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为何越打越多？

新华网北京9月26日电（徐倩）9.11事件后，美国在阿富汗打击塔利班恐怖武装已经8年了，但“反恐越反越恐”，反恐局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局，以致美国总统奥巴马一上台，就决定向阿富汗增兵1万6千人。美军被阿富汗塔利班到处牵着鼻子走之时，巴基斯坦的塔利班力量也日益做大，阿巴两国的塔利班大有打成一片的势头。巴基斯坦与阿富汗的塔利班有何联系？巴基斯坦塔利班如何训练自杀式袭击者？在打击塔利班方面，美巴两国的政策有何不同？新华网国际频道编译了《纽约时报》记者深入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地区采访后撰写的文章，今天开始连载，敬请关注。

　　美国人的忧虑：巴基斯坦，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6月10日傍晚，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边境线上，与塔利班的交火正在进行，美军发动空袭击退了塔利班的进攻。交火正好发生在两国边境线上——军事上称为“零线”。

    “零线”的一边是阿富汗，另一边是被称为“巴联邦直辖部落”（简称FATA）的巴基斯坦偏远地区。三个巴基斯坦边境检查站分布在这条延伸着的“零线”上，负责保卫边境安全。

    在这次行动中，美军的轰炸机结束了战斗。战斗结束时，塔利班军队早已不见了踪影，美军毫发无伤，巴基斯坦边防军却有11人死亡。美军的轰炸机把炸弹扔到了巴基斯坦境内，于是，引发了两个盟友间的一场外交口水战。

    巴基斯坦说“纯属无端和懦夫的行为”,美国官方则表示“这是一次令人遗憾的错误”。即使在美国、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三方为该事故展开联合调查后，人们依然搞不清，美军怎么会空袭了自己在阿富汗和反恐战场上至关重要的盟友巴基斯坦。

    7月，四位来自距交火地点仅数百码的巴基斯坦达拉村村民，为我揭开了，至少是部分揭开了这个问题的谜底。按照其中两位村民的说法，是巴基斯坦军队先向美军开枪，美军才发动空袭还击的。

    其中一位村民说，“当美军开始轰炸塔利班时，巴基斯坦边防军突然向美军射击。”和其他接受采访的村民一样，他不愿透露姓名，担心遭到巴基斯坦政府的迫害或是塔利班的暗杀，他说，“巴基斯坦边防军正试图帮助塔利班，美国轰炸机这才炸毁了他们的边境检查站。”

    村民们说，“多年来，对于来自阿富汗、巴基斯坦或其他国家的圣战者来说，达拉村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为他们提供支援、住所、甚至藏匿武器的地方。就在这次的交火中，一位当地村民还冒死冲破边境线，给阿富汗境内的塔利班武装带去一部军用收音机。这种收音机带着一根细长的天线，被当地人称作“摩托罗拉”。

    随后，有美国证实了村民们的描述，“除了交火外，边境还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

    巴基斯坦靠近阿富汗边境的部落地区的局势极为混乱。在这里，成百上千的塔利班武装、基地组织，以及一些外国军队，抵抗美军的袭击中，享有很大大的自由度。

    在与伊斯兰武装分子的长期斗争中，这些意外事件也暴露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巴基斯坦究竟站在哪一边？随着美军在阿富汗形势的逐步恶化，这个问题显得更加突出。

    现在，伊斯兰武装分子盘踞在巴基斯坦大片非政府控制的部落地区，并以此为基地，向边境线另一边的美军和阿富汗军队发动袭击。在部落地区里，塔利班军阀享有绝对的控制权，并实施严苛的宗教统治。最近一年来，他们袭击了巴基斯坦政府部门和一些军事目标，造成数百人死亡。美国和巴基斯坦的调查人员认定，这是巴基斯坦联邦部落地区实力最强的塔利班领袖马哈苏德所为。去年12月，他曾派人暗杀了巴基斯坦前总理贝·布托。

    与部落地区邻近的西北边境省的大部分地区，现在也在塔利班的控制之下。塔利班势力渐盛，越来越危及巴基斯坦国家的统一。

    按照美国官方和反恐专家的说法，“基地”组织在这里死灰复燃，盘踞在部落地区的清真寺内，策划对美国和欧洲国家发动恐怖袭击。

    美国乔治城大学公共安全研究教授霍夫曼说，从2004年以来，6起针对美国和欧洲国家的重大恐怖袭击阴谋，包括2005年7月造成52人死亡的伦敦地铁爆炸案，其策划者均与巴基斯坦部落地区有联系。

    那么，所有这些问题的核心就是一点：巴基斯坦究竟是否真的想控制塔利班。

   巴基斯坦的耍两面派：塔利班公开是敌，背后是友？

    当然，这还算不上是最令人恼火的事。毕竟，9·11后，当时的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就表示自己支持美国。巴基斯坦政府帮助美国追踪“基地”组织的嫌疑犯，采取了一系列打击边境部落地区武装力量的行动，就在几周前新一轮的攻势又展开了。作为对有力行动的犒赏，美国政府爽快的给了巴基斯坦政府100多亿美元。

    但是，发生在阿富汗边境的这次意外事件让人窥一斑而知全豹，一次小事件反映出巴基斯坦政府的用心。多年来，巴基斯坦军队和文职领导人都口蜜腹剑，扮演着双重角色：一方面，向美国保证积极打击伊斯兰极端势力，有时，他们也付诸了行动；但另一方面，又纵容和帮助这些极端分子。从上世纪80年代抗击苏联的军队，到上世纪90年代的塔利班，到今天的巴本国境内的极端势力，巴基斯坦领导一直在耍两面派：表面是敌人，背后是朋友。

