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所血泪之辨:17岁朝鲜少女的惨痛记忆

2003年11月20日，60多年前被迫在南京充当慰安妇的朝鲜(专题，图库)老人朴永心来到利济巷2号，走在熟悉的楼梯上，想起屈辱的时光，不禁老泪纵横(泱波／摄)
<P>　　血泪之辨
<P>　　历史关于南京市白下区利济巷2号的记忆，在2003年12月20日下午1时30分曾有一次凝滞。
<P>　　“就是这里了。”朴永心站在利济巷2号面前，向楼上望去时，82岁的她老泪纵横。老人双肩颤动，伤痛欲绝的哭泣持续了10分钟，湿透了一条黑红花纹相间的手绢。
<P>　　人们搀扶这位朝鲜老人摸索着上楼。65年前，她正是从这里踏入了一段屈辱的人生。上了二楼，她走进了左手第三个房间，它是19号房，当初年仅17岁的少女朴永心的惨痛记忆，就在这里展开。
<P>　　它的布局和其余房间无异：大约15平方米，进门右侧向里面凹进去一块，3平方米左右。“凹陷的部分为了放床———日式榻榻米，房间朝窗的位置可以摆放吃酒的桌子。”随行的陶小年介绍说，这位42岁的南京人在此居住了20多年。
<P>　　朴永心慈祥的目光突然变得尖利起来。“你们为什么不去打日本人？拉我到这个地方干什么？！”她失去理智地高喊。紧接着，老人推倒了一个朝鲜随行官员，又狠狠踹了领队朱弘———因为他用日语向她说“对不起”。面对房间里凹进去的那块地方，朴永心叫嚷着“我要跳楼”、“我要撞墙”。
<P>　　“其实她是一位坚强的老人。”留日中国学者朱弘说。在第二天情绪稍微平静后，朴永心对随行人员确认：19号房间的确是她以前被凌辱的地方。当年，这里约有20名慰安妇，日本兵凭借“慰安券”就可以随意以她们取乐。慰安妇们每天要接客20到30人。
<P>　　当年的食堂、浴室、小卖店，在老人的指证下一一明晰。二层一间狭小的阁楼是用来惩罚慰安妇的地方。如果有人不愿“接客”，她将被推到上面，之后下行的梯子将被撤去。阁楼上没有食物和水，这样的折磨直到被关押者屈从为止。
<P>　　据老人介绍，与利济巷2号相临的18号的几栋小楼，是为日本军官提供性服务的地方。
<P>　　罪恶的慰安制度
<P>　　1939年，当朴永心被日本宪兵骗到这里时，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已结束两年。
<P>　　“南京屠城后，疯狂的强奸与轮奸导致性病在日军内部流行。”身为中华民国史学会理事的经盛鸿说，“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为了保存战斗力，同时为了应付国际舆论的谴责，下令迅速召集慰安妇。1937年12月，慰安妇制度在南京开始设立。”
<P>　　17岁的朴永心变成了日本人的猎物之一。与她同样命运的，有来自中国、朝鲜、韩国、菲律宾及日本本土的数千名少女。由于是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所在地，南京成为侵略者设立慰安所最多、实施慰安制度最“完善”的地方。权威统计表明，当时这座城市里的各种慰安所不下40家。
<P>　　当时的《南京新报》上，可以看到“大优惠皇军———人民慰安所倚红阁妓院”之类的整版广告；当年的大街上，这样的海报也随处可见：“支那美人，兵站指定”，“由此前行600米”……
<P>　　这样的慰安制度一直延续到日本侵略战争的终结。随着日军的侵略脚步，它一度从中国推广到东南亚各战场。
<P>　　在南京度过了痛苦的三年后，朴永心作为“军需物品”被送到云南前线———日军在前线同样建立了慰安所。1944年，在长达100天的松山战役后，朴永心被当作“日本人的女人”，由中国盟军俘获。
<P>　　当时的朴永心已经有了7个月的身孕。此后不久，她被送回朝鲜。
<P>　　朱弘说：“那张著名的《大肚子慰安妇》照片，就是当时拍摄的。真是机缘巧合，这个人竟然还活在世上！而且朴永心最终承认自己就是照片上的女子，并向我们描述了那家南京慰安所的状况。”
<P>　　在老人的印象中，这家慰安所有几个显著特征：慰安所的周边有铁路通过，因为她能清楚地听到火车声；附近有练兵场及水塘；一个私人诊所是她们经常就医的地方。
<P>　　从1997年开始探究“慰安妇制度”的经盛鸿，把这个慰安所锁定在白下区大行宫附近。那里在沦陷期间被划为“日人区”。
<P>　　经盛鸿等人随即展开调查。他们发现，距离利济巷2号几十米的长白街，解放前曾是一条铁道；附近的一个水塘在1958年被填平，现在是南京第二十二中学；与之相距不远的总统府曾是日本16师团的司令部，日军经常在那里练兵。
