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王外马甲--我知道的老兵故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超级军网 时间:2024/04/29 08:16:49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一)

马甲小时候,爹妈是修水电站的,家就住在工地上。那时侯的住宅都是一溜平房,中间的住户房间少,两边的住户房间多。马甲家住的那排房子,左边尽头是老邓家,右边是老王家,老邓头老王头都是老工人,都参加过抗美援朝,还都立过功。

老邓老王都挺能生孩子,只不过老邓家生了六个儿子,一个闺女也没有,老王家却是清一色五个丫头,气得老王经常打老婆。老邓和老王关系极不好,彼此争吵打闹频繁(老邓太瘦,打不过老王),可邓家孩子却和王家孩子关系极好(王家老四后来还嫁给了邓家老二),所以老头打架,两边子女从不帮忙。刚开始的时候,书记还来劝架,说你们都是复员军人应该有觉悟什么的,老王眼一瞪回答:“觉悟?老子揍他就是帮他提高觉悟!”书记以后就不露面了。

马甲小时候也不喜欢老邓,觉得他不仅小气而且爱占小便宜,比如他拿公家的红油漆去和农民换鸡,然后又把鸡卖给马甲家,比如马甲亲眼看见他在玉米地里偷粮食……现在马甲成家了才明白,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农村老婆六个儿子,不这么做真会饿死人的。

老王头的形象则光辉得多,他是起重工,体格强壮嗓门洪亮,他的老婆不但漂亮而且有文化,是技术科的描图员。

老王老婆有文化,自己却没文化,他是要饭的出身。在当时,复员军人、立过战功、要饭出身,这都是响当当的招牌,所以有次马甲学校忆苦思甜,就请老王做报告。

会场上,老王站直身体、手抚话筒、山东口音、声情并茂:“在万恶的旧社会,俺们渔民穷啊,天天吃鱼、天天吃鱼,俺腿脚利索,就去济南要饭了……”天啊,马甲家想吃鱼,得凭票、还得排队,可人家老王解放前就能天天吃鱼了。当时底下就有人嘀咕“敢情老王要饭不是因为饿,是想换换口味啊”,王家老五是马甲的小学同班,小丫头本来就不乐意她爹宣布她家要饭的事,现在再听别人这么议论,登时就气哭了。在那天的忆苦思甜大会上,高呼口号、情绪激动的人很多,但真正流出热泪的,估计就她一个人。

老王家虽然只生产闺女,但老王却很喜欢别人家的小子,所以马甲得以时常出入王家,混吃混喝。老王盲目崇拜知识分子,对马甲爹妈这样的穷酸老九卑躬屈膝,却很少讲自己打仗的事,若是问他,也只是说“老子是皮定均的队伍”。碰巧有次老王饭后得意,才讲到他立功的经过。

那是在西圣山战役中,老王他们连奉命去攻击一个山头阵地。“说是一个连,其实比现在两个连的人还多。而且那个山头已经争夺过好几次了,所以虽然是晚上,大家也知道往哪里冲”。“怎么冲锋?就是跑呗。使劲跑,也不打枪,打枪打炮是后面部队的事,我们就是跑,先跑到山上再说”。

在接近敌方阵地之前有一个火力封锁区。“在那里死得人最多了,子弹扫过来象刮大风一样,前前后后的人不断地倒,也没功夫去看是死了还是受伤了”。有没有假装受伤趴在地上的?(马甲厚颜无耻地问)“我不知道,那时侯当兵的人不聪明(老王原话哦),反正我没事,跑过去了,跑到了再一看,冲过来的人只剩下一半”。事隔多年,马甲体会到当时自己的问话其实很无聊,在激烈的战斗中,出现一时的惊慌是可以原谅的,在枪林弹雨面前,能奋勇向前冲锋的当然都是英雄,但一时慌张趴下的,却也可以在以后的战斗中成为好汉。

“冲到跟前敌人就慌了,枪也打得不整齐了,我们就开始喊。我不会喊口号,什么缴枪不杀、举起手来,我不会,我就是叫,乱喊”。呵呵,马甲想起老王和老邓打架的时候,也是不喊口号,抱在一起“呀呀”地叫。

敌人阵地前沿虽然火力弱一些,但地形却更险恶。“坡陡,有铁丝架子,有地雷还有炸弹(在电影里,看见铁丝网上挂的是罐头盒子,但老王说是挂炸弹,怎么回事?)”在复杂的地形面前,咱们的老王头摔了一跟头,“嘴摔破了,满脸血,枪也掉了,枪滚到坡下面去了”,“我不敢去拣枪啊,战场上往回跑是犯纪律的,我就拿帽子做了个记号,抓着手榴弹接着冲”,为什么要做记号啊?(马甲傻乎乎地问)“天明了还得来找枪啊,枪不见了是要罚做检讨的”。

“冲上去以后看不见我们班的人,我就顺着沟往里跑(老王把战壕叫做沟),那时侯到处都响枪,也不知道哪里有多少敌人,反正我就是往里跑,也不是瞎跑,跑的时候还是勾着腰”(“勾着腰跑也是瞎跑” 王家小姐如是说)。“跑不多久发现前面黑乎乎猫着几个人,再走几步就看清是鬼子在安机枪,我就丢手榴弹了”。“没炸着,手榴弹扔沟边上滚外面去了。但他们看见就跑开了,三个人,跑了两个,我追上去按住一个”。“那家伙不行,我一按着他,他就坐地上,我就揍,把他揍哭了……”(真的哭了?)“真的哭了,抱着脑袋哭呢,我闹不清该怎么跟他说话,就把他扯回到机枪那里”,“抓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先把机枪搂下来,我不会用机枪,就这么抱着,他蹲着,我站着看”(忆苦思甜大会后,王家五小姐回家哭着指责老王,理由就是“你连机枪都不会用,还好意思去忆苦思甜”,嘎嘎)。

“后来某某某(老王说了名字,马甲忘了,应该也是马甲爹的同事,只是马甲年纪小,不认识)来了,我问他怎么办,他说交给连长,连长在后面。我带着俘虏往回走,这才知道大家都在后面,刚才是我一个人冲上来了”,“后来?再后来就是鬼子跑了,我们守阵地呗”。“哦,还有,我把俘虏交到文书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还挂着把手枪呢。先前黑乎乎地没注意,还真TM危险”。手枪?那俘虏是个军官了?“不是,是个兵,美国小兵也有手枪,真阔气”。

王伯伯你真勇敢(马甲小小年纪就很会拍马屁)。“呵呵,老子是皮定均的队伍,打仗么,不勇敢还行?” 。正当这时候,马甲娘来了,“马甲,你缠着王伯伯干什么?回家写作业去!”

“我在听王伯伯讲英雄事迹呢”

“呵呵,我有什么英雄事迹”老王头一见到臭知识分子就特别谦虚,“我打了两年仗,连伤都没有受过,得个二等功算是拣便宜了,象那边那位(老王指指左边),才是真正受过伤、立过一等功的呢”。

什么!搞错没有?那个偷农民包谷的老邓,那个被老王一把就推到水沟里面去的老邓头,居然是个一等功臣。我顿时来兴趣了。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一)

马甲小时候,爹妈是修水电站的,家就住在工地上。那时侯的住宅都是一溜平房,中间的住户房间少,两边的住户房间多。马甲家住的那排房子,左边尽头是老邓家,右边是老王家,老邓头老王头都是老工人,都参加过抗美援朝,还都立过功。

老邓老王都挺能生孩子,只不过老邓家生了六个儿子,一个闺女也没有,老王家却是清一色五个丫头,气得老王经常打老婆。老邓和老王关系极不好,彼此争吵打闹频繁(老邓太瘦,打不过老王),可邓家孩子却和王家孩子关系极好(王家老四后来还嫁给了邓家老二),所以老头打架,两边子女从不帮忙。刚开始的时候,书记还来劝架,说你们都是复员军人应该有觉悟什么的,老王眼一瞪回答:“觉悟?老子揍他就是帮他提高觉悟!”书记以后就不露面了。

马甲小时候也不喜欢老邓,觉得他不仅小气而且爱占小便宜,比如他拿公家的红油漆去和农民换鸡,然后又把鸡卖给马甲家,比如马甲亲眼看见他在玉米地里偷粮食……现在马甲成家了才明白,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农村老婆六个儿子,不这么做真会饿死人的。

