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四小名捕之梁尹斗狐狸(萨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7 17:05:02


一 梁提
在北京见到梁提的时候,他正在干着一份微不足道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身蓝色帆布的外衣隐隐带着机油和污渍的痕迹。在北京的街头,每天有无数和他一样的人上班,下班,挣工资,活着。

唯一不同的是,梁提更黑,更瘦,两只大眼睛带着更大的黑眼圈,每一根皱纹都充满疲惫,让人怀疑这个精干得跟豹子一样的汉子昨天晚上是不是搞了什么不健康的娱乐。

只有他往那儿一坐的架式与众不同。

抽烟,倒茶,间或用手搔一搔满头的乱发,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梁提往那儿一坐,周围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 这块儿地盘是他的!

在一把椅子上让人感到龙蟠虎踞,梁提有把任何地方变成自己主场的本领。

如果他间或瞟谁一眼,被瞟的那位会莫名其妙地站起来。

那不是梁提有什么恶意,而是他的职业本能。

“提”,是提审的意思。梁提,是北京市公安局最优秀的预审员之一,他的黑眼圈和疲惫在二十年职业生涯中积累下来,仿佛刀劈斧刻般无法抹去。我想,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另外二十年把这些时光刻下的痕迹清除掉。

西单厨子吃人肉案,长发自行车女性连环遇袭案,北京女研究生草原遇害案,桂林山洞杀人狂魔案。。。梁提审理过的案件,很多至今还是中国六扇门系统的经典案例。同事们对梁提的评价是 – 除非不是你干的,在梁提手里,只有早撂和晚撂的区别。

功大不赏,是中国公安系统的一个独特原则。中国最优秀的缉毒警,北京放枪最多的刑警队长,今天在哪里?也许路边排档上和几个朋友搅了一碗打卤面吃得呼呼直响的就是,也许低声下气劝某位乱停车的换个地方的就是。

有一点汉家待功臣薄的传统,但奖章背后的销声匿迹,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保护。

我家的老乡中,有一位从抗战时期就开始从事公检法工作的原河北高法院长孙光瑞。孙老在冀中冀南威名远震,光复后曾作过大量对敌伪汉奸的审判工作。就是这样一位老游击英雄,直到七十年代回乡的时候,无论聚会还是吃饭,身上总是带着枪。理由很简单 – 预防报复。

所以,当某个震动社会的大案被侦破以后,往往也意味着会安排一些最优秀的刑事警官离开他们的岗位。

这时候,有些离开,也带了一点温情。而他们,也大多认认真真地开始做这份工作,虽然这份工作的收入可能微薄得一个大学应届毕业生都不愿意去做。

真实的世界中,007是不存在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要他们爱护。

对这样的一位采访对象,说实话我还真是满有顾虑的。最大的顾虑当然不是怕梁提审出我在大学纠集同学看毛片的老案底儿来,而是觉得采访这样的人物压力会比较大。

所以,去之前老尹一个劲儿给我减压,说梁提啊,审案子是审案子,为人那才叫仁义呢。

老尹举了个例子。

有一回,一个贪官落到了梁提手里。这位属于油盐不进的主儿,在梁提面前生扛了一个星期,不过贪官到底没受过专业预审训练,最后还是招了。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要么牙关紧咬,要么竹筒倒豆子,全在心理这一关。

全招了以后,这位贪官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另一笔赃款,也可以让家属交出来。

这笔赃款数量很大,简直可以另案处理了。

梁提说好啊,你让家属来缴好了。

案子撂了,点灯熬油了一个星期的梁提刚睡下几个钟头,又让人给叫起来,心情可想而知。

同事告诉他,某某(贪官的名字)家属带赃款来了,是你的案子,跟你说一声。梁提说那我见见。

见了对方家属,刚醒过来,梁提费了半天劲才把脑子从梦里转过来,想了想,冷冷开口问道:“你来干什么的?谁让你来的?”

家属说:“某某让我来的,说是有笔钱要交给政府。”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老尹说,这里头有门道,你看出来没有?

我没看出来,我不懂他们的专业。

老尹点拨道,梁提其实自己不需要出来见犯人家属的,让会计收了钱就可以,但是他出来了,而且问谁让家属来的,来干什么,这就是良心 – 他能不知道家属来干吗?

如果就是把钱一交一收,打个收条,手续上全对,家属为了有个好态度,有收条就行,不会多说什么。但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结果,这笔钱就是“追赃”所得。现在梁提出来一问,前因后果出来,记录员一记录,这个就是“主动退赃”,是立功表现,量刑的时候有尺度的。

别看那小子扛了梁提一个星期,这笔赃款是他主动撂的,梁提并不想黑他。

然而梁提所作的,犯人家属并不明白,也不会感激他,他就是一个凭良心。

所以老尹说梁提仁义。

等见了梁提,还真是不觉得紧张。这位不但仁义,而且还有几分幽默,说,你看,干预审的都我这模样 – 脸黑,熬夜熬的,牙黑,抽烟抽的,眼黑,生活没规律闹的,腿细,缺乏锻炼。。。

不过,可能是审人审惯了,这忽然换了角色让他交代肯定是不习惯。说了半天预审的事情,话题直向技术层次发展,这对我这个于侦破技术一窍不通的主儿来说可不是好兆头。

老尹看出来了,给梁提提醒 – 干脆,说个案子吧,直观。

哪个呢?梁提有点儿迷惘,一看老尹忽然眼神一亮 – 就咱俩合伙坑人的那个吧。。。

好么,一个名提,一个名捕,能调动这两位联合出手的,面子可算够大,谁呢?萨一下就来了兴趣。

这位,还真是值得两位出手。

人靓,权高,上头很看得上的一位小老总,某大国企的后起之秀,却是一直在追的一个重大贪污嫌疑人。

虽然投入了很大力量,而且明显所有线索都指向此人,但这位小老总是从基层干上来的,案子作的小心谨慎,活脱脱就是一个狐狸,警方始终没有掌握逮捕他的足够证据。不过,这位小老总也不是全无破绽,突破口就出现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地方 – 这位狐狸有个毛病 – 吸毒。

一 梁提
在北京见到梁提的时候,他正在干着一份微不足道的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身蓝色帆布的外衣隐隐带着机油和污渍的痕迹。在北京的街头,每天有无数和他一样的人上班,下班,挣工资,活着。

唯一不同的是,梁提更黑,更瘦,两只大眼睛带着更大的黑眼圈,每一根皱纹都充满疲惫,让人怀疑这个精干得跟豹子一样的汉子昨天晚上是不是搞了什么不健康的娱乐。

只有他往那儿一坐的架式与众不同。

抽烟,倒茶,间或用手搔一搔满头的乱发,都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梁提往那儿一坐,周围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 这块儿地盘是他的!

在一把椅子上让人感到龙蟠虎踞,梁提有把任何地方变成自己主场的本领。

如果他间或瞟谁一眼,被瞟的那位会莫名其妙地站起来。

那不是梁提有什么恶意,而是他的职业本能。

“提”,是提审的意思。梁提,是北京市公安局最优秀的预审员之一,他的黑眼圈和疲惫在二十年职业生涯中积累下来,仿佛刀劈斧刻般无法抹去。我想,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另外二十年把这些时光刻下的痕迹清除掉。

西单厨子吃人肉案,长发自行车女性连环遇袭案,北京女研究生草原遇害案,桂林山洞杀人狂魔案。。。梁提审理过的案件,很多至今还是中国六扇门系统的经典案例。同事们对梁提的评价是 – 除非不是你干的,在梁提手里,只有早撂和晚撂的区别。

功大不赏,是中国公安系统的一个独特原则。中国最优秀的缉毒警,北京放枪最多的刑警队长,今天在哪里?也许路边排档上和几个朋友搅了一碗打卤面吃得呼呼直响的就是,也许低声下气劝某位乱停车的换个地方的就是。

有一点汉家待功臣薄的传统,但奖章背后的销声匿迹,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保护。

我家的老乡中,有一位从抗战时期就开始从事公检法工作的原河北高法院长孙光瑞。孙老在冀中冀南威名远震,光复后曾作过大量对敌伪汉奸的审判工作。就是这样一位老游击英雄,直到七十年代回乡的时候,无论聚会还是吃饭,身上总是带着枪。理由很简单 – 预防报复。

所以,当某个震动社会的大案被侦破以后,往往也意味着会安排一些最优秀的刑事警官离开他们的岗位。

这时候,有些离开,也带了一点温情。而他们,也大多认认真真地开始做这份工作,虽然这份工作的收入可能微薄得一个大学应届毕业生都不愿意去做。

真实的世界中,007是不存在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要他们爱护。

对这样的一位采访对象,说实话我还真是满有顾虑的。最大的顾虑当然不是怕梁提审出我在大学纠集同学看毛片的老案底儿来,而是觉得采访这样的人物压力会比较大。

所以,去之前老尹一个劲儿给我减压,说梁提啊,审案子是审案子,为人那才叫仁义呢。

老尹举了个例子。

有一回,一个贪官落到了梁提手里。这位属于油盐不进的主儿,在梁提面前生扛了一个星期,不过贪官到底没受过专业预审训练,最后还是招了。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要么牙关紧咬,要么竹筒倒豆子,全在心理这一关。

全招了以后,这位贪官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另一笔赃款,也可以让家属交出来。

这笔赃款数量很大,简直可以另案处理了。

梁提说好啊,你让家属来缴好了。

案子撂了,点灯熬油了一个星期的梁提刚睡下几个钟头,又让人给叫起来,心情可想而知。

同事告诉他,某某(贪官的名字)家属带赃款来了,是你的案子,跟你说一声。梁提说那我见见。

见了对方家属,刚醒过来,梁提费了半天劲才把脑子从梦里转过来,想了想,冷冷开口问道:“你来干什么的?谁让你来的?”