<P>　　生于1904年、一直住在利济巷14号的杨老太说，她家曾在南京沦陷期间开了“德胜祥”杂货店，2号“高丽窑子”里的姑娘会来店中买东西；对于72岁的居民沈玲来说，当年日本人蹂躏女子时发出的笑声，则成为她永远的记忆。
<P>　　南京的记者们还找到了利济巷2号-18号解放后的房产登记表。上面写到：“此处系军阀杨普庆私产……在日伪时期，门面为日人开设的东方旅馆，后面洋房更名为故乡楼，及(即)妓女院”(此处妓女院即为慰安所——编者注)。
<P>　　那些消失的慰安所
<P>　　利济巷2号几乎一夜成名，但这似乎并不能让它避免坎坷的命运。
<P>　　有一些人对这样的遗址的存在感到无法接受，“我们不需要保留这种代表耻辱的地方”，他们甚至建议立即拆掉利济巷2号。
<P>　　“如果以一个坦荡的胸怀看待利济巷2号的保护工作，这可以说明中国人已经正视过去，并承认自己经受的磨难。”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主任苏智良说，“因为回避是回避不了的，耻辱不会因为故地的拆除而消失。”
<P>　　经盛鸿认为，南京的城市历史是由两方面构成的，光荣的反抗史，以及屈辱史。“大屠杀纪念馆记载着中国人被蹂躏的过程，你能把它拆掉吗？”
<P>　　而拆迁背后的巨大利益，让利济巷2-18号———包括周边的4800平方米建筑依旧风雨飘摇。
<P>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中国境内“与重大历史事件、革命运动或者著名人物有关的以及具有重大纪念意义、教育意义或者史料价值的近代现代重要史迹、实物、代表性建筑，受到国家保护”。有关专家认为，南京慰安所遗址完全具备上述特性。
<P>　　“但作为慰安妇最大的受难地，中国国内至今没有一座慰安所作为陈列馆或纪念馆，一处处证据正从我们面前消失。”苏智良教授不无忧虑。
<P>　　史料记载：南京市白下路312号曾是大华楼慰安所，太平路白菜园有青楼园慰安所，相府营有满月慰安所，桃源鸿3号是共乐馆慰安所……但在今天，白下路312号变成了两栋高楼；下关区石梁柱大街建起了惠民桥农贸市场。
<P>　　南京市内留下的慰安所遗址已不足5处。
<P>　　目前在中国境内，只有云南省龙陵县一家慰安所遗址——“董家沟28号”，被云南省批准成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这只是一座建筑面积不足400平方米的宅院。
<P>　　利济巷2号的未来
<P>　　根据苏智良的设想，要建立慰安所纪念馆，利济巷2号是国内最适合的场地。“它存在的意义是全国性的，第一，可以说明在日军侵略时期，20万中国妇女曾经受到怎样的痛苦折磨；第二，建成这样的纪念馆可以和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相辅相成，将日本法西斯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P>　　在今年4月南京市组织的利济巷2号的拆迁论证会上，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主任梁强曾表态：慰安所遗址可以由该纪念馆代为管理。
<P>　　南京市政府一位官员称，作为亚洲最大的慰安所遗址，利济巷2号的出路可能有三条。其一，原地保护。但资金的问题以及与周边环境如何协调，是这种方案实施的最大障碍。其二，迁移保护。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附近开辟展区，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将其部分再现。其三，彻底拆除。
<P>　　一位知情者透露说：“实施第二种方案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它兼顾了各方利益。”
<P>　　但这种方案仍然被专家们反对，因为文物是不可复制的，假的永远难以成真。
<P>　　备忘
<P>　　朴永心———年过八旬的老人决定参加这样的调查，正是为了见证自己证言的真实性，正是因为强烈企求日军“慰安妇”的历史不被风化。中国的慰安所正一个个遭受着破坏，南京市也急速开展着建筑的更新时代。可是，我们切望：这活生生的历史建筑物，无论如何也应该永久保存下来！
