评论家、Andrew Sullivan的主人沙利文指出，在2000年，也就是上次大选的时候，他的博客总共只有4000次的流量，到了今年共和党大会的时候，一度达到24小时内有10万次的流量；此外，一改过去电视新闻一般从《纽约时报》寻找报道素材和报道角度，现在越来越多的电视制片人从博客中寻找新闻线索和新闻灵感。

在以上三方面的共同作用下，自由派媒体不再能够象以往那样自如地控制政治话语。这从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一些事件可以得到反映，比如加州州长的改选，虽然《洛杉矶时报》在投票前呼吁选民不要投共和党候选人施瓦辛格的票，但最终施瓦辛格还是获胜了。再比如，CBS在公众舆论的压力下不得不停播一部描述里根夫妇幅面形象的电视连续短剧。

此次“拉瑟门事件”——还有稍早前出现的“快艇老兵寻求真相事件”（Swift Boat Veterans for Truth，这群老兵指责克里伪造事实领取勋章，对克里的越战英雄形象伤害巨大）——其实是这一趋势的延续，只不过显得更为明了、更为咄咄逼人罢了，至于它之所以被这些评论家认为具有里程碑意义，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正如保守派评论家指出的，“拉瑟门事件”意味着主流自由派，或者说旧媒体（在某些评论家看来，这不是自由派和保守派之争，而是新旧媒体之争）实在已经有些衰败了，因为该事件中的假文件是明眼人很容易就看出来的，而且CBS和拉瑟也应该很清楚提供文件的比尔·伯克特（Bill Burkett）与布什过去的嫌隙，却仍然出于“抹黑”布什，反击“快艇老兵广告事件”的目的，在没有对文件进行全面的调查和鉴定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播出了新闻，结果造成了这一骇人听闻的大丑闻。

其二，“快艇老兵寻求真相事件”和“拉瑟门事件”，前者是由博客界先报道出来的，各大主流媒体起初一直想——不管其有意或无意——忽视，或者说封杀它，但最终没能成功；后者则是——至少给人的印象是这样——主流媒体为了报复前者而打出的反击牌，结果才出炉，便被博客界围攻，以惨败告终。在此两件事中，交锋的主动权始终是掌握在代表着新兴势力的博客界手里，这意味着美国的政治议程和政治话语已经不再由主流的自由派媒体所掌控了——或至少可以说出现了这样的趋势。

当然，就连保守派评论家自己也承认，现在就断言自由派媒体的失败显然还为时尚早，说保守派取代自由派控制了舆论更是有夸张之嫌，传统的自由派媒体现在依然处于主流位置，而且自由派也正在着手向保守派目前的优势领域扩张：广播谈话领域如“空中美国”（Air America），有线新闻节目如戈尔正在筹划中的新闻频道，而在博客领域，倾向左派的力量从来就不曾缺少过。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目前的这一发展趋势是一种好的现象。正象“拉瑟门事件”所显示的那样，一个有着不同观点、不同声音的媒体环境有利于真相的发现。亲保守派的政治评论家沙利文对目前的事态是这样评价的：这并不完美，甚至会导致一些诸如诬蔑别人的勋章、制造假文件之类的丑陋现象出现，但它却是真实的，有活力的，也是公开的；最重要的是，它是民主的。

注：所谓“拉瑟门事件”的始末如下：

“60分钟”节目在9月8日晚的节目里公布了四份据称由已故德州空军国民警卫队少校、曾担任布什所在飞行中队指挥官的杰里·基利恩（Jerry Killian）撰写的备忘录文件。基利恩在文件中说，在布什服役没有达到要求而停飞后，他的上司强迫他“美化”布什的服役记录。据CBS后来透露，文件的提供者是国民警卫队退休军官伯克特。

节目播出后，该文件的真实性广受质疑，许多人认为文件的印刷字体为计算机制作，不是上世纪70年代打字机产生。曾任基利恩秘书的玛里安·诺克斯（Marian Knox）也表示该文件系伪造；基利恩的遗孀也提出疑义。