    显然，这种耍两面派的游戏令巴基斯坦政府获利匪浅：数百亿美元的援助金繁荣了经济、增强了军力，巴基斯坦政府还通过伊斯兰极端分子代理人，把手伸到了阿富汗和印度境内。

    巴基斯坦政府的这场游戏需要两个前提：一是军队完全在政府的控制中，二是能给美国充足的理由源源不断的往自己的腰包里打钱、送武器。

　亲密接触塔利班武装：训练“人弹”，“娱乐”美国

    6月末，巴基斯坦军方高调宣布对开伯尔区的塔利班武装发起总攻。该地区是联邦直辖部落地区的七个边境部落中的一个。“巴基斯坦军队正逼近极端分子”，巴基斯坦影响力最大的《黎明报》打出了这样的头条。记者被告知不能随军采访，但巴基斯坦的电视画面上显示，士兵们跟在军车后面前行。美国人非常满意，美国国务院副发言人汤姆·凯西说，“这是一个积极的动向，我们当然希望并期待巴基斯坦政府继续打击行动。”

    形势的确很严峻，塔利班几乎完全控制了西北部边境省省会白沙瓦周边，并开始闯入城里。这是塔利班进攻的高潮：他们先占领了边境部落地区，然后占领了西北边境省的大部分地区，最后进攻首都白沙瓦。他们关闭女子学校，驱赶街道上的妇女，炸毁出售CD的小亭，殴打帮顾客刮胡子的理发师。

    巴军方的行动开展几天后，我和摄影师阿达里奥身穿当地传统服装，在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保护下，进入到开伯尔区。路边的警示牌上赫然写着“外国人禁止越过此地。”我们开车穿过被烧焦的深褐色建筑物和一排皱巴巴的商店，发现这里没有警察，没有检查站，没有卫兵，完全失去了政府控制。可以说，完全没有人阻止我们同塔利班武装会面。

    一个星期五下午，随行的当地向导建议我们离开主干道，直到当地的祷告结束再前行。因为，塔利班对任何不做祷告的人都不会客气。我们在其中一个向导叔叔家等了几个小时，耳边不时传来当地的宣礼员号召民众去战斗的话语。

    “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一个操着普什图语的人用大喇叭说，“圣战，当前最需要的就是圣战。”

    几小时后，我们继续上路。道路上空荡荡的，没有巴基斯坦士兵、没有卡车，没有坦克，什么都没有。我吃了一惊，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巴基斯坦军方正在展开军事行动。

    开了几英里后，我们离开了公路，沿着一条沙路驶向一座围墙很高的院子，院子外有带枪的护卫。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塔科亚——塔利班将军纳姆达尔的家乡，他控制了开伯尔区的大部分地区。

    走进纳姆达尔的院子，我仿佛回到了上世纪90年代的喀布尔，那时的塔利班正处在鼎盛时期。一队年轻人战战兢兢地手扣扳机，紧握手榴弹，坐在丰田Hi-Lux型汽车上。那时的塔利班正是乘坐同样型号的汽车在阿富汗大获全胜。他们的旗帜和阿富汗塔利班的极其相似，白色的背景上是一对交叉的宝剑，在沉重的空气中摆动。

    纳姆达尔军队的名字“罪恶与美德之旅”，也直接来源于塔利班的“脚本”。上世纪90年代，一队名为“罪恶与美德之旅”的年轻人对阿富汗实施了恐怖统治，鞭打刮了胡子的男人、独自上街的女人，甚至放风筝的小孩。

   这些年轻的战士正情绪激动的谈论着一枚导弹最近捣毁了他们的一个临时军火供应站。“那是美国的导弹”，他们一致认定。其中一个小伙补充说，“扔导弹的是一架无人驾驶飞机”。他的眼神在周围的同伴间穿梭，“一道闪光出现，楼顷刻间爆炸了。”

    他的描述和美军“掠夺者”号轰炸机相吻合，美军专门用这种无人驾驶的飞机对付巴边境部落地区的激进分子。巴基斯坦政府对外表示，只允许“掠夺者”号出现在巴边境地区。

    我走进屋内，纳姆达尔坐在墙角的地上，身着传统的沙丽克米兹服装，外面套了个马甲。他起身和我握手，微微向我一鞠躬。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我赶忙递上一份巴基斯坦地图，想请他告诉我现在身在何处？他凝视了地图几秒钟，眼神黯淡，接着将地图交给了身旁的副手。

    为了再次打破尴尬的气氛，我向纳姆达尔询问巴政府清剿行动的相关情况——眼下，清剿行动即将展开，目的就是要把塔利班赶出开伯尔区。

    我问纳姆达尔，“难道巴基斯坦政府军不抓你们？”

    “因为我们为圣战而战，这是政府无法阻止的。”纳姆达尔说。“抗击外国侵略是我们的责任，他们杀害了无数的无辜平民。” 纳姆达尔的助手，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说。他向纳姆达尔摇了摇头，似乎在提醒他说话要谨慎些。

    纳姆达尔接着说，“美国人残杀了巴基斯坦的无辜平民，我们要为他们报仇”。

    “能告诉我更多吗？” 我问纳姆达尔，他的助手再次连连摇头。最后，纳姆达尔话锋一转，“当然，我也不能阻止任何人从这里进入阿富汗境内。我并不是说我们把他们送过去。” 此时，纳姆达尔举手示意，不愿再透露更多细节。

  不论是巴基斯坦街头巷尾的议论，还是西方分析人士的说法，甚至他自己的副手，来自各种版本的消息都说，纳姆达尔训练年轻人成为自杀式袭击者，前往阿富汗搞自杀式袭击。他手下的一名副官芒斯夫·汗告诉我，他自己率领的军队就曾派遣了自杀式袭击者去阿富汗袭击美军。

    “我们反对儿童当人弹，” 他说，“罪恶和美德之旅”最近宣布限定自杀式袭击者的最低年龄，“很多十五六岁的孩子到我们这里，要求为圣战牺牲自己。但是，这个年龄还不适合当人弹，至少要到20岁或者25岁左右。”