家属说:“某某让我来的,说是有笔钱要交给政府。”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老尹说,这里头有门道,你看出来没有?

我没看出来,我不懂他们的专业。

老尹点拨道,梁提其实自己不需要出来见犯人家属的,让会计收了钱就可以,但是他出来了,而且问谁让家属来的,来干什么,这就是良心 – 他能不知道家属来干吗?

如果就是把钱一交一收,打个收条,手续上全对,家属为了有个好态度,有收条就行,不会多说什么。但他们不知道,这样的结果,这笔钱就是“追赃”所得。现在梁提出来一问,前因后果出来,记录员一记录,这个就是“主动退赃”,是立功表现,量刑的时候有尺度的。

别看那小子扛了梁提一个星期,这笔赃款是他主动撂的,梁提并不想黑他。

然而梁提所作的,犯人家属并不明白,也不会感激他,他就是一个凭良心。

所以老尹说梁提仁义。

等见了梁提,还真是不觉得紧张。这位不但仁义,而且还有几分幽默,说,你看,干预审的都我这模样 – 脸黑,熬夜熬的,牙黑,抽烟抽的,眼黑,生活没规律闹的,腿细,缺乏锻炼。。。

不过,可能是审人审惯了,这忽然换了角色让他交代肯定是不习惯。说了半天预审的事情,话题直向技术层次发展,这对我这个于侦破技术一窍不通的主儿来说可不是好兆头。

老尹看出来了,给梁提提醒 – 干脆,说个案子吧,直观。

哪个呢?梁提有点儿迷惘,一看老尹忽然眼神一亮 – 就咱俩合伙坑人的那个吧。。。

好么,一个名提,一个名捕,能调动这两位联合出手的,面子可算够大,谁呢?萨一下就来了兴趣。

这位,还真是值得两位出手。

人靓,权高,上头很看得上的一位小老总,某大国企的后起之秀,却是一直在追的一个重大贪污嫌疑人。

虽然投入了很大力量,而且明显所有线索都指向此人,但这位小老总是从基层干上来的,案子作的小心谨慎,活脱脱就是一个狐狸,警方始终没有掌握逮捕他的足够证据。不过,这位小老总也不是全无破绽,突破口就出现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地方 – 这位狐狸有个毛病 – 吸毒。
二.擒毒
吸毒,的确是挺大的事儿,但和这位狐狸公子的案子比起来,可就不算大事儿了。只是对“有关部门”来说,这却是天赐的突破口。

原因也很简单,虽然已经暗中立案,可这狐狸太聪明了,根本没有抓得住的把柄给你。对于这样的人物,警方的看法当然最好是“收”进来再说。有道是君心似铁,官法如炉,京兆尹陈大人牛不牛,陈大人的首席大秘书比陈大人还牛,平时在北京城跺一脚昌平都能觉出来的主儿,警方乘其嫖娼之际突然抓捕,押出门的时候这位当场就失禁了。由此打开缺口,陈案进入实质操作阶段。越是这种平日享受惯了的主儿,胆子越小。乐观的看法,把狐狸一拘,不等问可能就吓尿了。不乐观的看法,拘了也能对狐狸窝找个搜查的理由,拿到实际的证据,狐狸招不招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问题是怎么拘,以贪污嫌疑拘,那可就麻烦了。这种人能通天的,证据不足拘他,上头有人一说话这案子就查不下去了。以他的案情,拉出萝卜带起泥,这种事情几乎是没法避免的。

吸毒,这可是刑事案件,拘了他,也没人好出来说话的。这小子简直是瞌睡给人送个枕头来。

而且,这小子还有个怪癖,那就是所用毒品一律都是自己直接买。这一点更让警方抓人抓得理直气壮。其实,以他的身份,稍微给个暗示,别管是吗啡海洛因,哪怕你要耗子药呢,都自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但狐狸邪门,每次都是自己亲自去买毒,带个保镖,约了毒贩子 – 还就是那种最下线的毒贩子 -- 找地方现金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那意思,就买毒品这件事儿,无论多忙也不能耽误了。

事后有研究犯罪心理专业的警察分析,狐狸有这个怪癖,一来是不信任“朋友”,怕让人拿住把柄,更主要的,是把买毒品当成一种刺激了。俺们西西河上原来有个京虎子兄弟,那白衣天使一样的人物,一见着五路公共汽车就想扔砖头,就是小时候上学路上无聊捣蛋作下的毛病。狐狸闹不好也是没发迹的时候落下的这个习惯。想想也是,一边道貌岸然,人五人六的活着,一边提心吊胆,东窗事发地过着,那心理压力,要再没点儿发泄的地方,还让不让人活了?反贪局一大传统是进门瞧病,找了好大夫侯着,别管案子结没结先看病。别说,贪官很少有体健貌端的,什么心脏病,慢性肾衰的,一查一堆,有的让这么看病治病的一感动,还就招了,省了不少力气。贪官多病,大约是因为头上悬着把刀的感觉不好受,别管是主动的贪,还是被动的贪,还是为了和光同尘呲牙咧嘴地贪,都一样。

狐狸又贪污又吸毒的体格却还好,与定期进行这种不太强烈的刺激活动大有关系。

于是,有一天,狐狸和一个毒贩子在京西某宾馆交易的时候,警方突然破门而入,当场就给抓了。

要说,抓人还真是挺顺利的,狐狸的保镖虽然在门外望风,看到警察的第一瞬间撒腿就跑,一点儿抵抗的意识都没有 – 照后来笔录看,保镖说了,要是来一个俩的,吃人家饭给人家干,咱没说的,这一来就七八个,而且个个一看就是练家子,找死我犯得着么?

警方破门而入,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狐狸嘴上叼的烟都没来得及吐出去就给放倒了。倒是那个毒贩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两下,可架不住警方人多,生生给压在地板上铐了起来。

迅雷不及掩耳,经典的抓捕,问题是抓得太快了。。。

快到双方还没有来得及交易呢。

按照正常的时间估计,冲进去的时候,两个人应该正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实际上冲进去的警察只见两人一个拿着手机,一个拿着电视遥控器目瞪口呆,一秒钟之后毒贩子扔了遥控器试图跳窗,双方的搏斗就此开始。。。等抓了人满屋搜索,毒品的影儿都没见着。

事后分析,可能是两人进屋以后,狐狸忽然接了个电话,说的时间长了点儿,耽误了功夫,却让警察的算度出了小小的纰漏。

更糟糕的是,当时有位警察指着毒贩子吼了一句 – “说!东西放哪儿了?”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被压在地板上的狐狸眼神忽然一亮。

经典的抓捕之后,是负责此案的老大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变大。

被抓住的这个毒贩子,外观看起来,占齐了傻大黑粗笨的种种特点,但这小子偏偏是个几进宫的主儿,反审讯经验丰富,没有证据三下两下硬是弄不翻他。

狐狸呢?死咬住了就是来看个朋友,跟贩毒没有任何关系。至于关于双方购买毒品的电话录音,狐狸根本不在乎,说那就是朋友之间开玩笑,你不能因为我跟人说明儿把月亮打下来就判我反宇宙罪吧。

两个人这种“扛”的态度,无非是瞄准了一条关键的法律规定 – 抓捕嫌疑人没有充分证据最多只能扣留24小时,过了这个时间,只能放人。

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案子还没正经过招呢,已经要提前哑火了。老大当然不能不着急。

着急的时候,老大的老大已经来电话问了,这个案子太大,上上下下都十分重视。了解了情况,上头的老大也开始嘬牙花,这个事儿可不好办啊,如今无论找得到找不到证据,狐狸都已经惊了 – 那是,狐狸什么人啊,看到自己亮出身份以后警察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明白自己的案子不是吸毒这等“小事”,这要放出去,他不毁灭证据,局长以后出门倒着走。

到底姜是老的辣,两位老大一碰头,就琢磨出问题的关键来了 – 两个人的交易不是第一次了,抓捕之前没有任何异常迹象,毒贩肯定是带着毒品来的,还是搜查不细的问题!

继续搜查!

组织精干人员,对宾馆的房间进行第二次搜查,没有!

给两个嫌疑人照消化道片子,确认其有无吞服毒品容器,没有!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跑,怎么办?

还是搜查的不够细阿。。。 负责案子的老大忽然想起什么来 – 要不,把小梁借调来,去搜一搜?