老王头的形象则光辉得多,他是起重工,体格强壮嗓门洪亮,他的老婆不但漂亮而且有文化,是技术科的描图员。

老王老婆有文化,自己却没文化,他是要饭的出身。在当时,复员军人、立过战功、要饭出身,这都是响当当的招牌,所以有次马甲学校忆苦思甜,就请老王做报告。

会场上,老王站直身体、手抚话筒、山东口音、声情并茂:“在万恶的旧社会,俺们渔民穷啊,天天吃鱼、天天吃鱼,俺腿脚利索,就去济南要饭了……”天啊,马甲家想吃鱼,得凭票、还得排队,可人家老王解放前就能天天吃鱼了。当时底下就有人嘀咕“敢情老王要饭不是因为饿,是想换换口味啊”,王家老五是马甲的小学同班,小丫头本来就不乐意她爹宣布她家要饭的事,现在再听别人这么议论,登时就气哭了。在那天的忆苦思甜大会上,高呼口号、情绪激动的人很多,但真正流出热泪的,估计就她一个人。

老王家虽然只生产闺女,但老王却很喜欢别人家的小子,所以马甲得以时常出入王家,混吃混喝。老王盲目崇拜知识分子,对马甲爹妈这样的穷酸老九卑躬屈膝,却很少讲自己打仗的事,若是问他,也只是说“老子是皮定均的队伍”。碰巧有次老王饭后得意,才讲到他立功的经过。

那是在西圣山战役中,老王他们连奉命去攻击一个山头阵地。“说是一个连,其实比现在两个连的人还多。而且那个山头已经争夺过好几次了,所以虽然是晚上,大家也知道往哪里冲”。“怎么冲锋?就是跑呗。使劲跑,也不打枪,打枪打炮是后面部队的事,我们就是跑,先跑到山上再说”。

在接近敌方阵地之前有一个火力封锁区。“在那里死得人最多了,子弹扫过来象刮大风一样,前前后后的人不断地倒,也没功夫去看是死了还是受伤了”。有没有假装受伤趴在地上的?(马甲厚颜无耻地问)“我不知道,那时侯当兵的人不聪明(老王原话哦),反正我没事,跑过去了,跑到了再一看,冲过来的人只剩下一半”。事隔多年,马甲体会到当时自己的问话其实很无聊,在激烈的战斗中,出现一时的惊慌是可以原谅的,在枪林弹雨面前,能奋勇向前冲锋的当然都是英雄,但一时慌张趴下的,却也可以在以后的战斗中成为好汉。

“冲到跟前敌人就慌了,枪也打得不整齐了,我们就开始喊。我不会喊口号,什么缴枪不杀、举起手来,我不会,我就是叫,乱喊”。呵呵,马甲想起老王和老邓打架的时候,也是不喊口号,抱在一起“呀呀”地叫。

敌人阵地前沿虽然火力弱一些,但地形却更险恶。“坡陡,有铁丝架子,有地雷还有炸弹(在电影里,看见铁丝网上挂的是罐头盒子,但老王说是挂炸弹,怎么回事?)”在复杂的地形面前,咱们的老王头摔了一跟头,“嘴摔破了,满脸血,枪也掉了,枪滚到坡下面去了”,“我不敢去拣枪啊,战场上往回跑是犯纪律的,我就拿帽子做了个记号,抓着手榴弹接着冲”,为什么要做记号啊?(马甲傻乎乎地问)“天明了还得来找枪啊,枪不见了是要罚做检讨的”。

“冲上去以后看不见我们班的人,我就顺着沟往里跑(老王把战壕叫做沟),那时侯到处都响枪,也不知道哪里有多少敌人,反正我就是往里跑,也不是瞎跑,跑的时候还是勾着腰”(“勾着腰跑也是瞎跑” 王家小姐如是说)。“跑不多久发现前面黑乎乎猫着几个人,再走几步就看清是鬼子在安机枪,我就丢手榴弹了”。“没炸着,手榴弹扔沟边上滚外面去了。但他们看见就跑开了,三个人,跑了两个,我追上去按住一个”。“那家伙不行,我一按着他,他就坐地上,我就揍,把他揍哭了……”(真的哭了?)“真的哭了,抱着脑袋哭呢,我闹不清该怎么跟他说话,就把他扯回到机枪那里”,“抓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先把机枪搂下来,我不会用机枪,就这么抱着,他蹲着,我站着看”(忆苦思甜大会后,王家五小姐回家哭着指责老王,理由就是“你连机枪都不会用,还好意思去忆苦思甜”,嘎嘎)。

“后来某某某(老王说了名字,马甲忘了,应该也是马甲爹的同事,只是马甲年纪小,不认识)来了,我问他怎么办,他说交给连长,连长在后面。我带着俘虏往回走,这才知道大家都在后面,刚才是我一个人冲上来了”,“后来?再后来就是鬼子跑了,我们守阵地呗”。“哦,还有,我把俘虏交到文书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还挂着把手枪呢。先前黑乎乎地没注意,还真TM危险”。手枪?那俘虏是个军官了?“不是,是个兵,美国小兵也有手枪,真阔气”。

王伯伯你真勇敢(马甲小小年纪就很会拍马屁)。“呵呵,老子是皮定均的队伍,打仗么,不勇敢还行?” 。正当这时候,马甲娘来了,“马甲,你缠着王伯伯干什么?回家写作业去!”

“我在听王伯伯讲英雄事迹呢”

“呵呵,我有什么英雄事迹”老王头一见到臭知识分子就特别谦虚,“我打了两年仗,连伤都没有受过,得个二等功算是拣便宜了,象那边那位(老王指指左边),才是真正受过伤、立过一等功的呢”。

什么!搞错没有?那个偷农民包谷的老邓,那个被老王一把就推到水沟里面去的老邓头,居然是个一等功臣。我顿时来兴趣了。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二)
马甲很早就知道老邓也是个复员军人。但马甲对他从来不感冒。

马甲很少去老邓家。在马甲的印象中,老邓家的门口永远是乱七八糟的,干干瘦瘦的老邓和模样有些吓人(脸上有块大疤)的老邓老婆就忙碌地穿梭于各种杂物之间。

老邓家的孩子无论大小,一律外战外行、内战内行,从不在外惹事,专门在家练拳,所以不管什么时候经过他家,都可以听到打闹和哭喊的声音。尤其是邓家老五,这倒霉孩子好象成天不是被他哥揍就是被他爹打,反正一年四季都坐在门口哭,从来就没消停过,直到现在,马甲闭上眼睛使劲想,也想不出他不哭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模样。

老邓和老王都有使用“家庭暴力”的毛病。只不过老王是专打老婆、不打孩子;老邓是专打孩子、不打老婆。所以,老王家闺女见了老王可以揪耳朵,老邓家儿子见了老邓只会打哆嗦。老邓打孩子最有名的一次是在七六年,那天,老邓在家正忙着什么事,邓老四回家冲他爸爸连嚷了两遍“M主席死了!”老邓愣了愣,然后悄悄关门,把老四带到里屋一顿胖揍,揍完再把儿子捆上,走出屋来观察动静。这时,他听到了满耳朵的哀乐……

马甲家人对老邓的评价各不一样,各有道理。马甲的观点在上一篇里已经说明了,是“小气而且爱占小便宜”,马甲爹的观点是“老实、正派”,而马甲娘的观点却是“心好、重感情”,这就和马甲我的直观感受完全相左了。

马甲爹的观点主要来源于工作。比如有件事是这样的:老邓头是木工。水电建设的木工分好几种,有什么内木、外木、细木、大木等等,具体的界限我也不大清楚,大概细木是做精加工的,在屋里干活,有技术;外木是搭建筑架子的,在工地上干活,比较苦。老邓是细木工。有年夏天(好象是七四年)工地抗洪的时候,脚手架被冲倒了几座,外木班二十六个人死了十七个,这时候,需要再调人干外木,可没人敢去了。于是就开会动员,书记在会上说,党员要带头,有经验的老同志要带头。老邓不是党员却是老同志,他看书记说了一两个小时还没人吭声,就举了手,书记问“老邓你要去?”老邓说“我原先是从外木班出来的”,他就讲了这么一句,原来在外木班干过的人坐不住了,都举手。结果,调回到外木班的人比原来的编制还多了几个。后来,有个也回到外木的师傅不甘愿,认为是老邓害了他们,马甲爹一反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风,严厉加以反驳,并且评价老邓“老实、正派”。

