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缘:少年篇(转贴自:车夫夜谭档案 一个天山脚下普通 ...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22:31:30
  引言:俗话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我从一九九八年触网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使用着“车夫”这个网名而从未更改过。

  我坚持使用这个网名引起了一些网友的疑惑,还有不少人为此事发短信或者留言问我何故,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过去,令我至今不解的是,我从小有三件事是我从来没有想去做的,那就是当兵、开车、做刑警。可是时至今日,这三件事情都让我做了,尤其是开车,至今仍未丢下,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一、少年篇

  说实在话,可能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上小学或者是初中的时候,老师往往会给学生出一道有关理想的作文题目,有的叫《我的理想》,有的叫《理想与未来》,还有的叫《我长大了干什么》……等等。学生们的答案总是形形色色的,有的想当科学家,有的想当解放军,有的想当老师、有的想当医生,有的想当……总之,学生时代总会让我们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憧憬和不着边际的遐想。

  小的时候,我们这些农场的孩子除了在公路上看见过的“解放牌”和“跃进牌”卡车之外,最高级的,可能就要算是原苏联产的“嘎斯69型”越野吉普车了,而当年这种简陋的布蓬越野车还是团级以上的领导才能享受的。

  至于小轿车,那只是在电影里面见过。偶尔有那个小朋友的父母从外地给他带回一辆玩具小轿车,这个小朋友马上就成了其他小朋友心目中的明星——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围着他转圈子。那辆玩具小轿车简直就是无价之宝,谁想摸一下都需要好大的面子。拥有这辆玩具小轿车的小朋友是很能牛皮一段时间的。

  记得大概是在我在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上级首长到农场来视察,机关办公室前停了两辆乌黑发亮的小轿车,那时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小轿车。

  也许那时的汽车设计家们的设计理念与今天的人们是不一样的,那两辆小轿车的外形像轮船一样高高的仰起了车头,仿佛是蓄势待发,在车头上还有一只闪闪发亮、昂首飞奔的小鹿(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华沙牌”小轿车)。乌黑的车身上能照出我们小小的身影,电镀的保险杠和散热窗让我们这群土的掉渣的农场孩子瞠目结舌。光滑的车身上有一只苍蝇在自由自在的闲逛,我想它竟然能在那像冰一样滑的车身上漫步,假如是我上去了,没准儿会摔成脑震荡的——苍蝇真了不起。

  新奇的诱惑令我们这些农场孩子总想用手去摸一摸,可是看见那个大胡子司机手里掂着鸡毛掸子、神色严厉的围着小轿车转圈子,嘴里还不停的对我们说着:“靠后点儿啊!只许看,不许动!”看着他冷若冰霜的面孔,好几次我悄悄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最终,一个小名叫小四的孩子没能忍住这种诱惑,他趁着司机不注意伸出手去,没想到他刚刚把他那还沾着泥土的小手放到车身上,只听到“啪!”的一声,他那小脏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鸡毛掸子。小四像被电打了一样快速把手缩了回来,鬼哭狼嚎的跑回家去。紧接着,那司机大吼一声:“往后退!往后退!”我们都胆怯的退到了三米以外……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大门前传来了一阵笑声,农场领导们陪着几个气宇轩昂的大人物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我小脑袋瓜一转,壮着胆子跑上前去拉住了父亲的手。父亲刚板起脸要说些什么,一个大人物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问我父亲:“你的小孩?”父亲回答:“是的,小家伙调皮的很。”

  就这样,我跟随父亲走到了车前。司机伸手给首长打开了车门,首长钻进车里。我惊讶的看见车窗上挂着黑纱的窗帘,车里的坐垫上竟然还铺着图案精美的毛毯。趁着大人们告别的时候,我伸出手去美美的摸了摸黑亮的车身和电镀的门把手,那种感觉至今犹存。

  虽然那辆漂亮小轿车的形象在我的小脑袋瓜里里盘旋了很久,在学校里把小轿车当作吹牛的资本也颇受同学们的羡慕,但我从来都没有会想到我会成为一个车夫。有时候坐车外出,别的孩子都是聚精会神的看司机的操作,我从来都不感兴趣,而是看车外的风景。

  大概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父亲要出差去市里开会,农场的小车司机早早就把那辆“嘎斯69型”越野吉普车开到我家门口等候。

  恰好那天是个星期天,我没有上学。我看见小车停在门口,很随便的就把车门一拉就钻了进去,随后另外几个农场领导的孩子也钻了进来,还有几个小孩站在外面咬着手指头羡慕的看着我们。

  正当我们几个在车里“疯”的起劲的时候,父亲提着提包出现在车外,他拉开车门看见我们在车里玩,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他默默的扫视了一下车内的孩子们,又看了看车外的孩子们,用低沉而严厉的的声音对我说:“下来,回家去。”我一见大势不妙,溜下车跑回家去。

  我刚在床上坐下,父亲就跟了进来,他用严厉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要坐小轿车?谁给你的待遇?”这种政治意味很浓的问话使我无法回答。

  父亲接着说:“你们几个为什么能上车?下面那几个孩子为什么不能上车?”

  我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父亲忽然提高了声音:“你看看你们这几个孩子,周军的爸爸是团长,吴建国的爸爸是参谋长,刘芳芳的爸爸是副团长,张建华的爸爸是副政委。你有没有脑子?”
  看着我不解的神情,父亲接着说:“我们坐小车是为了工作,这是党和人民给我们的待遇,你凭什么要享受?车子外面那几个职工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不坐?你让他们的爸爸妈妈知道了会对我们这些领导有什么看法?”

  母亲闻声走了过来把父亲向外推:“团长他们在外面等你呢,行了行了,你讲这些大道理孩子懂吗?快走吧,别让别人等久了。”

  父亲走到门口回头指着我又警告了我一句:“告诉你,今后你要是再敢这样,小心我收拾你。”

  从此,在父亲的威严之下,我再也没有敢靠近那辆小车。

  我记得还有一次,我和大姨坐着表哥的汽车到某城市去玩。那时候表哥刚刚出师,第一次跑单车。一路上,大姨一面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操纵着汽车,一面摇着头,嘴里还不时发出夸张的“啧啧”声。

  回到家之后,她不无自豪的操着浓重的胶东口音对我母亲说:“哎呀小妹来,我说呀,现在的小年轻可真厉害,你看看咱家小新(我表哥的小名)吧!上了车,扳扳这个,动动那个,那个车开的——啧啧啧啧。”

  然后她又转过头来对我说:“等你长大了,也和你大哥去学开汽车,多风光呀”

  我却不以为然的回答:“我长大了才不开车呢。”

  大姨顺手在我脑袋瓜上拍了一下说:“你这孩子,你不开车想做么?你还想去种地是怎么的?!”

  母亲在旁边插嘴道:“我说大姐呀,孩子的事情咱大人管不了,长大了看他们自己的本事,管他去做么,再说了,我看这孩子也不是个开车的材料。”

  大姨深有感触的说:“哎呀!我想着这孩子一定是想他爹是当官的,不管怎么的也能混个好工作,不想开车。咱农场的孩子,能开车也就不赖了。比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坷垃里刨食吃的农民不知强多少倍。”

  我压根儿就不愿意听这些老人们说三道四,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一溜烟儿的跑出去玩儿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的未来不幸被大姨一语言中了。引言:俗话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自我从一九九八年触网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使用着“车夫”这个网名而从未更改过。

  我坚持使用这个网名引起了一些网友的疑惑,还有不少人为此事发短信或者留言问我何故,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过去,令我至今不解的是,我从小有三件事是我从来没有想去做的,那就是当兵、开车、做刑警。可是时至今日,这三件事情都让我做了,尤其是开车,至今仍未丢下,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一、少年篇

  说实在话,可能大家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上小学或者是初中的时候,老师往往会给学生出一道有关理想的作文题目,有的叫《我的理想》,有的叫《理想与未来》,还有的叫《我长大了干什么》……等等。学生们的答案总是形形色色的,有的想当科学家,有的想当解放军,有的想当老师、有的想当医生,有的想当……总之,学生时代总会让我们的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憧憬和不着边际的遐想。

  小的时候,我们这些农场的孩子除了在公路上看见过的“解放牌”和“跃进牌”卡车之外,最高级的,可能就要算是原苏联产的“嘎斯69型”越野吉普车了,而当年这种简陋的布蓬越野车还是团级以上的领导才能享受的。

  至于小轿车,那只是在电影里面见过。偶尔有那个小朋友的父母从外地给他带回一辆玩具小轿车,这个小朋友马上就成了其他小朋友心目中的明星——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围着他转圈子。那辆玩具小轿车简直就是无价之宝,谁想摸一下都需要好大的面子。拥有这辆玩具小轿车的小朋友是很能牛皮一段时间的。

  记得大概是在我在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上级首长到农场来视察,机关办公室前停了两辆乌黑发亮的小轿车,那时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小轿车。

  也许那时的汽车设计家们的设计理念与今天的人们是不一样的,那两辆小轿车的外形像轮船一样高高的仰起了车头,仿佛是蓄势待发,在车头上还有一只闪闪发亮、昂首飞奔的小鹿(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华沙牌”小轿车)。乌黑的车身上能照出我们小小的身影,电镀的保险杠和散热窗让我们这群土的掉渣的农场孩子瞠目结舌。光滑的车身上有一只苍蝇在自由自在的闲逛,我想它竟然能在那像冰一样滑的车身上漫步,假如是我上去了,没准儿会摔成脑震荡的——苍蝇真了不起。

  新奇的诱惑令我们这些农场孩子总想用手去摸一摸,可是看见那个大胡子司机手里掂着鸡毛掸子、神色严厉的围着小轿车转圈子,嘴里还不停的对我们说着:“靠后点儿啊!只许看,不许动!”看着他冷若冰霜的面孔,好几次我悄悄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最终,一个小名叫小四的孩子没能忍住这种诱惑,他趁着司机不注意伸出手去,没想到他刚刚把他那还沾着泥土的小手放到车身上,只听到“啪!”的一声,他那小脏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鸡毛掸子。小四像被电打了一样快速把手缩了回来,鬼哭狼嚎的跑回家去。紧接着,那司机大吼一声:“往后退!往后退!”我们都胆怯的退到了三米以外……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大门前传来了一阵笑声,农场领导们陪着几个气宇轩昂的大人物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我小脑袋瓜一转,壮着胆子跑上前去拉住了父亲的手。父亲刚板起脸要说些什么,一个大人物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问我父亲:“你的小孩?”父亲回答:“是的,小家伙调皮的很。”

  就这样,我跟随父亲走到了车前。司机伸手给首长打开了车门,首长钻进车里。我惊讶的看见车窗上挂着黑纱的窗帘,车里的坐垫上竟然还铺着图案精美的毛毯。趁着大人们告别的时候,我伸出手去美美的摸了摸黑亮的车身和电镀的门把手,那种感觉至今犹存。

  虽然那辆漂亮小轿车的形象在我的小脑袋瓜里里盘旋了很久,在学校里把小轿车当作吹牛的资本也颇受同学们的羡慕,但我从来都没有会想到我会成为一个车夫。有时候坐车外出,别的孩子都是聚精会神的看司机的操作,我从来都不感兴趣,而是看车外的风景。

  大概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父亲要出差去市里开会,农场的小车司机早早就把那辆“嘎斯69型”越野吉普车开到我家门口等候。

  恰好那天是个星期天,我没有上学。我看见小车停在门口,很随便的就把车门一拉就钻了进去,随后另外几个农场领导的孩子也钻了进来,还有几个小孩站在外面咬着手指头羡慕的看着我们。

  正当我们几个在车里“疯”的起劲的时候,父亲提着提包出现在车外,他拉开车门看见我们在车里玩,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他默默的扫视了一下车内的孩子们,又看了看车外的孩子们,用低沉而严厉的的声音对我说:“下来,回家去。”我一见大势不妙,溜下车跑回家去。

  我刚在床上坐下,父亲就跟了进来,他用严厉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要坐小轿车?谁给你的待遇?”这种政治意味很浓的问话使我无法回答。

  父亲接着说:“你们几个为什么能上车?下面那几个孩子为什么不能上车?”

  我低声回答:“我也不知道。”

  父亲忽然提高了声音:“你看看你们这几个孩子,周军的爸爸是团长,吴建国的爸爸是参谋长,刘芳芳的爸爸是副团长,张建华的爸爸是副政委。你有没有脑子?”
  看着我不解的神情,父亲接着说:“我们坐小车是为了工作,这是党和人民给我们的待遇,你凭什么要享受?车子外面那几个职工的孩子他们为什么不坐?你让他们的爸爸妈妈知道了会对我们这些领导有什么看法?”

  母亲闻声走了过来把父亲向外推:“团长他们在外面等你呢,行了行了,你讲这些大道理孩子懂吗?快走吧,别让别人等久了。”

  父亲走到门口回头指着我又警告了我一句:“告诉你,今后你要是再敢这样,小心我收拾你。”

  从此,在父亲的威严之下,我再也没有敢靠近那辆小车。

  我记得还有一次,我和大姨坐着表哥的汽车到某城市去玩。那时候表哥刚刚出师,第一次跑单车。一路上,大姨一面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操纵着汽车,一面摇着头,嘴里还不时发出夸张的“啧啧”声。

  回到家之后,她不无自豪的操着浓重的胶东口音对我母亲说:“哎呀小妹来,我说呀,现在的小年轻可真厉害,你看看咱家小新(我表哥的小名)吧!上了车,扳扳这个,动动那个,那个车开的——啧啧啧啧。”

  然后她又转过头来对我说:“等你长大了,也和你大哥去学开汽车,多风光呀”

  我却不以为然的回答:“我长大了才不开车呢。”

  大姨顺手在我脑袋瓜上拍了一下说:“你这孩子,你不开车想做么?你还想去种地是怎么的?!”