哪个小梁?上头那位一时没反应过来。

K字楼那个,干预审的,他干搜查可是有一套 。。。

哦,就是跟着你破了桂林山洞连环杀人案的那个?使得使得。

不用说,这个“小梁”,就是梁提了。

搜查可不是预审的本行阿。

破桂林山洞连环杀人案的时候,梁提还是刑警,而且是个挺年轻的刑警,去桂林,本来的意思是让他跟着老同志长点儿见识,没想到,他却从一只口杯找到了无头案的关键线索。
三。鞋匠
所谓桂林山洞连环谋杀案,是八零年前后的事儿了,在当时是一起相当骇人听闻的案件。这个案子,本来应该是桂林市公安局管的,和在北京刚刚开始干刑警的梁提没什么关系。

桂林属于石灰岩喀斯特地形,洞穴众多,这些山洞一般口小肚大,曲折回环,被称作国家级名胜的比比皆是。然而,没那么有名气,甚至几乎不为人所知的更多。所以,有一天某几个上山游玩的当地少年偶然发现一个隐蔽的洞穴,倒也不算希奇。发现了,就会想着进去看看,寻幽探胜,该算是从徐霞客开始中国人一种普遍的爱好吧。

但是,等几个人发现洞中味道不对,再忽然发现脚下赫然是一个个白花花的死人,几个小伙子的心情就再也跟徐霞客搭不上干系了。几个人惨叫着往外跑,一直跑到最近的派出所报案,慌乱中报告洞里有“七八个死人”。

派出所的警察吓了一大跳,看报案人紧张得几乎神经错乱,警察们觉得不大可能象他们说的有那么多死人 – 就算没那么多,有三五个也是小小一个乡村派出所承受不起的大案子了。

赶紧前去调查。

还真不是七八具尸体 – 等警察们进洞一查,在洞中的尸体足有十多具,少数几具还算完好,大部分已经腐烂和半腐烂,甚至有的已经白骨化。

一下子案子就坐了直升飞机,那年头没这个叫法,否则马上就得上“部督大案要案”的名单。

死者有男有女,年龄不一,初步鉴定均为他杀,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衣物,随身物品,死亡时间从数年前到几天前不等。根据推测,弃尸处并非第一现场,是罪犯将人杀害后运到此处抛尸。

由于发现尸体的现场人迹罕至,又刚刚下过大雨,将罪犯运送尸体的痕迹冲得干干净净,这案子,真正有些无头了。

不过,经过艰苦的努力,线索还是浮现了出来 – 一具还未腐烂的尸体被辨认出来,正是北京报走失的某个青年女教师,死者到南方出差,曾对朋友说想顺便到桂林旅游。北京警方派出数名精干警员带同失踪女教师的家属奔赴广西,确认这一线索并协同办案,梁提是其中最年轻的一名,当时刚刚参加工作不久,还是第一次出现场。

梁提说起这个第一次出现场,可是丢人丢得不小。

失踪女教师的确认没有悬念,还有几名死者的身份,也根据各地失踪人口的记录得到了证实。这些死者的身份五花八门,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有共同之处 – 都是孤身一人到桂林来的,多半是旅游,而且都没有到桂林后和公私关系联系的记录,都是被人用铁锤敲击头部致死,

法医判断,死者可能都是被一名案犯杀死的,凶器的打击力度和角度几乎一样。

警方推测,这一系列的案件可能发生在桂林市火车站附近,那里是这些遇害者到桂林后的第一站,此后,他们就消失了。

但是,罪犯没有留下自己的任何踪迹。

在桂林火车站一带,采用了当时典型的“发动群众”方式大规模搜索,但没有什么收获。

联合办案的各地警察对那个藏尸的山洞进行了再一次的搜索,在那一次搜索中又发现了几具尸体 – 这一回梁提说自己的脸丢大了,面对几具高度腐败的尸体,梁提在洞外吐得一塌糊涂,弄得老警察们暗中偷笑京城捕头也会如此不堪。

梁提说那就是一个自然反应,谈不上怕不怕,恶心不恶心的,你控制不住。

依然没有什么线索。

一筹莫展之中,有一天,这个年轻的警察忽然提出 – 立即拘捕车站前一个修鞋的鞋匠,此人有重大杀人嫌疑。

这个修鞋的鞋匠年已五旬,人缘很好,还有一点残疾,走路腿一拐一拐的。以他的出身,也不会被人和仇视无产阶级专政挂上钩。他的修鞋摊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对车站一带进行梳篦式搜查的时候,警方找他了解过情况,但没有什么理由把他跟这个连环杀人案联系起来,毕竟死的人里面有不少比这个瘸子壮实多了。

你有什么理由呢?上头问梁提。

梁提说那个瘸子有疑点 – 他的修鞋摊上,有一个装鞋钉杂物的口杯,上边有红字,我悄悄看了一下,是上海某厂发给劳动模范的奖品。他一个广西鞋匠,哪儿来上海工厂的奖品呢?而且这口杯挺新的,谁会舍得用来装钉子呢?那没几天还不就毁了?我觉得这鞋匠可疑。

大家越听越觉得有道理,立即出动,结果抓住人到家里一搜,立即搜出了大批的证物,这个案子一讯而服。

案子本身除了人死的多并没有太多出奇的地方。这鞋匠是个老鳏夫,过得比较艰难,火车站前头修鞋时间长了,总是看着高高兴兴来旅游的人心理不平衡。日子久了,他就想,自己过得紧巴巴的,凭什么这些人日子过的这么好?这不公平阿!

不合逻辑,可人家说的理直气壮,警察都让他给说愣了。

开始他倒也没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自己家有个小院,鞋匠开始把客人招到自己家里,用现在说法就是办了个非法个体旅馆。但是有一次,一个女的住他家,临走不愿意给钱,还要上革委会告他。鞋匠一怒之下,在那女的转身要出门的时候,一锤子就砸在那女的后脑上了。

当场死亡。鞋匠没想到一条人命这么简单就没了,更没想到的是这女的身上搜出来几十斤全国粮票还有二百块钱。那时候一般家庭全部存款也就一千多块钱了不得,这二百块钱足以让人眼红,全国粮票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 中国人讲究家贫路富,却不料给自己招来了致命的危险。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鞋匠不开黑旅店了,把杀人劫财这一行变成了流水线。把人招进来,找好机会一锤打死,只留钱和粮票,衣服行李通通埋在院子外边的一片小树林里,而尸体剥光了装麻袋里,用小车推上山,扔到一个鞋匠年轻时候发现的山洞里 – 鞋匠是本地人,他的家本来就比较偏僻,先后作了十几起案子,一直也没有被人发现。他用棉布包着铁锤行凶,连血迹都没有。

说到底,这些人死在他手里,也有值得吸取的教训。首先,是看他又老又瘸,没想到他能有坏心,实际上警察后来鉴定,这鞋匠的老瘸有八分是装的,独轮车推上尸体一推三四里山路跟玩儿似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其次,大家对在车站前举着牌子拉客的比较警惕,怕他们是骗子,但对这种有自己摊位的手艺人,直觉比较信任,总觉得他有固定的点儿,要是坑人骗人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个案子要说出奇之处,也有两点 –

第一,   打死了这样多的人,居然没人逃脱。鞋匠自己说,他选定了对象以后,也会观察,如果对方有警惕性或者看来比较难以对付,就真的给介绍到附近的旅店去。鞋匠是本地人,介绍的旅店价廉物美,为他得了不少赞誉,警方也因为他确实经常给人介绍旅馆而在最初忽略了他作案的可能。

不过被他连杀十数人无一逃脱,也堪称犯罪史上的奇迹了。

鞋匠说也有过一次没能一锤打死的情况,那人只是喊饶命,于是又补了一锤。。。

第二,鞋匠杀人越货,但拿到的钱和粮票极少拿出来花,就是攒着,问他为什么不花,说留着岁数大了花。这种守财奴的心态,也成了他无意中的掩护,因为警察曾经试图寻找花钱大手大脚的嫌疑人,但是一无所获。

那个口杯真是一个上海劳模的,也是受害者之一,鞋匠为了方便,随手拿这个口杯装了钉子,不料却成了破案的线索。

上下交口称赞之下,也对梁提有点儿疑惑 – 那么多人搜查,怎么就他眼尖能看见这个口杯呢?这火车站周围的地儿可大了,这种机会无异于大海捞针。

梁提可算是有意去“找”这个杯子的。

梁提后来进了预审,与他办案子喜欢琢磨有很大关系 – 这起案子,看到大家一筹莫展,梁提开始动脑筋。这些死者,很明显是一下火车就遭了不幸。

下火车了,第一件事儿是干什么呢?

吃饭?还是找旅馆?

出门总得带个行李吧,还是找旅馆的可能性更大。

警方也是怀疑嫌疑犯就藏在站前拉客或拉脚的人里面,这种人,是哪个时代,用什么手段也禁绝不了的。但是,调查没有结果。

于是,梁提就按自己的想法干起来了。他一个人,拿了个行李包从车站出来,心里要自己忘了身份,就当自己是个刚下车想找落脚地方的旅客,琢磨自己会怎样走。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跟拉客的小贩讨价还价,一边搜寻附近的旅店,结果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儿茫然了 – 前面的几家旅馆价钱高了些,回头呢不甘,向前走呢?左边还是右边?