    芒斯夫·汗，曾是白沙瓦一名杂志的记者，在一次汽车炸弹袭击中严重受伤。他的脚残疾，只能依靠拐杖走路。巴基斯坦联邦部落地区的塔利班军阀，经常为争夺权力发生流血冲突。他认为袭击自己的人是瓦齐里斯坦南部大军阀马哈苏德派来的，因为纳姆达尔不愿意归附马哈苏德。

    另一位纳姆达尔的助手热情的向我们讲述了他的将军是如何的英勇善战，“他是一个伟大的斗士，每个月都去阿富汗打美国人。”

    这就是哈吉·纳姆达尔——塔利班的首领，伊斯兰法律的实施者，巴基斯坦政权的篡夺者，阿富汗自杀式袭击者的始作俑者。他坐在这里，距离白沙瓦不到三英里，却能逍遥于巴基斯坦政府军的抓捕之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眼前的这位军阀，“难道他们不来抓你。”
    “我不想骗你，” 纳姆达尔最后还是笑了，“政府军来过这里，对着空空如也的建筑物开枪。这是一出戏，仅仅是为了娱乐。”
    “娱乐谁？” 我问。
    “美国，” 他说。

　　塔利班的由来：巴基斯坦的支持，美国的姑息纵容

    暗中帮助塔利班和其他激进分子的同时，也拿了美国人的钱，巴基斯坦军方和情报机构的如意算盘打的并不费劲。

    回溯到世纪80年代，苏联入侵阿富汗以后，亿万来自美国和沙特的资金通过巴基斯坦流入阿富汗反抗者手中。当时的巴基斯坦领导人齐亚·哈克将军，将其中大部分钱给了宗教信仰上最极端的阿富汗游击队领导人。1989年苏联撤离阿富汗后，巴基斯坦军方和情报部门继续支持伊斯兰极端分子。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他们暗中支持穆斯林占多数的印属克什米尔地区的地方起义。随着巴基斯坦的卷入，频繁往来于巴基斯坦和克什米尔之间的伊斯兰极端分子和外国斗士，逐渐在该地区的斗争中占了主导。

    1994年，巴基斯坦领导人做出了一项最重大的决定。苏联撤退后阿富汗陷入内战，这给了当时的巴基斯坦总理贝·布托警示，她的政府决定介入，给以宗教狂热著称的前抗击苏联斗士们支持。他们称这些人为“学生”即塔利班。

    在巴基斯坦的支持和美国睁只眼闭只眼的姑息纵容下，塔利班1996年控制了阿富汗首都喀布尔。“我们创造了塔利班。”贝·布托政府时期的内政部长纳斯鲁拉·巴巴尔在他的家乡白沙瓦接受我的采访时说，“贝布托曾有一个设想:通过帮助阿富汗实现和平，巴基斯坦可以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展到石油资源丰富的中亚地区。” 但这个设想终究没能实现。即使有巴基斯坦政府的帮助，塔利班也没能完全控制阿富汗。但他们创建的训练营，在巴基斯坦情报部门的帮助下，却成为了全世界伊斯兰极端分子的灯塔。

   巴基斯坦的算盘：塔利班常在，美国援金常在

    据各种传言说，巴基斯坦间谍训练部门头目从不对在训练营地的有任何歧视，对来受训的人一视同仁。1998年，美国总统克林顿下令导弹袭击了塔利班的训练营，来自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ISI）的培训老师被炸死。美国人本以为可以炸死本·拉丹，但很明显导弹发射前，他已经离开了。此前基地组织袭击了美国驻东非洲大使馆。

    9·11事件后，美国总统布什和一些高级官员态度强硬地正告巴基斯坦，要求其停止对塔利班和其他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帮助。当时的巴基斯坦军方领导人穆沙拉夫向美国作了保证。

    但是这场游戏并未结束，只是变了个玩法。9·11事件发生后的几年里，穆沙拉夫表面上追捕巴基斯坦境内的极端分子，暗地里却为他们提供支援和庇护。

    举个例子说，2002年，穆沙拉夫下令逮捕了大约2000名极端分子嫌疑犯，其中不少人曾在巴基斯坦援助过的塔利班训练营里受过训。随后，他又悄悄地放跑了所有这些人。一个更明显的例子是在2005年，最激进的伊斯兰团体之一伊斯兰神学者学会领袖法卢尔·拉赫曼，公开抨击穆沙拉夫否认圣战组织的存在。在巴基斯坦国民大会召开前，他在演讲中说，“众所周知，政府支持圣战组织的战士们。我们应该向世界公开表明态度，是支持圣战组织还是摧毁它？” 拉赫曼呼吁，“我们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伪善。”

    2006年，巴基斯坦国内情报局一名高官告诉《纽约时报》记者，他将哈卡尼视为巴基斯坦国内情报局的资源。他说，“我们并不为此感到抱歉。”作为美国的盟友，巴基斯坦如此表态让人惊讶：哈卡尼目前是塔利班最重要的高级将领的之一，在阿富汗东部与美军作战。他的父亲贾拉勒丁与本·拉丹长期合作。哈卡尼的人被认为正负责监视巴基斯坦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一个隐秘地带的军事行动。

    尽管这些证据让人着迷，但仍不足以回答关键的问题：在巴基斯坦政府内，究竟是谁在帮助极端势力，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巴基斯坦为何与塔利班保持接触？最常见的解释是：它与印度之间长期存在隔阂。1947年，它脱离英国殖民独立后，与印度打了三场大仗。在东面，它长期容忍、甚至引导极端分子进入印属克什米尔地区。在西面，它把阿富汗看作是与印度竞争的潜在的最重要的竞技场。2001年秋天，美军进入阿富汗后，印度第一时间在阿富汗建立了领事馆，并开始了一项广泛的援助计划。按照巴基斯坦和西方官员的说法，巴基斯坦国内军方担心美国走后印度在阿富汗影响力扩大，期待利用塔利班平衡印巴在阿富汗的势力。

