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国外的唯一一支中国部队[转帖]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13: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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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年,不记得是第几次到中缅边境了,这一次我呆的时间比较长,有几个月。我阅读了大量的资料,和无数人交谈,想再了解一些过境华人和缅共中的中国知青的情况,可是收效不大。有整整一个星期我呆坐在一家破旅店暗湿的客房里无所事事,情绪低落。
  不过在当时唯一令我不那么沮丧的是,在寻觅我的主题的过程中零零散散读到听到了许多旁的东西-关于国民党残余部队,关于缅北各政治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在缅甸一位老华侨的书房里,面对他多年来收集到的关于国民党残部的图片、杂志,听着他的种种叙述,我几乎被迷住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一高级将领的亲属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给我讲述他们的撕杀……
  在当时,这些故事只是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调剂了我的沮丧,我不曾以为意。可是回到内地以后,在我循着自己原定的主题整理有关资料的时候,那些“不相干”的故事却在脑海里闪来闪去,干扰着我的思路。
  终于我拿起笔,列出大纲,然后再去翻找资料,再去中缅边境……
  于是有了本章和《战地血泪谍中情》。
  写完之后静心想一想,也许这些故事并非完全“不相干”。中缅边境附近是不可否认的多事之地-东南亚的多事之地,这些故事也就不可否认地成了“多事”的组成部分,与其它部分共同分担着这片土地上的血、泪、汗。
  不想表白什么,只想讲述-在离我们不太遥远的地方,生命曾以那样的方式存在过,也许仍以这种方式存在着。
  血与火交织的故事,现在人们不是很爱听了。忘却,代表着时间的推进,说“深刻”些,它表明了时代的变迁。
  但是,“国际新闻”中依然有枪声隐隐传来,现在也许还不,是忘却的时候。
  对我们即将讲述的这支部队有很多种叫法:蒋军残部、复兴军、孤军……它的兴衰也涉及诸多环节,很多故事,所以为方便阅读,我们姑且以几个重要人物为线索,分段叙述。
                 
  ●李国辉:初战缅北异域求人生
                 
  黄昏枪声停了。
  阵地上一片静谧,夕阳的光波倾泻在国境线以东的中国勐宋的土地上。堑壕中,弹坑中升出冉冉的硝烟,透明得如同纱绢。裹着破烂的黄布军装的尸体在夕阳中灿烂生辉,一群群乌鸦迫不及待地从林中飞落……
  国民党七O九团团长李国辉手中有这样一封老百姓从解放军阵地送过来的信:蒋军官兵们,你们已经逃到中国的最后一个村寨了,你们无地可逃了。解放军优待俘虏。给你们四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不要再执迷不悟。
  短短的几行字,可是引起蒋军阵地上轻轻一阵骚动。
  最后一个村寨。逃,逃向那儿!让这些妇女孩子们怎么办呢?
  副官邓克保颤声地说:“团长……”李国辉黯然地闭上了眼睛。纂紧了薄薄的信纸。
  “撤!”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1950年3月9日,国民党的最后八百余人,从云南、从位于西盟阿佤山与西双版纳傣族居住区之间的小坝子逃出了国境线,中国国民党的最后一支军队被赶出了国土。
  完全是慌不择路,他们没想到日后的艰辛险阻。所有的一切,他们所得到的片刻安宁都要用弟兄们的鲜血才能换来。
  李国辉团长在国军中没有后台,是在溃败中才被破格提为团长的,从官方的军事情报和档案中看,他们根本就不是蒋系的宠臣,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过去不是,将来也不是。或许是国军的宣传攻势太逼人,共产党成了“共产共妻”的怪物,他们这些带着眷属的军官不能不担心。
  总之,他们就这样逃了,没有投降,没有缴械。
  逃出共产党的控制范围,并不等于生,他们面临着更强大的敌人:自然。
  原始森林。根本没有敌人影子,没有共产党的人民解放军,甚至连缅甸国防军的影子也不见。
  但到处是树,遮天蔽日,没有向导。地下是一踩即冒出腐水的枯枝败叶。敌人是蚂蝗、毒蚊、瘴气、野兽。他们在林中行军十二天,有的士兵竟然莫名其妙地倒下去,同伴解开他们的衣服,才发现,尸体已是干瘪,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几条蚂蝗如树枝的孤叶悬在身体各部位。
  俏无声息的死亡是最恐怖的。
  瘴气,他们最无奈的敌人。常常整日地等待,要等到雾气散去才敢继续行军,毒蚊传播着疟疾,许多士兵突然倒在地上一阵阵发抖,呻吟,涕泪横流……疟疾发作过后,又要继续行走,没有人为他流泪,重要的是求生。
  凶猛的华南虎常常隐于林中,突如其来地捕捉一人飞驰而去,搜索后得到的只是一堆白骨而已。然而,虎毕竟是兽,当地人才是可怕的。他们进入缅甸东部最封闭落后的野卡山区,当地人曾经以弓驽射伤军中的四个士兵,而后,他们只能在山崖上俯看四个可怜的士兵被活活割宰的情形。
  嚎叫声撕心裂肺-他们遇上了东南亚的雨季-曾经使英法美军闻风丧胆的“天漏”。悲惨的状况足以令人心碎,他们拄着树枝从暴雨中走出来时,那惨相是无法描绘的,个个蓬头垢面,女人、孩子们乞丐不如,他们的枪生满了锈,沾满了红泥土-可是在这块土地上,有枪才有生命。
  4月20日,他们走出了森林,撞到了缅甸东部大其力市的一个村子-小孟棒。这些逃亡异国的残兵败将,他们遇到了自己的军队!在异国的土地上遇到自己的军队!
  接下来是欢呼,是雀跃,是拥抱,是好生的款待。
  他们遇到的是国民党二十六军九十三师二七八团的六百余人。同时天涯沦落人,副团长谭忠把李国辉迎进他简陋的指挥部,自然是惺惺相惜。或许谭忠的命运更惨,二七八团的团长罗伯刚本是一同退入缅甸的,但是他居然以弟兄们的35条枪换了金条,自己乘飞机遁往台湾了。谭忠是个耿直的人,他没有如法炮制,而是稳住了军心,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他要负责这六百多人的命啊!
  几天的休整。
  指挥部的小油灯,几夜也不熄。
  终于,两个军人想到了一处-立足金三角,不想回台湾了。金三角地处四国交界地带,真谓狡兔三窟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几国的边境就是孤军的天然屏障,而且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大规模征剿施展不开,又是利于游击战的地方,地方的散兵在他们看来不足一惧,又何必去台湾,这里的地域范围要比台湾大几倍,这么多的孤苦的士兵若到了台湾,挤在那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的小岛上,又能如何呢?
  一阵狂风吹过,森林中霎时宁静。
  他们没有想到未来。
  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日后的每一步,都要付出更重的代价,那就是鲜血、死亡。
  安顿,当然是安顿下来了,但是他们还没有立稳脚跟。
  命运注定他们要孤军作战。
  费九扭二虎之力修好了电台,他们立即与台湾联络。不久上司的回电来了:你部自谋出路。
  李国辉沉默。
  谭忠沉默。
  全体官兵则愕然,台湾不要他们了?!
  六个字的回电也许决定了孤军将选择另一种未来,也许“选择”在这里是不适用的,他们无路可选。为了生存而生存下去,一切都再简单不过。
  面对这冷冰冰的回电,李国辉和谭忠更坚定了他们在此地谋生求存的念头。
  他们拉起了部队。
  部队名曰:复兴部队。
  并没有死心塌地为国民党反攻大陆的意图。但或许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广泛地招徕中缅边境及泰国境内的华人,才能得到更多的“反共”人士的支持;只有这样,才能区别于边境上的草寇;他们是“中国的军队”,是正规的军队!