走了两三趟,梁提开始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意思 – 这里无论往左还是往右,街面都开始变得不那么繁华了。而且,这里恰好是火车站管片警察和市区治安警管辖区的一个结合部。。。

那么,梁提就接着开始琢磨,想想,那些遇害者会不会也走到这里呢?作为一个旅客,他们走到这儿,下一步会干什么呢?梁提注意到这里有个修鞋摊,旁边两条长凳,看起来是给修鞋客人坐的。不过,对走了半天已经累了的旅客来说,能有这么个歇脚的地方也是很难得的了。已经有人在那儿坐下来喘口气,拿帽子扇风了,看起来修鞋的师傅挺和善的,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那些遇害者会不会也坐在这儿喘口气呢?他们接着会干什么呢?

梁提没有过去,就在一旁站着,开始观察这块地儿 – 鞋摊旁边胡同里有个饭馆,疲劳的旅客会不会放弃找旅馆,先去吃饭呢?

不会吧,从修鞋的这儿并不太容易看见那个饭馆。

正在这时,有一个旅客转头对着那位修鞋师傅问了句话 – “师傅,你知道这附近有便宜旅馆吗?”

梁提的眼睛亮了。

“给我这鞋钉个掌。”梁提走过去,大模大样的坐在长凳上,把鞋脱了递过去,两只眼睛可是没看殷勤的修鞋师傅,而是像一个好奇心过剩的人一样拿起那些各种各样的修鞋工具研究起来。师傅的手艺挺快,一会儿鞋掌就钉好了,梁提交了钱,倒声谢提了行李就走 – 那个装钉子的口杯,已经被他看在眼里了。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

-- 您说这不是挺好一个题材嘛,老萨您干嘛不多挖几个坑呢?我也感到可惜,扔了不少有价值的细节呢。没办法啊,这不是好多朋友都很关心毒贩子把毒品藏在哪儿吗?咱要不接上这个碴儿人家不得骂咱施工不加标志阿?

梁提说,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儿。。。

问题是带着他们到广西的头儿可不这样看,对这个思维怪异的小警察看好得很。

以后,梁提又有几次在搜查中表现出了自己的才具,这个印象,就深深地印在已经成了老大的头儿的脑袋里,也在行里有了点儿小名气。等一碰上搜不出东西来,就想起梁提来了。
别人倒也不反对,这种事儿太邪了,那贩毒的小子用宋大队的说法“整个一个钢笔阿”,傻大黑粗笨,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怎么看怎么不象能有多高智商的样子,怎么他藏的毒品警犬都动用了愣是查不出来呢?

梁提到宾馆的时候,房间已经被翻了个底儿掉 – 住过宾馆的朋友肯定有体会,其实在宾馆的房间里藏点儿什么东西,比在人家里难多了,因为宾馆这地方,再豪华它也没有死角阿。

了解一下,才知道这小子经常往这儿来,来了就住这个房间,不消说是当了藏毒的窝点儿了。

能藏哪儿呢?天花板都掀开了,没有。

干这一行的都是警界精英,什么没见过啊,今儿愣让一个杠比给耍了,这脸面上可是有点儿过不去。

梁提来了,四下里一转,不到五分钟,说,我有点儿想法了。

嗯?有数了?在哪儿?

杠比阿,就有杠比的想法,你不能照着正常人的脑袋去想,也不能把这事儿想复杂了,他没那么聪明。那你的想法呢?

走,到洗澡间去 – 这浴缸,你们抬起来查过没有?

浴缸?!这玩意儿连着水泥托子,好几百斤呢!这小子虽然壮吧,也不是占旭刚阿,他能把这玩意儿举起来就为了放包粉儿?!-- 这种事儿恐怕只有钢笔能干得出来啊!

对啊,这小子不就是一个杠比么?港币阿,你就得照着港币的脑袋琢磨么,挪开,咱瞧瞧。

别管合理不合理,这个主意挺有创意,两个警察上去了,抬是抬不起来,略微倾个角度还是可能的。

浴缸倾起来,大伙儿都凑过来看。

底下什么也没有。

弄错了?这一来梁提也有点儿面子挂不住了。

可是旁边一个老警察的眼睛忽然亮了。
四.立功
掀起浴缸,底下什么也没有,可是一班警察眼睛都亮起来了 — 在空空如也的水泥地面上,明显有几道拖痕。

这底下空空如也?不要紧,马上就有警察看出门道来了-- 这浴缸下面连着一段下水管,抬起一头,会把下水管跟下面的地漏分开。两个警察奋力把浴缸的一头推起来,梁提趴下,脑袋往地漏前头一凑,嘿,一个铁丝挂钩正钩在地漏嘴子上呢。

梁提说了,我这伸手一拉,一个三等功就拉上来了。

“就是那地漏特别臭,不凑近了闻你想不出有多臭。。。”梁提一边说一边晃脑袋,还抽了一下鼻子。

是啊,估计这酒店从建好就没刷过这儿,能不臭吗?不过,也可能正是这股强烈的臭味干扰了警犬的嗅觉,所以扫毒犬的搜查一无所获。

梁提说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绝对信任伙计们的业务功底,要人家搜过的地方再搜一回那不叫帮忙,那叫侮辱弟兄们的手艺。所以,剩下的,也就是看看这屋里还有什么东西又能挪动又没被搜查过的了。抱着这个念头,他才会注意到这浴缸有让人动过的痕迹 – 虽说搬这玩意儿藏毒似乎捕是人类所为,但酒店的服务员是拿工资的,打扫房间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搬浴缸玩。即便是雷锋叔叔来住店,也不会有兴趣把这七八百斤的玩艺儿扛起来做好事的,

如此,这是谁动过它,还用问吗?

但是警察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们用两个人,才把这个笨家伙抬起来,还两只手都占着没法低头去搜查,那毒贩子就一个人,他怎么能玩得转呢?

好奇的警察把那黑厮带来酒店,铁丝拴了一包洗衣粉让他现场表演。

赃都露了,黑大个无心顽抗到底,乖乖地表演起来 –

只见他先把一条浴巾铺在地上,另一条浴巾披在背上,靠着浴缸一头蹲下来,把后背贴在浴缸上蹭了蹭,找个好角度,猛吸一口气,嘿的一声闷喝,身体一拱,几百斤的浴缸,居然。。。就这样给他顶了起来!等浴缸下面的水管和地漏分离,这厮动作熟练地把手里的那包洗衣粉往地漏里一挂,身子再徐徐前倾让浴缸复位,两条浴巾洗手池子里一扔,开水龙头冲干净。。。

整个一套动作珠联璧合,让人目瞪口呆。

这厮还要告诉警察同志 – 人的劲儿全在腰上,最能把腰劲儿使出来的地方是在背上,小的不是占旭刚,可要是让占旭刚去扛,他能扛起来的分量肯定比举起来的多,破纪录易如反掌阿!可惜,奥运会只能举他不让扛。


蝉联过奥运冠军的占旭刚,挺举也就举起了四百多斤吧。。。
靠,有人忍不住骂起来 — 毒品啊,这玩意儿又不是论斤卖的,你小子至于扛这种压死人的家伙压着吗?你拿着不麻烦吗?谁教你的?

没,没谁教我,电视里看的,国外卖粉的,有人就把这玩意儿藏到下水道里。这不是咱这儿的下水道口都有滤网么?我拿不下来,一着急就。。。

一着急你就把这玩意儿给扛起来了?警察的鼻子差点儿给气歪了。如果您看见谁发了工资不肯存银行,非要弄一坛子装起来埋到哪个公园里,就能理解警察同志们当时的心情了。

其实世界上这种喜欢蛮干的主儿不少,这小子只能算是后学晚辈。您看水浒传里头,第四十三回李逵回家搬老娘,沂岭杀四虎,其中有这样一段。李逵背着老娘走在山里,老太太渴了,让李逵给弄点儿水。结果水是找到了,没有盛水的器具,这怎么办呢?

去年采访三十八军董仁堂董老,他在朝鲜打仗的时候也碰到过同样的问题。一边是受伤的战友,一边是有水无器,怎么办?董老很简单地解决了问题 – 他把军衣脱下来,足足地浸了水,回去一拧,水就出来了,加一点儿明矾漂一下,还很卫生。

但这是志愿军的做法。李逵的脑袋跟这黑大个毒贩子有一拼 – 这位看到旁边山上有个庙,上去,把人家石头香炉的底座砸断了,上头的香炉抱下来,装上水给老娘提过去了。

石头香炉,就是这玩意儿。。。

石头香炉百斤上下算是轻的,老太太能喝多少水?这大概可称为世界最大也最没有效率的水壶了吧。
忍不住说一句,李逵这招儿,也够。。。钢笔的。

事后有多事儿的力矩力臂计算一番,得出结论说这小子实际上并不是把整个浴缸扛起来,毕竟浴缸还有一头搁在地下呢,虽然看着惊人,实际上他承受的分量还在合理范围之内。不过,即便如此,也就是这么个黑大个,换狐狸这样的扛恐怕仨也不见得玩得转。
有一警察问黑厮 – 你平时交易多么?