  母亲在旁边插嘴道:“我说大姐呀,孩子的事情咱大人管不了,长大了看他们自己的本事,管他去做么,再说了,我看这孩子也不是个开车的材料。”

  大姨深有感触的说:“哎呀!我想着这孩子一定是想他爹是当官的,不管怎么的也能混个好工作,不想开车。咱农场的孩子,能开车也就不赖了。比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坷垃里刨食吃的农民不知强多少倍。”

  我压根儿就不愿意听这些老人们说三道四,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我一溜烟儿的跑出去玩儿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的未来不幸被大姨一语言中了。
车缘:农民篇

  我高中毕业之后,按照当时国家的规定:“必须在接受‘再教育’(指下乡锻炼)两年之后方可参加高考”,无奈之际,我下乡到某农场的连队当了一名农工,每天干的就是“修理地球”的工作,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除了在农田里浇水、管理、收获之外,文化生活极为贫乏,业余时间除了打扑克、下象棋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好不容易等到看一角钱一场的电影,无非就是“老三战”(指《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之类,看得大家连电影台词都能背出来,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大家郁闷无聊之极,就利用午休或者是下午下班之后,偷偷地翻墙钻进农机队的大院,发动着手扶拖拉机在大院里一顿狂奔,也算过了一阵车瘾。但是此时的我仍然没有对开车这一行有什么好感。

  在接受“再教育”第二年的秋天,连队推选我到农场举办的“农机培训班”去学习,当时那还必须是政治表现良好的人才能去的。经过了三个月的培训,我们基本接受了一般的机械常识、农机理论、驾驶修理以及实践学习后,我又回到连队继续干着那“修理地球”的工作。

  那时候还没开春,所有的拖拉机、联合收割机以及播种机、机铧犁等农机都在检修,我们这些新手们跟着老同志们拆卸机件、清洗油垢、更换配件,虽然是冬闲,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当时我被分到了“东方红54”链轨拖拉机机车组,天天都带着一身油污回到宿舍里,同宿舍的同学们都笑话我是“卖油郎”,那件父亲留给我的军用棉袄油乎乎成了“镜子”,亮的可以照出人影儿来。


  冬去春来,到了春耕的季节,我和几位师傅一起投入到了春耕大忙之中,每天上班犁地,下班睡觉,也没有过多的想法。

  那时候的机械化还没有今天这样发达,不说别的,你看现在拖拉机犁地时使用的是液压犁,到了地头只要司机一人操纵升降就行了。可那时候的机铧犁是用人来操纵的,就是说在犁上还要坐一个人,到了地头,开拖拉机的人轰一下油门打个信号,坐在犁上的人听到信号后操纵提升手柄把犁升起来。等拖拉机转回头来,开拖拉机的人再轰一下油门发出信号,坐在犁上的人再把犁放下去开始犁地,虽然这一切现在看起来非常原始,当年那可是机械化,比老牛拉犁要强多了。尽管这项工作艰苦肮脏,却让那些扛着“砍土镘”(新疆的一种农具,类似于内地的镢头)在地里干活儿的同学们还是很羡慕。

  这一年秋天的一天,我上夜班,跟着师傅们去耕冬麦地。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我们一起上夜班的人有三个,这样可以轮流睡觉休息,我和张师傅在一起犁地,张师傅驾驶拖拉机,我坐在后面的机铧犁上打犁,还有一位姓鲁的师傅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睡觉了。

  大约是在半夜三、四点钟,我正在聚精会神的坐在机铧犁的操作台上。借着拖拉机尾灯的灯光观察着机铧犁的工作情况,忽然,从拖拉机的两条履带之间冒出一大堆麦草。按照常规,为了防止麦草缠绕在犁上影响犁地质量,我伸手拿起放在犁架上的草叉准备把麦草叉开,没想到就在我叉麦草的时候,麦草里突然伸出两条胳膊紧紧的抱住拖拉机的牵引架,我一下被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到麦草里有人大喊:“快停车!快停车!”

  我一听是鲁师傅的声音,这才悟过劲来,赶快跳下机铧犁,从地上拾起一块土坷垃扔向拖拉机的前方(这是农机手们约定俗成的紧急停车信号,因为开拖拉机的人因噪音太大听不见喊声,只好采用这个土办法)。


  拖拉机停下了,张师傅从车上跳了下来,鲁师傅从牵引架下的麦草里爬了出来,看见此情此景,张师傅惊讶的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出话来:“你......你......你这个死老鲁,你不想活了?又不是新手,你怎么能在地中间的麦草里睡觉?”

  鲁师傅用手揉着胸口,一下瘫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息着说:“我开始睡在地头上,解了个手以后我看见地中间有一堆麦草,我想你们过一会儿就犁过来了,我就坐在麦草堆上等你们过来后换班。后来我觉得冷的很,就裹着大衣钻进麦草里,不知怎么的就睡过去了。”

  听了这话,我赶快从机铧犁后的麦草里翻出了鲁师傅的皮大衣,可惜已经被犁铧撕扯成几大块了。张师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庆幸的说:“还好,还好,刚好你在中间空档里过去了,要是拖拉机链轨压在你身上,你就成了饺子馅儿了。”

  鲁师傅也长出了一口气说:“也多亏我醒来了,要不然让犁铧犁一下,我也成了手抓羊肉了。呵呵呵呵。”怪事,这种时候他还能笑的出来。

  说来也怪,就在我们换班的时候,张师傅叫我去开拖拉机,叫鲁师傅坐在后面打犁,他去休息。 没想到我刚刚开始起步,就看见从后面又飞来一块土坷垃。我赶快停车,张师傅急急忙忙的爬上驾驶室,手指着前面说:“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往前方一看,在明亮的月光衬托下,茫茫的夜色之中有一个黑影在离拖拉机大约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晃来晃去,两只眼睛就像两只小灯泡一样闪闪发光。张师傅钻进了驾驶室,紧张的说:“今晚上闹鬼,我也不到外面去睡了。”

  我开动拖拉机向前走,那个黑影越来越近,当灯光照在那个黑影上时我们才看清,原来是一只红毛狐狸拖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在拖拉机前走来走去,两只小眼睛在拖拉机灯光的照耀下绿幽幽的令人发瘆。张师傅年纪大,平时迷信思想就很重,这一下他更不敢下拖拉机了,一直在拖拉机上坐到天明。

  还有一次是也是在秋天,我跟着师傅们去犁倒茬地。所谓倒茬地就是连续种了三年的庄稼地,到了第三年的秋天简单犁一下,第二年不种庄稼,种一茬绿肥,增加地力,对犁地的要求不高。

  那天晚上,又轮到我和张师傅、鲁师傅两人上夜班,因为犁地的要求不高,我们就用一根铁丝从拖拉机驾驶室后窗伸出去,连接到机铧犁的升降手柄上,等到了地头,司机自己用手拉一下铁丝,犁就升起来了,转过地头,再拉一下铁丝,犁又降下去了。用这个方法,可以两个人睡觉,一个人工作,轻松一点儿。

  那天晚上十点多,我就接班开始犁地,另外两位师傅去睡觉了。到了半夜两点多钟,我困的眼皮子只往下坠,眼看前面大约两百多米有一片荒地长满了芦苇,我知道就快要到地头了,我用手使劲的往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八,暗暗告诫自己“再坚持一下,到了地头就叫师傅们来换班。”没想到就在这时,我眼前一黑就睡过去了。

  突然,拖拉机抖动了一下,我一下惊醒过来,看见前方的芦苇已经没有了,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一脚踩住刹车,把拖拉机停了下来,然后钻出驾驶室,站在履带上用手电筒照着左右两面观察着。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我看见芦苇丛在拖拉机侧后方,我准备跳下履带看个究竟,无意间手电筒往前下方一晃,把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睡意一下子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的手一抖,手电筒掉了下去,我赶快用双手紧紧抓住驾驶室门。原来前面是一条深深的悬崖,悬崖下面就是一条名叫三道河子的小河,拖拉机的履带已经有一半驶出了悬崖悬在空中。

  我呆呆的在履带上站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顺着履带走到拖拉机后面跳到地面上,然后扯开嗓门大叫:“张师傅!鲁师傅!快来呀!!!”凄厉的喊声在夜空中回荡。

  我喊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两点手电筒光晃晃悠悠的从远方走了过来。 张师傅和鲁师傅走了过来,他们把拖拉机前后左右细细的观察了一遍,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命大,再往前走二十公分或者是你把犁升起来你就完了,多亏犁还吃在土里拽着,要不然拖拉机前面重,早就栽下去了。”我无言以对。

  像这个状况,谁都不敢上车把拖拉机倒回来。于是我跑了七、八公里路,从另一块条田里叫来了另一辆拖拉机,把我们的拖拉机拖了回来。

  这件事在我们几个人的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很多年以后,我又回到那个连队去看望老师傅们,他们还会笑着说:“我们说你小子命大么,那一年你要是栽到三道河子里玩完了,还会有今天这样戴着大盖帽、穿着公安服来看我们吗?呵呵呵呵!”

  这件事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从此以后,不管再累,我只要一上车从来不打瞌睡,呵呵!

  初冬的一天,父亲托人带信叫我立即回家一趟,说是有重要事情商量,我借着星期天回到了家中。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生命旅途中新的一页由此揭开了。

  当我回到家中,父亲一脸郑重的对我说:“找你回来就是要和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今年部队来人招兵,一共二十个名额,可是最近大家传说这个部队在大山沟里,条件很艰苦,所以至今报名的只有十几个人。我是党委书记,因此这件事情你应该带头。”

  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想到要当兵,所以不以为然的说:“我不去,完成不了招兵任务与我有什么相干?”

  父亲脸一板:“你这是什么话?像一个要求进步的青年说的话吗?”

  我心里憋了很久的火终于爆发出来了:“老爹!从小我就在你的管制下生活,一直到现在连一点自主权都没有,你总是叫我这样、叫我那样,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你还要处处限制我,让我自己走自己的路行吗?现在农场的招兵任务完不成,你就拿我去带头,拿我做牺牲?别人的老爹哪有像你这样的,早早的就把自己的儿女都安排在好单位,你到农业连队去看看,别说农场领导的孩子,就是连队领导的孩子也没几个了。现在你又要把我送到部队上去,而且一点儿都不听听我本人的意见就给我报名了,有你这样的老爹吗?”

  父亲奇怪的问:“谁说我给你报名了?”

  我恨恨的说:“我已经知道了,回来的路上,武装部的刘参谋已经告诉我了。”

  父亲不愧是搞了一辈子政工的老领导,他不慌不忙的对我说:“你不是嫌我把你管制太紧了么?现在机会来了,你自己倒先退缩了。我实话告诉你,只要我当一天党委书记,你就不要想依靠我在这里走后门干好工作。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等到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会理解了。”

  确实如此,在我当兵不到一年,父亲就因病去世了,人生的路走到今天,我已经能理解到父亲当时的良苦用心。这是后话。

  当时我心里一琢磨,看来前门走下去已经很困难了,后门也已经被父亲堵死了,还不如自己出去闯荡一番,也许能有个奔头。想到这里,我一转身出了家门,到武装部拿上手续去医院体检,直到最后离开农场,我也没有给父亲再谈过什么。
车缘:军人篇

   就这样,我穿上了军装——当兵了,刚到新兵连的时候,我一个初中的同学(它比我早当三年兵)到新兵连宿舍看望我们,老同学们兴高采烈的畅谈了一番。

  到了分别之际,他在新兵连的大门口悄悄的问我:“咱们部队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我疑惑的摇了摇头,他转身指着周围山坡上一个个军用洞库,加重了语气对我说:“我实话告诉你吧,咱们部队是工程兵,打山洞的!”

  我一下惊呆了。他接着又压低了声音说:“我和军务股的刘参谋关系特别好,到分兵的时候我给你想想办法,想法子分个好连队。”

  其实那时候我最想去的就是卫生队,想着能当个卫生员也不错,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我的同学。

  两个月的新兵生活很快就过去了,等到了分兵的那一天早上,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打鼓一样——紧张极了。眼看着一个个战友被点名站了起来,又集中到一起坐车走了。将近两千个新兵越来越少,最后连卫生队也点过了,却没有我的名字。

  看着操场上寥寥无几的战友们,我一下心里慌了,因为最后只剩下三个单位了,施工一连——人称“威虎山”,在最高的山坡上施工,条件极其艰苦。第二个是施工七连——人称“夹皮沟”,在离团部四十多公里的另一条山沟里施工,据说一年半载难得出山一次。还有一个就是汽车一连,不过我根本就没有想到那里去。

  正在我脑海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我身边的战友用手捅了捅我说:“嗨!点你的名字了,还不赶快回答?”我木然的站了起来,连“到!”都忘了喊,背起背包跑步到队列前面。

  我看见我们只有二十几个人排在一起,我悄悄的问旁边的战友:“咱们分的是哪个连队?”旁边的战友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颤抖着声音说:“汽车一连。”就这样,我和开车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驾训队开始驾驶训练的时候,我第一次坐到了“老解放”的驾驶室里,手摸着乌黑的方向盘,感觉就是新奇、激动和遗憾——因为我没能穿上白大褂去当卫生员。然而,当我第一次开着车在公路上奔驰时,那个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复杂的,我现在做着我并不喜欢的工作,但是,开着车驰骋在公路上的感觉确实不错。

  也许是我的脑袋瓜比较好使,加上有在农场开过拖拉机的基础,驾驶训练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不谦虚的说,不论是理论课还是实际操作,我都是名列前茅的。

  正因为如此,我们的驾训队长和教练班长对我也是另眼相看的,平时经常给战友们作示范,遇到了像换轮胎、修底盘这样的又脏又累的活儿,教练班长从不叫我去做。有时候我想主动去干,班长手一挥:“行了行了,让某某某去干,那家伙今天又跑方向了,差点儿下沟,让他尝尝苦头。”看来班长把修车作为一种惩罚手段了。

  当时我们驾训在吐鲁番,到了夏天,酷热的天气热的让人受不了,每天午睡之后开始驾训,我们上车前的第一个程序就是提一桶凉水,打湿毛巾把坐垫、方向盘、车门等地方全部擦一遍,否则你一坐到黑色人造革的坐垫上准会让你跳起来——烫的。外出驾训的路上,每人练习操作二、三十公里路,等到练习完了下车,可以说浑身上下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干的,全让汗水浸透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希望能多开一会儿。

  有一次,一位战友的父亲到部队来看望他,这位战友的父亲是自治区某厅局的一个高干,他坐着一辆乌黑发亮的“上海牌”小轿车来到了部队,看着开车司机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心里暗暗的感叹道:“唉!这一辈子我要能开上这样一辆车就心满意足了。”

   一年的驾驶训练很快过去了,近百人的驾训队经过考试只有十二个人拿上了实习执照,我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十二个人没有经过当徒弟这个程序,直接分了一辆车就参加战备施工了,这让那些因为没有考上实习执照而给老战士当徒弟的战友们着实眼红的不得了。

  不过,在驾训队没有吃过多少苦头的我,现在倒是实实在在的吃了不少苦头,因为分给我的那辆车是一九五七年出厂的,比我的年龄还大几岁。不知你们是否见过雷锋擦车的照片?就是那种“解放牌”卡车。车龄老,车况差,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半路上“抛锚”,还经常让别人的车把我的车拖回连队。

  为了完成施工任务,也为了今后少吃苦头,我下决心要让这辆车“枯木逢春”。 经过一番努力,再加上战友们的帮助,这辆老爷车的车况大有改观。虽然我不能像那些开新车的战友们那样清闲和牛皮,但是上了路却也不会轻易“抛锚”了。尤其是连队领导竟然敢放我的单车跑长途了,这可是个不小的进步。

  为此,我还专门去弹药库要了一个“四零火箭弹”的弹药箱放在车上,里面装满了各种易损零件总成和全套工具,万一在路上车坏了,随时可以自己修理更换,从此,我基本上没有向连里“报救急”。

  我还特意装了一个高音黄铜气喇叭,那声音响起来可以和火车的汽笛相媲美。有时候在路上和修南疆铁路的铁道兵的火车相遇时和他们开玩笑,汽车和火车赛跑,两家比试谁的喇叭响,山谷里回荡着久久不落的轰鸣。

  有一年春天,我们到乌鲁木齐去配属施工,当车走到三一二国道托克逊小草湖路段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铺天盖地而来,玉米粒大的小石子被风刮得满天飞舞,打在车上“啪啪”作响。

  那一带是著名的“百里风区”,每年春夏之际的大风是出了名的,据说风力最大时能达到十二级,曾经把火车的闷罐车厢都能刮翻了。我立即停下车来,准备调头返回,没想到对面来了一辆拉芦苇的卡车被大风刮翻在路面上,一看这个情形,吓的我也不敢动了。

  这时,老排长从前面第一辆车上下来,手扶着车厢,顶着风艰难的一步一挪的走到我的车前,对着我们大喊:“赶快把发动机里的水放掉,别把发动机冻裂了,停在这里等风停了再走,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赶紧下车,顶着狂风放发动机里的冷却水。那知道刚把发动机罩打开,一阵狂风就把发动机罩刮走了,眼看着发动机罩就像一只大鸟在戈壁滩上扇动着翅膀“哐当哐当”的飞舞而去,我根本就没有胆量去追赶。我赶快打开发动机上的放水开关,然后快速的钻进驾驶室里。不到一会儿工夫,驾驶室所有的玻璃都被风吹起的石子打碎了,情急之下我赶快打开背包,用被子捂在身上......