马甲娘的观点则主要来源于对其家庭生活的隐私探密了。老邓的老婆,马甲叫她“邓妈”(那时候我们工地上的习惯很怪,有正式工作的女士就有名有姓,没工作的女士是“家属”,其称呼是在丈夫的姓后面加“妈”或“姐”,不知其他地方有这个情况没有)。这个邓妈身体不好、人也丑,很少出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马甲娘关系比较亲密,时而在一起嘀嘀咕咕,马甲娘也因此知道了邓家的一些历史情况。

老邓和邓妈都是山东一个什么地方的人,同乡。老邓祖上是开车马店的,邓妈家则开木材铺,俩人的爹是拜把兄弟。邓妈很小的时候,她爹就把她许给了邓家,但不是许的老邓,是老邓头的哥哥大老邓。快解放的时候,邓妈家的木材铺遭了场大火,家人死了几个,东西也烧光了,只好回到乡下种地。邓妈虽然没死但受了伤,脸上也落下好大一块疤。解放以后,老老邓头安排大老邓娶邓妈,大老邓一想到姑娘脸上的疤就头痛,干脆报名当军工,去帮志愿军搞运输,没想到,半年后牺牲在朝鲜了。老老邓头是个守信义的汉子,大老邓死了,他就命令其弟弟继续娶邓妈,这下该老邓着急了。

老邓比邓妈还小两岁,他那时的惶恐是可想而知的。情急之下,他也想起用大老邓的办法,可是,当时家乡又没有招录军工的,一咬牙,老邓直接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反正老老邓再霸道,他也不敢反对抗美援朝。

56年,老邓再回到家乡时,已经是复员军人,有正式革命工作的人了。面对曾经扛过枪、打过仗、受过伤的儿子,老老邓头也不敢再耍横要求什么。探亲假快满的时候,老老邓头说,咱们不娶人家了去看看人家就当走亲戚吧,老邓说可以啊,拎着盒点心就下乡准备住一晚就走人回单位继续美好人生。

邓妈这时已经是农民。她家解放前在乡下有几块地,因此解放后就评了个地主。可她家偏偏又没当过地主,在城里开了两三代木材铺,家里几乎没有人懂得怎么种地了。这么一来,在贫下中农监管下自食其力,其艰难困苦自然可想而知。老邓去走亲戚的时候,邓妈家已经知道这件婚事不可能了,人家也没说什么。吃饭客气几句天黑各自睡觉。

寂静中,邓妈想起往事,想到现在、再想想将来,不禁泪下,不知觉里竟哭了一夜。隔壁,老邓听见哭泣夜不能寐,夜不能寐翻身坐起,翻身坐起听见哭泣更加夜不能寐,夜不能寐听见哭泣不由得思绪万千……

天还没亮,老邓去敲邓妈爹的门,进门就说:“让邓妈跟我走吧”。

于是邓妈跟老邓走了,于是,老邓有了六个儿子。

马甲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好笑,老邓为了躲邓妈宁愿去打仗,连死都不怕,结果别人哭了一晚上他就投降了,这不是没出息么。

马甲娘于是批评马甲小孩子不懂事,并说人家老邓“心好、重感情”。

马甲爹和马甲娘无论怎么评价老邓,马甲都不敢兴趣。可是,自从老王头透露老邓居然是个一等功臣,马甲就不得不注意老邓了。

注意了半天,马甲还是没有办法对他感兴趣。俺马甲虽然年纪小没参过军,可打仗的电影毕竟看过不少,对于如何正确辨认红军和白匪军、如何正确识别一般战士和战斗英雄还是很有经验的。比如老王那般满面红光、孔武强壮的形象,说他是黄继光的战友都没问题,可看看老邓,面黄肌瘦、愁眉苦脸,连走路的姿势都是鬼鬼祟祟的,这样的家伙别说是英雄,就是当个志愿军战士也给中国人民丢脸啊。所以,马甲很怀疑老王头是不是又在骗人(这老头经常拿小孩子开心)。

于是决定再次去找老王核对一下。为防止老家伙耍诈,聪明的马甲采取了迂回询问的方式:王伯伯,问你个事。

“啊?”

那个邓伯伯和你都是志愿军么?

“啊,是。”

那他和你是一个部队么?

“啊,是。”

那他也是皮定均的队伍,也和你一样勇敢喽?

“啊,勇敢。啊?……哈哈哈,他不是皮定均的队伍,他是朱正常的队伍……哈哈哈……”

这时候,老王的老婆出来了“别胡说八道,小心人家老朱听见不高兴!”

“怎么胡说,他就是朱正常带的兵么,朱正常就当过他的连长么……哈哈哈……”

朱正常?那个修理汽车的老工人朱正常?那个经常来找马甲爹下象棋的老头朱正常?他还当过志愿军连长?他原来就是军官怎么现在反而成了兵了?

看见马甲茫然的样子,老王老婆笑着说:“你别理王伯,回家吧,问你爸爸就知道了”。

看来,真的只有去问马甲爹了。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三)
朱伯伯比老王老邓年纪大,是个挺温和的老头,喜欢看报纸也喜欢下象棋,当时他有句名言:“看报么,要懂得看《参考消息》;下棋么,要懂得边路马”。所以马甲爹下棋的时候,总是对他马的去向很紧张。

老朱走路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手里都端着个大号的搪瓷茶缸,浑不象当过兵的人。他儿子朱小明倒是参过军,海军,记得当时陆军还是在穿两个兜、四个兜时,马甲看见朱家哥哥的无檐大盖帽,简直激动得要命。朱哥哥后来上了大连海军学院,再后来又去了美国。上大学后去留学的人马甲见得多了,可上过军校再留洋的,马甲还只听说他一个。老朱头现在跟着女儿定居澳洲了,估计再想下象棋就难找到对手了。

在当时,马甲爹对老朱的事不大愿意讲。因为受“林彪事件”的影响(林帅的侄子曾经是马甲爹的领导),他很长时间都挺郁闷的,不想惹事。好在马甲娘倒不在乎什么,痛痛快快地就说了。

老朱的前半生是由两次稀里糊涂决定的,第一次就是他当兵。

老朱是徐州人,他的家乡在解放战争的一段时期内属于国共双方的拉锯地带。当时老朱中学还没毕业,放假的时候,他跑到乡下同学家玩,玩没多久,国军来抓丁,两人赶紧到柴房里躲起来。老朱腿勤点,爬柴堆顶上趴着,同学腿懒点,钻柴堆后面藏着。国军进来,两刺刀就把他同学给捅出来,老朱则没被发现,躲过去了。可老朱这位同学后来当了什么军警,欠了血债,解放后被镇压了,临了时,为证明自己当初是被迫的,把老朱给供出来当证明人,弄得老朱自己好久都说不清楚(比如老王头就说过“老朱是混进革命队伍的”之类的话)。

当时听说国军还在附近抓丁,老朱一时就不敢回家,继续在同学家呆着,反正国军刚刚来过不至于马上再来。呆了两天,国军没来,共军来了,老朱连忙又跑回柴房柴堆上。这次共军倒没有去搜查柴房,可他们挑水、担柴、扫院子,住下了。一来二去,大家就发现了老朱,一来二去,大家也就认为应该给这小伙子做做工作……于是乎,老朱在躲过了反动派军队之后,稀里糊涂地参加了解放军。

老朱也立过功,可那不是在战场上。渡江战役时,老朱是营部的文书,部队解放南京后,老朱也来到城里逛,逛来逛去,他发现问题了。那时侯进城部队多住在旧官邸、资本家公司或者教堂寺庙内,于是有人就把门窗拆了做床铺、有人随地大小便,还有人放任老百姓乱拿东西乱抬家具……老朱觉得这样不好,就写了封信交给军管会,没想到军管会很重视,不仅给老朱记了三等功,还把他调到军管会,参加纠察工作。

52年的时候,老朱回到家乡(那时候徐州归属山东),在军管会从事征兵工作,老邓他们这批人就是老朱后来招的补充兵,兵龄比老王头他们晚。等他们到朝鲜战场,皮定均已由军长升任志愿军副司令,军长也换人了。因此,老王头才会说“老邓不是皮定均的队伍,是朱正常的队伍”,现在想起来,我明白老王头之所以如此,其实是为了显示自己工龄比别人长。毕竟,在那时,工龄是个很重要的标准。