    另一种解释是，反美情绪越来越盛。不论是穆沙拉夫，还是军方领导人卡亚尼，亦或是一些重要的民间政治家，都越来越难调动军队和情报人员，反对塔利班和其他极端势力。巴基斯坦的军队过去由非宗教的世俗机构主导，现在受伊斯兰教思想影响的军官占了主导。

    支持伊斯兰主义，反对美国的情绪在巴基斯坦军队中蔓延，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一支训练不良、收入极低巴基斯坦边防军会向美军开火。正是这种情绪使得美国和巴基斯坦的官员都相信，巴军队里的捣蛋者和情报部门的人，违背上级命令，支持极端分子。

    最终，巴基斯坦军队的战斗力出了问题。事实证明，被穆沙拉夫等官员称为可以创造神话的军队，其实并不怎么样。他们训练不佳，几乎每战必败。从2004年以来，对部落地区发动的六场攻势让他们伤痕累累、蒙受耻辱。

    正因为如此，一到与极端分子交火时，他们总是干得越少越好。

    “军队里伊斯兰主义情绪高涨，这多少与反美情绪有关。”一位在当地有多年作战经验的西方军官告诉我，“多数巴基斯坦军官认为他们是为自己而战，对塔利班很同情。这就导致巴基斯坦在打击极端分子方面无所作为。”

   这是理性的人给出的理性的解释，但这些解释就足够了吗？随着我与越来越多巴基斯坦人交谈，我发现最合理的解释不一定是听上去最有道理的。

    7月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决定冒险去巴基斯坦一位前政府高官优雅的家中做客，几年前他退休了。我们坐在整齐摆放着一排排书籍的书房里，侍从给我们送来咖啡和饼干。

    “对印度的担忧导致巴基斯坦军方支持塔利班？”我向他发问。
    “是的。”他说
    “或者说是军队中盛行的反美和支持伊斯兰的情绪所致？”我补充问到。
    “是的，”他说，那也是原因之一。

   接着，这位退休老人又提出了另一种新的解释，他说这种解释不便在公开场合说。巴基斯坦安全部队之所以支持塔利班，他说，“也是为了钱，”9·11事件后，巴基斯坦军方意识到要想获得亿万美元的援助资金，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最可靠的办法就是让塔利班存活下去。军方与塔利班的复杂关系，其实是军方“战略游戏”的一部分。和其他的被采访者一样，他也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

    “巴基斯坦依赖于美国的资金，而这需要通过和塔利班周旋才能获得。”他对我说，“没有这些钱，巴基斯坦的经济就会崩溃。这就是这场游戏如何运作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举了个例子。2004年，巴基斯坦军队第一次进攻了南瓦齐里斯坦的部落地区，被军方称为“”行动，目标是清剿该地区的塔利班武装。对于美国来说，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巴基斯坦军队进攻了，和激进分子也交火了，最终和他们的头目之一尼克·默罕默德达成了协议。

    “默罕默德乘坐直升机降落，”他说，“双方举办了盛大的仪式，然后相互拥抱，称对方为‘穆贾希德’。”

    “穆贾希德”在阿拉伯语里是“圣战者”的意思。这场仪式还被精心录像，制成录像带到处分发。

    “政府军同意赔偿他们的损失。”他说，“你知道援助金都到哪里去了？都到塔利班那里去了。谁付的账？美国人。这就是这场游戏的玩法。塔利班永远被袭击，但永远不会被打垮。”
    “这是场游戏，美国人上当了。” 他结束了谈话。

　　新政府的新策略："胡萝卜大棒"不奏效

    如果说有理由让人相信，巴基斯坦政府能结束与塔利班之间的"游戏"，那这个理由就是：巴基斯坦新领导人宣称他们受到民众的广泛欢迎，将引领国家走向新的方向。这也暗指，新政府会加强对军队和情报机构的控制。另外，总理吉拉尼领导的出身平民的新官员明确表示，要用谈判的方式取代军事行动，争取缓和极端分子的情绪，让他们保持中立。

    在部落地区实践谈判这种平民化做法的领导人，是西北边境省省长艾哈迈德·伽尼。据悉，伽尼从2月份以来已经在部落地区展开了一系列的谈判活动。

    初夏，我前往位于白沙瓦的伽尼官邸，在一座由英国人建造的漂亮大厦里。这座大厦有英国的帝国大厦那么高，屋内的墙壁上挂着英国制造的恩菲尔德式步枪；屋外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几只孔雀悠然的散着步。

    "你知道那个有关帕坦人的笑话吗？" 伽尼用英国的老式说法称呼普什图人，普什图族在今天的巴基斯坦部落地区和塔利班中占主导。"给帕坦人一把枪比给他一个女人，更让他动心。"

    突然间，伽尼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接着，他向我详细的介绍了一场代表巴军方最高水平的镇压反叛运动，目的是打败联邦部落地区的极端分子。他强调针对部落地区的单纯军事行动其实已经失败，原因不仅仅是政府军难以在军事上取胜，还因为无法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他说，"任何向本国民众开战的战争都不可能持久。"

    伽尼认为，新的解决之道应该是对话协商和发展经济。一方面，政府应在未来五年内拨款数亿美元修建学校、公路和公共医疗机构（美国已经答应援助750万美元）。另一方面，对话协商应该由新政府内出身平民的官员和部落地区的领导人主导，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由军方领导人和塔利班极端分子负责。他称这项新的策略为"Jang and Jirga"，是普什图语"战争和部落会议"的意思。

    "'胡萝卜和大棒'这样的策略，只会恶化极端分子和民众之间的关系。" 他说，“这样做无益于实现与极端分子的对话。”