  李国辉首先就约法三章,要求士兵同当地民众搞好关系,能够安稳下来,再求发展。这三章是,不得强抢民众东西;不得强奸妇女;不得骚扰百姓,违者重惩。李国辉是个有远见的人,他知道弹丸大的小孟棒养不活1500多人的部队,一切都要靠自己给养。他把部队分开,一部分人开荒种地,伐木造屋;另一部分人投入马帮运输;另一部分进行艰苦的山地战训练,并招募新兵。
  大约300多人的马帮队伍,所能做的事,只有运输鸦片,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知道,中国士兵受鸦片的毒害太深太重,假如他的复兴部队,再因此失去战斗力,那只有死路一条了。300多人的马帮走上了马帮路,不免同他们的同行发生冲突。他们的原则是:交近夺远。凡是在附近的大批马帮队伍,在路上相遇,总要让路,而且待之以礼,但凡是不知名的远方马帮队在路上相撞以后,假如各起异心,那只有一拼死活,杀人夺货当时有一支同样300多人的回族马帮尤为强大,小行走于泰缅与中国云南之间,他们的武器似乎比孤军的更先进,人马更膘悍,但是在一次争夺战中,他们败了。
  中国人的智慧。也是很简单的,几乎完全取自三国演义中的故事。
  孤军先抛下十几驮的鸦片在一条极窄的悬崖的山路上,落慌而逃,回人马帮以为天外财路,但是孤军的部队在崖对面的深草中做了埋伏。轻机枪管一显现,300多人的马帮全成了活靶。这些人都没有罪,但他们注定要死,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一次伏击,孤军几乎没有人员伤亡,却获得了80条枪,大量的鸦片,及60多匹健壮的骡子。
  面对残酷的现实,为了生存,必须杀人,没有道理可讲。远路的马帮朋友,失礼了。
  这支孤军,无论是二七八团,还是七O九团,都是国民党普通的步兵部队,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但是在这里,没有山地战的经验,根本无法生存。缅军就在几十里外的景栋驻扎,不可能没有耳闻。他们必须随时做好准备。李国辉请教了当地的一个土司,并聘用了他的家兵教头,教他的这支孤军如何适应丛林作战,如何游击,如何找水,如何获取实物,如何识别方向,如何逃亡。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各种的生存条件降到了最低点。
  孤军官兵此时出奇地冷静。也出奇地团结。没有内讧,每天默默的劳作、训练,划的破破烂烂的军服却衬着一张张铁青严肃的脸。也无须谁来反复地强调纪律,谁都清楚只有纪律,才能让孤军生存。
  他们没有家乡,借住在别人的领土上,甚至没有打招呼,随时都有被赶走的可能。
  虽然在夹缝中求生,他们却壮大了。原本1500人的队伍增至3000多人!
  凭的是什么?是春天烂漫于山野中的万花之王:罂粟。
  一块块、一片片于坝子间最浓最艳。看到这美丽的单枝顶头花开放,谁也没有想到它是为害世界的万毒之王。没有别的生计,他们只能以此谋生。
  是谁在这撒下罂粟的种子呢?
  是法国人。
  法国人在18世纪后半期,出于同英国传鸦片入中国一样的目的把鸦片传入了中南半岛。英国在20世纪初期收拾了摊子,但法国人依然故我,坚持贩毒到底。反正吸毒的没有法国人,他们又在乎什么?他们派遣专家来到中南半岛北部,跟当地的土司相勾结,传授当地人种植收割的知识,从此,鸦片泛滥,源源外运。
  新招罗的人,成分极复杂,但多数还是中国人。
  其中一部分就是中国远征军留下的散兵,这些人在40年代初被遗弃在这荒野之后,就失去了家。他们没有编制,没有饷银,更没有亲人,所有的也许只有手中的一条枪和被求生欲望麻木了的头脑。这里不是文明世界,没有文明可言,能够生存下来的,就是真的勇士。当年国民党第六军在中缅边境的东南驻扎长达四年零七个月,撤退后,遗留下的散兵,或是伤兵,或是兵痞,或是开小差的中下级军官,都成了职业强盗。在复兴部队新扩编的几个独立支队中,有许多就是中国远征军原班人马。其第一支队队长张伟成为原九十三师留守处排长,私盗军火,拉起了私人武装。二支队队长蒙保业为原九十三师二十七团机枪连连长。
  另有许多人归附了马帮,这些马帮多为当地人,适于丛林活动,而且有大批健马带入部队,又为复兴军注入了活力。
  正当复兴部队兵强马壮之际,噩耗传来了:缅甸军队正向大其力市集结。缅方不会容忍异国的武装在本土上栖息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拿出行动来。
  孤军上上下下一起震惊。尽管孤军的平时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刻,可是这太快了,孤军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们的储备、弹药完全没有同堂堂正正的缅甸国防军作战的能力。他们想起在中国大陆败退的惨状,他们不要打仗。
  李国辉下令调回所有的经商部队,静观其变。
  果然,缅军派人送信:速派代表至大其力会晤。
  结果,很简单,尽管没带枪支去赴会的总部副官邓克保和参谋长蒙振生一再声明复兴部队只是借地休整,没有任何异图,但缅方却板起面孔:限十天内撤出缅甸。
  李国辉知道一切都不可以避免,一面安排防务,一面把眷属撤入泰国夜柿市。又同时召集当地华侨,以求资助。
  6月3日,缅方又通知孤军方面要李国辉本人至缅军军部一晤。
  李国辉当然不会去,甚至连军官也没派一个,只是请当地的两个支持孤军的华侨去大其力市。他们是丁作诏和马鼎臣。两位代表刚到,即被逮捕。
  而且缅方已派飞机在孤军驻地上空侦察。
  6月16日晨,缅军终于发动了进攻。
  首先是孤军前哨发现缅军的行进。鸣枪后,双方开始交火。孤军的火力的确够猛,他们抵住了缅军二个团的进攻,丝毫没有退让。但是这场战争并不怎么激烈,军队指挥官似乎有些震惊,为什么缅军的进攻力是如此之弱呢?
  李国辉突然在一霎之间明白过来,但实际上已经晚了。缅军攻占了孤军后防重镇孟果!切断了他们退往泰国的途径。他接到孟果来电同时,缅军的空军也开始行动,在小孟棒上空一顿狂轰滥炸,而小孟棒方面缅军也改变了温和的态度一举攻破工事,孤军只有全线撤退。
  撤?撤向哪?当然是丛林。
  孤军受到的训练没有白费,这次进入丛林,要比上次在丛林中亡命强的多的多。他们还有部分的粮食,有泉水。
  李国辉深知部队的秉性。他强令部队不准出动。在孤军进入丛林的第八天,全军上下开始沸腾,他们实在受不住了:他们要夺回自己开垦的土地。
  月夜下的山崖,可以望见山下的小孟棒,那被缅军炮火及空袭炸烂的村庄。走来走去的缅军哨兵及他们的烟头一明一灭。静悄悄,孤军上下的弟兄们心中压着一种怒火,是非要发泄出来不可的。
  正是李国辉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要一鼓作气。强令不准行动,既是要孤军中憋出一股怒火,一种勇气。
  整整12天,孤军兄弟们各个都没有话说,都只是眼露凶光,仿佛是山林中失去人性的豹子。而此时缅军防守也松懈了。
  时机到了!
  6月28日,孤军发动了反攻。当时港台各报都登出了消息。七O九团的两个营担任攻击孟果的任务。
  当夜十时发动了总攻。
  李国辉对这个营的营长只说了一句:“次此偷袭若败,全军上下死无葬身之地1”绝望是力量!
  求生也是力量!
  400名孤军兄弟在四个小时的偷袭战中,只伤亡两名,俘虏了370多名缅军,战斗过程无须多言。董亨恒营长亲自干掉了镇口的卫兵后,冲进镇子,200多名缅军在睡梦中被俘。
  孤军上上下下一片欢欣。
  此战非同小可,非但夺取了军事要塞孟果,而且鼓舞了军队的士气:他们同缅国防军打,也能胜!
  缅军上上下下震惊。重新调兵谴将,拟再次进攻。
  7月5日缅军重新发动总攻,这次投入了14000多兵力,配备了重炮等武器,空军也来助战。
  最让孤军头痛的,就是这些重武器,四门八一重炮和六挺三O轻机枪让孤军战士根本抬不起头。
  7月7日的中午,孤军已感不能支持,孟果早已失守,孤军的弹药也只能支持到天亮。似乎到了死亡的边缘,眼看着端着冲锋枪的缅军愈来愈近!
  “顶住!”李国辉只有这样一句。但他知道,没有弹药,再强的勇士也只能做炮灰。
  正当此时,华侨马守一托人捎句话:只要他们撑到天亮,就会有支援。
  果然天亮时,有4000发子弹送来。
  但4000发子弹能撑多久呢?
  只有一条路可走了:组织敢死队,毁掉缅军的重武器。险!险极了!简直如同老鼠给猫儿挂铃铛。
  依旧是董亨恒的三营担任突袭。
  但不幸的是在半路遇雨,并且同缅军的一营遭遇,这一营缅军也是向孤军包抄的。两军猝遇,分外惨烈,一场恶战,董亨恒死难!三营连长以上军官无一生还!
  但,毕竟是胜了,而且夺取了四门重炮,六挺机枪。有了重武器,就有了胜利。
  孤军以此为先锋迅速夺回孟果,并一举攻占大其力。
  缅军来了照会,答应孤军可于棉竟内滞留,但必须撤离大其力及公路沿线,并要以华侨代表换回缅军俘虏。
  孤军有了立足之地!
  一切都是用血和生命换来的。
  孤军战胜的消息不胫而走,震动了整个东南亚。驻曼谷仰光的国际记者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消息。大胆的记者,有的驱车至大其力,要求采访复兴部队。他们不明白何以一千多人的中国部队能够打败堂堂缅甸国防军呢?
  但李国辉铁脸一板,拒绝任何记者采访拍照。是啊,他能给记者看什么呢?这还是一支部队吗?弟兄们身患疟疾,而且没有医药,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整支部队中甚至没有一本读物,哪怕是一张报纸!