老朱把老邓这些补充兵带到朝鲜,顺便也就把自己补充成了连长,这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担任主官。但也许他确实不是当主官的料,所以没多久就到团部去当参谋了。按道理,这“参谋不带长”虽没什么大权利,却也不容易捅啥漏子,可老朱这参谋却稀里糊涂犯了个大错。

金城战役前期,需要部队进行战术穿插。事前,师、团各级开会传达作战意图,老朱都参加了,并且还跟随朝鲜向导去观察了穿插线路及参照物,回来制作了沙盘。战役开始前,朱参谋被分派到穿插部队,负责给一个经过加强的营级单位带路,这本是小事一桩。到了晚上,部队出发了,在山里面转了两圈以后,平原地里长大的老朱就迷路了。可他还不好意思说,闷着头边走边琢磨,部队也就跟着他瞎跑。就这么跑了大半夜,连带队的那个营长都觉得不对劲了,扯住老朱问怎么回事,这位带路的参谋才说:“可能走错地方了吧”。

这下可把营长吓坏了,赶紧命令停止前进、就地隐蔽,派人原路返回报告情况。要知道,穿插行动走错了位置,不仅穿插部队被消灭是理所当然,还有可能提前暴露战役意图。后果很严重啊!结果,老朱带领的这支部队没有能够参加战斗,退回出发地域了。

这件事如果处理得严肃点,枪毙了老朱都不冤枉。可大概因为金城战役各部队后来打得都不错,再加上老朱多少是个知识分子,最后只是把他职务撤了,让他去给伤兵上文化课,朱参谋成了朱教员。等到部队回国,老朱又碰上反革命同学的事,于是教员也当不成了,复员,修理汽车去。

老朱其实是个极富智慧的人,还记得每当夏夜纳凉,听老朱讲史论文、谈天说地的人总围了一大圈;也记得老朱家的各类书籍报纸比马甲家要多得多。但老朱的智慧和知识与军队无关,在战争面前他永远是拙笨的。试想,如果当年的暑假,他没有跑到同学家的柴房里面去,如果当年他能够继续完成了自己的学业,他也许会是个优秀的文人吧。作为军人(工人)的老朱,与作为文人的老朱,哪一个的生命会更丰满一些呢?

老朱并没有选择军队,是军队选择了他。他参加解放战争,是胜利者的一员,参加朝鲜战争,仍是胜利的一员,作为军人,他是幸运的。但是,马甲总在想,今天,当年过古稀的老朱先生,在异乡的星空下追忆往事的时候,是会更多地庆幸战争给了他胜利者的光荣,亦或是遗憾战争割裂了他的人生轨迹呢?

如果军队是个熔炉,那么战争就是这个熔炉冶炼精品的过程。并不是所有的材料都适合丢到炉子里去的,比如老朱;但有些材料却可以在熔炉中焕发光彩,比如老王。军队给了老王头机会,战争使他的一生都充满了轻松与自豪。

那么,同样的这场战争。带给老邓的又应该是什么呢?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四)
马甲从朱伯伯那里得到确认:老邓确实是个勇敢的志愿军战士,受过伤,是残废军人,也立过一等功,并且他立的功还是双料的,既有中国的证书、还有朝鲜的勋章。这顿时让马甲更产生了无限的崇拜。

但是,与老邓头交流却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一则是因为老邓内向,平时话就少,很少搭理我们这些小孩;二则是他打儿子打出了名,弄得周边的小子们都挺怕他。所以,有好多次,从老邓身旁经过,马甲只是站着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敢问什么。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机会终于来了。

那一天,马甲爹到野外搞测量,遇见山上两头牛打架,打着打着,其中一头牛就被顶到坡底下去了。不久,生产队长赶来,看看倒在坡下的牛,发现腿摔断了,那时侯当地老百姓是不吃牛肉的,所以生产队长吩咐:“把牛杀了、皮剥了,埋掉”。马甲爹认识这个队长,立即上前去套近乎,结果商量下来,用两件棉大衣(灰黑色的劳保服)换了整头牛肉,这可真是天大的便宜了。

到现在也不清楚那些牛肉到底有多重。马甲只记得放学回家时,看见好多人围在家门外的公用水龙头旁边等着分肉,住在附近的人家基本上都来了。说是分肉,其实也没什么标准,就是胡乱地把牛支解了,大家根据自己家庭人口情况随便拿走一块两块的,无论多少与好坏,一切凭自觉。结果这样拿到最后,竟还剩下一大堆,马甲娘就作主送到老邓家去了。老邓很感激,晚上就端了一锅煮好的牛肉送来,马甲爹推辞不掉,只好去邀请了几个同事一起来会餐,朱正常伯伯也带着一塑料壶白酒来了。

大人们谈论什么,马甲不关心。可是,等他们海阔天空聊得差不多的时候,马甲就希望听战斗故事了。

邓伯伯,讲个打仗的故事吧

“打仗有什么好讲的,打仗不好。”

“哎呀,小孩子爱听,你就说说嘛”。马甲娘总是护着马甲的,看见马甲失望的样子,她便帮着求情。于是,片刻之后……

“打仗不好,真的,打仗不好。不管什么事,再难也难不过打仗,再狠也狠不过打仗”。马甲记得非常清楚,老邓的讲述是由此前言开始的。

参军之前,我也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可53年到朝鲜,还没上战场我就知道了。

那时侯,还是由朱教员带着我们(老邓头一直都称朱正常为朱教员),徒步行军到常德里,一路上美国飞机经常来轰炸,飞机一来我们就隐蔽,有时候敌人飞机飞得很低,机枪能把地上的树都扫断。记得,那天是白天行军,当时公路已经被敌人炸坏了,有许多朝鲜老百姓在抢修,我们的队伍就挨着他们旁边走,就在这时,美国飞机突然来了。

我们的部队已经发警报了(就是急促地敲锣),可朝鲜同志却没有及时隐蔽。据说朝鲜方面有规定,与志愿军同时遇到袭击时,要先掩护志愿军。当时我们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不懂,有的人就去拉他们,结果,他们反而跑开了。

空袭过后,死了不少朝鲜人。要知道,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老百姓,死掉的都是彼此的亲人,可是,在现场,没有人哭,一点哭声也没有。离我不远,有一个女同志,背上背着个一岁大的孩子,当妈的没事,可孩子被弹片打死了,她解下孩子,抱着看一看,放在路边上,然后就拿着锄头继续修路。那是很年青的一个妇女啊,把脸都憋青了,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你相信么,这时侯要是冒出来个美国鬼子,大伙都能把他吃了!战争呀,把人的心都练狠了。

“朝鲜人民的确很坚强” 朱正常接着老邓头的话说:“都说朝鲜电影哭哭笑笑,其实战争期间我很少看见朝鲜同志哭。即使是在医院,我们的新兵也有哭的、有闹的,可就没见朝鲜同志哭叫过。说起来,哭得厉害的就两次,一次是53年停战,医院里所有人都哭,战士哭老百姓也哭。再一次就是55年我们回国,头一天,人民军的李团长说要把我们抬着送出营地,我们团长说,你一个团我也是一个团,你怎么抬我?李团长说你就是一个师我也要抬。结果第二天人家真来了两个团,加上老百姓,人山人海啊,愣是把我们一个个从军营抬到了火车站。大家舍不得啊,哭啊,人民军的小姑娘,围着火车车厢唱歌,哭了唱,唱了哭的……那都是真感情啊”。

说到这会,马甲想听的打仗的事还没开始呢,这怎么行。“邓伯伯,你还是讲你打仗的故事吧”。

“我打的仗少,春节过后上前线,端午节就下来了,没什么好说的……”

“哦,可不能这么讲”朱伯伯又插话了:“老邓你第一次作战受奖,最后一次作战立功,很勇敢的嘛”。

据老朱介绍,老朱老邓他们于53年2月到常德里集结,那时侯24军正担任上甘岭地区的防御任务,春节过后,他们这批人员被补充到70师,老邓到一线连队,先是在下甘岭2号阵地,后来又转到上甘岭的东南阵地;老朱则到团部任参谋(敢情他这个曾经的连长是从没带队打过仗的),到团部先熟悉了几天业务,第一次看战报,老朱就在各营上报的嘉奖名单中看到了老邓的名字。

“其实,那天我什么也没听见,我都冻木了”老邓开始叙述他的第一次战斗:“那天我跟着魏班长他们放观察哨……”