<P>　　———摘自西野王留美子起草的《关于保存南京市慰安所的请愿书》 </P>2003年11月20日，60多年前被迫在南京充当慰安妇的朝鲜(专题，图库)老人朴永心来到利济巷2号，走在熟悉的楼梯上，想起屈辱的时光，不禁老泪纵横(泱波／摄)
<P>　　血泪之辨
<P>　　历史关于南京市白下区利济巷2号的记忆，在2003年12月20日下午1时30分曾有一次凝滞。
<P>　　“就是这里了。”朴永心站在利济巷2号面前，向楼上望去时，82岁的她老泪纵横。老人双肩颤动，伤痛欲绝的哭泣持续了10分钟，湿透了一条黑红花纹相间的手绢。
<P>　　人们搀扶这位朝鲜老人摸索着上楼。65年前，她正是从这里踏入了一段屈辱的人生。上了二楼，她走进了左手第三个房间，它是19号房，当初年仅17岁的少女朴永心的惨痛记忆，就在这里展开。
<P>　　它的布局和其余房间无异：大约15平方米，进门右侧向里面凹进去一块，3平方米左右。“凹陷的部分为了放床———日式榻榻米，房间朝窗的位置可以摆放吃酒的桌子。”随行的陶小年介绍说，这位42岁的南京人在此居住了20多年。
<P>　　朴永心慈祥的目光突然变得尖利起来。“你们为什么不去打日本人？拉我到这个地方干什么？！”她失去理智地高喊。紧接着，老人推倒了一个朝鲜随行官员，又狠狠踹了领队朱弘———因为他用日语向她说“对不起”。面对房间里凹进去的那块地方，朴永心叫嚷着“我要跳楼”、“我要撞墙”。
<P>　　“其实她是一位坚强的老人。”留日中国学者朱弘说。在第二天情绪稍微平静后，朴永心对随行人员确认：19号房间的确是她以前被凌辱的地方。当年，这里约有20名慰安妇，日本兵凭借“慰安券”就可以随意以她们取乐。慰安妇们每天要接客20到30人。
<P>　　当年的食堂、浴室、小卖店，在老人的指证下一一明晰。二层一间狭小的阁楼是用来惩罚慰安妇的地方。如果有人不愿“接客”，她将被推到上面，之后下行的梯子将被撤去。阁楼上没有食物和水，这样的折磨直到被关押者屈从为止。
<P>　　据老人介绍，与利济巷2号相临的18号的几栋小楼，是为日本军官提供性服务的地方。
<P>　　罪恶的慰安制度
<P>　　1939年，当朴永心被日本宪兵骗到这里时，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已结束两年。
<P>　　“南京屠城后，疯狂的强奸与轮奸导致性病在日军内部流行。”身为中华民国史学会理事的经盛鸿说，“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为了保存战斗力，同时为了应付国际舆论的谴责，下令迅速召集慰安妇。1937年12月，慰安妇制度在南京开始设立。”
<P>　　17岁的朴永心变成了日本人的猎物之一。与她同样命运的，有来自中国、朝鲜、韩国、菲律宾及日本本土的数千名少女。由于是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所在地，南京成为侵略者设立慰安所最多、实施慰安制度最“完善”的地方。权威统计表明，当时这座城市里的各种慰安所不下40家。
<P>　　当时的《南京新报》上，可以看到“大优惠皇军———人民慰安所倚红阁妓院”之类的整版广告；当年的大街上，这样的海报也随处可见：“支那美人，兵站指定”，“由此前行600米”……
<P>　　这样的慰安制度一直延续到日本侵略战争的终结。随着日军的侵略脚步，它一度从中国推广到东南亚各战场。
<P>　　在南京度过了痛苦的三年后，朴永心作为“军需物品”被送到云南前线———日军在前线同样建立了慰安所。1944年，在长达100天的松山战役后，朴永心被当作“日本人的女人”，由中国盟军俘获。
<P>　　当时的朴永心已经有了7个月的身孕。此后不久，她被送回朝鲜。
<P>　　朱弘说：“那张著名的《大肚子慰安妇》照片，就是当时拍摄的。真是机缘巧合，这个人竟然还活在世上！而且朴永心最终承认自己就是照片上的女子，并向我们描述了那家南京慰安所的状况。”
<P>　　在老人的印象中，这家慰安所有几个显著特征：慰安所的周边有铁路通过，因为她能清楚地听到火车声；附近有练兵场及水塘；一个私人诊所是她们经常就医的地方。
<P>　　从1997年开始探究“慰安妇制度”的经盛鸿，把这个慰安所锁定在白下区大行宫附近。那里在沦陷期间被划为“日人区”。
<P>　　经盛鸿等人随即展开调查。他们发现，距离利济巷2号几十米的长白街，解放前曾是一条铁道；附近的一个水塘在1958年被填平，现在是南京第二十二中学；与之相距不远的总统府曾是日本16师团的司令部，日军经常在那里练兵。