不多,不多,咱遵纪守法。不信,您。。。
我信。要一天交易几回你小子早就腰椎脱位,半身不遂了!

让警察同志十分郁闷的是这小子原来是公共汽车售票员,后来干出租,一天也没跟运动队或者武术队打过交道。能玩得转几百斤的水泥浴缸,全凭傻小子火力壮。
听到这儿,萨说梁提您别郁闷了,出租司机举浴缸算什么新鲜的,这种事情啊,知识分子,知识分子里头有比这还狠的主儿呢。

知识分子?也举浴缸?谁?!
倒不是举浴缸。兄弟有个朋友王先生是学数学的,和我一起给坦克装甲车辆杂志写连载。。。您别打岔,学数学的怎么不能写坦克呢?人李自成一个邮局下岗员工还能当皇帝呢。

王先生给我讲过数学界一段轶闻 – 话说俄国有个大数学家闵纳格拉多夫(Ivan Matveevich Vinogradov),成就斐然但是长得不大规整 – 何为不大规整?据说此人长得身高丈二,腰大十围,面似生蟹盖,电脸朱眉,往那儿一站好似烟熏的太岁,火燎的金刚。。。算了,我这是形容尉迟恭呢。反正,老闵长的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你可以认为他是杀猪的,是野人部落来文明世界旅游的,就是猜不到他是数学家。有一回数学家们开国际会议,老闵这副模样坐在其中,在一群温文尔雅的数学家中自然显得十分另类。这样会开了两天,到大家休息的时候数学家们开起了沙龙,大家都是文化人,又有共同语言,那气氛自然淳淳如许。这时候,有个不开面的家伙看见老闵正好坐在钢琴旁边,大概是很想戏弄戏弄一下这样一个野人一样的家伙,于是开口邀请道 – “俄罗斯人据说都能歌善舞,闵先生来自这样有文化的地方,给我们用钢琴表演一个节目好不好?”
自然是轰堂叫好。

这下子老闵麻烦了,很多科学家都很有音乐细胞的,比如爱因斯坦钢琴就弹得好,还有纳什,能用口哨吹巴赫,但是老闵可没有这个能耐。
不过,老闵是什么人啊,我记得他连相对论都不当一回事儿,能被这个问题难倒么?


钢琴。。。这玩意儿能表演什么节目呢?

只见老闵从容地站起来,表示不胜荣幸,说既然大家讲到这里,咱就用钢琴给大家表演个绝活儿的节目吧 – 但见这位老兄从容走向钢琴,提气嘿声,忽的一下,就把钢琴给举起来了!这个节目,的确是绝活儿,技惊四座,现场没谁能跟他比的。

您看,有这先例,人一出租司机举个浴缸,算新鲜么?

毒品找到,有了证物,狐狸没辙了。这样,以这个契机把他扣起来,案子立刻得到了突破性进展。

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 狐狸也没有招什么阿,案件到此,离审查经济问题还有八杆子远呢,怎么就有了突破性进展呢?

按照梁提的解释,这在经济案件的侦破中,是很正常的。

大家知道多米诺骨牌呢?
老尹萨苏合作 四小名捕成书(2009-05-25 10:00:43)

《警察手记》封面


“如果说老尹是打虎的武松,那老萨就是景阳冈下的猎户,如果说老尹是火眼金睛,那老萨就是。。。”台上一个说书的先生正讲得口沫横飞,忽然觉得有人阴阴地一拿老萨肩膀 – “喂,我把破十八里店飞毛腿那案子的兄弟给你找着了,一块儿去聊聊?”,“哦,好啊!”老萨精神一振,转身跟了老尹就走,-- “咣当”一声,老萨掉进了坑里。。。

醒了,原来是做梦,可老尹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跟真的一样,那神鬼一拿也跟真的一样。
我想,自己是有些想念北京的那些哥们儿了。

“神鬼一拿”不是萨的说法,是萨弟说的。
当年,有事托老尹帮忙,让萨弟去接头。阳光灿烂的十字路口,看过老尹七八张照片的萨弟左看右看没找着人,疑惑之下随手把拴着车钥匙的链子甩了个圈 – 钥匙还没等落下来呢,肩窝忽然让人一把拿住。

“是萨弟吧?”有人微笑着问
“是我。”萨弟舔舔嘴唇,说。

手松开了。“幸会阿幸会。”
那时候,老尹已经不当警察久矣。

在北大足球队当了多年主力中后卫,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萨弟后来说 – 我到现在没琢磨出老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没琢磨出来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萨弟竟然说不清楚当时被那一拿的感觉。没办法,萨说了好几个类似感受的例子让他挑,结果萨弟说其中两个最贴切。一个古典的,一个通俗的。

古典的,是《三国演义》辕门射戟那一章,袁术部下头号大将纪灵赴宴,忽见里面都是对头,掉头要跑,吕布追上从背后一拿,罗大大形容 – “如提婴孩”。
通俗的,是螃蟹让大厨抓了后盖往锅里扔,两个钳子八条腿都能挥舞如飞,就是一点儿劲儿都用不到地方。。。

萨弟说,神鬼一拿。
老尹后来说“夸张”,我想,他只是在北京站抓逃抓了二十年的动作习惯。

老尹说他没办法,瘦,身体素质不行,只能靠看得准,然后一拿。。。
有这感觉的一定不只是萨弟,至少,大饼光也会作如是想,虽然他未必想得出这个词。

“大饼光”是一条魁梧的东北大汉,因为有一张巨大而扁平的面孔而得此外号。不过这个外号在八十年代初期的延边无人敢叫,这位在延边堪称镇关西,多次持刀伤人,以打架勇往直前而著称。“大饼光”不但下手狠辣,而且确实勇悍,仗着身体雄壮,每当打架的时候都用半边身子当盾牌,结果这半个身子上头刀痕刺创如同蛛网,夏天只要脱了衣服往那儿一坐,认识不认识的人看了无不胆寒。
就这样一位,让老尹连着拿了三回。

第一回,伤害罪,伤了人,从延边跑到北京,想躲风,行踪漏了破绽,刚出北京站就让老尹拿了。拿的时候一擒到手,拿了就动不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大饼光栽得稀里糊涂,满心的不愤,大叫倒霉。
老尹没理他,你倒霉还能比卢武铉倒霉?

第二回,上次的刑期刚满,又因为严重伤人出逃 – 打群架他把镰刀焊在铁管上,抡起来当场就是几条胳膊飞上半空这样恐怖的情景。刚到北京,一出站又让刚拿到通缉令的老尹给拿了!“怎么又是这个警察阿!”还是根本没有反抗机会的大饼光看到又是老尹,差点儿一头撞死。死死盯着老尹,誓言报复。
老尹还是没理他,要报复他的人多了。

第三回,大饼光从劳改农场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刚到北京站,又吃老尹拿了。老尹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琢磨这人不是刚进去么?怎么又在这儿看见你了?这不对啊!得拿回去问问。这回,依然是没明白怎么栽的大饼光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大饼光。“不能啊。”老尹想 – 这小子的长相太有特点了。“你把上衣脱了我看看。”露出一身伤疤,大饼光也不说报复了,就是大喊 – “这辈子我再也不来北京站了!”
我还真没再在北京站见着过他 – 老尹说。

老尹在北京站抓逃二十年,有印象的都是那种持枪贩毒之类的案子,抓个把大饼光,属于日常工作,跟我们平时写个方案似的。
有趣的是老尹并不是王大队那种往人堆里一扔找不着的主儿,他有一米八五的个头,而且工作的时候是穿警服的,这么一个很敏感的庞然大物怎么能让人被拿上还一直看不到?!

跟老尹一起聊他和他的朋友们办过的案子,就是这么平常而令人不可思议。

做个好警察,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就跟北京城以放枪最多著称的崇文分局刑警队长老宋说的那样 – 老百姓对付不了的恶人,才交给我们来对付呢。
于是,就把这些案件写了几个,起了个名号叫做《京师四小名捕》系列。结果,通过文中的一位警官,这个系列让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朋友看上了。

根据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楚人编辑的建议,书名定为了《警察手记》(ISBN 978-7-5633-8408-2)。书,已经出来了,署名是我们俩。本来,题材是老尹的,后半部分也是老尹自己写的,他应该是第一作者才是,可是老尹不同意…
本来,是想写文章来介绍这本书的,结果写了很多废话,怎么办呢?