53年上半年,上甘岭地区的作战方式主要是坑道防御,据老邓描述,坑道是建在山背后的,有大有小,大的能藏一个连,小的只能躲几个人。平时部队都在坑道里,山脊的阵地上只留几组观察哨,除了固定观察哨,还有流动的侦察小组(这“流动侦察小组”或许就是现在所宣传的阻击手?),放观察哨的一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老邓这样的新兵能参加这个任务,是因为他“有时间”。那时侯,全连上下谁都没有手表,连级干部掌握时间要也靠闹钟,而闹钟就装在个木盒子里,由通讯员挎着(连长问:“时间?”,通讯员就赶紧往木头盒子里看一眼)。通讯员的另一个宝贝是手电筒。所以他日常三件事就是擦枪、检查电池、给闹钟上发条。老邓说,当通讯员的最怕摔跤了,因为一个跟头下去,人伤了没什么,闹钟和电筒可都是带玻璃的宝贝,摔坏了可不得了。

各观察哨位需要掌握时间,由于老邓这时已是指导员的通讯员,于是他就带着盒子闹钟参加值班了。老邓当通讯员的原因有两个版本。以老朱的说法是,他们这批补充兵源四川人多,山东人少,而70师的连营级干部大多是山东人,所以老邓当通讯员是因为了老乡的缘故。可按老邓自己的说法,他当通讯员是因为他会用留声机。原来,老邓到连队报到的时候,连长和指导员正为一个洋玩意伤脑筋,前几天,兄弟连队搞了次成功的夜袭,弄回不少好东西,他们连长跑去“分浮财”,别的没要,就抱回来一台留声机,连长和指导员都知道这是个能唱歌的机器,可就是怎么摇它也不响。老邓毕竟当过车马店的少掌柜,见过世面,在旁边看了一会,忍不住告诉长官,留声机是需要唱片配合的,没有那个圆盘盘,这台机器唱不了歌。连长和指导员一听,恍然大悟,连夸老邓聪明,决心把他留在身边好好培养,于是乎,老邓就当上了指导员的通讯员。

那天晚上,老邓参值的观察哨,位置在2号阵地的最西侧,差不多属于下甘岭与上甘岭的结合部。哨位上除了老邓,还有一个姓魏的班长以及另外一个战士。朝鲜的2月份是很冷的,夜里4点20分,就在老邓被冻得木头木脑、不知所措的时候,魏班长忽然悄声说“注意听,好象有动静……”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五)
53年,上甘岭战区与24军对峙的联合国军始终保持有三个师以上的兵力,美军和南韩军队虽然时有换防,但在下甘岭方向,70师的正面一直是南韩的首都师。

据老邓说,不同的部队有不同的作战习惯,区分美军和“李伪军”也很容易。比如夜间,美军有打“值班炮”的习惯,美国坦克冬天不熄火,隔一会就往我们这边打几炮,这种炮发射位置不固定、间隔时间不固定、弹着点目标也不固定,很麻烦。有一次,祖国慰问团的一个团员就不幸被“值班炮”击中牺牲了。在上甘岭,由于敌我双方阵地较近,美军还打“值班机枪”,打照明弹,时不时用大口径机枪通通通地扫射我方阵地,所以,我军在做前沿运动和军需运输时都必须十分小心。相对而言,“李伪军”在这方面就安静得多了。但“李伪军”会搞夜间袭击,甚至能把手雷甩到坑道里来,而美军一般不会这么干。

敌人进攻的时候,美军火力又猛又狠(很准),步炮协同好,动作快,反突击能力强,他退下去的时候你还不能追,一追准吃亏。击退美军进攻很不容易,但美军很少连续攻击,象那种一上午就进攻十多次的,都是“李伪军”的做法。所以美军一退,我们马上就防炮,而“李伪军”一退,我们得抓紧修工事,因为他们紧接着就又要来了。“李伪军”动作慢,但一波接一波的,怎么打人也不见少,等打完了,满坡都是血印子,他们死的人多。我军进攻敌人都是在晚上,敌人火力配置好,白天不好弄,有次老王他们团没弄好,白天强攻,一个营上去没拿下来,结果换老邓他们团,到晚上一个连就完成任务了。

老邓说这番道理时已完全是老兵的口吻了。可当53年2月的那个夜晚,面临第一次战斗的新兵老邓绝不会有如此丰富的经验。当时,他只觉得天气太冷、觉得昏昏欲睡,他只觉得周围的黑暗中隐藏着莫名的危险。

其实老邓那天的任务很简单,他每隔一个小时左右到阵地各观察哨位走一遍,通知时间,再到坑道口向值班排长报告,然后回到魏班长的哨位(当然这个过程时间不能长,否则连里就要派人找他了)。干这个活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时不时走动一下,有抗冻的效果。夜里4点20,就在老邓正琢磨着再出去溜达一下的时候,魏班长忽然说“注意听,好象有动静”。老邓吓了一跳,赶紧支楞起耳朵,可他还是什么也没听见。这时魏班长又说:“听见了么?有石头响”。另一个战士接着回答:“对,坡下面有人”。发现魏班长正看着自己,稀里糊涂的老邓也连忙跟着乱答应“是的是的,坡下有声音”。于是魏班长命令“准备战斗”。

观察哨的侧面是个很陡的坡,坡对面,是24军另一个师防守的上甘岭侧翼阵地,夜里,坡下面的谷地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魏班长上哨时带了半麻袋手榴弹,这时他命令两个战士把手榴弹盖子都揭开,等他一发信号就开打。班长爬到坡沿上继续听动静,隔了不一会,他的冲锋枪响了,老邓和另一个战士在他身后抓起手榴弹就往坡下面扔,战斗开始了。

老邓他们一开打,对面的上甘岭侧翼阵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也就跟着打,他们那边还有门六零炮,咣咣地直往山谷里炸。可奇怪的是,山上打得这么热闹,山坡底下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一会,老邓他们连长跑来了,问怎么回事,魏班长说坡下面有敌人,连长说先别打了我看看情况,于是大家都住了手趴在坡沿上树起耳朵,听了半天,没发现异常啊。魏班长说刚才是有敌人的有动静的他们俩都听见了的,老邓一面跟着点头一面心里犯嘀咕。连长说刚才有动静现在怎么反而没有了难道敌人都被你消灭完了?正说着,指导员来了,说指挥部在电台里问情况呢,连长说:“什么情况?八成是这几个二百五搞错了!”等到天亮,山坡下面果然什么人也没有,连长火大了,把魏班长臭骂一顿,老邓也就只好窝窝囊囊地回坑道睡觉去。

一觉醒来,老邓看见指导员笑嘻嘻地坐在旁边,隆重地端过来一杯糖开水,并且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夸奖说:“小伙子,不错,不错啊”,把老邓闹了个莫名其妙。

原来,昨晚山坡下确实有一股敌人,他们本是准备袭击对面上甘岭侧翼阵地的,没曾想却被下甘岭2号阵地的老邓他们发现了,观察哨一开打,对面上甘岭方面也有防备了,敌人见无机可趁就撤退了。守备上甘岭侧翼阵地的是24军的另一个师,他们的侦察小组看见撤退的敌人有两百多人,还拖带了十几具尸体,那边的部队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了70师,师长很高兴,表扬了老邓他们连。三个“二百五”给连里增了光,连长指导员自然十分欢喜,结果是,魏班长记功一次,老邓和另一个战士各得一个大表扬(据老朱介绍,这表扬分大表扬和小表扬,小表扬是开会表扬,不记入档案,大表扬则要上报嘉奖,差不多就是立功的意思了)。

呵呵,老邓第一次打仗,连敌人是什么样都没看见,就立了一功,不能不说是个福将啊。

冬天过去,天气逐渐变热了,到端午节的时候,老邓已在上甘岭前线战斗了四个月。这期间,老邓又打了多少仗,他没讲,马甲也不知道,不过据老邓说这四个月他们连队曾经换下来休整了两次,那个魏班长也牺牲了,可见战斗是十分残酷的。

端午节的时候,老邓他们防守的是上甘岭的东南阵地。那一天,祖国慰问团送来了好多东西,除了苹果,还有日记本、针线包、毛巾。大家都乐意要笔记本,因为那里面一般都有封信,闹好了还可能有张照片什么的。“我分了条毛巾,上面绣了个红五星。日记本没得到,要的人太多。也是怪呢,越是不识字的人越是喜欢那本本,拿着封信到处求别人念”。老邓如是说。

在坑道里天天吃饼干,缺维生素,所以苹果是好东西,一人分一个,剩下的由指导员统一管理,保管苹果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指导员的通讯员老邓的头上了。