  这场风足足刮了六七个小时,等到风势减弱,我们赶快取出随车带的大塑料桶,给发动机加上水,一溜烟的逃离了这个“恐怖地带”。

  等我们回到连队,大家看见我们所有的卡车一米以下的油漆全部被石子打掉了,露出了金属部分,那可真是比砂纸磨的还要亮。就连修理排的油漆工看见这个情况,也吐了吐舌头操着四川话夸张的说:“格老子,这个龟儿子的风硬是恼火的很哈,把车门都闹成镜子了。这样也好,我喷漆不用打砂纸了,哈哈!”

  工作是艰苦的,生活是单纯的,尽管这样,我们却会苦中作乐,经常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笑料发生。

  记得有一天,我开车给工地上运水泥,走道半路看见一辆同连的车在同向行驶,我一看车号是“三十一号”,哈!这不是我们连的“老三档”嘛,这家伙是湖南兵,性格蔫,脾气怪,车技差,开车慢还不说,还经常出事故。前两天他给团部拉煤,倒车的时候把团部的高压电线杆撞断了,团长为此事大发雷霆,今天早上听通信员说连里要把他发配到炊事班喂猪去。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乐,用手把气喇叭按钮使劲一按,只听到“呜——!”的一声长鸣,我的车风驰电掣般的就超了过去,连对方驾驶室里的人都没有看清楚。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全连集合在操场上晚点名,连长站在队前,操着他那一口浓重的陕西口音大声地说:“今天下午,我坐三十一号车到岔子沟去,路上发现了我们连的尖子车——二十四号车。”(就是我的车)连长接着又说:“今天我亲眼看见他拉的多、跑得快!”

  听着连长的话,我的心里喜滋滋的——受表扬了嘛,开玩笑,能在全连同志面前受表扬脸上多光彩呀。

  哪知道连长的话头一转——变味儿了:“他能的很,在岔子沟那样复杂的路上,拉了满满一车水泥,他狗日的车速足足有七十码(指车速每小时七十公里)!我跟在后面看得很清楚,跑的那个车喘气、放屁带拉稀!”

  说到这里,连长吼了起来:“你小子不要命啦!啊!你他妈活腻歪了是不是!啊!你小子要是不想活了,打个报告回家去,别死在部队。”

  接着,连长放缓了口气:“今天我看你是个老同志了,放你一马,吃完饭给我写一份检查,晚上交到连部来。今后谁要是车速超过六十码让我发现了,回来你就给我交车,到炊事班喂猪去!”

  队列里顿时乱哄哄的议论了起来,而我的脸上火烧火燎的——这叫什么事嘛?

  不过,那个时候,车况、路况都不能和今天相比,高速公路也只是在外国电影里见过,“老解放”卡车能跑到七八十码就已经是“飞行速度”了。哪像今天,车一上路随便一踩油门就是一百二、一百三,还有那愣头青在高速公路上能干到一百七八,真是今非昔比呀!

  虽然这次我被连长美美的收拾了一顿,但是并没有引起我们这帮年轻人的重视,只不过大家心里都有个谱——只要知道连领导今天跟车,大家都会规规矩矩的。只要连领导不跟车,嘿嘿,你瞧吧!大家都成了疯子了,“飚车”的现象时常可见,还经常和铁道兵的车辆拿超车当游戏玩。

  终于有一天,大事发生了。

  那一天,我们三辆车被分配给某施工连拉砂子,因为我们三个驾驶员是同乡,关系特好,一上路就互相超车玩。由于是砂石路面,前面的车一过去就扬起久久不落的沙尘,视线大受影响。

  到了上午十二点左右,我们三辆车前后排开在公路上飞奔。当时我是最后一个,沙尘中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前面一辆车的影子,而第一辆车根本就看不见。我一次次的加大油门超了上去,只看见速度表上的指针越过八十晃悠悠的靠向八十五,眼看着几次快要超过去的时候对面来车了,我只好又打方向又踩刹车的退了回来,对面来车的司机有的向我们吐唾沫,有的破口大骂:“黄萝卜(当地人对当兵的蔑称),想找死吗?!”,而前面车上的战友高兴的直按喇叭。

  最后一次,我咬着牙把油门踏到底硬超了过去,因为前面还有一辆车,扬起的沙尘尚未落下。正当我高兴的直按喇叭的时候,突然模模糊糊看见路的右侧好像有一个办公桌大小的东西,我心里一惊,急速向左打方向盘躲了过去,慌乱之中我也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当我的心平稳下来之后,我又向第一辆车发起冲击了,奇怪的是后面那一辆车再也没有超过我。

  等我们卸完砂子返回的时候,老远我就看见后面那辆车停在了路边,令我疑惑不解的是,从远处看那辆车好像矮了许多。等走到跟前,我才发现那辆车的轮子都不见了,那个战友一脸苦相站在路边直摇头。

  我赶紧跳下车走到跟前一看,原来前面我躲避路右侧的那个东西是一块办公桌大小的石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从山上滚落了下来。在我超车的时候,后面的战友因为沙尘遮挡了他的视线,没能看见这块大石头,直直的对准大石头撞了上去,结果把前后轮、前后桥都撞掉了,车身却越过石头飞到了前面。

  为了逃脱连领导的处罚,我们当即和那位战友订立了“攻守同盟”,编了一套瞎话,说是车子的刹车皮管老化断裂,刹车失灵,在会车的时候躲避不及,撞到了石头上。结果那位战友被连队给了一个“警告处分”。如果照实话说,至少也得给一个“记大过”。

  我们自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暗暗自喜。

  没想到此事过了没多久,就在复员的前一天晚上,全连同志吃完了“最后的晚餐”,然后我们几个关系好的战友回到宿舍里继续喝酒,一边喝,一边漫无边际的“侃大山”。

  就在这个时候,宿舍的门打开了,指导员笑眯眯的走了进来,看着我们几个慢悠悠的开口了:“你们该回家了,有什么想法啊?”

  我们还没开口,那个受处分的战友重重的把装着酒的茶缸放在桌子上,瞪着血红的眼睛说:“指导员,我们跟你干了几年了,咱哥儿们的感情你说怎么样?可是你让我背个处分回家,你是不是不够哥儿们?”

  听了这话,指导员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他把背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拿了一个档案袋,指着那个战友说:“是我不够哥儿们还是你们自己不够哥儿们?当时撞车是怎么回事?你敢说实话吗?”

  那个战友刚要开口,指导员作了个阻拦的手势。接着又说:“你如果说的还是原来的话,那就不要再重复了。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根本不想让你背着黑锅回家,影响你今后的前途。你的处分决定我已经从档案里抽了出来,这还不够哥儿们吗?”

  我们赶紧跳下床让指导员坐下,又从床底下拿出一瓶“伊力大曲”给指导员倒上。指导员端起装着白酒的茶缸,声音也颤抖了起来:“这几年来,咱们在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各位弟兄们拚着命干,也给我的脸上添了不少光彩,说实在话,我真的是舍不得你们走的,你们都走了,我还要继续在这里‘劳动改造’,来!为我们几年来的兄弟情谊干杯!”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碰杯声,大家一仰脖把酒都喝了。

  然后,指导员又把档案袋递给那个战友说:“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给你抽了。”

  那个战友含着眼泪摆摆手说:“指导员,不用看了,我相信你,当时我们是说了假话,对不住你,我自罚一杯。”说完他又倒上一茶缸酒自己喝了。

  指导员笑了笑说:“光你自罚不行吧,还有两个证人呢?”

  我们愣住了,指导员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指导员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没说错吧?实话告诉你们吧,事故的当天我就知道了真相,只不过是没给你们点破罢了。”

  我们七嘴八舌的问指导员是怎么知道的,指导员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当时就在你们撞车的时候,我的一个战友正好带着他们连的战士就在公路下的河滩上筛砂子,离你们还不到一百米远,整个事情的过程人家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这些家伙呀......”于是,我们又端起茶缸“自罚”了。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个大醉,直到第二天早上还头痛欲裂,摇摇晃晃的上了车。

  就在我复员的前夕,我的“老解放”也因为超期使用而“退役”了。那天,连里接到团部机运股通知,二十四号车已经超过了使用期,要强制报废。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非常的复杂,在停车场上围着我的“老解放”转了半天。说心里话,这辆车上有我付出的辛劳,有我流下的汗水,几乎每一处都有我留下的指纹,突然一下就要让他“寿终正寝”了,我的心里挺不是味儿的。我最后把车开到河滩上,和我的徒弟两人仔仔细细的把车洗得干干净净。

  最后,团里来人把车开走的时候,我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向他交待车子的毛病、平常需要注意的地方。最后我的徒弟悄悄的对我说:“师傅,人家是把车开去报废了,又不是转交给别人,你就别费那个心了。”我听了这话才悟过劲儿来,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宿舍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披红戴花,被战友们簇拥着送上了回家的卡车,就从这一天开始,我那令人难忘的军旅生涯结束了。回到地方上,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我们的未来将会是怎样的还都是一个未知数......
车缘:工人篇

  复员回到了地方,我被分到某建筑公司车队工作,还是开车,每天奔忙,尽管工资只有区区六七十块钱,可是干得很乐呵,在部队练就的本领可派上了用场,我自己搞保养搞修理,修旧利废,一下子就把车辆费用降了下来,经常受到领导的表扬。

  可现实生活并不像我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车队领导的表扬换来的却是大家伙儿的反感,因为领导经常这样对同事们说:“你们新车一年修车、耗油和材料费要花一万多,人家小车自己动手,车况比你们差,一年才花七八千。”这一下老司机们都视我为眼中钉——因为这样断了他们的财路,要不然他们一年光到修理厂修车也能吃不少回扣呢。

  为了避嫌,也为了自己能够清闲一点,我干脆来了个“算账过日子”,每年快到年底的时候,我就到财务科看一看车辆费用统计表,然后把车好好修一下,费用控制在全队最低但又不和大家的费用差距过大。

  那个时候,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给那些建筑工地上拉砂子、水泥、钢材、煤炭等建筑所需材料,因为我开的是一辆自卸车,所以拉的最多的就是砂子和煤炭。

  特别是到了冬天,个个建筑工地上的施工用煤数量特别大,我几乎每天都是清晨四、五点钟就起床,开车到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外的煤矿上排队拉煤,天天如此。每天等到别人上班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煤送到了工地上了,如果时间允许,我还可以接着拉第二车。工地上的建筑工人们都亲切地叫我“煤师傅”。

  可笑的是,我这个部队上的“红旗车”驾驶员刚回到地方却施展不开,因为我当兵是在新疆的南疆地区开车,那里常年很少下雪。可是当我回到家乡伊犁,这里的冬天到处冰天雪地,整个冬天路面上就像镜子一样,让我手足无措。

  记得第一次下雪,我在公路上好好的跑着,看见前方有一个转弯,我刚一踩刹车准备减速,汽车就像玩杂技似的就地来了一个、不、是两个三百六十度的高难度旋转动作,还好,多亏前后没有别的车,我的车也还没有翻到路基下面去或者是发生碰撞事故,但我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更可笑的是有一天中午,我去煤矿去拉煤,装卸台前的公路上排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而我的车刚好停在一个下坡上。前后车上的师傅们一停车,都拾了一两块石头卡在车轮下,我一看我的车停得很稳,就没管那么多,看见前面还有几十辆车,一时半会儿也装不上煤,我就裹着皮大衣在驾驶室里打起盹儿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咚!”的一声巨响,车子猛烈的震动了一下。我从混沌中惊醒过来,睁眼一看,我的车直直的顶在前面一辆车的屁股上。

  我赶快跳下车查看,前面一辆车的那位老师傅也走了过来,他弯下腰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车没什么损失,便调侃的对我说道:“小伙子,你的头真硬呀,想把我老汉顶进煤井里去是吧?”

  我一看,原来那些老师傅经验丰富,在冰雪道路上停车就用石块卡住车轮,防止车辆溜滑发生事故。而我经验不足没有这样做,刚好车辆又停在下坡道路上,道路上的冰雪被太阳一照,融化的雪水流到了我的车轮下,我的车就顺着下坡溜了下去,顶在了前面一辆车后,好在距离很不长,速度不快,损失也不是很大。从此以后,我长了个心眼儿,接受教训,再也不敢大意了。

  那年的夏天,大概是七月的一天,早上刚一上班,队长就找到我说:“州公安局办公楼工地上急需水泥,你赶快准备一下,到乌鲁木齐拉水泥去。”

  于是我匆匆准备了一下,驱车前往乌鲁木齐。一路上挺顺利,装车也挺利索。和我同去的几个老师傅想逛逛乌鲁木齐市,准备玩一天再返回,我想工地上急需用水泥,就一个人踏上了返回的路途,没想到在返回的路上却让我大大的吃了一个苦头。

  返回的路上,开始还挺顺利,当我匆匆赶到了兵团农七师一二四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的十二点多钟了,我想到前方大约有一百多公里路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于是就决定在这里简单的吃了一顿午饭。

  正在我吃饭的时候,有两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走过来对我说:“小师傅,外面那辆车是你的吗?”

  我回答:“是的。”

  他们掏出工作证对我说:“我们俩是河南省新乡市豫剧团的,这次是到伊犁演出的。昨天我们到达这里,我俩顺便去看望了一个亲戚,没想到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等到醒来赶到这里,豫剧团的车子已经走了。你如果是到伊犁去的,我们想搭个便车,求你帮帮忙。”

  看着他们满脸焦急的神色,我说:“好吧,等我吃完饭咱们就走。如果顺利的话,今晚赶完一点,可能十一二点就能到伊犁。”

  吃完了饭,我们就上车继续赶路。那两个人一上车就掏出了钱对我说:“小师傅,真是谢谢你了,多少钱我们掏,只要能在今天晚上赶到伊犁,不影响明天的演出就行了。”

  我笑着说:“在咱新疆不兴这个,你们收起来吧。”

  他们两个非常感动,于是就在车上扯起嗓子给我唱起了河南豫剧,什么《朝阳沟》,什么《花木兰》,什么《杨门女将》......

  没想到跑了五十多公里,刚好就在古尔班通古特大戈壁的腹地,我的车突然熄火了,我赶紧下车打开发动机盖子一检查,还挺严重——发动机时规齿轮磨坏了,我丧气的对那两个人说:“完了完了,发动机坏了,你们看怎么办?这毛病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你们不如搭车先走吧。”那两个人见此情况,只好搭了一辆汽车离开了。

  他们走了以后,我冒着戈壁滩上七月的骄阳的酷热,满目荒漠找不到一滴水,我只好把发动机里的水放到水桶里存起来,然后拆开发动机,取下报废的时规齿轮,然后开始挡车求助。可是过往的车辆不是疾驶而过,就是停车表示遗憾。我拿钱请他们帮忙到前方买一个时规齿轮也没人愿意,找出种种客观理由予以推托。

  就这样,我在灼热的戈壁滩上忍受着烈日的“烧烤”。因为水桶有点儿漏水,一大桶水所剩无几。我的嗓子眼儿里几乎要冒烟了,只好吹开水面上飘浮的油花,喝那充满汽油味儿的、淡黄色的冷却水,喝完之后,胃里频频作呕。

  夕阳西下,远方又来了一辆车,我赶快伸出手挡车,那辆车快速驶过,又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车上跳下来一个师傅亲切的和我打招呼:“嗨!小车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车坏了?”