    伽尼曾在巴基斯坦南部的俾路支省担任过省长，平息了那里多年来难以解决的种族叛乱。他对解决塔利班问题很有信心。“不要低估了巴基斯坦人打击极端分子的意愿，90%的国土都在我们的身后。”新华网北京9月26日电（徐倩）9.11事件后，美国在阿富汗打击塔利班恐怖武装已经8年了，但“反恐越反越恐”，反恐局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局，以致美国总统奥巴马一上台，就决定向阿富汗增兵1万6千人。美军被阿富汗塔利班到处牵着鼻子走之时，巴基斯坦的塔利班力量也日益做大，阿巴两国的塔利班大有打成一片的势头。巴基斯坦与阿富汗的塔利班有何联系？巴基斯坦塔利班如何训练自杀式袭击者？在打击塔利班方面，美巴两国的政策有何不同？新华网国际频道编译了《纽约时报》记者深入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地区采访后撰写的文章，今天开始连载，敬请关注。

　　美国人的忧虑：巴基斯坦，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6月10日傍晚，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边境线上，与塔利班的交火正在进行，美军发动空袭击退了塔利班的进攻。交火正好发生在两国边境线上——军事上称为“零线”。

    “零线”的一边是阿富汗，另一边是被称为“巴联邦直辖部落”（简称FATA）的巴基斯坦偏远地区。三个巴基斯坦边境检查站分布在这条延伸着的“零线”上，负责保卫边境安全。

    在这次行动中，美军的轰炸机结束了战斗。战斗结束时，塔利班军队早已不见了踪影，美军毫发无伤，巴基斯坦边防军却有11人死亡。美军的轰炸机把炸弹扔到了巴基斯坦境内，于是，引发了两个盟友间的一场外交口水战。

    巴基斯坦说“纯属无端和懦夫的行为”,美国官方则表示“这是一次令人遗憾的错误”。即使在美国、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三方为该事故展开联合调查后，人们依然搞不清，美军怎么会空袭了自己在阿富汗和反恐战场上至关重要的盟友巴基斯坦。

    7月，四位来自距交火地点仅数百码的巴基斯坦达拉村村民，为我揭开了，至少是部分揭开了这个问题的谜底。按照其中两位村民的说法，是巴基斯坦军队先向美军开枪，美军才发动空袭还击的。

    其中一位村民说，“当美军开始轰炸塔利班时，巴基斯坦边防军突然向美军射击。”和其他接受采访的村民一样，他不愿透露姓名，担心遭到巴基斯坦政府的迫害或是塔利班的暗杀，他说，“巴基斯坦边防军正试图帮助塔利班，美国轰炸机这才炸毁了他们的边境检查站。”

    村民们说，“多年来，对于来自阿富汗、巴基斯坦或其他国家的圣战者来说，达拉村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为他们提供支援、住所、甚至藏匿武器的地方。就在这次的交火中，一位当地村民还冒死冲破边境线，给阿富汗境内的塔利班武装带去一部军用收音机。这种收音机带着一根细长的天线，被当地人称作“摩托罗拉”。

    随后，有美国证实了村民们的描述，“除了交火外，边境还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

    巴基斯坦靠近阿富汗边境的部落地区的局势极为混乱。在这里，成百上千的塔利班武装、基地组织，以及一些外国军队，抵抗美军的袭击中，享有很大大的自由度。

    在与伊斯兰武装分子的长期斗争中，这些意外事件也暴露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巴基斯坦究竟站在哪一边？随着美军在阿富汗形势的逐步恶化，这个问题显得更加突出。

    现在，伊斯兰武装分子盘踞在巴基斯坦大片非政府控制的部落地区，并以此为基地，向边境线另一边的美军和阿富汗军队发动袭击。在部落地区里，塔利班军阀享有绝对的控制权，并实施严苛的宗教统治。最近一年来，他们袭击了巴基斯坦政府部门和一些军事目标，造成数百人死亡。美国和巴基斯坦的调查人员认定，这是巴基斯坦联邦部落地区实力最强的塔利班领袖马哈苏德所为。去年12月，他曾派人暗杀了巴基斯坦前总理贝·布托。

    与部落地区邻近的西北边境省的大部分地区，现在也在塔利班的控制之下。塔利班势力渐盛，越来越危及巴基斯坦国家的统一。

    按照美国官方和反恐专家的说法，“基地”组织在这里死灰复燃，盘踞在部落地区的清真寺内，策划对美国和欧洲国家发动恐怖袭击。

    美国乔治城大学公共安全研究教授霍夫曼说，从2004年以来，6起针对美国和欧洲国家的重大恐怖袭击阴谋，包括2005年7月造成52人死亡的伦敦地铁爆炸案，其策划者均与巴基斯坦部落地区有联系。

    那么，所有这些问题的核心就是一点：巴基斯坦究竟是否真的想控制塔利班。

   巴基斯坦的耍两面派：塔利班公开是敌，背后是友？

    当然，这还算不上是最令人恼火的事。毕竟，9·11后，当时的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就表示自己支持美国。巴基斯坦政府帮助美国追踪“基地”组织的嫌疑犯，采取了一系列打击边境部落地区武装力量的行动，就在几周前新一轮的攻势又展开了。作为对有力行动的犒赏，美国政府爽快的给了巴基斯坦政府100多亿美元。

    但是，发生在阿富汗边境的这次意外事件让人窥一斑而知全豹，一次小事件反映出巴基斯坦政府的用心。多年来，巴基斯坦军队和文职领导人都口蜜腹剑，扮演着双重角色：一方面，向美国保证积极打击伊斯兰极端势力，有时，他们也付诸了行动；但另一方面，又纵容和帮助这些极端分子。从上世纪80年代抗击苏联的军队，到上世纪90年代的塔利班，到今天的巴本国境内的极端势力，巴基斯坦领导一直在耍两面派：表面是敌人，背后是朋友。