把这本书的目录列一下吧,或许多少能展示一下它的面貌。


穿拖鞋拿了二等功
外一篇:注意,他有枪!
六个抓不住一个老尹也有挠头的时候
从建国门炸到天安门
外一篇:老八路的生存奇迹
俄罗斯职业杀手在北京
铐你没商量
活捉盲眼独行大盗
新警察小尹遇上个老贼
女贼
打了大师
绑架吴若甫案背后的故事
国庆招待会贵宾被劫案
外一篇: VIP豪华式抓捕
京北追匪记

老尹手记
恐怖的香水
俺被这二位“雷”到了
手铐和麻绳
和我交过手的一个“老二”
夜空下伸出的一只大手“别出声”和“自产自销”

萨还没有拿到样书,老尹说先送到他那儿吧,等我回了北京再给我,还有好几个以前“忘了提到”的案子。
真是期待阿。
[完]
警察手记之恐怖的“香水” by 老尹
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老尹在北京火车站工作了几十年的时间,以他出色的抓逃功夫得了“神眼小尹”的绰号,跺跺脚京师黑道多少得晃荡两下。因为这个原因,我几次请他写写自己警察生涯中的经历,但他一直不很上心。老尹的看法,自己的专业是抓贼,来俩杀人犯抓一抓很正常,日常工作嘛,写东西。。。这可就有点儿隔行如隔山了。我劝老尹 – 别人写警察,终究是嚼过的馍,你警察写警察,那才是原汁原味呢,拜托拜托。

最终,老尹同意了,但是说好,他只写工作中的点滴轶事,不写案子。
老尹的文章,我的感觉更象白描,看不到绚烂的色彩,只有刺入骨髓的真实。想看看真实的警察生活吗?那就看看吧。

有一天,我跟老尹吃饭,老尹的宝贝闺女也来了,很文静的淑女状,说话细声细气(但据老尹说在家从来不这样,经常拿老爸的脖子当秋千荡,老尹说的时候摸摸脖子摇摇头,看来心里头一半是自豪,一半是胆寒)。吃饭到中间小淑女翻包找东西,萨忽然看见其中一个香水瓶满别致的,随手拿过来看看,嘴里说 -- 咦,国内也流行这个牌子吗?我家小魔女用的就是这个,也是茉莉花味道?


老尹一把按住 -- 兄弟,你可别。。。别玩这个,一按咱这一屋子就都躺下了。。。


敢情,这玩意儿。。。是老尹给闺女配的防狼催泪瓦斯。。。


国外也有这玩意儿,不但防狼,还可以防熊

得,我就不多说了,让老尹,来给咱介绍介绍这别致的“香水”吧。


恐怖的香水 By 老尹

恐怖的香水当然不是真的香水,它的大名叫做"防暴自卫喷射器",历史上又叫"催泪瓦斯"地,咱就简称它"瓦斯"吧.这是我们警察现在面对犯罪嫌疑人经常使用的一种装备。

这香水好用么?

先忽悠我使用过的三个小段子,后面再把它的好处分析一,二...

记得是刚配发"瓦斯"的时候,一次遇到个维族盗窃团伙的老大,这位真可谓虎背熊腰,身高足有1米9.挥舞的拳头象俩大面包似的.俺先没近身拿"瓦斯"远距离一喷<一米左右>.正好喷到他一只眼球上,等大约一分来种的工夫,这大家伙开始摇摇晃晃不行了.捂着脸往下蹲,咱过去还假惺惺问;怎么样啊?等他另一只好眼睁开再来一下.得!这回彻底双目失明鸟.您要说咱太残忍,可不是,这玩意有半小时就什么事都没了。

还有一次是秋天俺穿制服到胡同里一老大妈家陪人家聊天.当时把上衣和帽子还有腰里的家伙什都扔床上了,半截尿急跑出来到胡同的公厕小便.就见蹲坑处两个小伙子,一个蹲着一个站着.蹲着的哪个正"洗包".<我们把贼偷提包后翻包称"洗包">.俺一探头连尿都没撒就回去了.估计这两个也没理会.等俺穿上衣服揣好家伙什再进厕所这俩一愣神.趁这工夫俺及时把一副手铐拴俩---一人铐上一只手腕...

等这一出厕所这俩醒过闷来了,原来就俺一个警察啊.这俩东北大汉都1米8的个壮汉.骂着:"C你M!"就往上冲.俺这腰里拔出"枪"就喷.要说这是当时的设计不合理---设计成枪型的瓦斯罐等于告诉人家喷口在哪里不是?结果第一下喷着一个小子的一只眼.后面怎么也喷不到眼球上了,就见橘红色的喷液在俩小子的脸上画着8字.人家还是往上冲.可等一会就不行了,那被喷中的哪个开始低头弯腰.这一副铐子拴俩啊.带的另一个也动不了...

要说这俩小子确实够顽强了,怎么呢?等俺增援的同事到了俩人赖在地下不起来.俺们把他们腰带拴手铐中间的环上生拖,两股断了叠四股---还是断了.您说有多大力道吧...

回到单位一搜,两人的裤兜里都是大号裁纸刀.俺幸运一个是手铐够结实,还有咱瓦斯管用...

还有一次是俺和一个朋友到郊区林场玩,想住招待所,一进大厅正赶上当地的一群混混在闹事.有15,6个.他们要每人开一个房间.服务员说没那么多房.他们就不干,为首的正死攥着服务员MM火柴杆般的玉手,MM连疼带吓哭的鼻涕眼泪横流...俺一看说伸张点正义吧,就拿手机打110报警,这帮小子发现了,其中一个追着踢俺屁股,一连几脚.可把俺给踢烦了!要知道俺那时正闹痔疮...请他们到院子里开战.人家呼啦一群冲出来,咱就俩人啊.结果没打两下咱就把瓦斯亮出来了."呲"的一整罐就出去了,对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大概认为是硫酸之类的,都吓住了.有个别还想上的俺又掏出一罐<咱有储备>.俺手里攥个空罐往踢俺那小子脸上猛砸<懂搏击的该知道,用拳最好掌心里握点东西,这里小瓦斯罐既是>.不一会110警车到了.战斗结果是对方三个花了<头脸部外伤>.咱没事.到派出所调解的结果是;起因是他们严重不对,所以后果自负.到出门俺看他们正拿自己一伙里的个南方包工头出气.---要了几百元看病.那就不是俺该管的了...

回来的路上俺那朋友说;"以前打架总被处理,这回跟警察打架白打---爽!"俺说;你打的是蛮力,咱打的是脑子...

再分析这瓦斯的好处;它一个好处是有距离.比如遇到对方有器械你可以远距离攻击,不必近身.再有更关键的不怕攻击错了.您想啊,您就是喷错了,半小时后洗洗脸.什么痕迹都不存在鸟.即使您给人家一拳一掌还要红一块不是?

俺以前经常用它来讨好女士,告诉人家,走夜路,黑楼道.拿个罐罐在手里不怕怕啊,有黑影尽管喷啊---喷错了没事啊...
俺被这二位"雷"到了 By 老尹


俺很想接受些新事物,所以跟着时髦用"雷".俺的"雷到了"不是震撼的意思,是被人家吓着了.您要问了,俺多少有点二百五精神,能被谁吓到呢?不好意思---是两个死人.

先说第一个,那是俺刚当警察的第一年的冬天,那晚该俺盯前台值夜班了,上班传下话;白天一个老头心脏病突发倒在街上,等救护车来人已经去世了.尸体送到同仁医院太平间.根据老头身上的线索,已经通知他在石家庄的亲属来京认尸,估计后半夜到.

后半夜三点敲门声响起,来了一男一女.自称是老头的闺女和女婿.得!咱人民警察责无旁待.带上人家奔同仁医院而来.

责任归责任,可说实话,那时俺19岁,一生还没见过死人是什么样呢.心里那个怕...

到了医院一打听,太平间在后门.各位朋友若是北京的应该知道---同仁医院的后门晚上一点亮都没有,那是楼根,风大.俺过去就开始瘆的慌.

上前敲起看太平间的大爷<后来知道人家姓董>[萨评:刚才董大爷可能忽然阿嚏一声].董大爷可能睡的正香,让敲起很是有点不愉快...拿钥匙开了门睡眼朦胧的;说;"9号呢,自己下去吧"

我的妈呀, 俺一看这太平间原来是地下室,一盏昏黄的灯泡.莫莫糊糊看到一排冰柜<停尸柜>.进门还要下一溜台阶.

硬着头皮下去吧,可那对夫妻到门口就扒着门框不下来了.俺数到9号拉开门是一摞三个抽屉<每个里面停一具尸体>人家董大爷见这个多了说;"中间那个"俺用手一拉,很轻.抽屉拉出来里面是位光头老头.脸上盖块白布.

俺离他们三个大约有个十来米,那女的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俺心说;是不是你也不下来呀.咬着牙伸手把白布揭开.

在揭开的一瞬间,说实话---俺脑子产生了空白.大概是对生命阴阳两隔的恐惧.老头的脑袋俺觉得冰凉...这时就听一声尖叫;爹呀!那女的扒住门框在上边哭开了.他老公在一边劝.

俺心说;"是你爹你还不下来呀?"[萨评:人家问了 -- 你警察还害怕?上回我问一医院的大夫 -- 你大夫还吃药?人家说 -- 多新鲜啊,我们大夫病了不吃药靠跳大神么?]

俺再害怕也得盖好白布,重新推回去.关好门.出来黑影里还是尖利的哭声,俺帮忙安慰半天带他们回去休息.

回来问老同志;是亲情重还是恐惧重?老同志笑了,说:“是害怕.”俺想半天还是不明白...

话说这第二位是在90年代初的一个秋天,哪天天将傍晚,步话机里叫西厕所有人报---发现个上吊死亡的.俺一个人先赶过去了...

这西厕所当时正在由一层翻建为二层,施工进行到一半.俺到时围了点人,都在小声议论着.得,咱怎么都先进去看看情况吧...