  我一看是表哥的同事,大叫一声:“李师傅,我的时规齿轮打坏了,你能帮帮忙吗?”

  李师傅说:“刚好我车上带了一个,你换上吧!”

  他转身从坐垫下面取出时规齿轮递给我说:“我不能帮你的忙了,我带着老婆到乌鲁木齐去玩,她在路上可能吃了不干净的饭,这一阵子又吐又拉的,我得到前面的县医院去给她看病。”

  我感激的说:“李师傅,这就十分感谢了,你赶快带嫂子去看病,我自己慢慢修。”李师傅挥了挥手,急急忙忙的上车走了。

  李师傅走后,我赶快装上新的时规齿轮,可惜水桶里的水已经漏光了。我仍然无法离开。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戈壁滩还在挥发着它的余热。我又饥又渴,我站在车上向四处观察,看见三四公里外的戈壁滩上有一排绿树,根据经验,那里一定有水。我提上水桶向那里走去,等走到跟前才发现这的确是一条水渠,可恨的是水渠里竟然没有一滴水。我无力的又返回到车前,钻进驾驶室休息,准备等到天亮再说。

  天色黑了下来,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一声闷雷惊醒了我,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我高兴的提起水桶跳出驾驶室想打水。遗憾的是戈壁滩上根本存不住水,只有在公路柏油路面上的低凹处可见一点存水。我只好冒着大雨,用擦车的毛巾沾起路上的水再拧进水桶里。就这样,我浑身发抖的把发动机里的水加满了,这时已经是深夜一点了。等到我把车开进某县招待所时——凌晨三点。

  第二天中午,我忍着头疼发烧把水泥拉到了工地上,工地马上就要停工了,施工队的领导和工人们高兴极了,我却倒下了。

  尽管我这样努力的工作,一件突如其来的事却叫我无所适从。

  一天,队长叫我到公司机关报到参加学习班,他说是公司点名通知的,具体学习内容他也不清楚。当我到了公司机关才知道,这是公司举办的“青年干部培训班”。

  我刚刚糊里糊涂的学了一天,车队里就有离奇的谣言传出来,说我想当官给公司领导送了多少东西,又说我依靠公司某领导(我父亲的战友)走后门参加学习班,还说我为了当官不惜挂上另一公司领导丑陋的女儿......等等等等。

  我气坏了,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回到了车队,继续开我的车。为此事公司领导派人找我谈话,我是下了决心不去参加学习,公司来人惋惜的离开了车队。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实在是让人感到憋气。我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无奈而又无聊的日子,一日复一日,说着违心的话,办着操心的事,干着费心的活......
车缘:刑警篇之初进警营

  终于有一天,由于一个意外的机会,我走进了公安机关的大门。

  就在我在建筑公司开车烦透了的时候,一天,母亲上街买菜,偶然遇到了过去和父亲一起搞政法工作的老科长(那时已经是公安处长了)。

  处长关心的询问母亲和我们家庭的现状,母亲忧虑的告诉他说:“别的都还好,就是大儿子不安心现在的工作,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

  处长问我在那里工作,母亲告诉了他。

  处长说:“开车好呀,你儿子学习怎么样?”

  母亲回答:“还不错。”

  处长一锤定音:“好好好,我们下面的垦区公安局刑警队现在正好缺一个会开车的刑警,现在就看你儿子愿不愿意去了。”

  事后母亲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只认为是客套话。没想到两天后处长的电话打到了母亲的办公室,叫我到公安处去参加文化考试。又过了一个星期,处长打电话通知我到垦区公安局去报到,试用期两个月。就这样,我走进了公安机关的大门。怎么样,是不是运气很好呀?

  第一天上班,局里把唯一的一辆“沙洋牌”警车交到了我的手里。这辆面包车据说是湖北省某劳改工厂出产的,制作工艺粗糙,质量不过关,全车唯一能够让人另眼相看的就是警报器,上海电子仪表仪器厂出产的,二百五十瓦的输出功率带双喇叭,一叫唤起来惊天动地,现在已经看不到这么大功率的警报器了。

  第一次出警任务是执行一个抢劫杀人犯的死刑,当法官宣判完毕将犯人押上刑车之后,我拉响了警报给行刑车队开道,听着“嗷嗷”狂叫的警报声,看着当地老百姓在道路两侧围观,心中喜滋滋的——多威风呀?

  未曾想到还没跑到刑场,警车发动机就“噗噗通通”的提意见了,看着在前排就座的局长用严厉的眼神瞪着我,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敢停车,赶快用手拉了拉发动机阻风门拉钮,情况有所好转,我心里分析一定是油路出了毛病,赶快打开发动机罩,用手拉了一下汽油泵拉杆,发现汽油泵有问题,于是我赶快叫坐在后面的一个刑警协助我用手动泵油,还好,发动机终于恢复正常了。就这样,我们用手泵油坚持到刑场完成了任务。

  事后一检查,原来这辆车发动机的汽油泵是内地某县办小厂出产的,内部有缺陷,造成了拉杆断裂。当年要买一个原厂出产的油泵要两百多块钱,可那些杂牌厂出产的只需要五六十块钱,这对于一年车辆经费只有两千多元的基层公安局来说,本身日子就过的捉襟见肘,两千多元的车辆经费连买汽油都不够,哪敢买这样“昂贵”的油泵呢?

  但是,尽管经费再紧张,车还要出,案还要办,怎么办呢?于是,我找到我的那些战友、朋友们,把他们用坏了的油泵、水泵、马达、汽化器、滤清器、发电机......等等零部件通通搜罗来,局里的同事都笑话我是“收破烂的”。我并没有在意,把搜罗来的配件几个坏的拼凑一个好的,终于完成了这辆破车的第一次“检修”。
车缘:刑警篇之围追堵截

  有一天清晨,局长急急忙忙的把我从床上叫起来,说是今天凌晨看守所跑了四个犯人,其中有两个犯人会开车,为了防止他们驾车逃窜,要前往70公里外的交通要道路口堵截。我穿上衣服,连脸都来不及洗就出发了。

  没想到刚跑了50多公里,就听到车的后桥“叮呤哐啷”一阵乱响,车子停下了。我跳下车一检查,原来是后桥底轴断了。局长一看,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带着十来个刑警挡了一辆大卡车赶往堵截地点,把我一个人和车孤零零的撂在了路边。

  我看着停在路边的警车,忽然灵机一动——这辆车是四轮驱动,我为什么不能抽出断裂的后底轴,用前轮驱动不也一样吗?我赶快拿出工具,开始拆卸后桥。

  就在我刚把断裂的后底轴抽出后桥的时候,一辆摩托车从我身后驶了过来,我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呀!一辆摩托车上竟然坐了四个人,他们都理着一样的光头——这肯定是看守所逃跑的犯人。

  还没有等到我想出应对措施,摩托车就轰着油门从我的身边疾驶而过。那几个人看着我一双油污的双手端着断裂的底轴,爆发出一阵粗野的狂笑,随后丢下一声凄厉的口哨声远去。

  我急的连后轴端盖都顾不得装,手也顾不上擦,打着发动机,挂上前轮驱动追了上去。

  在行驶到离路口几百米远的时候,只见那辆摩托车三拐两转冲下公路,从堵截刑警们的旁边溜了过去,堵截的刑警有的开枪射击,有的气得直跺脚。

  正在这个时候我赶到了,局长和同志们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拉开车窗大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上车追呀!”大家一拥而上钻进了车里。

  我又拉响了那震耳欲聋的警报追了上去,前面摩托车上的犯人一听到警报声顿时慌了神,他们加大了油门没命的狂奔起来,无奈一辆小小的摩托车坐了四个人,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车上的刑警们有的用话筒喊:“立即停车,要不然我们就开枪了!”还有那性急的干脆打开车窗把手枪伸出窗外“咚咚咣咣”一阵乱放。

  我加大了油门超到了摩托车的左侧,然后向右猛地一打方向盘——硬是把摩托车逼到了公路下面,你看那摩托车上的犯人的那个狼狈像,用一句成语来形容,那就叫“人仰马翻”,不、叫“人仰车翻”!

  我急踩刹车,车停了,刑警们扑上前去,像抓小鸡一样把四个犯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当他们走到车旁边时,一个犯人看着我的警车的后桥连后轴端盖都没有装,小声的嘟哝了一句:“奇怪,没有底轴的车还能跑?”我笑着用黑乎乎的油手拍拍他的脸说:“臭小子,没想到吧?世界上奇怪的事多得很呢。嘻嘻!”

  终于有一天,我接到要接一辆新车的通知,我高兴的跳了起来。车接回来了,是一辆“北京牌”越野吉普车,开上它别提心里有多乐了。

  这辆车真是不错,尤其是底盘。当时其他同类型的车速度跑到每小时90公里的时候底盘就会出现抖动、异响的现象,而我这辆车跑到每小时110公里都没问题。在出现场的时候,我经常跟着公安处的日本“尼桑”越野车跑,他到了我也到了。那时候年轻,心里不知道害怕,一上车就玩命的跑。因此老处长给我起了个外号——“一号飞行员”。
车缘:刑警篇之雪夜缉枪(1)

  每个星期一报案的比例是最高的,这不,我们刚上班没一会儿,下面派出所的电话就来了,某团场武器库被盗,派出所已经派人保护了现场,领导立即组织侦察员、技术员赶赴现场。

  当我们驱车赶到现场时,师公安处刑侦科和派出所、师、团武装部的同志们也陆陆续续赶到了,紧张的现场勘察和现场访问开始了。


  经过细致的现场勘察,我们发现犯罪分子是先用掺有毒药的肉毒死了看守武器库的狗,然后从武器库的围墙外翻墙而入,又用撬杠撬开武器库的大门上的门锁,接着进入库内撬开枪柜和子弹箱,盗走“五六式”冲锋枪(即AK47)三支和子弹若干,现场没有采集到更多的痕迹物证,只是在子弹箱上发现了犯罪分子遗留的少量血迹,据分析可能是犯罪分子在作案过程中弄破了手遗留的。

  现场访问时发现以下情况:据武器库警卫说,他是在星期天的晚上将近八点的时候离开武器库回家吃饭,十一点二十分返回,其间有近三个半小时的时间武器库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当警卫回到武器库的时候只是简单的沿围墙外巡视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他便回到警卫室睡觉了。第二天一早,他才发现狗死了,然后发现武器库的大门门锁已被撬开,遂报案。此外未发现其他异常情况。

  距离武器库约三百米远的一家住户反映,发案当晚十点多钟,他从外面返回,听到武器库的狗叫了几声后就没了动静,此外未发现其他情况。

  根据犯罪分子对现场的熟悉程度、作案特点和现场访问得到的情况分析,此案极有可能是内部人员盗窃或者是内外勾结进行作案。

  紧张的调查走访和摸底排队的工作开始了,师公安处刑侦科、垦区公安局刑警大队和派出所组成了专案组,对辖区人口进行定时定位,上级公安机关也来人协助破案。

  可令人不解的是,这个只有两千多常住人口的小团场让我们翻来覆去的倒腾了好几遍,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多月,就是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可疑的人员和情况,一转眼就快到了元旦,侦查工作陷入了僵局。

  由于冬季是案件高发季节,我们不可能这么多人耗在这里,于是,领导决定留下两名侦察员继续工作外,其余的人转移到其他大要案的侦破工作上去,给外界造成一种我们已经放弃了对此案侦察的假象,实际是“内紧外松”,让犯罪分子产生错觉而暴露自己。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放就是一年以后……。
车缘:刑警篇之雪夜缉枪(2)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事件过去快一年了,盗枪案件还是没有什么重要线索。一年中,由群众举报和侦察员调查所得到的线索都一一被排除了,似乎犯罪分子石沉大海,让我们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一天早晨上班之后,局里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他在大门口徘徊了半天,然后犹豫的进了我的办公室,一进门就神秘兮兮的问我:“同志,麻烦问一下局长在哪里?”

  我说:“请问你找局长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请找局长。”

  于是,我把他带到了局长办公室,他一进门就赶快把房门关上了,又疑虑重重的看看局长又看看我,似乎有什么话当着我的面不好说,局长让我离开,于是我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小时以后,那个中年男子离开了,局长急匆匆的找到我说:“走,××团盗枪的案子有线索了,咱们赶快到公安处去一下。”于是,我们驱车赶到了公安处,局长自己去了处长的办公室,而我则在刑侦科等候。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局长到刑侦科找到我说:“咱们回去准备一下,马上到××团去。”回到垦区公安局,局长召集了侦察员和技术员,我们就急急忙忙的上路了。

  路上,局长向我们简要的介绍了情况——今天早上来公安局的那个中年男子是××团场的职工,他检举了一个比较可靠的线索:

  该团场有一个名叫刘波的青年人,有一手熟练的修车的技术,很早以前就离开了团场,到某县城开了一家汽车修理铺以修理谋生,常年不在团场,只是在节假日才回到该团场他父母家里。

  盗枪案件发生后的这一年时间里,刘波几乎不回他父母家了。就在前几天,这个职工在和某县一哈萨克牧民一起喝酒时,那个牧民问他能不能搞到“五六式”子弹,他问那个牧民要子弹干什么,那个牧民说刘波给他卖了一支枪,现在就没有子弹,想打猎也不行。这个职工立即想到了一年前的盗枪案,于是他就举报了。

  局长又说,他对当时进行调查摸底排队的侦察员进行逐个了解,当时调查刘波的侦察员说,在对刘波进行定时定位的调查时,有人证明当刘波在修理铺修车到晚上九点,后来刘波的妻子证明刘波修完车后没有离开家,在家里吃了饭就睡觉了。

  在我们对现场遗留的血迹进行对比的时候,刘波回内地探亲了,没有能够比对。

  根据发案情况,刘波的修理铺离该团场只有十来公里的距离,刘波又有摩托车,来回最多只要半个小时就够了。假如刘波的妻子说了假话,那么刘波只要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达到盗枪的目的。

  为此,处局领导决定,立即赶到某县,抓捕刘波,追回被盗枪支。

  中午时分,我们赶到了某县县城,为了不惊动刘波,我们悄悄的隐藏在了县委招待所内,没有多久,公安处长也带领刑侦科的同志们赶到了。

  领导当即分配了任务,派出了两名认识刘波的侦察员换上了便衣,前往刘波的修理铺附近对刘波进行盯梢,并指示他们在时机合适的情况下,秘密将刘波带到县委招待所进行讯问。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我们在静静的等待着。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刘波终于被侦察员带到了专案组,处长、局长亲自对他进行讯问,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刘波终于交待了他盗窃武器库的犯罪事实,并且交待了他的同伙。

  当局长兴奋的把刘波同伙的名字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都大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同伙的名字叫金福,是该团场团部的治安员,这个金福工作积极,人缘很好,在我们对案件进行侦察的初步阶段,派出所还把金福吸收到专案组里,协助我们进行外围调查工作,难怪我们的侦查工作举步维艰,原来是有内奸啊!