    显然，这种耍两面派的游戏令巴基斯坦政府获利匪浅：数百亿美元的援助金繁荣了经济、增强了军力，巴基斯坦政府还通过伊斯兰极端分子代理人，把手伸到了阿富汗和印度境内。

    巴基斯坦政府的这场游戏需要两个前提：一是军队完全在政府的控制中，二是能给美国充足的理由源源不断的往自己的腰包里打钱、送武器。

　亲密接触塔利班武装：训练“人弹”，“娱乐”美国

    6月末，巴基斯坦军方高调宣布对开伯尔区的塔利班武装发起总攻。该地区是联邦直辖部落地区的七个边境部落中的一个。“巴基斯坦军队正逼近极端分子”，巴基斯坦影响力最大的《黎明报》打出了这样的头条。记者被告知不能随军采访，但巴基斯坦的电视画面上显示，士兵们跟在军车后面前行。美国人非常满意，美国国务院副发言人汤姆·凯西说，“这是一个积极的动向，我们当然希望并期待巴基斯坦政府继续打击行动。”

    形势的确很严峻，塔利班几乎完全控制了西北部边境省省会白沙瓦周边，并开始闯入城里。这是塔利班进攻的高潮：他们先占领了边境部落地区，然后占领了西北边境省的大部分地区，最后进攻首都白沙瓦。他们关闭女子学校，驱赶街道上的妇女，炸毁出售CD的小亭，殴打帮顾客刮胡子的理发师。

    巴军方的行动开展几天后，我和摄影师阿达里奥身穿当地传统服装，在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保护下，进入到开伯尔区。路边的警示牌上赫然写着“外国人禁止越过此地。”我们开车穿过被烧焦的深褐色建筑物和一排皱巴巴的商店，发现这里没有警察，没有检查站，没有卫兵，完全失去了政府控制。可以说，完全没有人阻止我们同塔利班武装会面。

    一个星期五下午，随行的当地向导建议我们离开主干道，直到当地的祷告结束再前行。因为，塔利班对任何不做祷告的人都不会客气。我们在其中一个向导叔叔家等了几个小时，耳边不时传来当地的宣礼员号召民众去战斗的话语。

    “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一个操着普什图语的人用大喇叭说，“圣战，当前最需要的就是圣战。”

    几小时后，我们继续上路。道路上空荡荡的，没有巴基斯坦士兵、没有卡车，没有坦克，什么都没有。我吃了一惊，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巴基斯坦军方正在展开军事行动。

    开了几英里后，我们离开了公路，沿着一条沙路驶向一座围墙很高的院子，院子外有带枪的护卫。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塔科亚——塔利班将军纳姆达尔的家乡，他控制了开伯尔区的大部分地区。

    走进纳姆达尔的院子，我仿佛回到了上世纪90年代的喀布尔，那时的塔利班正处在鼎盛时期。一队年轻人战战兢兢地手扣扳机，紧握手榴弹，坐在丰田Hi-Lux型汽车上。那时的塔利班正是乘坐同样型号的汽车在阿富汗大获全胜。他们的旗帜和阿富汗塔利班的极其相似，白色的背景上是一对交叉的宝剑，在沉重的空气中摆动。

    纳姆达尔军队的名字“罪恶与美德之旅”，也直接来源于塔利班的“脚本”。上世纪90年代，一队名为“罪恶与美德之旅”的年轻人对阿富汗实施了恐怖统治，鞭打刮了胡子的男人、独自上街的女人，甚至放风筝的小孩。

   这些年轻的战士正情绪激动的谈论着一枚导弹最近捣毁了他们的一个临时军火供应站。“那是美国的导弹”，他们一致认定。其中一个小伙补充说，“扔导弹的是一架无人驾驶飞机”。他的眼神在周围的同伴间穿梭，“一道闪光出现，楼顷刻间爆炸了。”

    他的描述和美军“掠夺者”号轰炸机相吻合，美军专门用这种无人驾驶的飞机对付巴边境部落地区的激进分子。巴基斯坦政府对外表示，只允许“掠夺者”号出现在巴边境地区。

    我走进屋内，纳姆达尔坐在墙角的地上，身着传统的沙丽克米兹服装，外面套了个马甲。他起身和我握手，微微向我一鞠躬。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我赶忙递上一份巴基斯坦地图，想请他告诉我现在身在何处？他凝视了地图几秒钟，眼神黯淡，接着将地图交给了身旁的副手。

    为了再次打破尴尬的气氛，我向纳姆达尔询问巴政府清剿行动的相关情况——眼下，清剿行动即将展开，目的就是要把塔利班赶出开伯尔区。

    我问纳姆达尔，“难道巴基斯坦政府军不抓你们？”

    “因为我们为圣战而战，这是政府无法阻止的。”纳姆达尔说。“抗击外国侵略是我们的责任，他们杀害了无数的无辜平民。” 纳姆达尔的助手，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说。他向纳姆达尔摇了摇头，似乎在提醒他说话要谨慎些。

    纳姆达尔接着说，“美国人残杀了巴基斯坦的无辜平民，我们要为他们报仇”。

    “能告诉我更多吗？” 我问纳姆达尔，他的助手再次连连摇头。最后，纳姆达尔话锋一转，“当然，我也不能阻止任何人从这里进入阿富汗境内。我并不是说我们把他们送过去。” 此时，纳姆达尔举手示意，不愿再透露更多细节。

  不论是巴基斯坦街头巷尾的议论，还是西方分析人士的说法，甚至他自己的副手，来自各种版本的消息都说，纳姆达尔训练年轻人成为自杀式袭击者，前往阿富汗搞自杀式袭击。他手下的一名副官芒斯夫·汗告诉我，他自己率领的军队就曾派遣了自杀式袭击者去阿富汗袭击美军。

    “我们反对儿童当人弹，” 他说，“罪恶和美德之旅”最近宣布限定自杀式袭击者的最低年龄，“很多十五六岁的孩子到我们这里，要求为圣战牺牲自己。但是，这个年龄还不适合当人弹，至少要到20岁或者25岁左右。”