这里面到处是搭的脚手架楼梯是水泥板.俺一个人从一楼找到二楼,怎么找也没见到那位"吊死鬼"啊.黑了吧唧,也有点心虚.到一楼楼梯口说坐会歇歇吧,就一屁股做楼梯上,顺便问外面;人在哪呢呀?!这外边喊了;在地下室呢!俺就斜眼往地下室看,这一看不打紧.我的妈呀!,脑子出现了空白  .

怎么呢.原来俺斜眼一看正好看到一个栩栩如生的寸头就在俺屁股边上!原来这自杀者是从俺坐的这个位置用绳子栓上护栏挂上脖子出溜下去的,下去后头部正好和台阶取平.所以俺等于正好坐在此君的脑袋上.俺找了半天就是没低头看身边...那脑袋离俺手几公分的距离...

不多会儿,治安科的同志来了.看现场认定是自杀...我们一起解下此君---是个20来岁的小伙子,身上什么证明都没有.拍照,添表.这一般程序就是归入无名尸档案,在停尸房放个把星期一烧了事.
警察手记之和我交过手的一个“二逼”  By 老尹


"二逼"是东北话对所谓二百五这种人的一种称呼.<东北朋友请多原谅啊>.俺所说的"二逼"是个盲流,大名孙横,内蒙人.这小子个子不高,瘦了吧唧的,留撮小胡子.脏兮兮.

这小子平时什么活不干<火车站盲流当年有卖小商品,提包拉客,倒腾火车票的...>可天天小酒喝着,身边还不乏女人。

"二逼"每天端个大号的破搪瓷缸子,不管遇到多横的盲流角色,一定说;"过来!给姐夫到站里打点开水去"还别说,就是没人敢不去.要说为什么,答案很简单 ---这小子是个标准的亡命徒.打起架来有两招,一,个是身后草丛里永远藏跟木头棍子,一打架回手就抄.二,是善使"羊头",而且使起来没完没了.非把对方撞迷糊了不可.<说起"羊头"大概年青人听的不多.所谓羊头就是打斗中抓住对手的双肩用前额拼命往对方脸上撞.据说动物的额头都硬,野狗要拖棺材里的尸首吃都是先排队用头猛撞棺材板,能把棺材撞开,俗称"狗碰头"...>

'二逼"横啊,别说盲流们都怕他.连联防警察都懒的惹他,小子宣称;"谁敢收容我,我就一头把警车玻璃撞了".那时侯俺年轻,刚分配到这个地界.琢磨着怎么先把这小子收拾了.否则咱怎么混啊..."二逼"也觉得俺要收拾他了,也憋着跟俺干一场呢...正琢磨着呢,这机会就来了.

哪天万里晴空,俺刚走到街上就见远远的旗杆下面围群人,人群中间"二逼"正挥舞着棍子打人呢...

俺进去说;别打了.这小子理都不理.靠,俺近前一抹腕子就把小子俩手铐上了.心说带上铐子你小子该老实了吧,没想到这小子反到更疯狂了.两手腕高举着铐子喊;'我三下就给你砸开信不信?!"俺心说信你?咱铐子是那么好砸的啊.

当着那么多人别丢了面子啊.说;你砸!就看他高举双腕在旗杆的底座上拼命几下,"哐!哐!哐!哗啦,真给砸开了一头.周围是一片惊呼声.都拿他当疯子了...

俺那个臊啊.只好按着小子又把铐子捏上,再没敢松手.一直提溜到所里.进门向所长一汇报,所长说;进炮楼!

这里有两个地方要解释;一个是那把铐子.那把铐子是一个老同志临退休给俺的.据说是国民党时期留下来的.俺看独特,所以一直带着.没想到这手铐和别的工具不一样啊.别的工具是越用越好用.这玩意是越用越容易出危险啊.就这把铐子以后再没敢实战用过.只是骑自行车出门,把车要是搁在觉得不安全的地方就除车锁外再加把铐子。。。

再有是"炮楼",炮楼是我们老所长的创意,在所院子中间盖的小号.老所长是刑警出身知道江洋大盗的厉害.所以小号设计特别高,大约有5米高的红砖水泥,门是两寸左右厚包了层铁皮大门.<懂行的朋友一定要问;哪有派出所设小号的,那是分局才有的地方啊.当时我们特殊啊.火车站地方乱.抓贼多,是上面特批的>

话说所长说了,俺就提溜"二逼"往小号走,心里想用什么法子整治小子呢?那时侯要求一定要守纪律,讲政策啊.

话说这小号为什么要高啊,一个是窗户问题,再有灯泡,电门...

"二逼"和俺进了小号就开始疯狂"你放不放我出去?!不放我碰死这!.我说;不放,你碰吧.那小号进深大约有个三米多四米的样子.就见小子一个助跑飞身跃起就往大木门上撞去.在撞上的一瞬间俺后面揪了他裤裆一把.但力量依然很大.大门哐荡一声就给撞开来.俺伸手哐荡再关上,再来!小子说;你别拉我!我说; 不拉,来吧.结果;撞开了关,关完了撞.连续有6,7下.小子开始迷糊打晃了.我说不撞啦?他不吱声,不撞好.来外面休息一下.

说到撞头我给大家多聊几句;那个时代在公安机关经常有撞头的,大都是判刑教养回来的,目的无非是威胁,想闹出去而已.俺进派出所第一天就来了个撞头的,俺还用手给垫着,结果把手都给撞青了.后来老同志告诉俺,撞头关键是第一下,即使真是想寻死的.第一下没撞坏后面就不用管他了.因为人都是肉长的啊.哪个能不知道疼呢...所以,"二逼"第一下俺拉了.后面不但不拉.而且鼓励.

看来这小子这回是真知道疼了.再批评什么都接受了,承认错误.咱想那就算了.回去吧.

第二天见到我老远就跑过来了,非拉俺手摸他头顶.俺这一摸啊.靠!没起包啊.是整个头顶都起来啦.厚厚的一层.俺心说;你那是人呀,整个一个牲口!

从那以后"二逼"确实打人少多了,但不是没有.彻底根治他的不是俺,是铁路警察.站里铁路警察来了几个火车头体协下来的摔交运动员.听说这一带有个'二逼"猖狂,就来找他过过招."二逼是谁啊.来者不惧.结果后来二逼说只记得几个凌空飞跃,不知道是怎么出去的.见到他已经是歪歪的不能动了.说腰完了.

要问二逼怎么不告状啊,人家二逼是谁啊--冻死迎风站的主...

后来二逼改了干点力所能及的糊口,再没听说他打过谁...

诸位有觉得俺忽悠的,可以到北京朝阳取双桥地区的东柳西柳村打听打听,二逼多年一直在那一带租房住.没准现在还活着.
[完]
很不错的说
都是精彩的故事
京师四小名捕之打了大师
"范进中举"这个词几乎可以当成语用了,而这段小故事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范进听说中了举人发疯,被他岳父一巴掌打过来.而他那位平素凶横的岳父大人,却因为打了文曲星,巴掌都弯不过来.

要这么说,老尹也有过类似的时候,不过,倒是比这位文曲星的岳父大人心理素质好些.

侯宝林讲话了 -- 这解放以后不准随便打人了阿.

尽管侯宝林先生这样说了,但是我们知道警察因为打人引起纠纷这类事情今天也并不少见,这属于警风问题,也分地界,有的地方警风好,这种事儿就少,有的地方警风差,这种事儿就多.什么事儿都没有个绝对.老尹所在的北京站派出所算是个管得比较严的地方,因为这里属于京师门户,说白了,南来北往,京城六扇门的门面,这地方丢不起人.

可是,也有一种动手的情况不受限制,那就是有人袭警,这种事儿说破大天去,也没人能说警察不对.

北京站派出所有警察讲老尹因为袭警打过一个大师,过程好似行为艺术。

我怎么这么多废话? 有事儿说事儿对不对?

事情很简单,在北京站前中央大道上有辆车停在那儿了,警察去管,被人家骂回来了,好像很牛,只好请所长过去。

老尹过去一看,车里的人已经进站了(可能是去接人),这地方肯定不能停车,当即下令拖走。

刚说完,有人从后边过来了 -- “谁敢拖我的车?”

来的是俩人,跟我说这事儿的警察形容老尹回头也就说了一句话,可能是“这儿不许停车”之类的,有一个看着特壮的一边儿骂一边就抡过来了 -- “你他X敢动我的车?你知道我是谁吗?”

狂阿,真狂!

问题是在北京这地方,最好别这样儿,你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在北京藏龙卧虎,扔一块砖头就不定砸着谁,收敛点儿好。这不,一抡就抡一公安部二级英模。

你要不抡,光骂,那老尹还真没辙,他顶着个二级英模的牌子,当众乱来太显眼了。

你打,那就对不起了,这叫袭警,我管你是谁呢?到公安部也是我有理!

周围警察只见人影一晃,咣,那小子就撂进地下道里去了,顺楼梯轱辘下去的。

追进去一看,这位趴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肚里的东西可全出来了,吐了一地。

后来老尹跟这几个警察说 -- 要知道他是谁,我还真不敢打他。

不是怕别的,是这人太有名了。

知道他是谁以后,老尹说自己也嘀咕,这位不是刀枪不入么?怎么一下就趴下了?