  这一下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领导经过研究后当即决定,吃过晚饭以后,由局长带领三名侦察员趁着天黑秘密进入该团场,和派出所长一起缉捕金福。

  当我们在夜幕的掩护下到达派出所的时候,派出所长早已按照领导的电话指示在派出所等候多时。

  看见我们到来,派出所长对我们说,金福是治安员,懂得一些公安工作,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枪的下落,为了保证缉捕工作顺利进行和缉捕人员的安全,不要把缉捕行动搞得太大,由他把金福以谈治安工作为由调出家门,再由外围蹲守的侦查员进行缉捕。

  局长同意了所长的意见,决定由派出所所长带领我和另外两名侦察员进行缉捕。
车缘:刑警篇之雪夜缉枪(3)

  当晚十一点左右,团场一片寂静,黑暗中远处偶尔传来犬吠,我们一行四人来到了金福家的门口,所长和我进屋将金福调出,另外两名侦察员在大门口守候。

  当我们敲开房门,金福很自然的问:“所长,找我有事情吗?”

  忽然,他看见了所长身后的我,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然后又热情的招呼我:“哈!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稀客稀客,快快快,外面冷,赶快进屋坐。”

  当我们进屋后,所长装作随意的对金福说:“走,咱们到派出所去,今天晚上可能要搞治安大检查。”

  金福咧嘴笑笑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事情找我,等我换件衣服跟你们走。”

  说着他就向大衣柜走去,我的直觉感到金福可能有所察觉,一步站到了大衣柜的门前对他说:“换什么衣服,我给你拿。”

  正在这时,金福的老母亲走了进来,热情的和所长打招呼,金福见状犹豫了一下,随后对我说:“算了算了,我就不换衣服了,咱们走吧。”

  然后他又转过头去对着母亲叮嘱说:“老娘,我跟他们走了,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你和老爹先休息吧,记住把门扣好。”

  我们一起走出了房门,金福的母亲在后面送行,我赶快走到大门口,让那两个侦察员躲到院墙拐角处。等金福和所长一起走出来后,他母亲跟在后面关上了大门。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的走到院墙拐角处,就在这时,那两个侦察员从黑暗中迅速冲了出来,一把把金福按倒在地,给他戴上了手铐。金福趴在地上还在小声嘀咕:“嗨嗨嗨!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跟你们走还不行吗,你们能不能轻点儿,别让我老娘听见。”

  我们把金福带到派出所,突击审讯立刻就开始了,金福倒也是个爽快人,三下五除二就交待了他和刘波盗窃武器库的事情。

  当问到枪的下落时,他沉默了半天不说话,经过领导细致耐心的政策教育,他终于开口了:“有一支枪在我家大立柜里的被子下面,另外两支卖给山上的哈萨克牧民了。”

  听到这里,局长立即派所长、我和另外一名技术员到金福家去搜查。

  当我在金福家打开大立柜,拿出几床被子之后,一支“五六式”冲锋枪出现在下面,当技术员照相固定以后,我拿出了枪,卸下子弹匣,里面满满的压满了子弹,我把枪拴一拉,一颗子弹应声蹦了出来,看到这里,我和所长的身上都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前面让金福换衣服,他要端起枪来一“突突”,我们不是都完蛋了吗。
车缘:刑警篇之雪夜缉枪(4)

  根据金福的交待,领导决定派出两辆车和九名侦察员押着金福上山追枪。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我们准备好对讲机、手铐、手枪,押着金福上路了。

  据金福讲,那家牧民家住在离该团场大约六十多公里的深山里,于是,队长让两名侦察员押着金福坐在我的后面指点道路。正规的公路没有跑多远,我们就拐入了天山深处。

  夜幕幽黑,群星闪烁,山沟里的简易公路婉转曲折,路边一人多高的野草在寒风中摇晃着,平时雪亮的车灯此时好像也力不从心了,加上山沟里不时冒出一股股白雾,更让我紧张不已。

  走着走着,前方的道路绕过一块巨大无比的山岩向着左面的山坡上拐去,旁边还有一条岔路,我停下车转过头问金福:“走哪条路?”金福说:“往左拐。”

  于是,我加足了油门冲了上去,到了山顶,前方好像是悬崖断壁。我慢慢的停下车来,跳下车走上前去,借着灯光向下看去,结果发现前方是一段坡度大约在六、七十度的陡坡,道路就顺着这陡坡直冲下去,长度至少也在一千米以上,在这如此漆黑的夜晚,道路视线这么差,我可没那么大的胆量顺着路走下去。

  我回到车上对金福说:“你别给我耍花招,难道到就这一条路么?”

  金福说:“就这一条路是去牧业点的。”

  我又问:“难道没有别的路了?”

  金福迟疑了一下说:“平时我们就是从这里走的。”

  我接着问:“还有多远?”

  金福回答:“可能还有二十多公里。”

  我突然想起前面的岔路,转过头又问:“我们刚才路过的那一条岔路是到哪里去的?”

  金福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没走过。”

  我对队长说:“不如我们顺着那条路走走看,不行了再绕回来。”队长说:“行,走吧。”

  我向后倒车,调过头来向回走去,没想到右面有一块巨大的卧牛石,我还没反应过来,“咕咚”一声,我的“北京吉普”已经冲到了石头上,我赶快挂上倒档倒车,没有反应,我和队长赶紧下车,我爬在车下打着打火机一看,没问题,就是前桥顶到了石头上,把车架空了。

  队长又从后面的车上叫下几名侦察员对我说:“我们把车抬起来,你往后倒。”于是,我赶紧上了车,他们把车头抬了起来,我往后一倒,车子从石头上倒了下来。队长上了车笑着对我说:“看样子你小子想飞起来是吧?呵呵!”

  我们回到了岔路口,沿着另一条道路向前行驶。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小块沼泽,水面上结着薄冰,看样子大约有二百米宽,我停下了车,捡起一块石头仍进水中探测深浅,听声音和看溅起的水花好像水不太深,于是我挂上四轮驱动,拿起对讲机对后面的车喊道:“零二零二,路况不明,我先冲过去,你们在后面准备好钢丝绳,不行了把我拖回来。”

  对讲机里传来局长那慢悠悠的声音:“零二明白。”

  我加足了油门向着那深浅莫测的沼泽里冲去,只见水花飞溅,烂泥像一群马蜂一样飞到挡风玻璃上,车子像一匹不服管教的野马蹦来跳去。没一会儿,我就冲过了沼泽,后面的车也跟着我冲了过来。

  我们继续沿着道路向前,一会儿,道路向左转了,又走了一会儿,我们走到了前面的大陡坡下面,两条道路又汇合到了一起,我气的回过头骂金福:“你个狗日的东西想耍花招,这不是一条路吗?”

  金福低下头嘀咕:“我以前没走过,我怎么知道。”

  两辆车在山沟里转来转去,终于到了一片山沟里的小平原,皎洁的月亮升了起来,我们看见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小片蒙古包,我们都下了车,金福指着那片蒙古包说:“到了,这就是牧业点。”

  我们聚集在一起商量着,金福在我们身后说:“你们就不要去了,我去把枪要回来。”

  局长说:“胡说,你还想耍花招。”

  一个侦察员打开金福左手上的手铐铐在了自己的右手上,队长和他们一起去追枪了,我们在车上等候。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忽然,寂静被打破了,对讲机里传出来一阵陌生的呼喊:“老马老马,你们赶快过来,情况不妙。”听口音是十足的回族口音,我们都愣住了,因为我们中间根本没有姓马的人,我们不知该如何回答。

  局长急急忙忙的从后面的车上跑了过来对我们说:“你们赶快改用二频道,小张去通知队长改用二频道。”

  小张走了,我们赶快把另外的对讲机都改用二频道,只留下一部对讲机继续使用一频道监听。

  对讲机里不断的传来那个陌生的喊声和回话,好像是有另一拨人也在采取什么行动,但从通话的内容好像不是公安机关的人。

  这可真令人疑惑,我们使用的这种对讲机的频率是公安专用频率,而且它的最大通话距离只有二十五公里,在山地通话距离更短,也就是说,这拨通话人离我们的距离不会很远,这件事情至今都是一个谜。
车缘:刑警篇之雪夜缉枪(5)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队长他们押着金福走了过来,枪没有追回来。

  队长说,那家牧民开始根本就不承认买了枪,后来经过多方作工作,那家牧民承认买了枪,但又说现在枪又卖给了另外一家牧民,于是我们又押着金福前往另外一个牧业点去追枪。

  天已经没有那么黑了,现在是凌晨三点,月亮像一个银盘高高的挂在天上。我们走到冰大坂上,四周寂静无声,茫茫雪原洁白一片。

  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岔路口,金福说:“就从这条路拐上去。”

  我上了岔路走了不到一公里,看着那坡度有四十度的山坡上堆满了雪,根本没有车辆行驶的痕迹。金福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接着说:“没错,就是从这里上去。”

  我挂上四轮驱动低速档,慢慢的向那一片雪原驶去,发动机猛烈的轰鸣着,车轮犁开厚厚的冰雪,缓慢而艰难的向前走着。

  忽然,后面的“日产尼桑”车灯光闪烁、喇叭齐鸣,我们停下车来向后看去,原来这种车自重大,陷入了雪中。

  我们赶快走过去,大家一起努力把“日产尼桑”推出了雪坑。

    局长看见这种状况,决定让我们继续前行,他们回到冰大坂上等候消息。

  山地的道路是蜿蜒曲折的,一会儿冰雪阻隔,一会儿上坡下坡,又走了十几公里,前面出现了一道悬崖峭壁,我探头向下看去,在峭壁上只有一条不到两米宽的小路向下蜿蜒而去,车子肯定是走不成了。

  队长见此情况,让我和另外一名侦察员在此等候,又用两副手铐把金福和他及另外一个侦察员三人连接在一起,步行向下走去。

  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局长的焦急的呼叫:“零四零四,零二呼叫,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我赶紧回答:“零四听到,请讲。”

  局长说:“零三和我与零一失去联系,可能是山里通话不畅,请你联系一下。”

  我赶快喊了起来:“零三零三,零四呼叫,听到请回答。”

  对讲机里又传出队长的声音:“零三听到,请讲。”

  我把情况告诉了队长,队长指示我们保持和零一(处长)零二(局长)的联系,在他们中间传话。

  就这样,我们成了两方通话的中转站,保持着三方的联系。由于我们的通话量大,过了没多久电池电量不足了,这下可怎么办?我打开灯光看了看对讲机的标牌,上面标明电池电压是十二点四伏,我灵机一动,汽车电路电压是十二伏,只要接两根线到对讲机上不就可以用了吗?

  于是我从工具箱里找出两根电线,然后拔下点烟器的电线接口接到对讲机上,果然电量充足,用一晚上都没事,就这样我们一直坚持到清晨八点。
车缘:刑警篇之雪夜缉枪(6)

  东面的天空已经露出了曙光,对讲机里忽然传来队长急促的呼喊声:“零四零四,我们已经到达了牧业点,这里离县城很近,金福带着我们绕了个大圈子,现在牧民都已经起床了,为了保证行动成功,请转告零一零二,大家立即全部从县城大桥北侧的简易公路赶到牧业点,等大家到达时统一行动。”

  我赶快把这个情况转告了局长,局长命令我们按原路返回赶往牧业点。

  我赶快掉头,冲出茫茫雪原赶到了县城大桥,处长局长已经带领大队人马等候在了那里,我们一行四辆车风驰电掣办的赶往牧业点。 在离牧业点大约五、六百米的时候,局长命令停车,让全体民警分三组分别包围三个蒙古包。

      队长看见我们到来,带着金福从隐蔽的山岩后面走了过来,只见他们三个人的头发、胡须和皮帽上都挂满了雪白的霜花,警服让山岩和荆棘挂的伤痕累累,脚上的棉皮鞋前面已经“张嘴”了。


  处长命令会哈萨克语的民警用手提喇叭喊话,让蒙古包里的男人都出来。

  听到我们的喊话声,蒙古包里的男人们都走了出来,金福指认出其中的一个牧民就是买枪的人,民警们立即冲入他的蒙古包,在里面的毡子下面搜出了两支“五六式”冲锋枪。看着民警们提着搜出的被盗枪支走出蒙古包,金福沮丧的低下了头。

  缉枪行动大功告成,消除了一个大隐患,我们兴高采烈的返回团场,大家紧张工作了一个通宵,回到团场招待所个个疲惫不堪,除了派出所的几名同志看守两名犯罪嫌疑人之外,其余的人都一头栽到床上大睡起来。

  我的吉普车在返回的路上突然出了毛病,发动机工作不正常,于是,派出所长派两个民警押着刘波给我们修车,这家伙的技术还真不赖,马上就判断出来是发动机配气机构出了毛病,一会儿就修好了。

  吃过中午饭,我们收拾打点了一下,押着金福和刘波两名犯罪嫌疑人返回。

    团场的干部职工听说盗枪案破了,自发的组织起来,放鞭炮、敲锣鼓,大家握着刑警们的手高兴的说:“多亏你们把这个案子破了,我们也能睡个安稳觉了,感谢你们。”

  还有的说:“你们辛苦了,如果没有你们,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是没法过了。”

  回家的心情是愉快的,除了金福和刘波低着头在考虑什么,其他的人都是笑语欢歌。 
  路上我问金福:“当时你要换衣服到底想干什么?”

  金福翻了翻白眼珠说:“当时我一看见你半夜三更到我们家来,我就知道十有八九是你们来抓我的,我干了这么大的案子,逮着了就是死罪,我想一锤子买卖算了,想动手干一下。”

  我又问:“后来怎么没干?”

  金福说:“后来我看见我老娘进来了,一是怕伤了我老娘,二是我也不愿意让我老娘看见我杀人,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由得骂了一句:“你狗日的心够狠的!”

  我接着又问他:“那后来你带着我们在山里绕圈子想干什么?”

  金福沮丧的回答:“还能干什么,说老实话,不就是想瞅机会逃跑嘛!”

  我笑了:“呵呵!你能跑得了么?”

  金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再也没有作声。

    快要到达公安处的时候,我们老远就看见大门口彩旗飞扬、锣鼓喧天,副处长带领全处的同志夹道欢迎我们,各大媒体都派出了记者现场采访,照相机、摄像机围着我们打转转,专案组的同志们个个咧着大嘴笑个不停,人人都成了“明星”了。

  经过对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审讯,他们交待了整个犯罪过程:一九××年十月,金福在和刘波一起喝酒的时候告诉刘波,现在公安局把山上牧民的枪都没收了,一些牧民为了打狼保护羊群,到处花高价买枪,现在要是能搞到枪一定能赚大钱,然后两人商量盗窃武器库。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金福利用工作之便到武器库踩点,发现武器库警卫一般都在下午六、七点钟回家吃饭,十点左右返回,节假日则晚到十一、二点返回。


  金福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刘波,两人商定了作案时间,十一月十一日晚上九点半左右,刘波骑摩托车秘密潜入该团场,在野外的预定地点和金福碰头,两人从墙外将拌入毒药的肉仍进墙内,毒死了看守武器库的狗,然后刘波翻墙进入武器库,金福在外面放风,刘波盗窃了枪支弹药之后交给金福,两人逃离了现场。后金福将两支枪卖给了牧民,而刘波则借口探亲离开以躲避风头。

  结语:刑警的故事还很多,只不过与车的关系不大,所以不能在这篇《车缘》里赘述了,我会在今后的贴子里继续给大家讲讲我们刑警的酸甜苦辣。
刑警笔记:山村血案(1)

  (注:本文根据真实案件撰写,文中涉案人员均为化名)

  今天是女儿出生的第三天早上,我正在家里在母亲的指导下手忙脚乱的给老婆炖猪蹄,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母亲过去打开了房门,只见我们刑警队的同事小王提着一袋礼品尴尬的对母亲说:“阿姨,我找小车有急事。”

  母亲一看小王的神色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急匆匆的来到厨房对我说:“你走吧,可能又发案了,多穿点儿衣服,别感冒了。”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婆和女儿,心里犹豫了,母亲看着我犹豫的样子,接着说:“家里你别管了,有我呢,反正靠你也靠不住,快走吧,别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出了门,小王尴尬的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我说:“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东西,就买了一点儿补品。”

  我问:“有什么事情?”