<P>　　生于1904年、一直住在利济巷14号的杨老太说，她家曾在南京沦陷期间开了“德胜祥”杂货店，2号“高丽窑子”里的姑娘会来店中买东西；对于72岁的居民沈玲来说，当年日本人蹂躏女子时发出的笑声，则成为她永远的记忆。
<P>　　南京的记者们还找到了利济巷2号-18号解放后的房产登记表。上面写到：“此处系军阀杨普庆私产……在日伪时期，门面为日人开设的东方旅馆，后面洋房更名为故乡楼，及(即)妓女院”(此处妓女院即为慰安所——编者注)。
<P>　　那些消失的慰安所
<P>　　利济巷2号几乎一夜成名，但这似乎并不能让它避免坎坷的命运。
<P>　　有一些人对这样的遗址的存在感到无法接受，“我们不需要保留这种代表耻辱的地方”，他们甚至建议立即拆掉利济巷2号。
<P>　　“如果以一个坦荡的胸怀看待利济巷2号的保护工作，这可以说明中国人已经正视过去，并承认自己经受的磨难。”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主任苏智良说，“因为回避是回避不了的，耻辱不会因为故地的拆除而消失。”
<P>　　经盛鸿认为，南京的城市历史是由两方面构成的，光荣的反抗史，以及屈辱史。“大屠杀纪念馆记载着中国人被蹂躏的过程，你能把它拆掉吗？”
<P>　　而拆迁背后的巨大利益，让利济巷2-18号———包括周边的4800平方米建筑依旧风雨飘摇。
<P>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中国境内“与重大历史事件、革命运动或者著名人物有关的以及具有重大纪念意义、教育意义或者史料价值的近代现代重要史迹、实物、代表性建筑，受到国家保护”。有关专家认为，南京慰安所遗址完全具备上述特性。
<P>　　“但作为慰安妇最大的受难地，中国国内至今没有一座慰安所作为陈列馆或纪念馆，一处处证据正从我们面前消失。”苏智良教授不无忧虑。
<P>　　史料记载：南京市白下路312号曾是大华楼慰安所，太平路白菜园有青楼园慰安所，相府营有满月慰安所，桃源鸿3号是共乐馆慰安所……但在今天，白下路312号变成了两栋高楼；下关区石梁柱大街建起了惠民桥农贸市场。
<P>　　南京市内留下的慰安所遗址已不足5处。
<P>　　目前在中国境内，只有云南省龙陵县一家慰安所遗址——“董家沟28号”，被云南省批准成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这只是一座建筑面积不足400平方米的宅院。
<P>　　利济巷2号的未来
<P>　　根据苏智良的设想，要建立慰安所纪念馆，利济巷2号是国内最适合的场地。“它存在的意义是全国性的，第一，可以说明在日军侵略时期，20万中国妇女曾经受到怎样的痛苦折磨；第二，建成这样的纪念馆可以和南京大屠杀纪念馆相辅相成，将日本法西斯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P>　　在今年4月南京市组织的利济巷2号的拆迁论证会上，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主任梁强曾表态：慰安所遗址可以由该纪念馆代为管理。
<P>　　南京市政府一位官员称，作为亚洲最大的慰安所遗址，利济巷2号的出路可能有三条。其一，原地保护。但资金的问题以及与周边环境如何协调，是这种方案实施的最大障碍。其二，迁移保护。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附近开辟展区，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将其部分再现。其三，彻底拆除。
<P>　　一位知情者透露说：“实施第二种方案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它兼顾了各方利益。”
<P>　　但这种方案仍然被专家们反对，因为文物是不可复制的，假的永远难以成真。
<P>　　备忘
<P>　　朴永心———年过八旬的老人决定参加这样的调查，正是为了见证自己证言的真实性，正是因为强烈企求日军“慰安妇”的历史不被风化。中国的慰安所正一个个遭受着破坏，南京市也急速开展着建筑的更新时代。可是，我们切望：这活生生的历史建筑物，无论如何也应该永久保存下来！
<P>　　———摘自西野王留美子起草的《关于保存南京市慰安所的请愿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