端午节中午,老邓正在坑道里忙着往弹药箱子里收拾苹果,炮响了,密集的炮火震得坑道里尘土飞扬。打了几个月的仗,老邓当然知道这是敌人要进攻了,可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将是他参加的最后一次战斗。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六)
53年的6月,正是朝鲜谈判谈谈停停的时候,双方在板门店桌子边争吵得越热闹,在三八线战场上打得也就越激烈。

在坑道里,老邓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美国的无产阶级是反对侵略战争的,想扩大战火的是美国的杜鲁门和资产阶级一伙”。因此“反动派不肯认输,我们就把他打回谈判桌去”。根据这个原则,从5月份起,阵地上就配置了高音喇叭,由会说英语的广播员负责给美军中的工人阶级士兵做思想工作,而老邓他们,则专门负责消灭属于资产阶级的那部分坏蛋。英语广播有多大效果不好说,反正敌人进攻的强度不见减弱,密度倒还有所增强。

这一阶段的战斗都是围绕着阵地的争夺与反争夺而展开的。“连长和指导员每天都不停地说要坚守阵地坚守阵地,一步也不许退。我们的部队是渡江英雄营,连长指导员那都是最勇敢的人”。

说是要坚守阵地,可是坚守也不容易。阵地上的土早被炸弹犁松了,“不能挖战壕,坑挖深一点,炮弹一震就把你埋到里面去了”,“只挖个膝盖那么深,前面用土麻袋挡着,能趴下就行”,“我使步枪,步枪要掩护机枪。敌人进攻,在前面跑着的那些我不管,那些归机枪打。我们打蹲着趴着的,蹲着趴着的家伙你不打他,他就瞄着我们机枪干了”。老邓还说:“我们当然也打敌人机枪,但敌人机枪的打法和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机枪手都是好战士,摆在前面,打得最狠;他们的机枪躲在老后面,胆小”。(注:美国步兵班战术是机枪提供掩护,其步枪射速比较高,而机枪作用不明显。中国则长期使用德式操典,战术更类似德国。机枪是整个步兵火力的核心,其他步枪兵的职责是为机枪提供掩护)。

老邓枪法不错,马甲是见识过的。邓家大儿子参加工作后买了把气枪,有天老邓拎着它在门口东张西望,看见电线上停了只麻雀,枪一举,鸟就下来了。确实有功底。

53年端午节的中午,老邓听见炮响,赶紧把苹果放好,再往自己脖子上挂个铜喇叭,拎起枪就站到指导员旁边。按以往习惯,指导员负责机枪组,所以这时几个机枪手也跑过来,可指导员一摆手,让他们跟连长去。

原来这天,坑道里有客人。从6月份开始,24军在上甘岭战区逐渐转入进攻态势(老邓他们这个阵地就是不久前才占领的),当时部队的口号是“一鼓作气,消灭美3师”。为配合这个形势,朝鲜方面也开展了宣传活动,这天,正好有一个人民军的政治军官和朝鲜青年团的一个同志来连队采访,现在战斗打响了,指导员先要把他们送回去。于是,指导员让老邓帮他们把采访包背着,一边坐着谈话,一边等炮停。

从炮开始响,连长就守在坑道口,看见炮火延伸,连长手一挥带着一个排就上去了。接着,指导员、老邓和朝鲜同志也来到坑道口,准备等我军的反击炮火开始之后,沿着运输线返回到团部去(师、团的前指离阵地不到 300米,但真正的师、团部离一线却要远得多)。就在这时,敌人的炮又响了。指导员赶紧指挥战士退回到坑道里,不一会,阵地上抬下一个人来,是连长。

连长的背被炸开,血糊的一样,抬进来后只动了两下就牺牲了。指导员当时眼睛就红了,他和连长是老乡、老战友,年纪差不多,平时点一根烟都要两个人分着抽的,关系极好。指导员不让别人插手,找了床被子把连长裹上,然后问上面情况怎样?连长的通讯员哭着回答“美国人,人很多”。指导员于是对朝鲜同志说:对不起我不能送你们了。

指导员安排老邓把两个朝鲜人送回去,并且让他把一个包交给团政治部,那里面有连队的战斗日志和全连战士的决心书。决心书的事,老邓知道,是指导员写的,分苹果的时候,还张罗着大家签名字。每次过节祖国送礼物来,前线部队就用决心书当作给慰问团的回礼。指导员话还没有交代完,那个人民军的军官就把照相机挂到了老邓的脖子上,并且说“不用送我,我必须留下来”。旁边的那个朝鲜青年团的同志也坚决要留下。

这个军官姓洪,是人民军报的记者,他小时侯在中国东北读书,能说很流利的中国话。抗战胜利后随金日成打回了朝鲜,在战斗中负过重伤,是个老兵了。这些情况当然是老邓日后听介绍才知道的,当时他甚至不知道那个青年团员原来是个女同志(其实,坑道里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听到人民军洪军官的话,老邓说指导员当时都愣在那里了。洪记者先问清楚老邓的名字,掏出个信封刷刷写了几个字,要求老邓必须把他的信和文件转交到人民军政治部,然后转身就往外走,指导员这才想起阻拦他,可洪军官大声说了句“我级别比你高,听我的”,人就出去了。指导员没辄,带着部队顶着炮火就都冲了上去。

老邓说,当时他就觉得这个洪军官很了不起。因为,在头几天,连里副指导员牺牲了(副连长受伤还没有回来),而现在战斗才刚开始又损失了连长,连级干部只剩下指导员一个人,大家心里都有些发慌。洪军官一定是发现了这个苗头才决定挺身而出的。老邓说,朝鲜政治军官的军衔标志和其他军官的不一样,他看不懂。但是,“真正的政工干部就应该象他那样做”。

老邓一面赞赏着一面往团部跑,他还不知道,在他兜里装着的那封洪军官的信将会给他带来一枚朝鲜勋章。洪军官不久就牺牲在阵地上了,他双腿被打断,手雷扔完,在敌人冲到跟前时仍从容地用手枪还击。战友们说,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大声地唱歌,虽然唱的是什么大家听不懂,但是,很好听。(朱正常对洪军官的评价是“这是个真正有理想的战士”,对此,马甲很同意)。

洪军官后来被朝鲜授予国家英雄的称号。由于他是牺牲在志愿军阵地上的,所以中国方面也给予他一级战斗英雄的表彰。同时,朝鲜方面还给了老邓一枚红旗勋章(相当于一等功)。这勋章马甲见过,镀金的,很大也很漂亮。

老邓到了团部,把东西交给政治部主任,主任一知道情况就急了,怎么能让人民军的同志留在阵地上呢?团长也马上呼叫阵地,可阵地上无线电员说找不到人了。确实,从团部这里探头看出去,密集的炮火打得山头上烟尘弥漫,老邓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阵地上的能见度不会超过5米。团长马上命令两个作战参谋带领从警卫连抽调的30人增援阵地,政治部主任也派出一个通联干事,要求他一定把朝鲜同志带下来。

在团部外边等人的时候,老邓遇见了后勤处的老乡,他送给老邓一个急救包,这也是慰问团的礼物,和普通急救包不同的是,它里面有个瓷瓶装的云南白药,而且瓶里居然有5粒“回命丹”,老乡说:“这可以救你五次命”。老邓一听当然很高兴。

增援部队集合完毕,老邓带着人就往阵地上跑。这时,敌人正不停地往交通线上打“干扰炮”,大家只好分散开来,一边躲炮一边前进。快到阵地的时候,一个参谋叫住老邓,他说刚才在团部时听见阵地上在喊“要炮、要炮”,估计当时敌人是冲上来了。现在阵地情况怎么样可吃不准,看见老邓脖子上挂了个铜号,他就让老邓先联系一下。于是老邓摘下喇叭就开始吹,吹了几遍,阵地上有回音了,大家就朝着回信号的地方摸上去。

到了地方一问情况,这才庆幸那个参谋有经验。原来这时表面阵地已经被美军占领三分之二了。如果事先不联系一下,稀里糊涂跑上来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老邓找到指导员,把政治部主任的命令告诉他,指导员说洪军官已经牺牲了,那个青年团员还在,让老邓和通联干事去动员他下阵地。可青年团员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走,两人只好去拽,七拽八拽地才发现她竟然是个女的,弄得大家十分尴尬。青年团员见性别暴露,这才哭着跟通联干事走了。老邓跑回到指导员那里报告这桩新鲜事,正在琢磨问题的指导员一时都没回过神来,瞪着眼张着嘴傻了好一会,才冒出来一句:“俺的娘诶,这是个花木兰啊”。

这时候,由于表面阵地局势不明朗,敌我双方的炮火都只是在干扰对方的补给线。阵地上反而出现了暂时的平静。老邓也着手修整工事、收集整理弹药。

正忙着,听到指导员问:“山下面有两辆坦克,你敢去把他炸了么”?