  小王说:“某某团发杀人案了,现在要出现场。”

  我接过东西送回家里,接着急匆匆的和小王一起赶到了垦区公安局。

  局长和刑警队的同志们都在办公室里等待着,我赶快从车库里开出那辆“沙洋”警车,大家鱼贯而入,我坐在驾驶坐上对局长说:“这车刹车不灵呀!”局长说:“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小心驾驶,我们大家也注意一点儿。”于是,我开启了警灯、拉响了警报,警车像只猎豹一般窜出了公安局的大门。

  警车风驰电掣般的在林荫大道上疾驶,由于这辆车的警报特别响,所有的车辆行人都早早的让开了,只有到了遇见坑坎和转弯的时候,我不得已连踩几脚刹车,其他时间车速几乎都在时速一百公里以上,胆小的小邢看见如此情况,悄悄的躲到了最后一排座位上,还用手死死的抓住前排座位的扶手,我从后视镜里看见他的举动觉得十分好笑。

  发案单位是某某团七连,坐落在天山中段北麓的山坡上,距离垦区公安局有二百四十公里的路程,我只用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国产车能达到这个水平,简直是不要命了。

  公安处和派出所的领导和民警也先后到达现场,现场勘查和调查访问同时开始,我被分到现场勘查组协助技术员和法医进行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工作。

  现场位于该连居住区的中央,是一栋坐南朝北的砖木结构平房,其中,西起的第一间为会议室,西起第二间是连队小卖部——也就是发案现场,由此向东依次为连部办公室、财务室、连队工会、职工活动室,经外部勘查未发现异常现象。

  现场北墙上的门窗及防护铁栏杆完好,未发现撬压和打击痕迹,此门被一个“将军牌”大铁锁锁住,找来钥匙打开房门,发现该小卖部为套间,外间面积约400cm×500cm大小,货架上和柜台内的货物摆放整齐,各处均未发现异常,仅在地面上提取了少量的毛发。北墙上正中央是通往里间的房门。

  向北进入里间,发现里间是堆放货物的库房,东北墙脚下和西北墙脚下均堆放着大量装有各类货物纸箱,摆放整齐未见异常,西南墙脚下是一堆煤炭,煤炭西边的地面上有一块三分之二大小的半截砖,上面沾有少量的血迹。紧靠南墙正中央的地面上放着一个木制支架,上面放着一个大小为80cm×50cm×40cm的木箱,上面盖有一白底红花塑料布,塑料布上放有一相片册。紧靠木向东侧有一南北走向的单人床,窗上铺有褥子和床单,床南头放有一叠放整齐的被子,上面盖有一蓝色方格的塑料布。拿开塑料布发现被子和床单南侧有喷溅状血迹。

  在紧靠单人床东侧的地面上,有一女性尸体,头南脚北,呈俯卧状,脸部着地,左手压于腹部下,右手呈曲屈状放于后腰上,在尸体头部东侧地面上是一个铁皮炉,炉前北侧的地面上有一面积大小为30cm×24cm的灰堆,灰堆上有一清晰的立体前掌鞋印痕迹。其余未发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

  尸体检验情况:死者女性,身高168cm,体态稍胖,发育正常。经查看全身衣着完好未见异常,在其头顶部有一大小为0.8cm×11.3cm的钝器打击伤,颅骨未见破裂,面部因着地挤压而扁平,颈部缠绕一粉底红花纱巾并在颈后打结,颈前纱巾两侧软组织肿胀覆盖纱巾,未发现死者生前有性行为的痕迹。根据尸体现象确定已死亡48小时——52小时。死亡原因是钝器打击致其昏迷后,用纱巾勒颈致其窒息死亡。

  现场访问情况:死者曹兰,汉族,现年二十三岁,高中文化程度,未婚,死前系该连小卖部营业员。八月二十九日曹兰曾对母亲说要到团部去提货,当晚该连放电影,有许多人都在电影院见到过她。第二天有人到小卖部卖东西发现房门被锁,大家都以为曹兰去团部提货了。第三天小卖部仍然锁门,当晚该小卖部另一名营业员王某某见曹兰两天不见面,便要去小卖部守夜,王某的丈夫李某某认为其妻有心脏病身体不好,便主动提出代替其妻去守夜。当晚二十三时四十分左右,李某某来到小卖部,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屋后插好房门进入里间,拉电灯开关时发现电灯不亮,他便坐在床上脱去雨鞋,然后用脚到床下勾拖鞋未勾到,李便下床蹲在床前打着手电筒找拖鞋,发现了床东侧地面上曹兰的尸体,遂报案。
刑警笔记:山村血案(2)

  现场勘查完毕,我们立即由公安处刑侦科和垦区公安局刑警队的领导及侦察员、技术员组成专案组,展开了积极的侦破工作。

  首先,我们对这个只有四百多个常住人口的连队划定了侦察范围,对发案当晚在该连队的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性进行定时定位,每个人当晚的活动必须要有他人证明。其次,技术员对现场提取的痕迹物证进行分析,尽快确定犯罪嫌疑人。

  我和小柯分为一个调查小组,“承包”了两栋民房近三十家居民的调查走访工作。

  第一天,各个小组没有摸到有价值的线索。当晚在案情分析会上,技术员把遗留在死者头部左侧灰堆上的立体鞋印绘制出来并复制多份交给每一个小组,领导要求每一个小组必须结合鞋印查找同类的鞋子,力求尽快确定犯罪嫌疑人。

  第二天,当我们访问到一家姓蔡的居民家里的时候,这家有一个儿子名叫蔡臣,年龄大约二十五岁。蔡臣和小柯认识,所以小柯很自然进了屋的和蔡臣交谈起来。谈了一会儿没有谈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小柯趁着蔡臣不注意的时候对着我向床下努努嘴,又眨巴了一下眼皮,我立刻明白了小柯的意思,我装作大大咧咧的笑着对蔡臣说:“小蔡,你真够意思,我们谈了半天了你连水都不给我们喝一口呀?”蔡臣如梦初醒似的说:“哎呀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去给你们泡茶去。”说完他就出门到对面的房子泡茶去了。

  蔡臣刚一出门,小柯悄悄的对我说:“你看着人,我看看他的鞋子。”我立刻站在门边观察外面,小柯把床下的几双鞋子拿出来一一观察,忽然,他向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一看,小柯拿着一双红色塑料坡跟拖鞋和手中的鞋印样板进行比较,我一看花纹基本一致,正准备进一步观察细节,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我们赶紧把鞋子放到床下,然后装模作样的看起杂志来。

  蔡臣进来给我们倒茶,我们又交谈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晚上,领导召集各个调查小组在一起开案情分析会,大家都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综合起来有以下几点:

  一、该连八月三十一日晚上放电影,许多人都看见过死者。最后一个看见死者的是本连一名女职工,这名女职工看完电影后到公共厕所去解手,死者曹兰随后也到厕所解手,两人还聊了几句,此时的时间大约是九月一日凌晨零点三十分左右,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死者。

  二、死者在八月三十一日曾对自己的母亲说第二天要到团部去提货,想在团部玩两天,还说当晚要住在小卖部里值班,所以死者遇害两天后才被人发现。

  三、该连队在发案前后没有外来人员,该连离团部七十多公里,离最近的乡镇村庄也有三十多公里,发案当晚在连队居民区巡逻的联防队员也没有发现有外来人员。

  四、技术员根据现场情况分析,犯罪分子应为熟人,分析作案过程大致是这样的:犯罪分子叫开房门,而后和死者一起进入内屋,趁死者不备用砖块打击死者的头部致其昏迷,然后用纱巾勒住死者的颈部致其窒息死亡。犯罪分子在作案后用铁锁锁住房门后逃离现场。

  五、死者曹兰性格开朗大方,好打扮,喜欢唱歌跳舞,所以朋友很多,本连队的男孩子都喜欢和她在一起玩,该连的蔡臣、穆克、杨晓军和死者曹兰是同学,关系较好,杨晓军还追求过死者,但死者未答应。至今未发现死者有对象,也未发现其和谁有矛盾。

  六、八月三十一日晚上电影放完之后,放映员陈某某和其妻子一起在电影院大门口烧废旧电影票的时候,看见蔡臣一个人从他家的方向自东向西经过小卖部的门口和电影院的大门口向西走过去,未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七、各个调查小组都发现了与现场遗留鞋印相似的鞋子,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我们在蔡臣家看到的那种红色塑料坡跟拖鞋。

  根据上述情况,领导要求我们每一个民警围绕死者及其交往关系、矛盾焦点积极开展大范围的走访调查,同时弄清红色塑料坡跟拖鞋的来源及数量,尽快查明犯罪嫌疑人。
刑警笔记:山村血案(3)

  经过连续几天的走访调查,获得了一些案件线索,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

  一、死者曹兰生前没有恋爱对象,她的一个朋友(女性)曾经提出给死者介绍了一个附近部队的军官,但至今尚未见面和交往。

  二、杨晓军系本连的一名男青年,也是死者的同学,曾经追求死者但死者未答应,杨晓军于一年前上山打猎的时候,因猎枪枪膛爆炸造成枪机向后打入其头部,后经抢救脱离危险,但现在因大脑严重受损已成痴呆,不具备作案条件。

  三、红色塑料坡跟拖鞋系死者生前工作过的小卖部售出,当时提回来三十双,均被本连的职工买走,大多数是本连的男青年购买。

  四、在发案连队周围的乡、镇、村及死者的亲朋好友调查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五、未发现与死者有矛盾和冲突的人。

  根据以上情况,领导决定以物找人,把全连的红色坡根塑料拖鞋全部收缴上来,通过技术人员进行细节比对确定犯罪嫌疑人,同时力求从其他方面发现线索。

  又过了几天,全连的三十双红色坡根塑料拖鞋除了有一双因穿破了被丢弃无法找到外,其余二十九双拖鞋全部收缴到了专案组,经检验发现有三双拖鞋的花纹、磨损程度和细节特征与现场遗留的鞋印极其相似。其中穆克的那双拖鞋还有新鲜的火烧痕迹,我们怀疑是他故意破坏鞋底特征逃避打击。

  外围调查发现,这三双拖鞋的主人穆克、蔡臣和王东才在发案当晚的活动情况没有他人可以证实。

  穆克说他在发案当晚看完电影以后就回家睡觉了,因为他和父母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他独自居住在另一间房子里,所以发案当晚他是否确在屋内睡觉无法确认。

  蔡臣说他在发案当晚看完电影以后确实从小卖部和电影院门前路过(与放映员夫妻反映的情况相吻合),那是因为他知道穆克的房子里晚上经常有几个人在一起打扑克,他想去玩,当他到了穆克家的时候发现屋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他就离开了穆克的家回自己家了。蔡臣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自己父母也熄灯睡觉了,他就回到自己的房子睡觉了,因此当晚的活动情况也没有人能够证实。

  王东才是该连的青年职工,平时晚上没事喜欢独自在外面转悠,有小偷小摸的前科,独住一院一屋,当晚的活动情况无人能够证实。

  根据上述情况和疑点,领导决定把穆克确定为一号嫌疑人,把蔡臣确定为二号嫌疑人,把王东才确定为三号嫌疑人,在没有发现新的犯罪线索和犯罪嫌疑人之前,所有的工作围绕这三个嫌疑人进行,力求把他们的性格特点、嗜好、与死者的关系调查清楚,把他们在发案当晚的活动情况查证落实清楚,并尽快用技术手段检验确定鞋印。

  经过近十天的工作,技术检验王东才的拖鞋底上的某些细节特征与现场遗留的鞋因不吻合且差别较大,所以王东才的嫌疑排除。另外两名嫌疑人仍无法排除,特别是穆克,每当侦察员找他谈话了解情况的时候神情紧张,回答问话的时候答非所问,对他的红色坡根塑料拖鞋底上的火烧痕迹无法说明原因,而蔡臣则表现得较为沉默,与其平时的表现不同。

  为尽快侦破此案,领导决定先将穆克刑事拘留进行审查,同时要求该连所有红色坡根塑料拖鞋的主人及其家人长时间外出必须通过公安局批准,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跑。
刑警笔记:山村血案(4)

  我们将穆克刑事拘留以后,对他开始了突击审讯,令人不解的是他这个性格开朗、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的家伙一反常态,对我们的问话大多都表现沉默。面对如此情况,领导指示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加大对穆克的审讯力度,一路重返现场进行走访调查,一定要把穆克的所有情况了解清楚。

  我又和几名侦察员返回到发案单位进行走访调查工作,经我们了解,穆克在这个连队里为人尚好,性格开朗,喜欢唱歌跳舞喝酒打扑克。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喜欢吹牛,平时和连队里的老人和年轻人的关系都不错。

  但据了解他的人说,穆克生性胆小,从不惹事,因而他作这个案子的可能性极小——按照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和他的好朋友们的话说“那个家伙绝对没有这个狗胆!”