    芒斯夫·汗，曾是白沙瓦一名杂志的记者，在一次汽车炸弹袭击中严重受伤。他的脚残疾，只能依靠拐杖走路。巴基斯坦联邦部落地区的塔利班军阀，经常为争夺权力发生流血冲突。他认为袭击自己的人是瓦齐里斯坦南部大军阀马哈苏德派来的，因为纳姆达尔不愿意归附马哈苏德。

    另一位纳姆达尔的助手热情的向我们讲述了他的将军是如何的英勇善战，“他是一个伟大的斗士，每个月都去阿富汗打美国人。”

    这就是哈吉·纳姆达尔——塔利班的首领，伊斯兰法律的实施者，巴基斯坦政权的篡夺者，阿富汗自杀式袭击者的始作俑者。他坐在这里，距离白沙瓦不到三英里，却能逍遥于巴基斯坦政府军的抓捕之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眼前的这位军阀，“难道他们不来抓你。”
    “我不想骗你，” 纳姆达尔最后还是笑了，“政府军来过这里，对着空空如也的建筑物开枪。这是一出戏，仅仅是为了娱乐。”
    “娱乐谁？” 我问。
    “美国，” 他说。

　　塔利班的由来：巴基斯坦的支持，美国的姑息纵容

    暗中帮助塔利班和其他激进分子的同时，也拿了美国人的钱，巴基斯坦军方和情报机构的如意算盘打的并不费劲。

    回溯到世纪80年代，苏联入侵阿富汗以后，亿万来自美国和沙特的资金通过巴基斯坦流入阿富汗反抗者手中。当时的巴基斯坦领导人齐亚·哈克将军，将其中大部分钱给了宗教信仰上最极端的阿富汗游击队领导人。1989年苏联撤离阿富汗后，巴基斯坦军方和情报部门继续支持伊斯兰极端分子。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他们暗中支持穆斯林占多数的印属克什米尔地区的地方起义。随着巴基斯坦的卷入，频繁往来于巴基斯坦和克什米尔之间的伊斯兰极端分子和外国斗士，逐渐在该地区的斗争中占了主导。

    1994年，巴基斯坦领导人做出了一项最重大的决定。苏联撤退后阿富汗陷入内战，这给了当时的巴基斯坦总理贝·布托警示，她的政府决定介入，给以宗教狂热著称的前抗击苏联斗士们支持。他们称这些人为“学生”即塔利班。

    在巴基斯坦的支持和美国睁只眼闭只眼的姑息纵容下，塔利班1996年控制了阿富汗首都喀布尔。“我们创造了塔利班。”贝·布托政府时期的内政部长纳斯鲁拉·巴巴尔在他的家乡白沙瓦接受我的采访时说，“贝布托曾有一个设想:通过帮助阿富汗实现和平，巴基斯坦可以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展到石油资源丰富的中亚地区。” 但这个设想终究没能实现。即使有巴基斯坦政府的帮助，塔利班也没能完全控制阿富汗。但他们创建的训练营，在巴基斯坦情报部门的帮助下，却成为了全世界伊斯兰极端分子的灯塔。

   巴基斯坦的算盘：塔利班常在，美国援金常在

    据各种传言说，巴基斯坦间谍训练部门头目从不对在训练营地的有任何歧视，对来受训的人一视同仁。1998年，美国总统克林顿下令导弹袭击了塔利班的训练营，来自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ISI）的培训老师被炸死。美国人本以为可以炸死本·拉丹，但很明显导弹发射前，他已经离开了。此前基地组织袭击了美国驻东非洲大使馆。

    9·11事件后，美国总统布什和一些高级官员态度强硬地正告巴基斯坦，要求其停止对塔利班和其他伊斯兰极端分子的帮助。当时的巴基斯坦军方领导人穆沙拉夫向美国作了保证。

    但是这场游戏并未结束，只是变了个玩法。9·11事件发生后的几年里，穆沙拉夫表面上追捕巴基斯坦境内的极端分子，暗地里却为他们提供支援和庇护。

    举个例子说，2002年，穆沙拉夫下令逮捕了大约2000名极端分子嫌疑犯，其中不少人曾在巴基斯坦援助过的塔利班训练营里受过训。随后，他又悄悄地放跑了所有这些人。一个更明显的例子是在2005年，最激进的伊斯兰团体之一伊斯兰神学者学会领袖法卢尔·拉赫曼，公开抨击穆沙拉夫否认圣战组织的存在。在巴基斯坦国民大会召开前，他在演讲中说，“众所周知，政府支持圣战组织的战士们。我们应该向世界公开表明态度，是支持圣战组织还是摧毁它？” 拉赫曼呼吁，“我们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伪善。”

    2006年，巴基斯坦国内情报局一名高官告诉《纽约时报》记者，他将哈卡尼视为巴基斯坦国内情报局的资源。他说，“我们并不为此感到抱歉。”作为美国的盟友，巴基斯坦如此表态让人惊讶：哈卡尼目前是塔利班最重要的高级将领的之一，在阿富汗东部与美军作战。他的父亲贾拉勒丁与本·拉丹长期合作。哈卡尼的人被认为正负责监视巴基斯坦北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一个隐秘地带的军事行动。

    尽管这些证据让人着迷，但仍不足以回答关键的问题：在巴基斯坦政府内，究竟是谁在帮助极端势力，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巴基斯坦为何与塔利班保持接触？最常见的解释是：它与印度之间长期存在隔阂。1947年，它脱离英国殖民独立后，与印度打了三场大仗。在东面，它长期容忍、甚至引导极端分子进入印属克什米尔地区。在西面，它把阿富汗看作是与印度竞争的潜在的最重要的竞技场。2001年秋天，美军进入阿富汗后，印度第一时间在阿富汗建立了领事馆，并开始了一项广泛的援助计划。按照巴基斯坦和西方官员的说法，巴基斯坦国内军方担心美国走后印度在阿富汗影响力扩大，期待利用塔利班平衡印巴在阿富汗的势力。