  又有消息传来。华侨马守一专程派人传信:台湾原第八军军长李弥来了。
  李国辉怔住了,一时不知是喜是忧。</P><P>
  1990年,不记得是第几次到中缅边境了,这一次我呆的时间比较长,有几个月。我阅读了大量的资料,和无数人交谈,想再了解一些过境华人和缅共中的中国知青的情况,可是收效不大。有整整一个星期我呆坐在一家破旅店暗湿的客房里无所事事,情绪低落。
  不过在当时唯一令我不那么沮丧的是,在寻觅我的主题的过程中零零散散读到听到了许多旁的东西-关于国民党残余部队,关于缅北各政治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在缅甸一位老华侨的书房里,面对他多年来收集到的关于国民党残部的图片、杂志,听着他的种种叙述,我几乎被迷住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一高级将领的亲属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给我讲述他们的撕杀……
  在当时,这些故事只是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调剂了我的沮丧,我不曾以为意。可是回到内地以后,在我循着自己原定的主题整理有关资料的时候,那些“不相干”的故事却在脑海里闪来闪去,干扰着我的思路。
  终于我拿起笔,列出大纲,然后再去翻找资料,再去中缅边境……
  于是有了本章和《战地血泪谍中情》。
  写完之后静心想一想,也许这些故事并非完全“不相干”。中缅边境附近是不可否认的多事之地-东南亚的多事之地,这些故事也就不可否认地成了“多事”的组成部分,与其它部分共同分担着这片土地上的血、泪、汗。
  不想表白什么,只想讲述-在离我们不太遥远的地方,生命曾以那样的方式存在过,也许仍以这种方式存在着。
  血与火交织的故事,现在人们不是很爱听了。忘却,代表着时间的推进,说“深刻”些,它表明了时代的变迁。
  但是,“国际新闻”中依然有枪声隐隐传来,现在也许还不,是忘却的时候。
  对我们即将讲述的这支部队有很多种叫法:蒋军残部、复兴军、孤军……它的兴衰也涉及诸多环节,很多故事,所以为方便阅读,我们姑且以几个重要人物为线索,分段叙述。
                 
  ●李国辉:初战缅北异域求人生
                 
  黄昏枪声停了。
  阵地上一片静谧,夕阳的光波倾泻在国境线以东的中国勐宋的土地上。堑壕中,弹坑中升出冉冉的硝烟,透明得如同纱绢。裹着破烂的黄布军装的尸体在夕阳中灿烂生辉,一群群乌鸦迫不及待地从林中飞落……
  国民党七O九团团长李国辉手中有这样一封老百姓从解放军阵地送过来的信:蒋军官兵们,你们已经逃到中国的最后一个村寨了,你们无地可逃了。解放军优待俘虏。给你们四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不要再执迷不悟。
  短短的几行字,可是引起蒋军阵地上轻轻一阵骚动。
  最后一个村寨。逃,逃向那儿!让这些妇女孩子们怎么办呢?
  副官邓克保颤声地说:“团长……”李国辉黯然地闭上了眼睛。纂紧了薄薄的信纸。
  “撤!”他无力地挥了挥手。
  1950年3月9日,国民党的最后八百余人,从云南、从位于西盟阿佤山与西双版纳傣族居住区之间的小坝子逃出了国境线,中国国民党的最后一支军队被赶出了国土。
  完全是慌不择路,他们没想到日后的艰辛险阻。所有的一切,他们所得到的片刻安宁都要用弟兄们的鲜血才能换来。
  李国辉团长在国军中没有后台,是在溃败中才被破格提为团长的,从官方的军事情报和档案中看,他们根本就不是蒋系的宠臣,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他们过去不是,将来也不是。或许是国军的宣传攻势太逼人,共产党成了“共产共妻”的怪物,他们这些带着眷属的军官不能不担心。
  总之,他们就这样逃了,没有投降,没有缴械。
  逃出共产党的控制范围,并不等于生,他们面临着更强大的敌人:自然。
  原始森林。根本没有敌人影子,没有共产党的人民解放军,甚至连缅甸国防军的影子也不见。
  但到处是树,遮天蔽日,没有向导。地下是一踩即冒出腐水的枯枝败叶。敌人是蚂蝗、毒蚊、瘴气、野兽。他们在林中行军十二天,有的士兵竟然莫名其妙地倒下去,同伴解开他们的衣服,才发现,尸体已是干瘪,根本没有半点血色,几条蚂蝗如树枝的孤叶悬在身体各部位。
  俏无声息的死亡是最恐怖的。
  瘴气,他们最无奈的敌人。常常整日地等待,要等到雾气散去才敢继续行军,毒蚊传播着疟疾,许多士兵突然倒在地上一阵阵发抖,呻吟,涕泪横流……疟疾发作过后,又要继续行走,没有人为他流泪,重要的是求生。
  凶猛的华南虎常常隐于林中,突如其来地捕捉一人飞驰而去,搜索后得到的只是一堆白骨而已。然而,虎毕竟是兽,当地人才是可怕的。他们进入缅甸东部最封闭落后的野卡山区,当地人曾经以弓驽射伤军中的四个士兵,而后,他们只能在山崖上俯看四个可怜的士兵被活活割宰的情形。
  嚎叫声撕心裂肺-他们遇上了东南亚的雨季-曾经使英法美军闻风丧胆的“天漏”。悲惨的状况足以令人心碎,他们拄着树枝从暴雨中走出来时,那惨相是无法描绘的,个个蓬头垢面,女人、孩子们乞丐不如,他们的枪生满了锈,沾满了红泥土-可是在这块土地上,有枪才有生命。
  4月20日,他们走出了森林,撞到了缅甸东部大其力市的一个村子-小孟棒。这些逃亡异国的残兵败将,他们遇到了自己的军队!在异国的土地上遇到自己的军队!
  接下来是欢呼,是雀跃,是拥抱,是好生的款待。
  他们遇到的是国民党二十六军九十三师二七八团的六百余人。同时天涯沦落人,副团长谭忠把李国辉迎进他简陋的指挥部,自然是惺惺相惜。或许谭忠的命运更惨,二七八团的团长罗伯刚本是一同退入缅甸的,但是他居然以弟兄们的35条枪换了金条,自己乘飞机遁往台湾了。谭忠是个耿直的人,他没有如法炮制,而是稳住了军心,与士兵们同甘共苦,他要负责这六百多人的命啊!
  几天的休整。
  指挥部的小油灯,几夜也不熄。
  终于,两个军人想到了一处-立足金三角,不想回台湾了。金三角地处四国交界地带,真谓狡兔三窟之地,进可攻,退可守,几国的边境就是孤军的天然屏障,而且这里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大规模征剿施展不开,又是利于游击战的地方,地方的散兵在他们看来不足一惧,又何必去台湾,这里的地域范围要比台湾大几倍,这么多的孤苦的士兵若到了台湾,挤在那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的小岛上,又能如何呢?
  一阵狂风吹过,森林中霎时宁静。
  他们没有想到未来。
  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日后的每一步,都要付出更重的代价,那就是鲜血、死亡。
  安顿,当然是安顿下来了,但是他们还没有立稳脚跟。
  命运注定他们要孤军作战。
  费九扭二虎之力修好了电台,他们立即与台湾联络。不久上司的回电来了:你部自谋出路。
  李国辉沉默。
  谭忠沉默。
  全体官兵则愕然,台湾不要他们了?!
  六个字的回电也许决定了孤军将选择另一种未来,也许“选择”在这里是不适用的,他们无路可选。为了生存而生存下去,一切都再简单不过。
  面对这冷冰冰的回电,李国辉和谭忠更坚定了他们在此地谋生求存的念头。
  他们拉起了部队。
  部队名曰:复兴部队。
  并没有死心塌地为国民党反攻大陆的意图。但或许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广泛地招徕中缅边境及泰国境内的华人,才能得到更多的“反共”人士的支持;只有这样,才能区别于边境上的草寇;他们是“中国的军队”,是正规的军队!