  过了几天,领导也来到了这里,并且把对穆克的审讯结果告诉了我们。经过审讯组连续几天几夜的突击审讯,穆克最后承认这一起杀人案是他干的。但是他的交待不容我们乐观,因为在他交待的作案过程和相关问题中,除了作案时间与法医检验尸体得出的被害人死亡时间结论大致吻合之外,其他情况比如现场遗留的血迹的分布、足迹的方位、作案工具、室内摆设、行走路线以及尸体的位置、方向、姿态、伤情等等都与现场情况不符。这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穆克,分析他的心理活动,研究他的性格特点,了解他的喜好嗜好,调查他的活动情况,以便尽快确定或者排除他作案的嫌疑。

  但是经过近一个月的的调查,所有嫌疑人的嫌疑程度无法上升,上级单位前来协助办案的同志们都撤到其它大要案上去了,这让我们大伤脑筋。

  正在此时,嫌疑人之一的蔡臣来到专案组,声称要到内地去旅行结婚,领导分析目前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此案是蔡臣作的,他的离开更便于我们侦查工作的开展,于是,领导同意了他的请求,第二天他就带着未婚妻离开了连队。

  我们对穆克的侦查工作有了新的进展,经过一段时间的狱内侦查,与穆克同监号的犯人向我们反映:据穆克自己说他与死者的关系相当不错,两家是同乡,两人又是从小到大的同学。穆克曾私下对一些好友说他喜欢死者,但死者不同意。

  另外,他在发案当晚的活动情况没有他人可以证实,此案一发,他想公安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查,这些情况肯定都已经掌握了,自己百分之百是嫌疑对象,他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后来他又听说公安局在现场发现了足迹,又看到我们在收缴所有的红色塑料坡跟拖鞋,他认为所有同样的鞋子留下的足迹应该都是相同的,害怕公安局查他的鞋子,于是他就穿着红色塑料坡跟拖鞋踩在火炭上破坏了鞋底花纹。

  这样一来,如果上述情况属实,穆克的嫌疑程度不是上升了而是下降了,因此我们必须加紧工作,发现新的犯罪线索和犯罪嫌疑人。
刑警笔记:山村血案(5)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近一个月过去了,正在我们“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条新的线索发现了。

  在我们向一位女职工进行调查的时候,我们发现她吞吞吐吐的好像有什么话不好说,我们细致的给她做思想工作,连续几天上门交谈,打消了她的思想顾虑,最后她终于向我们说出了这样一条重要线索。

  据这位女职工反映:她和蔡臣的妹妹蔡虹的关系相当好,蔡虹不久前结婚后迁到了外地,案发前两天蔡虹和丈夫一起回到父母家探亲,至今未离开。案发后不久,有一次这位女职工到蔡虹那里去玩,刚进门就听见蔡臣的母亲和蔡虹在低声交谈。这位女职工只听到蔡虹说:“我哥绝对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这个案子肯定是他干的!那天晚上......”。就在这时,蔡臣的母亲看见这位女职工进了院门,便惊慌的说:“你胡说什么!”打断了蔡虹的话。

  得到这个线索,我们高兴的不得了,穆克的嫌疑程度下降了,而这条线索证实蔡臣的嫌疑程度在上升。于是我们迅速将情况报告给了领导,领导指示我们紧紧抓住这条线索,围绕蔡臣家所有的人开展工作,并给我们增派了几名侦察员。

  当天晚上,按照领导的指示,我们分成三组,分别找蔡臣的父亲、母亲和妹妹谈话。

  和蔡臣父亲的谈话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蔡臣的父亲年纪大,身体不好,平时爱喝点儿酒,和家里的人关系都不是太好,家里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多。

  和蔡虹的谈话中,我们发现蔡虹思路清晰、反应敏捷,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儿。于是我们采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少问多听、抓住疑点不放的询问方法,不给她钻空子的机会。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工作,蔡虹终于向我们说出了真话。

  据蔡虹说:蔡臣和死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和死者之间的的关系相当不错,蔡臣经常和穆克、杨晓军等人与死者一起出去游玩、喝酒、跳舞、闲聊、打扑克。自从蔡臣谈了对象以后和死者的来往就少了。今年夏天,蔡臣订婚以后和死者的来往就更少了,但从蔡臣平常的言谈中可以看出他喜欢死者。在案发当天晚上,蔡臣看完电影后回到家里没多长时间就出去了,他回来的时候蔡虹被院门的响动惊醒,蔡虹当即看了手表是深夜三点二十分左右。第二天,蔡虹发现蔡臣很沉默,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第三天,当我们的警车呼啸着赶到现场的时候,蔡虹才知道死者被害了。当时她的直觉就感到这起案子和蔡臣有关系。案发后的一天,蔡虹看见家里只有她和蔡臣两人,她当时严厉的问蔡臣:“哥!我看你这几天太不对劲,你老实给我说,这件事情是不是你做的?!”蔡臣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蔡虹接连逼问了几句,蔡臣最后吼了一声:“我的事情不要你管!”然后摔上房门离开了。

  和蔡臣的母亲谈话中,我们多方作工作,老太太就是不说话,但从她的神色和表现来看,她肯定知道一些情况。最后在我们的多次追问之下,老太太撑不住了,只说了一声“蔡臣四、五号就回来了,你们问他去!”此后再也不发一言。

  此时已经是三号了,我们立即向领导汇报了情况,领导指示我们大部分人返回,留下少部分刑警在此守候,一旦发现蔡臣,立即拘传对其进行审查。

  当我开着车趁着夜幕和同志们风驰电掣般的赶回到公安局的时候,领导告诉了我们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当晚在公安局组织的搜捕行动中,在某某市绿洲饭店将蔡臣抓获。

  为了让嫌疑人蔡臣无法了解掌握我们的工作情况,为以后的审讯工作打好基础,领导决定将他送往邻县公安局看守所关押。当蔡臣拉开我的车门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和我短暂的接触了一下,紧接着他就低下了头。看见了这个情景,我心里一乐——有门儿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对蔡臣进行了审讯,效果不是很好,他除了对一些无关要紧的问题给予回答之外,其余时间一概是低头抽烟、沉默不语,我们从各个方面采用多种方法对他进行政策教育,同时揭穿他的谎言,最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们说的话我都懂,我也知道迟早有这一天,这样吧,你们给我一些纸和笔,我自己写。”

  看来他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了,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
刑警笔记:山村血案(6)

  第二天中午,我们又赶到了看守所,当我们从监号里把蔡臣提出来要审讯他的时候,他交给我一沓稿纸,我一看——乐了,坦率的说,我不能不佩服蔡臣,他在我们给他的稿纸上以连环画的方式把他的作案经过按照顺序画了出来,在审讯他的过程中他按照顺序给我们一一讲解。

  第一幅画上画了一栋房屋,屋门前站着一个男青年举手敲门。蔡臣说,当天晚上我看完电影以后想到穆克家去打扑克,后来到穆克家门口才发现他们家的人都睡了,于是我就往回走,当我走到小卖部门口的时候,突然我想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应该给曹兰讲一下,于是我就敲门。

  第二幅画上画的是门口的情景,一个女青年平伸着右臂做出请的姿势,一个男青年正向门里走去。蔡臣说,我敲开门后,曹兰看见是我,问我买什么东西,我说:“不买东西还不能和你聊聊吗?”曹兰就请我进去了。

  第三幅画上画的是室内的情景,一张单人床上座着一男一女,手里好像捧着一本书在看。蔡臣说,我进去以后和她聊上学期间和工作以后的一些事情,聊得很高兴,曹兰拿出相册和我一起看过去我们同学一起照的相片。

  第四幅画上画的还是室内的情景,女青年仍然坐在床上,头歪到一边,男青年站在女青年的跟前在说什么。蔡臣说,我们聊了一会儿,曹兰问我要结婚的事情,我说:“我喜欢你”,于是她就不高兴了,她说:“你都要结婚了还给我说这个话。”

  第五幅画上画的那个女青年弯腰好像在收拾床上的东西,男青年在女青年的背后弯着腰从地上拿东西。蔡臣说,我伸手要搂她并且对她说:“我真的喜欢你,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曹兰甩开我生气的说:“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不行!”我又说:“我真的不走了!”她起身一面拉被子一面说:“你走!我要睡觉了,你要敢胡来我到派出所告你去!”我太了解她的性格了,她说要干的事情就一定要干,他要告我我就完蛋了,还要害几家人,不如弄死她,于是我就趁她不注意捡起了煤堆旁边的一块砖头。

  第六幅画上画的女青年仍然是前面的姿势,男青年举着砖头打击女青年的头。蔡臣说,我听她还骂骂咧咧的,我心里一火,举起砖头就打在她的头上。

  第七幅画上画的单人床倒塌了,女青年爬在床上,男青年弯腰往床下拖女青年。蔡臣说,我从她的背后用砖头砸在她的头上,她一下就扑倒在床上,床立刻就倒了,她头上流下的血流在了被子和床单上。我一看,赶快把她从床上拖到了床边的地上,然后拿起盖在被子上的纱巾,围着她的脖子绕了两圈,然后用右脚踩在她的背上,两手用力向上使劲勒了一会儿,她就死了。

  第八幅画上画的是女青年爬在地上,男青年弯腰在摸女青年的背部。蔡臣说,我看见她不动弹了,我就赶紧起来把床支好,把被褥整理好,最后用盖床的塑料布盖住被褥上的血迹。临走前我还不放心,又把她的手扯到她背后摸了摸她的脉搏,确认她死了我才离开。

  最后,蔡臣接着交待:我走到外间,从柜台里的货架上拿了两双黑色尼龙丝女式手套和一包“雪莲牌”香烟,出门的时候我想把门锁上,发现门锁是一把“将军不下马”的铁锁(注:就是不锁住锁扣钥匙拔不下来的锁),我又回到里屋从木箱上拿了她的钥匙打开铁锁,出门的时候把门锁上了。过了四、五天,我陪我媳妇在路口的大桥上散步,趁我媳妇不注意,我把钥匙扔到了小河里。

  根据蔡臣的交待,我们拉着他返回到发案单位,从他的家里搜出了黑色尼龙丝女式手套,又带着他进入现场,让他结合现场情况复述作案经过并作了全程录像。随后我们又请连队出动推土机堵住小河上游,从邻近的部队借来探雷器搜寻钥匙。

  证据确凿,铁板钉钉,按照有关规定我们向人民检察院提请逮捕了蔡臣。
刑警笔记:山村血案(7)

  从发案开始的六个月后,高级人民法院复核决定书和执行死刑命令下达了,我们押着蔡臣重返农场。那天晚上,大家都去开会安排执行枪决的工作了,我和另外一名刑警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负责看管着蔡臣。蔡臣带着沉重的脚镣,默默的吃着“最后的晚餐”。

  忽然,他倒了一茶杯白酒,举到我的面前对我说:“老哥,说句实在话,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担。是你把我拉到公安局去的,今天又是你送我回老家,所以我想谢谢你,等到明天枪一响我想谢谢都来不及了,为了这个,我敬你一杯酒。”

  我对蔡臣说:“我现在是在工作,按规定是不能喝酒的。”

  蔡臣说:“那好吧,我不为难你,你意思一下,剩下的我喝!”

  我为了稳住蔡臣的情绪,接过酒杯泯了一下,蔡臣接过去一口喝干了。随后,他又接着说:“老哥,怎么样,我画画的还可以吧?”

  我笑笑说:“你的画确实画的不错,你小子脑瓜子挺聪明,就是没有用到正道上。”

  他说:“老哥,其实你不知道,那天你和小柯第一次到我家里去调查,我紧张的心都要蹦出来了,你们要在逼着我问一会儿,我可能就坚持不住了,嘿嘿嘿。”

  我觉得他的犯罪动机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还是应该研究一下的,于是我问他:“你当时都要结婚了,我们也了解到,在你结婚以前你就和你的对象睡到了一起,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曹兰做这件事呢?”

  他尴尬的笑了笑说:“老哥,我也不瞒你说,这人哪,米饭吃得太多了,总想吃点儿什么面条啊、烙饼啊什么的,换换口味嘛!其实当时事先我很自信,我觉得我和曹兰的关系非常好,现在社会风气也不太看重这种事情,我想做这件事应该不会有问题,谁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

  我接着问:“其实当时事情并没有发生,就算是她到派出所去告你,你最多也就是个犯罪未遂或者犯罪中止,很可能连判刑都判不了,完全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所以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杀害曹兰?”

  他伸过手来拍拍我的大腿说:“老哥,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阵子我就象鬼缠了身一样,心里只是想到她要告我,我和我们家、岳父家和亲戚朋友家就彻底完蛋了,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就犯罪了,今天想想真是后悔,唉——,有钱也买不到后悔药呀!”

  我听着他叙述犯罪心态的话语,剖析着他扭曲变态的灵魂,我在想,一个人是走向天堂还是地狱,只在一念之差,谁要把握不好这一点,将会终身悔之不及。

  他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问我:“老哥,能帮忙找个录音机来吗?”

  我奇怪的问:“你要录音机干什么?”

  他说:“老哥,我的朋友都说我的歌唱得不错,我想在最后一天晚上把我唱的歌录下来留给我的朋友,让他们接受我的教训,再也不要干傻事了,真的!”

  我说:“行了吧,半夜三更的到哪儿去找录音机呀?”

  他说:“要不然我还是唱一唱吧,刚才我看见在值班室里有一把吉他,麻烦你给我拿来。”

  我从值班室里拿来吉他递给他,他又喝了一口酒,随后很专业的调了调吉他的音调,然后歌声响了起来“愁啊愁,我愁白了头......”哦,他唱得好像是《铁窗泪》。就这样,他一发不可收拾,一直唱到他的父母、妻子和弟弟妹妹来向他告别。

  亲人的到来让蔡臣手足无措,他要给父母让座,可惜手铐和脚镣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有尴尬的低头搓手,手铐随着他的搓手“哗啦哗啦”作响,亲人的哭诉让他的眼泪顺着脸庞不断的流淌。

  接见的时间就要结束了,眼看着亲人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他突然大叫一声:“等等!”然后他拖着手铐和脚镣扑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了父母面前,他痛哭流涕的说:“爸、妈,不孝的儿子今生今世不能孝敬你们了,你们要多保重啊,儿子来生来世再报答你们吧!”......

  第二天一早,晴空万里,春风阵阵。开完了公判大会,我驾驶着警车开道,引领着行刑车队向预定好的刑场驶去。刑场在美丽的巩乃斯河畔的一处河湾里,绿草如茵,灌木茂密。

  蔡臣被武警战士架着下了卡车,他看见了我和小柯站在旁边,从紧张变形的脸上硬挤出了一丝难看的微笑,我对他小声说:“蔡臣,别成了软蛋,像个男人。”蔡臣向我点了点头,然后随着武警战士走向行刑地点,在武警战士的强力压制下,他跪在了草地上。

  我站在他身后五、六米远的地方,看着他那刚刚长出不长、像刺猬一样的短发,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顶在他背后的枪口,我想,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毁在了自己的手中。

  随着指挥员的口令,枪声响了,子弹穿过蔡臣的身体打到了河滩的卵石上成了“跳弹”,只听到“嗡——”的一声呼啸,子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蔡臣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随后向前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法官、检察官、法医、技术员走上前去进行检验,我也走到了跟前。当法医把蔡臣的身体翻转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蔡臣的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脸上逐渐的消退了血色。随着他身体深处发出的最后一次深呼吸,他的眼帘慢慢的低垂了下来,瞳孔中的光亮也慢慢的消失了,一个罪恶的灵魂就这样万劫不复的坠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我抬起头来,看着蔚蓝的天空、广袤的草原和巍巍的天山,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心里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我们为社会的肌体上又切除了一个毒瘤。

  我回首向车前走去,坐在驾驶台上,等待着新任务的到来......(全文完)
刑警手记:“神枪手”老吴

    注:本文根据一个同行叙述的亲身经历改编。

  老吴已经五十多岁了,当了近三十年的警察,他憨厚老实,为人厚道,工作也不错,就是有一点点不足——每次射击训练都“交白卷”。每当打靶的时候,等到枪声一停,大家争先恐后的去看自己的靶子,老吴从来不去看。当远处传来“老吴,你又没打上”的喊声时,老吴总会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憨笑着说:“嘿嘿嘿,人年纪大了,能端起枪抠动扳机就不错了,哪能管得了子弹往哪儿飞。”但是他却有一个外号“神枪手”,这是怎么回事呢?听我慢慢道来。

  有一次,某农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们的侦查工作开展到第五天就有了重大突破。根据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从现场采集到的指纹、足迹、死者手中的毛发、目击者的证言可以肯定,当地的无业人员张某就是作案人。局长立即签发了刑事拘留证,开始抓捕张某。

  可是,张某是当地出了名的“二流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父母让他给气死了,老婆带着孩子和他离了婚。平时白天经常见不到他的踪影,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到晚上,东家混一顿饭,西家蹭两口酒,然后就去那些赌棍牌友家玩麻将、打扑克,不混到半夜一两点不进家门。

  为了保证抓捕成功,领导决定在他家动手。当天晚上,我们换上便衣悄悄的到他家院子周围观察了一下,他家西面紧靠该农场的棉花加工厂,工厂的围墙足足有五米高。南北两面是另外两家人,也许是为了防备张某,南北两家都加高了围墙,还特意在围墙上插满了沙枣刺。看来他从南、北、西三面逃跑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唯一能逃跑道路就是向东冲出院门或者翻过围墙沿小巷向南北两侧逃窜。

  为此,领导制定了抓捕方案,小巷南北两头派两个小组守候堵截,由老吴带领我和其他两名刑警进屋抓捕,我负责守住张某家的后窗。

  当天晚上十一点,我们抓捕人员陆续进入了指定地点。

  一直守候到凌晨一点多,对讲机里传来埋伏在棉花加工厂围墙上的观察哨的报告:“全体注意,目标出现!”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观察哨又报告:“目标进入家中。”

  我们抓捕组立即冲上前去,没想到刚刚推开张某家那摇摇欲坠、吱呀作响的破院门,周围住户家的狗就此起彼伏的狂叫起来,我赶快跑到后窗守候。老吴带人刚走到正房门前,张某推开门冲了出来推倒了两名刑警跑出了院门,老吴拉起到在地上的两名刑警,然后追出院门,他拔出手枪向天鸣了一枪,然后用对讲机通知小巷两头的堵截组堵截。

  小巷里十几道手电光晃来晃去,连角角落落都找到了,没有发现张某,我们又敲开小巷两旁十几家住户的门搜寻,还是不见张某的踪影。

  我们汇集到张某家门前,各小组长都汇报没有发现情况。局长疑惑的说:“这家伙莫非有特异功能,难道他能上天入地不成?”