“敢啊,这有什么不敢的”。老邓答应得很痛快。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七)
上甘岭防御地带的主阵地是两个主峰,在主峰前端及两测,有一些大小不等的山包,一条从南至北的公路就穿绕于这些山坡之间,公路在这里要经过一个村庄,叫“上甘岭村”。因此,所谓上甘岭战役,实际上就是为了在“上甘岭村”截断这条公路而展开的一系列战斗。

老邓说,除了上甘岭两个主峰外,其他附近的山头我军和敌人差不多各控制一半,并且不断易手。老邓他们的阵地位于主峰的东南,公路经过他们所在山头的左侧,通往两个主峰之间的“上甘岭村”。也就是说,我军一旦彻底控制了这个山头,敌人的车辆及重型装备将无法到达主峰阵地前沿。

当时,志愿军并没有完全控制这个山包,前些天,24军进攻时,只是占领了山包右边以及中段的大部分,而山坡最左侧,靠近公路边有两个敌军堡垒,由于得到了公路对面美军的强大支持,始终没有能够拿下来。端午节这天,美军就是从这个左侧发起进攻,在占领了大部分表面阵地之后,又把志愿军压制到了右边角上。

形势对老邓他们很不利,敌人随时可以沿着山脊的表面阵地发动新一轮攻击,这时候,弃守阵地当然是绝不允许考虑的。虽然志愿军也可以退回到坑道里,倚据坑口工事进行防御,但那样一来,坑道很容易被敌人封锁,再要想进行有效反攻就困难了。“从一上阵地,连长指导员就讲了,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阵地,阻止敌军通过公路,以实际行动支援主峰”。因此,如果退回坑道,虽然名义上我军在这个山头还保存有力量,但在战术作用上,却已经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了。

基于这个原因,师、团首长给老邓他们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阵地直到天黑。“天黑了就好办,我们的大部队从坑道那边上来,马上就能把敌人再赶回去”。眼前的这一小块阵地,不仅是掩护坑道和后方交通线的屏障,也是实施下一步反击的跳板。

说到反击作战,马甲听老邓头和老王头介绍过美军的一个特点,很有意思。美国人的工兵很厉害,修工事麻利。他们的部队一旦在前边占领了阵地,后面的工兵马上拖来各种各样的材料,几个小时就能把大大小小的工事、堡垒和障碍物建好,把枪、炮火力点、铁丝网探照灯什么的,布置得规规矩矩。如果工事修好了,美国兵防守得就很认真,可如果没有工事,美国人可不愿意象志愿军那样硬着脖子干,一般马马乎乎顶一下就跑了。针对这种情况,上甘岭战役后期,志愿军在与美军进行阵地争夺时,就十分注重使用炮火对敌人运输线实施干扰,这样,美军即使占领了阵地,他们的军工物资一时也上不来,接着,我们则马上利用敌人立足未稳,迅速展开夜间反击,争取夺回阵地。仗打到这份上,大家都精了。

反击是晚上的事,老邓他们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把阵地给守住。

从增援部队一上来,指导员和两个参谋就开会琢磨防守的事。志愿军目前所在这个“右边角”的正面,坡很陡,敌人步兵不大可能从这里进攻,因此,防守的重点无疑是左面方向的表面阵地。但是,在正面仍存在着一个隐患,据指导员说,敌人在公路边有两辆坦克,能对我军阵地进行直射,在刚才的战斗中,我们的重火力点都被它打掉了,而由于坦克位置太靠近山坡,我们的大炮又打不着它。如果等会敌人再进攻,这俩铁家伙肯定会顺着山沟开过来,那时候威胁就大了。那个年轻点的参谋说:“不要紧,我带人干了它”。这时,指导员转头问老邓:“山下面有两辆坦克,你敢去把他炸了么”?“敢啊,这有什么不敢的”。答应得很痛快。

年纪大一些的魏参谋(就是提醒吹联络号的那位)站起来喊:“高大炮,高大炮!”于是,高大炮跑过来了。这个高大炮老邓认识,他本来就是连里的兵。上甘岭阵地防御的方针是“前轻后重”,担任防守的一线连队,干部保持满员,但要抽出二三十个士兵补充到警卫连,扩充前指的预备队。高大炮就是从老邓他们连抽出去的。他是个老兵,姓高,可个子不高力气挺大,能把手榴弹扔得好远,就象开大炮一样,所以得了个外号叫“高大炮”,真名反而没多少人知道了。

向高大炮交代了任务,魏参谋又说“这次炸坦克得把它炸得不能用才行,要是光炸了履带,它还能朝我们开火,得先想清楚怎么弄”。老邓寻思,都知道坦克后面有油箱,扔准了能把坦克烧了,要不然掀开顶上盖子往里扔也行,可谁有那个把握啊。于是没敢吭声。“我有办法。” 高大炮说:“拿带子把两个手榴弹连着,扔到炮管上这么一搭,就能把坦克炮筒给毁了”。“能成么?”“能成”。高大炮力气大,自然也就信心足。

于是拿来苏联手榴弹(反坦克手雷),解下腰带一头栓一个,弄了三组,挂在三个人脖子上,说好了由高大炮负责扔,年轻参谋和老邓配合掩护。爆破小组从侧面溜下去,到了坡底就沿着沟边往左侧公路方向爬。

老邓说,电影上的志愿军总爱弄个草帽子戴在头上当伪装,可他们没有搞这个。上甘岭上面连石头都打酥了,到哪里找草去。“山上光秃秃的全是土,只有些树桩子,被炸得横七竖八的”。“55年我们回下甘岭收容遗体(战役期间烈士遗体都临时埋在下甘岭村,后来分别移到了几个公墓),看到山上的树居然都活了,花也开了,红的绿的。可是人却烂得只剩下骨头了……心里难受啊”。

老邓他们三个下到坡底,每人披了一块阵地上装土的麻袋片,主要是为了遮住身上武器的反光。高大炮在前面爬,老邓跟着,参谋在最后。原本的计划是找个合适的地方设伏,等坦克来了再开炸。可爬着爬着,高大炮越爬越快,老邓都要跟不上了,参谋也连忙在后边小声喊“慢点慢点,别太远了”。可高大炮却仍旧不停地爬,还说“快快,我看见坦克了”。老邓急忙抬头张望,可不是么。

敌人的两辆坦克已经离开公路开进了山谷,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刚拐进来一半就不走了,一前一后斜斜地停在那里,象是在等人似的。三个人从侧面爬着接近坦克,距离还有四十米左右时,山上阵地突然开打了,坡上面的石头沙子被震得直往下滚。老邓正准备问参谋怎么办,前面的高大炮就已经窜起来,拎着手榴弹冲上去了。“要说他胆子也真够大,就那么直着身子从坦克侧面跑到正对面,一扬手就把手榴弹往炮筒子上甩”。“可是,那带子没挂上炮管,手榴弹砸在炮塔上落到地下,咣地炸了,坦克没有什么事,倒把高大炮给震倒在地上。当时我还以为他完了呢”。

高大炮一倒,老邓和年轻参谋就都冲上去了。老邓首先接近高大炮没炸成的第一辆坦克,可他没再乱甩手榴弹。“我想人家那么大力气都不行,我就更不成了”。他老老实实地爬上坦克,把两颗苏联手雷搭在炮管上,拉着火再跳下来跑开。“我看着炮管子炸塌了,行了。”老邓挺开心,回头看见高大炮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在他身边,一付还在犯迷糊的样子,身上倒是一点伤也没有。

年轻参谋那边的任务完成得更容易,也许是由于天气热,美国兵打开了炮塔下面的盖子,参谋顺手把手榴弹扔进去就是了(后来,在二战电影中,马甲看见美国坦克在驾驶员位置前面开窗,就会想起年轻参谋的战绩来)。