  李国辉首先就约法三章,要求士兵同当地民众搞好关系,能够安稳下来,再求发展。这三章是,不得强抢民众东西;不得强奸妇女;不得骚扰百姓,违者重惩。李国辉是个有远见的人,他知道弹丸大的小孟棒养不活1500多人的部队,一切都要靠自己给养。他把部队分开,一部分人开荒种地,伐木造屋;另一部分人投入马帮运输;另一部分进行艰苦的山地战训练,并招募新兵。
  大约300多人的马帮队伍,所能做的事,只有运输鸦片,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知道,中国士兵受鸦片的毒害太深太重,假如他的复兴部队,再因此失去战斗力,那只有死路一条了。300多人的马帮走上了马帮路,不免同他们的同行发生冲突。他们的原则是:交近夺远。凡是在附近的大批马帮队伍,在路上相遇,总要让路,而且待之以礼,但凡是不知名的远方马帮队在路上相撞以后,假如各起异心,那只有一拼死活,杀人夺货当时有一支同样300多人的回族马帮尤为强大,小行走于泰缅与中国云南之间,他们的武器似乎比孤军的更先进,人马更膘悍,但是在一次争夺战中,他们败了。
  中国人的智慧。也是很简单的,几乎完全取自三国演义中的故事。
  孤军先抛下十几驮的鸦片在一条极窄的悬崖的山路上,落慌而逃,回人马帮以为天外财路,但是孤军的部队在崖对面的深草中做了埋伏。轻机枪管一显现,300多人的马帮全成了活靶。这些人都没有罪,但他们注定要死,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一次伏击,孤军几乎没有人员伤亡,却获得了80条枪,大量的鸦片,及60多匹健壮的骡子。
  面对残酷的现实,为了生存,必须杀人,没有道理可讲。远路的马帮朋友,失礼了。
  这支孤军,无论是二七八团,还是七O九团,都是国民党普通的步兵部队,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但是在这里,没有山地战的经验,根本无法生存。缅军就在几十里外的景栋驻扎,不可能没有耳闻。他们必须随时做好准备。李国辉请教了当地的一个土司,并聘用了他的家兵教头,教他的这支孤军如何适应丛林作战,如何游击,如何找水,如何获取实物,如何识别方向,如何逃亡。一切都是为了生存,各种的生存条件降到了最低点。
  孤军官兵此时出奇地冷静。也出奇地团结。没有内讧,每天默默的劳作、训练,划的破破烂烂的军服却衬着一张张铁青严肃的脸。也无须谁来反复地强调纪律,谁都清楚只有纪律,才能让孤军生存。
  他们没有家乡,借住在别人的领土上,甚至没有打招呼,随时都有被赶走的可能。
  虽然在夹缝中求生,他们却壮大了。原本1500人的队伍增至3000多人!
  凭的是什么?是春天烂漫于山野中的万花之王:罂粟。
  一块块、一片片于坝子间最浓最艳。看到这美丽的单枝顶头花开放,谁也没有想到它是为害世界的万毒之王。没有别的生计,他们只能以此谋生。
  是谁在这撒下罂粟的种子呢?
  是法国人。
  法国人在18世纪后半期,出于同英国传鸦片入中国一样的目的把鸦片传入了中南半岛。英国在20世纪初期收拾了摊子,但法国人依然故我,坚持贩毒到底。反正吸毒的没有法国人,他们又在乎什么?他们派遣专家来到中南半岛北部,跟当地的土司相勾结,传授当地人种植收割的知识,从此,鸦片泛滥,源源外运。
  新招罗的人,成分极复杂,但多数还是中国人。
  其中一部分就是中国远征军留下的散兵,这些人在40年代初被遗弃在这荒野之后,就失去了家。他们没有编制,没有饷银,更没有亲人,所有的也许只有手中的一条枪和被求生欲望麻木了的头脑。这里不是文明世界,没有文明可言,能够生存下来的,就是真的勇士。当年国民党第六军在中缅边境的东南驻扎长达四年零七个月,撤退后,遗留下的散兵,或是伤兵,或是兵痞,或是开小差的中下级军官,都成了职业强盗。在复兴部队新扩编的几个独立支队中,有许多就是中国远征军原班人马。其第一支队队长张伟成为原九十三师留守处排长,私盗军火,拉起了私人武装。二支队队长蒙保业为原九十三师二十七团机枪连连长。
  另有许多人归附了马帮,这些马帮多为当地人,适于丛林活动,而且有大批健马带入部队,又为复兴军注入了活力。
  正当复兴部队兵强马壮之际,噩耗传来了:缅甸军队正向大其力市集结。缅方不会容忍异国的武装在本土上栖息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拿出行动来。
  孤军上上下下一起震惊。尽管孤军的平时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刻,可是这太快了,孤军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们的储备、弹药完全没有同堂堂正正的缅甸国防军作战的能力。他们想起在中国大陆败退的惨状,他们不要打仗。
  李国辉下令调回所有的经商部队,静观其变。
  果然,缅军派人送信:速派代表至大其力会晤。
  结果,很简单,尽管没带枪支去赴会的总部副官邓克保和参谋长蒙振生一再声明复兴部队只是借地休整,没有任何异图,但缅方却板起面孔:限十天内撤出缅甸。
  李国辉知道一切都不可以避免,一面安排防务,一面把眷属撤入泰国夜柿市。又同时召集当地华侨,以求资助。
  6月3日,缅方又通知孤军方面要李国辉本人至缅军军部一晤。
  李国辉当然不会去,甚至连军官也没派一个,只是请当地的两个支持孤军的华侨去大其力市。他们是丁作诏和马鼎臣。两位代表刚到,即被逮捕。
  而且缅方已派飞机在孤军驻地上空侦察。
  6月16日晨,缅军终于发动了进攻。
  首先是孤军前哨发现缅军的行进。鸣枪后,双方开始交火。孤军的火力的确够猛,他们抵住了缅军二个团的进攻,丝毫没有退让。但是这场战争并不怎么激烈,军队指挥官似乎有些震惊,为什么缅军的进攻力是如此之弱呢?
  李国辉突然在一霎之间明白过来,但实际上已经晚了。缅军攻占了孤军后防重镇孟果!切断了他们退往泰国的途径。他接到孟果来电同时,缅军的空军也开始行动,在小孟棒上空一顿狂轰滥炸,而小孟棒方面缅军也改变了温和的态度一举攻破工事,孤军只有全线撤退。
  撤?撤向哪?当然是丛林。
  孤军受到的训练没有白费,这次进入丛林,要比上次在丛林中亡命强的多的多。他们还有部分的粮食,有泉水。
  李国辉深知部队的秉性。他强令部队不准出动。在孤军进入丛林的第八天,全军上下开始沸腾,他们实在受不住了:他们要夺回自己开垦的土地。
  月夜下的山崖,可以望见山下的小孟棒,那被缅军炮火及空袭炸烂的村庄。走来走去的缅军哨兵及他们的烟头一明一灭。静悄悄,孤军上下的弟兄们心中压着一种怒火,是非要发泄出来不可的。
  正是李国辉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要一鼓作气。强令不准行动,既是要孤军中憋出一股怒火,一种勇气。
  整整12天,孤军兄弟们各个都没有话说,都只是眼露凶光,仿佛是山林中失去人性的豹子。而此时缅军防守也松懈了。
  时机到了!
  6月28日,孤军发动了反攻。当时港台各报都登出了消息。七O九团的两个营担任攻击孟果的任务。
  当夜十时发动了总攻。
  李国辉对这个营的营长只说了一句:“次此偷袭若败,全军上下死无葬身之地1”绝望是力量!
  求生也是力量!
  400名孤军兄弟在四个小时的偷袭战中,只伤亡两名,俘虏了370多名缅军,战斗过程无须多言。董亨恒营长亲自干掉了镇口的卫兵后,冲进镇子,200多名缅军在睡梦中被俘。
  孤军上上下下一片欢欣。
  此战非同小可,非但夺取了军事要塞孟果,而且鼓舞了军队的士气:他们同缅国防军打,也能胜!
  缅军上上下下震惊。重新调兵谴将,拟再次进攻。
  7月5日缅军重新发动总攻,这次投入了14000多兵力,配备了重炮等武器,空军也来助战。
  最让孤军头痛的,就是这些重武器,四门八一重炮和六挺三O轻机枪让孤军战士根本抬不起头。
  7月7日的中午,孤军已感不能支持,孟果早已失守,孤军的弹药也只能支持到天亮。似乎到了死亡的边缘,眼看着端着冲锋枪的缅军愈来愈近!
  “顶住!”李国辉只有这样一句。但他知道,没有弹药,再强的勇士也只能做炮灰。
  正当此时,华侨马守一托人捎句话:只要他们撑到天亮,就会有支援。
  果然天亮时,有4000发子弹送来。
  但4000发子弹能撑多久呢?
  只有一条路可走了:组织敢死队,毁掉缅军的重武器。险!险极了!简直如同老鼠给猫儿挂铃铛。
  依旧是董亨恒的三营担任突袭。
  但不幸的是在半路遇雨,并且同缅军的一营遭遇,这一营缅军也是向孤军包抄的。两军猝遇,分外惨烈,一场恶战,董亨恒死难!三营连长以上军官无一生还!
  但,毕竟是胜了,而且夺取了四门重炮,六挺机枪。有了重武器,就有了胜利。
  孤军以此为先锋迅速夺回孟果,并一举攻占大其力。
  缅军来了照会,答应孤军可于棉竟内滞留,但必须撤离大其力及公路沿线,并要以华侨代表换回缅军俘虏。
  孤军有了立足之地!
  一切都是用血和生命换来的。
  孤军战胜的消息不胫而走,震动了整个东南亚。驻曼谷仰光的国际记者更是不肯放过这个消息。大胆的记者,有的驱车至大其力,要求采访复兴部队。他们不明白何以一千多人的中国部队能够打败堂堂缅甸国防军呢?
  但李国辉铁脸一板,拒绝任何记者采访拍照。是啊,他能给记者看什么呢?这还是一支部队吗?弟兄们身患疟疾,而且没有医药,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整支部队中甚至没有一本读物,哪怕是一张报纸!
  又有消息传来。华侨马守一专程派人传信:台湾原第八军军长李弥来了。
  李国辉怔住了,一时不知是喜是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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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湾来地李弥,不知是何等样人呢?