9月20日，CBS和拉瑟一起发表了道歉声明，称其在对布什总统服兵役记录所进行的报道中“判断错误”，受到虚假资料的误导。

白宫方面对CBS澄清事实表示感谢，但同时怀疑伯克特和民主党或克里的竞选阵营之间存在某种关系，共同策划了这项政治阴谋。伯克特一向以痛恨布什闻名。CBS表示，伯克特已向其承认，那些文件并非来自基利恩，而是他自己所为，基利恩只是被追问来源时情急之中随便说的。另外，CBS方面也宣布，还将指定一个独立调查小组彻底查证这一事件。显然，该事件还没有结束。　　在经过近两个礼拜的胶着后，“拉瑟门事件”（见附注）的主角，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60分钟”节目主持人丹·拉瑟（Dan Rather）和公司新闻总裁安德鲁·海沃德（Andrew Heyward）一起，向公众做出正式道歉。这一丑闻将严重危及拉瑟和CBS的声誉自不必说，更值得注意的是，就象一些评论家，尤其是保守派评论家指出的那样，它很可能预示了美国“媒体的分水岭”、“自由派媒体垄断地位的终结”。

一般的看法是，美国的主流媒体，如三大电视新闻网ABC、NBC、CBS，主要报纸《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主流杂志《新闻周刊》、《时代周刊》等长期被自由派控制，公众想要了解不同的观点，倾听不同的声音，除了《华尔街日报评论版》或《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和《美国旁观者》（The American Spectator）等一些杂志外别无它径，可以说美国的政治议程几乎完全由自由派决定。

但是这些年来，情况逐渐发生了改变。首先，里根政府于1987年废除了旨在为辩论双方提供相同时间或篇幅的“公平原则”（the Fairness Doctrine）。其结果是以拉什·林堡（Rush Limbaugh）为首的保守派或亲保守派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广播政治清谈节目。这对美国这样的汽车社会（美国人喜欢边开车边听广播）而言，其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其次是默多克（Rupert Murdoch）于1996年创建了福克斯新闻网（FOX）。该新闻网坚持认为“客观”报道是不可能的，因此决定不再遵循它，而代之以“公正和平衡”（fair and balanced）原则，公开宣扬其保守派主张，以取得对自由派媒体的平衡。到2001年，福克斯已超越CNN成为收视率最高的新闻频道。福克斯的高收视率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那种旧的以“客观”标榜的新闻模式至少在政治报道方面已经开始失去原有的影响力了。

最后，也是尤其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近两年兴起的博客（blog）新闻平台。博客的低技术门槛决定了任何一个关注新闻或政治的人只要拥有一台电脑便可以推出自己的新闻平台，这对传统媒体的垄断地位构成了极大的挑战。有评论家甚至指出，博客的兴起意味着媒体的民主化趋势，从此旧的被少数大媒体控制的格局将让位给一种类似18、19世纪的小册子宣传时代的新的格局。

而在目前，有心去好好做博客的大多是那些对主流自由派媒体不满的保守派或亲保守派。我们回顾博客的崛起历程可以发现，几件重大的事件都是由保守派博客针对自由派及其媒体发起的。

《纽约时报》假新闻事件：在博客的巨大压力下，报社主编莱恩斯（Howell Raines）被迫辞职；伊拉克战争：众多不满意主流自由派媒体战争报道的人纷纷聚集在几个被称为“巨头”的博客上，如Instapundit、The Command Post、Drudge Report和Andrew Sullivan等等。这些人通过努力赢得了大量读者，使得博客崛起成为一支新兴的舆论力量。亲保守派的政治评论家、Andrew Sullivan的主人沙利文指出，在2000年，也就是上次大选的时候，他的博客总共只有4000次的流量，到了今年共和党大会的时候，一度达到24小时内有10万次的流量；此外，一改过去电视新闻一般从《纽约时报》寻找报道素材和报道角度，现在越来越多的电视制片人从博客中寻找新闻线索和新闻灵感。