  一句话提醒了我,看着张某家院门旁边的那棵一搂多粗的大柳树,我说:“局长,那家伙会不会爬到树上去?”

  话音刚落,“唰——”的一下,十几道手电光聚焦到了柳树上——果然,就在这棵大柳树四五米高处的“Y”形树杈上骑着一个人,身体和头部被树干和茂密的枝叶遮盖着,只能看见两条腿耷拉在两边。大家叫了起来“张某,下来!”、“你跑不了了!”

  喊了半天,那家伙坐在树杈上纹丝不动,也不回话。

  局长回头问:“谁会爬树?”

  队里最年轻的刑警小陈站了出来:“我爬得快。”

  局长命令:“现在你上去把他弄下来,其他的同志准备好,只要他反抗,听我的命令开枪。”

  然后局长回过头来,特意对老吴又叮嘱了一句:“你的枪收起来,你没有准头,别伤着小陈。”

  一眨眼,十几道手电光和十几支手枪指向树杈,只见小陈活动了一下手脚,像猴子一样“噌噌噌”几下就爬到了树杈下,没想到,小陈稳住身体,刚用手抓住张某的一条腿,就见张某一头栽了下来,“咕咚”一声落在了地上,我们用手电一照,只见那家伙的脑袋成了一个血葫芦,我们把他翻过身来,局长蹲下身子一看笑了起来,用手点着站在旁边发呆的老吴说:“哈哈哈!老吴呀老吴,平常打靶你给我推光头,今天你可是神了,瞧瞧,多准呀。”大家一看,张某的两眉之间有一个弹孔——他早就断气了。

  刑警队长也笑着拍拍老吴的肩膀说:“你这一下干得好,还没经过法院审判,你先把他就地正法了,真是神枪手。”

  从此,老吴就有了一个“神枪手”的雅号。

  后记:这件事情发生后,老吴因此背了个处分,但是在我们心目中,他还是憨厚老实、可亲可爱的“神枪手”老吴。
刑警幽默:“篡改”歇后语

  库尔班江是我们刑警大队的一名维吾尔族刑警,他小时候上过几年汉族学校,汉语说的不太好,汉字认识不少,还喜欢看汉文书。有时候我们上班路过他家窗前叫他一起去上班,他会这样回答:“暂时等我一下,我把帽子穿上就来。”假如他遇到小张秘书,他会因为小张的肤色白而感叹:“哎呀!小张,你脸上的皮子太漂亮了”

  有一次,我们一起到某农场办案,借住在一个职工的家里,那家的客厅墙上挂了一本硕大的《歇后语日历》。库尔班江一有空闲就取下日历翻看,一边看一边自己窃窃发笑,什么“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什么“飞机上吹喇叭——响声高”,他都学会了不少。每次看完日历他都会呵呵笑着说:“哎呀,你们汉族人的话太有意思了。”

  一天,他步行到很远的地方找一个职工调查情况,那家不但不配合,还放开看门狗连门都不让他进,结果什么情况都没有查到。晚上开会汇报情况时,局长这样批评了他:“一个刑警让一条狗吓住了算什么刑警?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那个职工在这起案件中至少是一个知情者,还有可能参与了作案,你这样就完了?明天你再去,问题查不清你就不要回来。”

  局长说完了,库尔班江委屈的直摇头,局长说:“你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库尔班江说:“我路也跑了,力气也费了,白忙活了半天,搞到最后……”他挠着头想了半天,突然蹦出一句:“孙悟空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大家哄堂大笑。

  原来他把猪八戒给忘了,用孙悟空来凑数了。
刑警幽默:自投罗网

(五分钟电视短剧文学剧本)

    注:本文根据真实案件撰写

  星期一凌晨,农场的夜是那样的宁静......

  6:30,某一农家院落的院墙外,有三条黑影蜷缩在墙角商量着什么。
  黑影A:“大哥,跑了一晚上,又累又饿,怎么办?”
  黑影B:“这里我熟悉,这一带住的都是农业队的职工,咱们想法闹点儿吃的。”
  黑影C:“小B,你先进去看一看有什么吃的。”

  6:50,黑影B爬上院墙,他先拾了一块土坷垃扔进院子,试探是院内是否有狗。结果院子里仍然寂静一片。他轻轻的溜下了院墙,像一只鬼鬼祟祟的老鼠一般的溜到正房的窗前用耳朵贴着窗子,当听到屋内传出细微的鼾声后,他放心的钻入院子中的菜地,借着黎明前的微光一看,他心中不免一阵惊喜——红彤彤的西红柿、绿油油的黄瓜,菜地边的葡萄架下还有一张小餐桌,上面摆放着哈密瓜、苹果……

  7:00,黑影B溜到院墙边,探头对墙外小声叫道:“喂,大哥,进来吧。”他那颤抖的嗓音中一半是惊喜、一半是恐惧。话音刚落,另外两条黑影也翻墙进了院子,三人一头扎进菜地的黑暗中。

  7:20,屋内,一个老太太轻轻的从床上坐起身来,摇了摇身边的老头儿。老头儿醒了,他刚要开口,老太太一把捂住他的嘴,俯身在老伴的耳边小声说:“院子里有贼。怎么办?”老头儿说:“女婿不是回来了吗,怕什么。”老太太推着老头儿说:“那你还傻楞着干什么,快去叫女婿呀。”

  7:25,老太太用被子捂住窗子,老头儿慢慢的走到里屋门前,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小声叫道:“小华,小华,快叫大刚起来,院子里有贼。”

  7:30,里屋,女儿小华闻声推醒了丈夫大刚,告诉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大刚跳下床,穿上警服,拔出腰间的手枪,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间门前,用耳朵贴着门缝倾听——

  7:35,院中菜地的中间,黑影A洋洋得意的说:“这可是叫花子进了厨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黑影C用拳头在黑影A的头上狠狠的捣了一下,小声而严厉的说:“闭上你的狗嘴,就你小子的屁话多,小心惊醒了别人,你还想回到牢房里去是吧?”

  7:40,院子里的灯突然亮了,只见房门打开,一个魁梧的警察冲了出来,用枪指着菜地中间大喝一声:“别动,警察。”菜地中的三条黑影应声趴在地上,面面相觑。那警察又喊了一声:“站起来,把手放在脑后。”三条黑影慢慢的举着双手站了起来,胸前的衣襟上还挂着西红柿的残汁……
  大刚看着三个战战兢兢的家伙,调侃的说:“你们不是说叫花子进了厨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吗?我告诉你们,这叫打猎的碰上卖肉的,看看谁厉害!”

  9:35,某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办公室。内勤小张走进来:“队长,刚才××县公安局来电话,他们看守所昨天晚上有三个重刑犯脱逃了,其中有两人在我们这一带有亲戚,可能流窜到我们这一带,请我们协助布控抓获……”

  没等小张说完,大刚挥了挥手:“你去叫上几个人,带上一辆车到7队治安室去,把那三个家伙押回来。”

  小张:“%#¥@#*+$¥%^&*()_+|…。”
刑警幽默:邀功请赏

  某农场发生了一起农资库房被盗案,丢失了大量的地膜和化肥,损失惨重。

  刑警们赶到现场进行勘察,参与勘察的派出所民警——号称“活电脑”的小牟根据作案特点很肯定的说:“打碎玻璃从窗户进入,事后又把碎玻璃全部带走,十有八九是二连的小黄毛、大狗和石娃子那几个家伙干的。”

  刑警队长问小牟:“小黄毛不是你的耳目(即线人)吗?”

  小牟回答说:“耳目犯了罪一样打击,难道还要保护他吗?”

  刑警们闻讯立即赶到二连,但是他们扑了个空,据大狗的哥哥说,大狗昨天深夜回家后说是要和别人往某市贩瓜,连夜离开了家。刑警们继续查找,小黄毛和石娃子也不见了踪影。

  案发十天后的一个深夜,忽然有人敲响小牟家后窗的的窗玻璃,小牟闻声警觉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谁!”

  窗外回答:“牟哥,是我,小黄毛。我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

  小牟一听是小黄毛,机警的答道:“你到前面院子门等着,我穿好衣服给你开门。”

  听到小黄毛的脚步声远去,小牟立即小声给派出所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打开院门,叫小黄毛进了院子。

  小黄毛一进院子就神秘兮兮的说:“牟哥,偷农资库房的案子我知道是谁干的,就是大狗和石娃子。”

  小牟问:“你呢?大狗和石娃子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小黄毛急了:“牟哥,这事我可没干,他们虽然和我是朋友,我也要大义灭亲,我要争取立功。他们现在就住在××市环城北路万里汽车修理厂隔壁的个体旅社。”

  末了他还赌咒发誓:“牟哥,我要说了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刚说到这里,刑警队长带人来到了小牟家,把小黄毛带到了专案组,一边对小黄毛进行询问,一边通知公安局连夜捕捉大狗和石娃子。

  一个小时后,喜讯传来,大狗和石娃子落网,公安局将派专车连夜将两人押回农场。

  第二天一早,小黄毛早早的来到派出所等候领赏。一辆警车开进院子,几个刑警把大狗和石娃子押下了车。小黄毛见状不妙,刚要开溜,小牟笑眯眯的拦住了他:“要给你发奖金了,别走呀。”小黄毛尴尬的笑了笑,想躲到小牟的背后。

  大狗一见小黄毛就叫了起来:“小黄毛,你不是人,你出主意偷库房,还出卖朋友!”

  石娃子也可怜兮兮的对刑警队长说:“警察叔叔,主意是小黄毛出的,东西卖了以后,他嫌给他分的钱少,和我们吵了一架就跑了。打碎的玻璃和偷东西时穿的鞋子还藏在他家羊圈的羊粪堆里”然后他挤出卑微的笑容说:“叔叔,我这也算立功了吧?”

  小牟从口袋里拿出手铐铐在了小黄毛的手腕上,小黄毛沮丧的低下了头……
刑警幽默:言多必失

  审讯室里,一场持久战打的双方筋疲力尽,犯罪嫌疑人赵某滑的像条泥鳅,只交待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每当审讯的问题接触到实质性问题,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话题,实在滑不过去了,他就油腔滑调、赌咒发誓、装聋作哑、扮傻卖乖。我好几次都想冲上前去把那家伙好好修理一下,但都被队长严厉的眼光制止了。

  预审科的老科长来了,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慢悠悠的开口了。下面是审讯纪录(节选):

  问: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
  答:天地良心,我没有说一句假话。
  问:我看了案卷和审讯纪录,发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记忆力也特别好。
  答:(不好意思)嘿嘿嘿嘿,我那有那么聪明。
  问:你们家里有几口人?
  答:八口人。
  问:你能把全家人和亲戚的情况说一说吗?
  答:(开始兴奋)我家里有老爹老娘,现在都退休了。大姐在市统计处工作,大姐夫是某某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二姐在场部招待所工作,二姐夫是场土地科的科长。大哥是某县商业局办公室主任,大嫂在县百货商场工作。二哥在场部开小车,还没结婚。我是老五,弟弟在部队当兵。
  问:都不错呀,你怎么没有混个好工作?
  答:他们说我在公安局挂号了,有前科,我又不想承包土地。就这样瞎混呗。
  问:你想混多久?
  答:(低头)我没干过什么大的坏事,就是偷个鸡摸个狗的。反正我也没出息了,混一天算一天吧。
  问:你的记忆力那么好,为什么你的问题谈不清楚?
  答:我没参与干坏事,谈什么?
  问:那好,现在谈你参与的。你在你们农场里和谁玩的好?
  答:二毛、小地主、大结巴、老铁、皮蛋他们几个。
  问:8月2号那天晚上你们干什么了?
  答:和他们几个偷了两只鸡。
  问:鸡呢?
  答:在大结巴他们家的羊圈里烧着吃了。
  问:还偷了什么?
  答:在场部夜市张老三的摊子上偷了一瓶伊力大曲,吃鸡的时候一起喝了。
  问:8月10号晚上呢?
  答:我们到畜牧队老哈萨的羊圈里偷了他们挂在外面的的干马肉,一起跑到二毛他姐姐家煮着吃了。
  问:8月16号晚上呢?(注:我注意到老科长把学校电教室被盗的日子空了过去。)
  答:(表情一下轻松起来)那天晚上我们帮老铁的对象家装车,在老铁对象家吃的晚饭,然后连着装了六卡车,一直装到半夜两点多。
  问:装的什么?
  答:西瓜和甜瓜。
  问:又偷了不少吧?
  答:(笑)嘿嘿嘿嘿。(点头)
  问:偷的瓜都藏哪儿啦?
  答:好几个地方,这里藏几个,那里藏几个。

      我发现从这里开始,老科长讯问的节奏越来越快——

  问:到底藏哪儿啦?   
  答:大结巴家的煤棚里。
  问:还有?
  答:大结巴家的菜地里。
  问:还有?
  答:二毛他二姐家里。
  问:还有?
  答:老铁对象家瓜地边的麦草堆里。
  问:还有?
  答:农机队工棚里播种机的机箱里。
  问:还有?
  答:老连部礼堂的舞台下面。
  问:(出其不意,大声)偷学校的VCD藏哪儿啦!!!
  答:(下意识的)我二哥的车库里......(戛然而止,瞠目结舌,捂嘴)
  问:(冷笑)哼哼哼,我看你还不交待?
  答:(#?!*¥#®&§〆£!!!!)
支持下楼主,写的不错
故事不错,留着慢慢看
keencheng 发表于 2010-5-7 01:37
不错不错,希望能继续看到楼主的文章
故事性强的,一般都是来源于真实。
木有你爹的关系,你就系一农民了。要感谢党!
问:(出其不意,大声)偷学校的VCD藏哪儿啦!!!
  答:(下意识的)我二哥的车库里......(戛然而止,瞠目结舌,捂嘴)
  问:(冷笑)哼哼哼,我看你还不交待?
方法简单但是用好了很有效。
一口气看完,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