  他,正是昔日李国辉部的顶头上司,第八军军长,黄埔军校第四期学员。在他的军旅生活中,完全是凭他本人的才干从下级军官爬上来的。他原本任职四川赖心辉部队,初为连长,后升任团长。1936年在熊式辉部队中任职,以强谏蒋介石,而深得蒋赏识。后来在武汉保卫战中,曾以缴日军枪支346支的战绩提升,而后一路顺风,直至第八军军长。
  据官方谍报部门资料看,李弥颇具指挥能力,部署严密,慎重而不失大胆,擅长指挥师团作战。而且老奸巨滑,1949年12月,曾以诡计逃脱投诚部队卢汉滇军的软禁,并且调兵反扑,若不是共产党陈庚的部队来的快,卢汉也许只能在九泉之下骂李弥的奸诈了。
  孤军指挥部副官邓克保原为李弥贴身秘书,他带领一营的兵力将李弥从泰缅边境接至孤军所在大其力。
  李弥果然奸猾。见到孤军的将士们,第一件事就是泣不成声,顿时令全体官兵大为感动。翌日,李弥又约见连以上军官,以稳军心。
  接下来的事就是孤军按缅方要求撤出大其力,选定100里外的孟撒为孤军总部。
  1951年2月20日,李弥又来到孟撒,主要与下级军官肯谈。他的举止使整个部队为之激动,振奋。
  2月29日,台湾来电,宣布正式接纳孤军,由李弥统帅。
  孤苦伶仃的孤军将士们欣喜若狂:他们有家了。
  然而,他们真的有家吗?李国辉从决定留在金三角的那一刻起,就对台湾失去了指望,这次台湾接纳孤军,是一件好事吗?下面更坏的结果,就是要弟兄们为了“党国”的“光复大计”拼命了,可这些部队在异国人枪口下讨生存的时候,他们的上级怎么不见影子呢?唉,何必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月份,李弥这位军长发出了指令,果不出李国辉预料。
  先是部队改编,两个团改成两个师,并撤消“复兴部队”的番号,更名为“云南反共救国军”。部队改编,新派了三位将军,分别担任九十三师(原二七八团)师长,新编二十六军军长、副军长。原二七八团长谭忠,是孤军兄弟们信赖的好汉,枪林弹雨中未曾离开过部队,居然原职未动!
  不光谭忠心冷,孤军兄弟们也个个心冷。
  人人想着他可以同李国辉平起平坐,谁想到来了两个十里洋场的败将,又加上一个大陆新逃出来的弃甲将军,谭忠居然原职未动。
  国民党的部队,到底是国民党的部队。
  细查新来的将军历史,或许会发现一些倪端;彭伟,原二十六军军长彭佐熙的侄子。彭佐熙与李弥为老朋友。
  吕国铭,中国远征军九十三师师长,原李弥好友。
  或许李弥不放心这些效忠党国的浴血战士们,所以才如此。但他没想到,这样做正是一种下策。
  3月18日,李弥又到孤军总部孟撒。
  这次的目的,很明确,反攻云南!
  李国辉心中明白,以区区三千多人反攻大陆,岂不玩笑一般?但是他无权改变这种指令,只能尊令调兵谴将。
  李弥是这样计划的:兵分两路,呈南北两个梯队,向北进攻。北梯队为主攻,李国辉率领,悄悄离开孟撒。南梯队为吕国辉率领,佯攻,于3月25日誓师,大张旗鼓。南梯队的任务就是吸引解放军的主力,使北梯队能乘虚而入克城夺县。
  李弥甚至在总部的作战会议上声称北梯队会一举攻下昆明,因为人民是站在他们一面的。
  未免太幼稚了,开战后的情景足以让李弥知道自己夸下了海口,因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是一支好对付的军队。
  当然李弥的想法也并非幻想,因为他知道他有他的后援。当时联合国为美国控制,西方各国实施铁幕计划,朝鲜战争已经爆发。美国三军联合参谋长已注意到东南亚国民党部队的活动,并建议实施“一项旨在干涉东南亚共产党活动的地下特别行动”。
  美国果然有了行动。
  美国驻泰武官谢尔在曼谷开设了“海军供应公司”,开始向孤军救济军火和服装。1951年3月由两名美国人送250驮武器服装至孟撒,并在战斗期间用C-46和C-47式运输机空投。每月援孤军200000铢泰币,8月改为70000美金,9月起又为家属增加200000美元救济金。并空投大量伪造人民币,供孤军在进入大陆后使用。
  关于这次战争,中国官方资料有详实记载:1951年5月下旬,国民党残部由李弥坐镇指挥,分路侵入思茅临洛边防地区。一路由李国辉(一九三师师长)率领2500余人,五月间占领西盟、沧源、岩帅等地,并向耿马进犯;另一路由吕国铭(二十六军军长)率2000余人占领腊福、孟马、孟连等地。并有游击大队、特务大队500余人窜入孟遮以东地区。我云南省军区在完成“放敌入境”的战略意图之后,即发布剿灭李弥残军的命令,以五个步兵团,分四路追剿。残军稍作抵抗,立即溃逃,于当月下旬全部遁入缅甸。
  无论如何,李弥的算盘打错了,他根本没能胜,别说昆明,就连伦源一小小县城也不能立稳脚跟。次后,孤军再没有任何大型军事行动针对大陆,即便有,也是小规模的,二三十个人而已。
  李弥的孤军在窜扰云南失败后,分兵四处强占缅甸地盘。迅速占领了缅北撒尔温江以北,云南境外以南的大片掸邦的科康、佤邦、悬栋三个省的地区,控制了该地的贸易,鸦片种植,并收纳赋税,收缴公粮,俨然当地政府的势。
  李弥还在缅北的孟撒总部办了一所大学:所谓的“反共抗俄大学”。并自任校长,由李则芬任副校长兼教育长,大量收容华侨及其子女扩充力量,同时又收编各地地主武装。
  1952年1月,孟撒机场建成。台湾C-47运输机每周两次往返,运来M-1步枪、五O口径轻机枪、反坦克炮等武器,装备了近一万名新兵。
  1952年2月,台湾又派八百名军官及情报人员到缅北充实孤军。
  不断地扩大……
  到1953年1月,孤军已扩充到18500余人,编制为一个总部,一个指挥部,四个军区,三个师,十二个纵队。孤军活动范围也大大扩展:北到缅甸若懂,南至耶县,西至孟苏,东至老挝,活动区域甚至比台湾还大好几倍!
  更为严重的是,孤军已向缅甸东南部发展,同缅甸独立武装,成立联合作战指挥部。
  孤军此时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或许在反攻大陆的那一刻开始就已完全变了,不再是一支为谋求生存的毫无政治目的的武装,而是有了现代化武装,有了更险恶的政治目的的军队,孤军成了别人手中的工具。
  1953年2月,孟撒总部接到缅方照会:一是孤军必须撤除孟布,将其交还缅甸;二是孤军在孟研一带不准穿军服,携带武器进入城市;三是孤军通过公路只能在夜间。
  缅甸开始了抗议!
  是的,一个国家四分之一的部分为异国部队所有,这是不能容忍的。尽管缅甸以佛教为国教,崇尚和平,但是还毕竟有主权,是独立的国家,还有军队,还有自己的实力。
  也许台湾方面对于这支孤军寄予了更大的希望,对缅甸有更大的野心。也许由于世界的舆论,他们迟迟未敢行动。假如他们撕破道义的假面具,突然行动,缅甸也许会在仓促之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似乎还在准备。但是缅甸已经准备就绪,他们要清算这笔旧帐了。
  孤军不愿撤出孟布,因为孟布是他们的米仓。他们生活在异国的土地上,不会放弃粮食的来源,孤军只答应了缅方的后两个条件,置第一条于不顾。
  缅方沉默。
  但他们已经有了行动,行动在悄悄进行。
  他们审时度势。自知本国国防军的力量不济,他们调动了素有“山中虎”之称的克钦族军队。8000名英勇善战的克钦军善于在山地丛林中作战,平时有着极严格的森林山地作战训练,能够身背轻机枪像壁虎一样爬跃山崖。二战时的克钦族军曾使日军吃尽了山地战的苦头。另一支劲旅就是4000名印度兵,他们是一个国际兵团,同样赫赫有名,战功彪炳,这次为缅甸重金所聘,定然不会枉然而归。
  缅军紧锣密鼓地筹划着。
  导火索是这样一件事,台湾军界称之为“山口事件”。据传这件事为缅军所为,但他们从未承认。
  1953年3月14日,本是一个温馨的春夜,缅军雇佣的一支杀手队在孟布附近的一处山口埋伏。此时孤军总部的一位参谋带着六驮货物从此经过,并有一个排的力量护卫。这支杀手队伍在三分钟内,以极强杀伤力的武器扫杀了一个排的兵力,这位倒霉的参谋当场阵亡。孤军的保卫排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已做了枪下鬼,而杀人的凶手于顷刻间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守卫在山口的缅兵岗哨也只是大声吆喝了几下,没有任何行动。
  孤军总指挥张复生指责此为缅军所为,可是没有证据,缅方也拒不承认。从此,原本相安无事的缅军与孤军之间不断滋事。孤军时常以炸药破坏公路,缅军不再忍耐了。
  1954年4月中旬的一天,缅军发动了总攻。
  孤军尚无准备,他们没有想到缅方会如此快地行动,仓促间抓起武器迎战。而此时孤军的部队没有集结,散星般地分布在比台湾还大三四倍的土地上。
  无庸多说,战争激烈而残酷。
  或许只有在战争中,孤军方能发挥他的本性,潜能,一种从死到生的生命欲望所赋予他们的力量。
  苦战!