    另一种解释是，反美情绪越来越盛。不论是穆沙拉夫，还是军方领导人卡亚尼，亦或是一些重要的民间政治家，都越来越难调动军队和情报人员，反对塔利班和其他极端势力。巴基斯坦的军队过去由非宗教的世俗机构主导，现在受伊斯兰教思想影响的军官占了主导。

    支持伊斯兰主义，反对美国的情绪在巴基斯坦军队中蔓延，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一支训练不良、收入极低巴基斯坦边防军会向美军开火。正是这种情绪使得美国和巴基斯坦的官员都相信，巴军队里的捣蛋者和情报部门的人，违背上级命令，支持极端分子。

    最终，巴基斯坦军队的战斗力出了问题。事实证明，被穆沙拉夫等官员称为可以创造神话的军队，其实并不怎么样。他们训练不佳，几乎每战必败。从2004年以来，对部落地区发动的六场攻势让他们伤痕累累、蒙受耻辱。

    正因为如此，一到与极端分子交火时，他们总是干得越少越好。

    “军队里伊斯兰主义情绪高涨，这多少与反美情绪有关。”一位在当地有多年作战经验的西方军官告诉我，“多数巴基斯坦军官认为他们是为自己而战，对塔利班很同情。这就导致巴基斯坦在打击极端分子方面无所作为。”

   这是理性的人给出的理性的解释，但这些解释就足够了吗？随着我与越来越多巴基斯坦人交谈，我发现最合理的解释不一定是听上去最有道理的。

    7月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决定冒险去巴基斯坦一位前政府高官优雅的家中做客，几年前他退休了。我们坐在整齐摆放着一排排书籍的书房里，侍从给我们送来咖啡和饼干。

    “对印度的担忧导致巴基斯坦军方支持塔利班？”我向他发问。
    “是的。”他说
    “或者说是军队中盛行的反美和支持伊斯兰的情绪所致？”我补充问到。
    “是的，”他说，那也是原因之一。

   接着，这位退休老人又提出了另一种新的解释，他说这种解释不便在公开场合说。巴基斯坦安全部队之所以支持塔利班，他说，“也是为了钱，”9·11事件后，巴基斯坦军方意识到要想获得亿万美元的援助资金，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最可靠的办法就是让塔利班存活下去。军方与塔利班的复杂关系，其实是军方“战略游戏”的一部分。和其他的被采访者一样，他也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

    “巴基斯坦依赖于美国的资金，而这需要通过和塔利班周旋才能获得。”他对我说，“没有这些钱，巴基斯坦的经济就会崩溃。这就是这场游戏如何运作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举了个例子。2004年，巴基斯坦军队第一次进攻了南瓦齐里斯坦的部落地区，被军方称为“”行动，目标是清剿该地区的塔利班武装。对于美国来说，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巴基斯坦军队进攻了，和激进分子也交火了，最终和他们的头目之一尼克·默罕默德达成了协议。

    “默罕默德乘坐直升机降落，”他说，“双方举办了盛大的仪式，然后相互拥抱，称对方为‘穆贾希德’。”

    “穆贾希德”在阿拉伯语里是“圣战者”的意思。这场仪式还被精心录像，制成录像带到处分发。

    “政府军同意赔偿他们的损失。”他说，“你知道援助金都到哪里去了？都到塔利班那里去了。谁付的账？美国人。这就是这场游戏的玩法。塔利班永远被袭击，但永远不会被打垮。”
    “这是场游戏，美国人上当了。” 他结束了谈话。

　　新政府的新策略："胡萝卜大棒"不奏效

    如果说有理由让人相信，巴基斯坦政府能结束与塔利班之间的"游戏"，那这个理由就是：巴基斯坦新领导人宣称他们受到民众的广泛欢迎，将引领国家走向新的方向。这也暗指，新政府会加强对军队和情报机构的控制。另外，总理吉拉尼领导的出身平民的新官员明确表示，要用谈判的方式取代军事行动，争取缓和极端分子的情绪，让他们保持中立。

    在部落地区实践谈判这种平民化做法的领导人，是西北边境省省长艾哈迈德·伽尼。据悉，伽尼从2月份以来已经在部落地区展开了一系列的谈判活动。

    初夏，我前往位于白沙瓦的伽尼官邸，在一座由英国人建造的漂亮大厦里。这座大厦有英国的帝国大厦那么高，屋内的墙壁上挂着英国制造的恩菲尔德式步枪；屋外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几只孔雀悠然的散着步。

    "你知道那个有关帕坦人的笑话吗？" 伽尼用英国的老式说法称呼普什图人，普什图族在今天的巴基斯坦部落地区和塔利班中占主导。"给帕坦人一把枪比给他一个女人，更让他动心。"

    突然间，伽尼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接着，他向我详细的介绍了一场代表巴军方最高水平的镇压反叛运动，目的是打败联邦部落地区的极端分子。他强调针对部落地区的单纯军事行动其实已经失败，原因不仅仅是政府军难以在军事上取胜，还因为无法获得民众的广泛支持。他说，"任何向本国民众开战的战争都不可能持久。"

    伽尼认为，新的解决之道应该是对话协商和发展经济。一方面，政府应在未来五年内拨款数亿美元修建学校、公路和公共医疗机构（美国已经答应援助750万美元）。另一方面，对话协商应该由新政府内出身平民的官员和部落地区的领导人主导，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由军方领导人和塔利班极端分子负责。他称这项新的策略为"Jang and Jirga"，是普什图语"战争和部落会议"的意思。

    "'胡萝卜和大棒'这样的策略，只会恶化极端分子和民众之间的关系。" 他说，“这样做无益于实现与极端分子的对话。”

    伽尼曾在巴基斯坦南部的俾路支省担任过省长，平息了那里多年来难以解决的种族叛乱。他对解决塔利班问题很有信心。“不要低估了巴基斯坦人打击极端分子的意愿，90%的国土都在我们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