在以上三方面的共同作用下，自由派媒体不再能够象以往那样自如地控制政治话语。这从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一些事件可以得到反映，比如加州州长的改选，虽然《洛杉矶时报》在投票前呼吁选民不要投共和党候选人施瓦辛格的票，但最终施瓦辛格还是获胜了。再比如，CBS在公众舆论的压力下不得不停播一部描述里根夫妇幅面形象的电视连续短剧。

此次“拉瑟门事件”——还有稍早前出现的“快艇老兵寻求真相事件”（Swift Boat Veterans for Truth，这群老兵指责克里伪造事实领取勋章，对克里的越战英雄形象伤害巨大）——其实是这一趋势的延续，只不过显得更为明了、更为咄咄逼人罢了，至于它之所以被这些评论家认为具有里程碑意义，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正如保守派评论家指出的，“拉瑟门事件”意味着主流自由派，或者说旧媒体（在某些评论家看来，这不是自由派和保守派之争，而是新旧媒体之争）实在已经有些衰败了，因为该事件中的假文件是明眼人很容易就看出来的，而且CBS和拉瑟也应该很清楚提供文件的比尔·伯克特（Bill Burkett）与布什过去的嫌隙，却仍然出于“抹黑”布什，反击“快艇老兵广告事件”的目的，在没有对文件进行全面的调查和鉴定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播出了新闻，结果造成了这一骇人听闻的大丑闻。

其二，“快艇老兵寻求真相事件”和“拉瑟门事件”，前者是由博客界先报道出来的，各大主流媒体起初一直想——不管其有意或无意——忽视，或者说封杀它，但最终没能成功；后者则是——至少给人的印象是这样——主流媒体为了报复前者而打出的反击牌，结果才出炉，便被博客界围攻，以惨败告终。在此两件事中，交锋的主动权始终是掌握在代表着新兴势力的博客界手里，这意味着美国的政治议程和政治话语已经不再由主流的自由派媒体所掌控了——或至少可以说出现了这样的趋势。

当然，就连保守派评论家自己也承认，现在就断言自由派媒体的失败显然还为时尚早，说保守派取代自由派控制了舆论更是有夸张之嫌，传统的自由派媒体现在依然处于主流位置，而且自由派也正在着手向保守派目前的优势领域扩张：广播谈话领域如“空中美国”（Air America），有线新闻节目如戈尔正在筹划中的新闻频道，而在博客领域，倾向左派的力量从来就不曾缺少过。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目前的这一发展趋势是一种好的现象。正象“拉瑟门事件”所显示的那样，一个有着不同观点、不同声音的媒体环境有利于真相的发现。亲保守派的政治评论家沙利文对目前的事态是这样评价的：这并不完美，甚至会导致一些诸如诬蔑别人的勋章、制造假文件之类的丑陋现象出现，但它却是真实的，有活力的，也是公开的；最重要的是，它是民主的。

注：所谓“拉瑟门事件”的始末如下：

“60分钟”节目在9月8日晚的节目里公布了四份据称由已故德州空军国民警卫队少校、曾担任布什所在飞行中队指挥官的杰里·基利恩（Jerry Killian）撰写的备忘录文件。基利恩在文件中说，在布什服役没有达到要求而停飞后，他的上司强迫他“美化”布什的服役记录。据CBS后来透露，文件的提供者是国民警卫队退休军官伯克特。

节目播出后，该文件的真实性广受质疑，许多人认为文件的印刷字体为计算机制作，不是上世纪70年代打字机产生。曾任基利恩秘书的玛里安·诺克斯（Marian Knox）也表示该文件系伪造；基利恩的遗孀也提出疑义。

9月20日，CBS和拉瑟一起发表了道歉声明，称其在对布什总统服兵役记录所进行的报道中“判断错误”，受到虚假资料的误导。

白宫方面对CBS澄清事实表示感谢，但同时怀疑伯克特和民主党或克里的竞选阵营之间存在某种关系，共同策划了这项政治阴谋。伯克特一向以痛恨布什闻名。CBS表示，伯克特已向其承认，那些文件并非来自基利恩，而是他自己所为，基利恩只是被追问来源时情急之中随便说的。另外，CBS方面也宣布，还将指定一个独立调查小组彻底查证这一事件。显然，该事件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