  血战!
  无以概括他们的战争惨状,孤军伤亡惨重。
  有三次激烈的战役不能不提-撒尔温江江口战役。
  最先开始的就是这里。前卫的邹浩修营退守江口,而江口部队只有一个警卫排。缅军攻势激烈,假如江口失守,缅军会在24小时内荡平孟撒总部。邹浩修自知不敌缅军两个团的兵力,向孟撒求援。在孟撒驻有200余人,全为原复兴部队成员,是孤军真正的主力。孤军的李国辉主力远在孟布,不能及时赶到。无奈,总部的杜显信将军只能将这支200多人的警卫营全部交给邓克保全力援助江口。
  急行军连续二十四小时!
  救援部队到达江口,已是第二天下午。若不是缅军曾被后撤下来的邹浩修营的一个连队袭击,江口早已失手。孤军开始死守江口,缅军几个方向的进攻全被压住,甚而有时孤军不得不跳出工事,与近在咫尺的缅军肉搏。凶猛的缅方军团克钦族军的一次次猛扑使孤军震惊。他们果真不怕死!铁丝网已被撕开缺口,交通壕被摧毁。缅军的榴弹炮弹开始进入阵地。
  援助!
  回电:死守!
  邹浩修和邓克保都知道,死守,果真要四百多名兄弟全部死在这里了。
  炮火不断地轰炸工事。
  似乎人人心中开始绝望了,但是没有人退。
  正当刘占副营长准备动员敢死队时,他们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但撤退并不表示安全,原来缅军采取二战是美军的跳蛙战术,从江口兵分两路,一路奔孟撒,一路直扑孟布。
  邓克保带领四百多人,衔命急行军增援拉牛山的部队。
  一路狂奔,40华里的路程,没有一个小时!
  强行军救了大局!
  孤军已在拉牛山被困十天!
  他们所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印度兵团虐待被俘的孤军。
  落伍的或身负重伤的弟兄们在印度兵刺刀的逼迫下排成一排,向山口迫近。
  印度兵高叫着:“杀呀!开枪呀!看你们自己人杀自己人!”“你们开枪吧!”工事中的弟兄们看着自己平时的手足们如此状况,发疯似的,可是,颤抖的手,没有勾动扳机。
  肉搏!
  只有肉搏才能救出这批兄弟!
  可是代价太大了!
  刘占副营长第一个嚎叫着冲出工事。明晃的刺刀上映着山火。接下来就是惨烈的喊杀声,震动整个撒尔温江流域。
  没有思维,没有犹豫。个个如同野兽一般。
  火把,黑夜,月光,山。
  杀声。血红的刺刀!
  孤军胜利了,但付出的代价太重,死伤64人!
  拉牛山肉搏战之后,使得孤军在拉牛山的兵力只余400余人。
  但缅军第二天就恢复了攻势。他们动用了空军,用一门一O五重炮来摧毁孤军山口的工事。
  狭隘的山口,帮助了孤军,白天被摧毁的,晚上可以补好。
  但第五天,缅军用探照灯眩目地照住山口,孤军伤亡更大了。
  苦撑!
  直到第六天,杜显信将军,动用了保一师的兵力和根本没有武器的“反共大学”学生。
  反攻计划定下来了,“反共大学”的学生作为第一批攻击。谁心中都有悲哀,这些年轻英俊的华侨子弟,只带了竹枪和绳索,天真的想活捉敌人,无异于炮灰。残酷,战争就是这样残酷。
  3月26日,反攻开始了。
  两门无后坐力炮先喷出火焰,摧毁了缅军的主要据点。
  学生军开始冲锋了。
  残余的缅军火力毫不容情,尸体整片的倒下。
  但这些学生军凭着勇气,还是冲进了铁丝网……
  第二批……
  第三批……
  缅军支持不住,爬上橡皮艇逃窜。
  孤军没命地追赶。在江口,他们用缴获的一O五榴弹炮疯狂地向江中开炮,两个多小时,四百多发炮弹全部大光。萨尔温江面上一片血红,残存着缅军的军帽及半搭在橡皮艇木筏上的缅军残肢断臂。到处是血,到处是缅军被炸飞的内脏。缅军1000余人,只逃出300多人,其余全部葬尸萨尔温江。
  战争是残酷的。或许这已不是战争,变成一种被压抑扭曲的人性的发泄。
  拉牛山之战胜了,可是,战役并没有结束。
  需要火速增援孟布的李国辉主力部队。
  三天走完了五天半的路程。
  没有休整,拂晓发动了总攻。
  缅军同时反攻,但发现腹背受敌之后,即刻溃败。
  但这次伤亡仍旧惨重。七O九团三营营长陈杰被火箭炮击中,尸体仿佛如一段焦木。四营三连李修贤带领的十二个娃娃兵全部死难,有四具尸体上带有刺刀戳过的窟窿。
  鲜血染红了孟布的山坡。
  孤军胜了,真的胜了,缅军动用了最大的武力,还是败在孤军手中。
  孤军上下没有人欢呼,这次伤亡太重了。
  以后的将近一个月时间,除了部队休整之外,就是清理死难者后事。
  他们沉寂于一种悲愤之中。他们没有想到这场胜利带给他们的并不是继续生存在这块红土地上。
  缅甸无奈,只有向联合国控诉“中华民国”及美国的罪行。他们向世界提供了大量的数据,照片,实物及战争状况。东南亚被震惊了!联合国被震惊了!东南亚各国联合在联合国安理会提出抗议,要求维护缅甸主权。
  他们感到了孤军存在的威胁。
  尽管美国千方百计地搁置缅甸主权的提案,无奈各国不肯通融。美国无奈,不得不于5月22日于曼谷召开美、泰、缅、台四方军事会谈。孤军副总指挥李则芬出席了会议。
  最终协议是:孤军全部撤往台湾。
  在孤军内部,这个消息早已沸沸扬扬,此消息对于孤军来说真是一言难尽。
  当初,刚逃离云南时,台湾拒不接受,血战二年多打下了比台湾还大的地域,可却要撤了!
  孤军愈发地感到台湾的渺茫。
  此刻的李弥,突然地活动开,频频飞往曼谷,暗中告诫高级军官:坚决不撤。
  孤军孤军副指挥丁作韶也到处向将士游说:撤到台湾屁股大的地方,还能作什么事业?
  直到九月,缅甸主权案再次提出。台湾不得不命令孤军撤回台湾。
  撤,还是不撤?
  副总指挥柳安麟坚决要撤。他本人曾是蒋介石的卫队长,而且他的家也在台湾。
  丁作韶、李弥四处活动。他们当然不要撤。
  孤军上下一时人心惶惶。
  然而,最有权力说话的是李国辉,这片基业是他一手创立的,全军上下都看着他一个人。
  李国辉却整日喝闷酒。这个粗壮的河南大汉现在更加忧郁了,即不会客,每日只是三餐闷酒,家门也不出。
  他时常望着门外的群山,和被他的将士们用鲜血染红的山坡,一言不发,用发抖的手倒酒。
  他不想再把战争进行下去了。
  想起惨死于病中的两岁半幼子,想起萨尔温江大战中血染的一幕幕,他不禁老泪纵横。
  撤!
  一个不留地撤!
  李国辉终于发话了。孤军中凡是跟他从南到北征战过的将士听到这个命令,无不落泪,他们知道,李将军已是心如死灰。
  1953年11月18日,孤军开始撤往台湾。
  他们先乘卡车到大其力,而后步行至泰国清菜,乘美国陈纳德“民航运输公司”的飞机到台湾。先后撤退的有李弥总部、“反共大学”、二十六军军部、九十三师、一九三师、第十纵队、第四纵队、第十八纵队、第二十一纵队等共5473人,另有家属1036人。整个工作一直延续到1954年3月。
  春天又到了,孟撒周围的山换上了一层新绿。
  孤军奋战三年的缅北,就要同他们原来的主人分别了。今年的罂粟长势似乎格外的好。山风从南吹来,暖意融融,万物出现了生机。
  台湾郑重宣告:滞缅孤军已经到台。
  东南亚长吁了一口气。
  但缅甸没有,他们暗中调兵遣将。
  孟撒的春天开遍了野花。
  孤军的兄弟们呢?