凑近再看,这位一边呕酸水一边还叨唠呢 -- 你敢打我阿?你知道我是谁么。。。一抽一抽的,眼神可还挺狠。

这时候旁边警察把一块儿过来那位也“请”到地下道来了 -- 所长,他打电话叫人呢。

这位比较老实,直哆嗦 -- 你们别乱来阿。。。

老尹比较好奇,指着那个呕酸水的问一句 -- 这谁啊?这么狂?

这位哆哆嗦嗦说 -- 他就是张X宝阿。

谁?

张X宝,那什么,气功大师阿。。。
警察们已经把地下道封了,一听是张X宝,着实吓了一跳,您知道那时候很多人都很信他的,家里老安人闹不好就是大师的信徒,想进礼堂听大师讲一回课得费老大劲呢。

真是他?老尹把那位揪过来看看,别说,跟电视上还真有点儿象。

老尹的确是有底子的,抓人一般就一下,最多两下,还真没跑得了的。老尹讲过,他们这一行的功夫讲的是实用,没花哨。一下,指的是看着比较老实的攻击他大腿侧面比较硬的地方,比较不老实的呢?攻击他胸腹接合部,一击基本人就瘫了。两下?两下是保命的,我不好讲,反正对这张大师一下就够了。

问题是据说此人自幼修行,神功盖世。据说是经常神出鬼没,飞檐走壁,或者是刀枪不入先天神功,反正是天下很少有对手,怎么一下就趴下了?

不会是冒充的吧?赶紧问那个打电话的 -- 你跟他什么关系?

我是XXX办公室的,请张大师去吃饭。。。

警察们吓了一跳,这XXX的名字我不提了,五大常委级别的,虽说现在退下来了,还是跺一脚北京乱颤的水平。前几天老尹他们清理盲流,刚把李瑞环家的服务员错收容一个,那档子事儿还没理清呢,再加一个XXX,吃得消么?

一般情况下有些人碰上这种事儿会赶紧道歉赔不是,争取人家大师原谅,不然一个大师气儿不顺了发功没准儿你当场要翘辫子,一个领导不高兴了也是麻烦。

大伙儿都看老尹,就看老尹脸一寒。。。

人家说,您看,这就是老警察得道行。

这后面有一小段情节我模糊一下,想来大家都能理解。具体的呢,大家在萨斯群上要看见老尹可以问他自己,我不想给人家惹事儿。反正呢,你往起撑的时候要正好按在一块砖头上,可以理解你是想站起来借把劲儿,也可以理解你想持械袭警。。。比刚才还暴力!

反正是一分钟以后这位原来眼神冷冷的主儿就剩下哭腔儿了 -- 别打我阿,我真是张X堡阿。

还冒充?!

真的,我真的是啊,没冒充。。。

刚才还准备打电话的那位赶紧过来拦着 -- 我证明,我证明,他不是冒充的。

看着警察们不信任的眼光,这位忽然想明白了,过去一把扶住那大师,说 -- 要不,你给他们表演一个隔空取物,证明一下?

大师:。。。
大师隔空取物了么?

没有。。。当然没有,怎么说也不肯献演一下。

为什么不肯呢?

听不懂,好像是这种动作得天地人什么什么都配合好了才能成,时辰,方位不对可是做不出来。再说了,大师说了这是真本事,跟跑步破世界纪录似的,又不是文艺节目,哪儿能“表演”呢?

最后大师是拿出身份证来才确定身份的

车,老尹还是给扣了。最后是XXX办公室的人来办了手续,该怎么办怎么办,才把车领回去。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后来问过讲这件事儿的哥们儿,老尹当时真不明白打的那是谁啊?

人家说了,怎么不明白?头天晚上我们还聊张大师,听说有一省公安厅把他请去破案呢。

据我所知请张大师破案这事儿不假,不过那案子可没破了。气功还管破案,所谓病急乱投医,大体如此。

萨问了,知道是大师还下那么黑的手?

那哥们儿想了想 -- 大概。。。大概老尹想让大师火了发功,玩一个“张大师北京站冲冠一怒,派出所某所长当场暴毙”,那肯定上北京晚报头条。这也算千古奇闻,可以留名后世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坏笑,一看就不实在。

我琢磨,老尹打的不是这个算盘。

按说挨了打,大师应该很愤怒才是。可是第二次挨打以后大师客气的不得了,跟老尹又是鞠躬又是抱拳,还说老尹是真正的武林高手,练的那是内家拳,比大师还大师。

想起来看《回明》,张天师给撞到水里去,捞上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掐指一算,说 – 早就算到近日将有一劫,原来却应在这里。。。

人家说了 – 他也得敢耍横阿!说他是骗子别人不信,可这事儿要传出去那人家怎么看他?

过了两年,有XXX办公室的人写文章说,XXX病危的时候,曾想过请“著名的气功师”来进行诊疗,但是因为怀疑这个人是骗子,打消了这一念头。

没别的评价了,一句话 – 人家是老警察啊。

和老尹谈起此事,只是确认了这件事的基本事实,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老尹说他第一拳打出去就知道那“大师”也就是一庄稼把式(奇怪的是怎么还有那么多人信他?)多余的这老哥他不说了,只是说到到底把车给扣了,有点儿扬眉吐气的意思。他不认为自己打错了人,局里也坚决支持 – 谁叫他袭警么!

那,你有没有真打错的时候?

老尹咧了咧嘴,看来承认这种事儿有点儿丢人。不过他这人比较讲究骨气,不愿意对着自己人说谎,最后还是点点头 – 是有一次,打错了,还赔了八百块钱呢,可不能怪我,还立了一三等功。。。

怎么回事儿?打错了人还立功。

听老尹一说,这次打错人真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意思,老尹这运气阿,真是来了城墙都挡不住,可。。。这算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呢?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一天老尹单独在站前广场查车,发现一辆外地出租车就上前盘查,结果一查就是一个三等功 – 那前排副座上的一看警察来了,脸上就变化得吹皱一池春水一样。

难道他那车跑电了?这肯定不是,唯一的答案就是此人心中有鬼。

证件,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那人答得颠三倒四,汗顺着鬓角淌,两眼老往脚下看。老尹见状一拉车门,两人同时都盯住了车里那人踩的脚垫。

那人盯着这个地方是下意识,老尹是推测此处一定有鬼。

两人同时动手,那人慢了一点,老尹一把就将那擦脚垫子掀了起来 – 一排整整齐齐的白色塑料口袋露了出来。

粉!

老尹当时有点儿愣 – 查过粉儿案可没见过这么多粉阿!

那人猛地一推车门要跑,老尹一把揪住,这才发现那边的司机已经从车上下来了,正那儿缩头缩脑地看呢。

别动!手抱着头,蹲到马路牙子上去!老尹一边喊,揪着那个要跑的小子扑上去,把那司机也控制了。

到此为止,无意中破了北京站八十年代为止最大一起走私毒品案,稳稳一个三等功到手,老尹的运气那不是吹的。

老尹说这时候我有点儿紧张 – 那弄粉的主儿,都是亡命徒,我一个对俩,手里还就一对讲机,不紧张那是假的。

把两个人都推到马路牙子那儿蹲下,老尹赶紧用对讲机叫人,就在这时候,那司机忽然一边喊着“撤利油爆儿”一边蹭就蹿起来了。

要跑?老尹不及多想,抡起来照这小子耳门上就是一下子。

当时就给打趴下了。

问题是 --- “撤利油爆儿”?

嘛叫“撤利油爆儿”啊?老尹忽然想起这好像是一天津来的出租车。。。

事后查明,这司机和贩毒的并非一路,被扣纯属被连累。

可是,把人家耳膜打穿孔了,老尹只好给人家道歉,还得赔偿,这一赔,可就赔了八百块。

八十年代的八百块啊。

老尹感叹 – 车里有包你也犯不着这么急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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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的好文,有内容。
好文,精彩!!
主题刚才不是说狐狸吗?跑题不要紧,总得跑回来啊。
要说桂林山洞那事,说瘸子拿车子推死尸三四里那不算什么。我们这里有个小儿麻痹的躲在厂里办公室的窗帘后杀了有1个人,竟然能用绳子拴了29寸大彩电挂在脖子上过河,当然河只有膝盖那么深,要不是第二个被杀的猪贩之前给老婆打过电话说在哪里哪里住宿了,可能都没人知道是谁做的。排查也轮不到他头上
soke 发表于 2010-5-9 00:46

我们那儿碰到一案子,一庙里的乐助箱被偷了,土制保险箱,个大,两层铁皮之间灌了水泥和铅块,一般人要4个人才能扛起来。但现场就2个人的脚印,事后在山上发现被砸开的箱子,应该是两人用杠子扛走,根据绳结判断是船上的渔工干的(我们是海边的边防派出所)。那山,徒手爬上去也还有点累的。
回复 18# so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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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稀奇,我们这里见过一个民工抬着预制板一头直接掀起来的。
不错看看了
劳动人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