  孤军部队当然没有撤尽。
  但是原先跟随李国辉、谭忠的主力部队却已撤尽了。
  彭程的九十三师留下了,其余就是孤军建立时收罗的当地土著武装。但此时的孤军,绝非1952年盛况可比,已是群龙无首。在缅军的攻势下,纷纷匿入山林东躲西藏,有的甚至干脆脱下军装,武装贩运鸦片,也有的娶妻生子,做起土著。当然,也有的迷途知返回国投诚。
  1954年4月,缅军组织了“贝英豪”攻势。
  1955年1月,缅军又发动了“杨芝昂”攻势。
  孤军早无还手之力,纷纷作鸟兽散。
  但李弥没有闲居,他深知缅北孤军的潜力,多次潜入泰国,收罗残部。就在李弥的工作已接近成功的时候,蒋介石又发令了。
  派原孤军副总指挥柳元麟重返缅北,组织残部。
  蒋介石用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即多疑。就因为李弥的妻弟在1949年投奔人民解放军,所以连李弥也被架空了。但柳元麟根本就不是帅才,心胸狭隘,又根本没有指挥作战的能力,倒是有一个优点,就是俯首帖耳。
  柳元麟在缅北迅速收罗了5000余人组成三、五、七三个军,成立了“云南人民反共志愿军”总部,自任总指挥。但孤军内部将士不再像当年李国辉、谭忠时那样关系亲密。各个都知道:除了手中的枪,谁也靠不住。
  孤军中派系很多,经常明争暗斗。先是台湾情报局人员吕维英自组“反共救国第一军”脱离柳元麟总部,但是柳元麟在吕的后台老板毛人凤死后,大刀阔斧地削藩,软禁了吕维英。
  刚按下去葫芦,又浮起了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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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起义人物可非软柿子:三军、五军军长段希文、李文焕。
  段希文可谓孤军后期的李国辉式人物。1949年时担任武汉卫戍区司令。虽未打过硬仗,但为人机警,能广泛采纳参谋人员意见,把部队控制得很好。
  李文焕,是个又黑又矮的胖子,原本云南恶霸。解放时率部叛逃,任孤军第八纵队司令。他性格沉默少言,喜欢弄刀枪,猎猛兽,解放前常与当地头人、土司械斗,以勇狠传名。虽然也未曾带兵打过大仗,但他的部署对他是绝对服从。
  柳元麟虽然无法缓和内部纷争,却很好地缓和了和当地人的矛盾。他规定各部队处理好军队与民众的关系:1.重视民族上层,利益均等,每年向他们送黄金近百两;2.拉拢各寨头人,以帮助筹措军粮;3.禁止士兵骚扰当地民众,强调兔子不吃窝边草;4.与少数民族上层通婚。
  或许这些方式果真有效,孤军居然在缅北安安稳稳地驻扎下来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1961年到了。
  缅军集结了五千锐旅,提兵萨尔温江,并同中国政府签订了勘界协议,共同协作清剿孤军。
  枪声响了。
  这次的战役绝无上次激烈。孤军也绝无上次英勇,短短的一个月,孤军几近解体。
  柳元麟带两千余人残部逃至老挝北部丛林。
  三军五军在段希文和李文焕的带领下逃到泰缅边境,准备随时进入泰国。
  缅军大获全胜,几乎同上次一样。甚至击落了一架美制四引擎运输机,该机正向孤军空投物资。
  美国当然面红耳赤。
  台湾无奈,再次撤军。
  柳元麟的部队这才灰溜溜地从老挝山中走出来,同上次撤军路线一样,灰头土脸地在缅国防军监视下,回到了台湾。
  但是段希文和他的云南镇康子弟兵消失了。
  李文焕和他的云南永康子弟兵也不见了踪影。
  留下来的孤军命运如何呢?
  他们同样不好过。孤军遇到前所未有的噩运,到处东躲西藏,不敢经过城市。李文焕的五军走到泰国境内夜柿市以西的一个荒山小村-唐窝,驻足了。清点人数,连老弱病残在内,只有753人。堂堂的第三军啊!
  段希文的命运,并不比他好,1500余人的第五军在泰国距唐窝不远的美斯乐-一个十余户傈僳人的小村子安营了。段希文不得不像当初李国辉一样把部队分工,重新创业。环境太糟了,傈僳人也只能借给他们十几把工具,连土著都哀叹这些异国士兵的命运:泰国游击队的命运也比他们好多了!
  李文焕同样如此,但他还是在泰国清迈买下了豪华住宅安置他的家眷。
  贩运烟土!
  同初到时一样,有了枪,就要钱。这些所谓的反共军队不得不同当时的各马帮争抢运输道路,甚至互相残杀。这时的残军彻底放弃了反攻大陆的幻想,只求在异域扩展生存空间,以求安身立命。
  光凭着枪也并不足以在泰国立足。
  李文焕和段希文迅速同泰国政界要员建立了关系,彼此间心照不宣。
  1963年末,泰国有了行动,照会孤军总部:要么缴枪,就地生产;要么退出泰国领土。
  这个时刻终于到了。
  孤军各部胆战心惊。现在的确没有能力同实力雄厚的泰国豹兵团抗衡,甚至连普通国防军也未必可以抵抗。
  缴枪?
  缴了枪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异国强盗。
  可是,大敌当前,怎么办?段希文、李文焕无奈只有在泰国文件上签字。
  1964年初,缴枪仪式在美斯乐举行,泰国柴察少将受枪。台湾作家柏杨的《边城荒区。金三角》中描写了这一场面:许多百战将士缴枪后跪于地上抱头痛哭。是啊,失去了枪,这些异国人怎样生存呢?
  事实上,枪是缴了,但只是一部分残破的旧枪。段希文、李文焕不是没有头脑的人,他们把枪埋进了山凹,当晚即取出加紧防备美斯乐、唐窝。并连夜派人带大量半开(银圆)购买武器。
  在这里,武器购买异常方便,在小镇的集市上,就像贩卖中国产的衬衣一样随便,冷不防一把左轮枪伸到你的面前,悄声问:“要枪吗?”这里还大量贩售卡宾枪、轻机枪,只要有钱,什么都有,甚至可以要别人的命。
  段希文的担忧没有错,缴枪的当夜,即有人袭击美斯乐。但他们中了孤军的埋伏,甚至只用板斧便敲开了袭击者的脑壳。段希文没有审问这些人,他们也当然不会供出泰国政府,他们并非正规部队,政府雇佣的武装而已,袭击的人抬着尸体遑遑地走出了美斯乐。
  泰国政府从此不敢轻举妄动。
  但台湾当局又开始蠢蠢欲动,要坐收功成之利。他们派要员来泰,要改编三军、五军。1966年底1967年初,蒋介石、蒋经国两次召见段希文、李文焕,答应恢复对孤军的补给。1969年蒋经国亲赴泰国,了解孤军实况,并商谈改编问题。台湾又要故伎重演,段、李安能上当,一口拒绝。1970年,台湾安全局局长又一次赴泰北,想压制段李接受改编,仍扫兴而归。
  泰国当然知道孤军与台湾要员频频往来。
  于是孤军内风传,泰国人又要来缴枪了!
  泰国人的确来了。
  但是,整个事件出现了急转弯。泰国坚塞少将召见了段希文,说明了泰国政府的要求。泰国最高统帅拟请孤军出兵,歼灭叭耶的反政府的泰共游击队。如果孤军得胜并愿意效忠泰皇,政府将把孤军改编成泰国军事旁支系统-民众自卫队,仍受国家军事最高统帅节制,但不必缴械。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次天赐良机。
  段希文知道,这是留在泰国的唯一机会。但这点立身之地分明要用鲜血换来,可舍此路是万万不能于此地立足的。
  夜晚,段希文总部灯火通明,李文焕和他部的高级将领也在场。
  没有争吵,每一位军官都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叭耶,泰国地图上根本没有这个地名,是昌孔附近画梦山上的一个小村子。画梦山高耸入云,山势极陷。山路曲折坎坷,杂草丛生。泰国征缴部队的坦克只能在山脚下打转,飞机也不能飞的太低,因为四周山峰林立。一个营的兵力,虽说是有飞机坦克的掩护,其实也只是孤军无助的仰攻;攻到半山腰时,已是伤亡过百,营长也被游击队火箭炮击中。泰国无奈了,大兵团根本无法在叭耶山区施展,而只能一个营一个营地进攻,伤亡数目甚大,且劳民伤财。只能指望擅长山地作战的精悍小部队,但哪有呢?当然是起用孤军!他们能以几千人挫败上万人的缅军及印度兵,无人可比。
  天亮时,终于达成了协议。每个人都知道,只有走这条路,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这一仗,孤军动用了六百人,三军、五军各三百名-孤军现存部队的精华。作战计划很简单:正面仰攻。坚塞少将坚决不同意,可是段希文以不担任总指挥相威胁,坚塞少将只有轻蔑地答应了。四天后,孤军开始锣鼓喧天地集结。坚塞少将更加瞧不起这支中国部队。坚塞少将问段希文:“一个月时间够吗?”段将军的回答很令人吃惊:“或许只要三天!”坚塞怔住了,六百条命就能换回胜利?但坚塞毕竟不是中国人,不知道中国人用兵的法度,他只是诧异,而后转为更加轻蔑。但不久,他对段希文将军的态度变了。
  四月的雨季,某夜,五百名孤军战士全部上场,开始仰面强攻。果然不出所料,游击队轻重火器交叉封锁,枪声响出,孤军开始伤亡。但攻势丝毫不减,他们接到密令:必须一口气攻到山腰!
  总攻开始的同时,叭耶上游的一个树丛中,悄然驶出十二支小舟。没有火把,月光映着船上人的脸,赫然是装备整齐的孤军兄弟。小船沿湄公河而下,在画梦山北麓停泊。一百名孤军战士携带着卡宾枪,手榴弹及泰政府临时配备的火焰喷射器开始照段将军的指令潜行上山。
  拂晓时,后山枪声大作,游击队后山空虚,一冲即破,开始俯背受敌。游击队知道上了中国人的当,可是已经迟了。战斗在后山枪响后一个半小时内结束,游击队大部分被俘,小部分溃逃,但孤军伤亡也很大,轻重伤300余人,阵亡72人。伤亡太大,几乎使孤军溃不成军。当阵亡战士遗体送至唐窝美斯乐村时,村中一片抢天哭地。
  但是孤军终于立住了脚。
  坚塞少将对段希文更是万分崇拜,并结下深厚友谊。
  泰王亲自颁发给段希文一枚勋章,并给阵亡将士家属发了公民证,负伤战士也得到了公民证。其他孤军获得了居住证,有了在泰国永久居住权。
  孤军开始改编为“泰北民众自卫队”终于落脚了!孤军上上下下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孤军不得再种植鸦片,贩运走私,只能重新建立生产基地,种植粮食作物,自给自足。但泰北地区气候土壤根本不适合种植粮食。凭着微薄的收成,孤军的日子仍然艰苦。
  1980年,泰国,曼谷。披耶泰医院。
  6月18日1时30分,孤军的“灵魂”段希文因心脏病猝死,享年六十九岁。
  漫漫长路,孤军将往何处去?</P>
  孤军部队失去了“灵魂”,尽管仍旧做出了一件惊动泰国的事,但从那以后,部队确实失去了战斗力,变得一蹶不振了。
  段希文将军身后,是五军参谋长即位,他叫雷雨田,虽然他处处效仿段将军的作风,可是在军事才能上始终比段希文差的多。
  1981年初,泰国方面征孤军500人征缴考牙山反政府武装,这一战是孤军的最后辉煌之点了。
  考牙山位于泰国中部,反政府武装踞守该地,泰国征缴多年不利,派出最精锐的两个团的黑豹兵力参加,他们已知道孤军的实力下降,战前的打靶,让他们更加失望了。孤军兄弟们多是新成长起来的一代,甚至连枪都不会用了!好容易学会了用枪,可是靶靶打空。黑豹兵团安奇卡司令长官大为后悔,甚至觉得让他们充作预备队都是不该的。
  1981年2月16日,考牙山之战开始。21日,黑豹兵团进军到主峰十余里路的地方被止住了,道路被游击队重炮及各种轻重武器火力网封锁。泰国军方又要动用孤军了。
  任总指挥的陈茂修自知无力强攻,只有率部迂回,费了十几天的时间,才到考牙山,而后兵分两路进攻。仰面进攻,付出了血的代价。副总指挥杨维纲带头冲锋,枪管打的发红,打着赤膊,一直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也一直冲向最危险的碉堡。游击队寸土必守,双方争斗激烈,杨维纲的勇猛鼓舞了孤军士气。在夜晚,他们拿下了反政府游击队的最高指挥部考牙山。泰方胜利了!
  但是孤军伤亡惨重,几乎折尽精锐。
  尽管泰国政府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会,并用大量篇幅报道了孤军的事迹。但孤军开始走了下坡路。
  雷雨田将军不如段希文的宽容,斥责第三代中的佼佼者杨维纲飞扬跋扈。杨维纲当然受不了。矛盾日益激化,一个漆黑的夜,雷雨田派兵包围了杨维纲驻地,激战过后,杨维纲率其部逃出了美斯乐……
  孤军从此便成为一盘散沙……
  杨维纲的部队走向哪里了呢?
  许多人传言他投奔了“毒王”坤沙,但事实上并没有人敢确定。
  “毒王”坤沙在世界各地赫赫有名,他的成长也是靠了孤军的人,但并非杨维纲,而是更早到这里的张苏泉。
  坤沙生于1934年,是掸邦莱莫部落老土司的儿子。由于部落间的仇杀,老土司早早就把儿子送到外地。1954年,流浪各地的坤沙回到莱莫山,接任土司。坤沙早就野心勃勃,想致力于毒品生意。他生逢其时,正赶上缅甸政府支持土司建立私人武装,以对抗反政府游击队。坤沙聪明过人,立刻投靠政府,在政府的扶持下,他的武装力量迅速成长。在他的部队开始接受缅甸军官训练的同时,他开开始吸收孤军入伙了。
  这的确是他聪明的地方,此举意义重大非凡。
  孤军两次撤台,遗下了大批不愿撤台的人,在坤沙收罗的人中,的确有上乘的人才。孤军人员的渗入,使他的自卫队脱颖而出。原孤军一军六师十八团团长张苏泉就是为他出过大力的人,他也以参谋长重任委之。
  张苏泉帮他策划了他的整个事业,让他抓住最能赢利的环节:加工和运输。坤沙从此以一本万利的速度迅速增长财富。他吸取张苏泉的建议,依靠自卫队在金三角地区设卡收取保护税,渐渐地控制了金三角大部分地区。
  1968年10月,缅甸军方以召开缅北军事会议为饵,诱捕了坤沙,并大举进攻他的自卫队。自卫队一时乱了阵角,好在张苏泉机智,带兵冲出了重围。他聚集了散兵,而且竖起了“掸邦革命军”的旗号。
  “掸邦”民族在缅甸一直是令人最头痛的民族问题,虽然缅甸早已取消掸邦民族的独立,但是33个大土司仍有他们世袭的传人,而且时常同政府冲突,只是尚未有人打起这种旗号。张苏泉胆大识远,此举赢得了掸邦土司的支持,而且混淆了东南亚各国人的视听。他宣称,他同政府作战,是为了掸邦的自由!
  而且,他一心想救出坤沙!
  到了1971年,坤沙已在狱中关了三年。
  这一年的泼水节,东北军司令部的门口,两名苏联医生被乔装的“掸邦革命军”的战士绑架,并向各界宣告,以此为人质,要求释放“掸邦革命领袖”坤沙。
  各界的压力。
  舆论的力量。
  缅甸政府不得不放了坤沙。
  坤沙从此如鱼得水。他选定了孤军部队原来的驻足的欣德村为基地。他为欣德村起了个充满诗意的名字:满星叠。
  他的事业也飞速发展。他聘请了香港的高级工程师,提炼三号海洛因,取得了重大成果。四号海洛因纯度为百分之九十九,为贩毒提供了大量方便,其中“双狮踏地球”牌,成为享誉世界的名牌。
  70年代以来,金三角年产鸦片600吨左右,占世界百分之七十五。
  ……
  传说,金三角的坤沙队伍的情报网中,多数由中国人构成。坤沙认为,他选中的中国人有机智、忍耐及极上乘的判断力和胆量。他的情报网遍布世界,许多的人质及暗杀事件均是由中国人一手制造。这些中国人,就是当年投奔他的孤军的后代。
  1984年,东南亚最大的枪杀案发生在马来西亚的首都,马来西亚最大的贩毒黑帮十四人死于M16步枪下,而且在一夜之间分别死于三处。作案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痕迹,警察无从下手侦破。
  1985年,美国纽约三个警察局的侦缉组联合追查一件贩毒案,当他们最后收网时,突然发现要逮捕的四名人物在一间房子里被烧成焦尸,一切线索全部中断。
  1985年7月,泰国王府花园的花游会被迫终止,四名杀手乘一辆重型卡车冲入花园后,开始射击,正春风得意的安全部长毕命枪下,饮弹三枚,皆中要害,而杀手逃之夭夭。
  1986年4月,香港某旧仓库,两大黑帮在交货时发生火并。警察赶到后发现15公斤海洛因不翼而飞,从留下的活口中得知,火并前,有一妙龄女郎,艳若桃李,周旋于双方之间,据传是金三角来人……
  多种传闻,莫衷一是。
已阅
历史悲剧
不错 精彩
顶!!
都是中国人啊!
现在的维和部队就不算了?
算故事了,好看~~
让他们回归吧  连同他们脚下的土地一同回归祖国
不是不让他们回来,是他们不愿意回来,中毒太深了
8素唯一八。中国人民志愿军好像还没撤编滴
<P>好!!顶啊</P><P>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P>
<B>以下是引用<I>今夜很闲</I>在2004-12-1 23:23:00的发言:</B>
8素唯一八。中国人民志愿军好像还没撤编滴

<P>   91年全部回来了</P>
不错。
早知道让解放军出国灭了他们!
收编他们。用他们开疆展土。[em08]
好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