炸完坦克,三个人赶紧往回跑。“感觉到身边子弹在飞,也顾不上看是从哪里打来的。反正任务完成了,猛跑,能跑回阵地就算拣了条命”。老邓跑前头,高大炮最后,刚跑到坡跟前,年轻参谋一个跟头栽倒了,“看不出子弹打在哪里了,身上没看见血,可人就是不行了”。老邓和高大炮架着他接着跑,没走几步,高大炮说不用架了,人已经完了。“的确是完了。死人和活人扛着不一样,也说不清哪里不同,反正感觉得出来”。“可惜了啊,军政大学的学生,高个子,比我年纪还小……也不知道他家是哪里的”。

老邓他们跑回来时,阵地上正打得激烈,高大炮一声没吭就冲进硝烟里去了,老邓则去找领导报告情况。他先遇见魏参谋,问:我们指导员在哪呢?魏参谋指着前面回答:“他在组织反突击,你先在这里等等”。

老邓不干了。“我是通讯员啊,我得跟着我们指导员”。说着,端着枪就往最热闹的地方跑去。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八)
老邓他们据守的“右边角”阵地,面对左侧的纵深不到 80米,由于山脊中部和“右边角”这边的高度基本上是平的,因此敌人的步兵火力能够贯穿我军阵地。基于这种形势,指导员和魏参谋决定的战术是:在阵地表面保留一部分防守兵力压制敌人,其余人员埋伏在侧面的坡上作为反突击力量。

在阵地前沿(“右边角”的左侧)有一处七八米宽、很浅的山沟,表面阵地的我军首先力争把敌人压制在沟里。如果敌人冲出了沟面或者试图从侧面攻击,我军就实施反突击,与敌人搅在一起打。由于山坡侧面面向敌人的一方(就是刚才坦克来的方向)坡很陡,敌人难以仰攻,而面对我军后方的一侧虽然坡比较缓,但敌人又不能实行火力支援,因此,反突击战术能够产生很好的效果。

老邓顺着魏参谋指的方向往前跑,山脊上敌人的火力很猛。我军在阵地上挖了几组T字型的战壕,战壕只有齐腰深,人在里面必须趴着运动才行,志愿军战士正冒着弹雨拼命还击,把美军一直压在坡底。老邓瞅了个空子爬出战壕,接连打几个滚,就翻到了山坡侧面。远远就看见指导员带着人在前面开打了,他赶紧跑到跟前,和大家一起把从侧面露头的敌人给打了回去,接着,突击组又爬到坡沿往沟里扔手榴弹,敌人无奈,撤退了。“打倒了七八个,我们一个受伤的也没有,敌人打枪打炮只能打到坡顶,对我们没有多大影响”。“我也不知道我打到了没有,大家都在打,谁能保证是你打中的。当然也有人会说他打着了几个几个,那么,连里有时候会问问当时的射击位置和角度,有时候也不问,反正都算是大家打的,那时侯没有谁计较这个”。

敌人撤退后,指导员先安排大家维护工事(突击组在侧面坡地上的单人掩体),然后就往坡顶阵地上走。老邓知道他是要去查看上面的伤亡情况,于是也就跟着,路上,他顺便就把炸坦克的事汇报了。指导员听了以后分析说:“你要感谢高大炮啊,他那两个手雷虽然没把坦克炸了,但肯定是把鬼子给震蒙了。要不然你们也不能弄得那么顺当”。

敌人火力压制着坡顶阵地,我军有一些伤亡。卫生员劳君冠(外号“老军官”。四川人,后来在马甲爹单位的职工医院当医生,该大夫打针的动作极生猛,马甲小时侯生病最怕见到的,就是他)在阵地上爬来爬去,不停地叫“哪里有情况”?把嗓子都喊哑了。老邓见劳君冠居然挂着把冲锋枪,就提出和他换枪,“咱们参加突击组人的才应该用冲锋枪啊,你这个小卫生员有个药箱子就足够了嘛”。劳卫生员无话可说,于是换枪成功。接着,邓通讯员又不失时机地掏出一个小瓷瓶子,向他炫耀“可以救五次命”的云南白药,卫生员当然大为羡慕,希望利用专业优势将这个宝贝据为己有,通讯员自然不肯,于是劳君冠恼羞成怒,一直到二十多年后还在骂老邓小气,把老邓弄得十分狼狈。

两个小“员”正在这边扯皮,指导员却在那边忙着作政治动员,无非是“英雄部队、光荣任务、钢铁战士、消灭美三师”之类的话,正说着,敌人又攻过来了。美军第二次进攻来得这么快,连指导员都没有料到,他赶紧离开战壕,回到反突击部队那里去。老邓记得,这时候,我军阵地上的战斗人员(包括先前增援上来的三十二人)一共还有八十五人。

由于不清楚我军的防御情况,美军的第一次进攻带有一定的试探性质。在明确了志愿军的力量配备和防守决心之后,美军第二次的进攻的强度明显增强了许多。由于阵地狭窄,敌我双方距离较近,美军的重炮没有能够轰击我方阵地,但他们在山脊中部设置了多门“阵前炮”(老邓的说法,估计是一种直射火炮),还垒筑了重机枪工事,战斗一开始,敌人的各种炮火和机枪子弹就铺天盖地打了过来,燃烧弹把阵地打成了一片火海,接着,美军以两个连的兵力实施了攻击。

凭借着强大火力的掩护,第一波美军迅速冲到了那条浅沟,他们知道我军在侧面准备有防御兵力,所以不再从侧面山坡出击,相反,他们用火焰喷射器进行吊射,在坡侧和坡沿上打出了一道道火墙。等第二波进攻开始时,前面的敌人冲出了浅沟。这时,阵地上的我军集中火力顽强地进行阻击,但美军的“阵前炮”也立即实施炮火压制,打掉了我们的火力点。于是,敌人逐渐在沟沿上站住了脚,同时,他们又用机枪向阵地侧面疯狂扫射,用弹幕封锁我军的侧翼突击方向。就这样,美军在冲出浅沟后又前进了约40米,攻入了我军第一道战壕。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我军炮兵开始向表面阵地实施炮击。炮弹主要是打在了山脊中段的敌人阵地上。

“当时我们趴在坡边上,前面全是火,敌人的子弹就从火墙那边呼呼地扫过来,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其实什么也听不清,我们就看着指导员,看他把手榴弹举起来,就知道准备要冲上去了”,“拉燃手榴弹,数三下,第四下丢,这样落地就炸,有时候还没着地就能响”。“大家扔了手榴弹,爬起来就往上冲,火也不管了、子弹也不管了,反正只要你这一下搞不死我,我就叫你死”,“火当然大了,眉毛都烧光了,衣服着了都不知道,看见别人帽子着火了还告诉人家,没觉得自己身上火更大呢”。

就这样,四十个满身烈火的战士,呐喊着冲入了敌阵。看见侧翼的突击组冲上来,战壕里的战友也跃出来冲向敌人,美军的进攻阵形顿时乱了。事先,指导员给老邓说过,“突击的时候别瞎站在中间,横着冲过去,到那边坡沿看看有敌人没有,再横着冲回来。跑的时候眼睛机灵点,别傻站着谁打你都不知道”。老邓当然要忠实地执行领导的教导,他冲过火墙就往对面跑,迎面碰上了个美国兵,由于距离太近来不及开枪,他就一头撞过去,把鬼子撞倒了,自己也摔到了一边(呵呵,这个鬼子笨。马甲想起老邓和老王打架的时候,老邓头也是低头想去撞人家,结果老王头顺手一推,老邓就掉到沟里去了)。老邓的冲锋枪就挂在脖子上,他手快,人还趴在地上就搂了扳机。一梭子过去,正准备爬起来的美国兵又躺下了,肚子上一个眼头上一个洞。

打倒了美国兵,老邓想接着跑,可是找不到北了。头撞晕了,这“坡对面”,应该是在哪个方向呢?

从地上爬起来,老邓看见指导员了。由于刚从火墙里冲出来的战士大部分都还有点蒙蒙的,所以指导员就站在火墙跟前,一边打枪一边指挥大家冲锋。

老邓跑过去冲指导员喊“指导员你帽子着火了!”,他一把拽下帽子,带着老邓和几个战士往对面冲。“一路上乱极了,到处都有敌人,我就不挺的打,五十来米的路,打了两个弹匣子”。跑到对面坡沿上,刚好看见几个美国兵正准备往坡下面出溜呢,志愿军一打枪,他们立马都滚下去了。

这时,指导员推了老邓一把,叫他在地上滚几下,老邓才发现自己衣服着火了,脖子上烧起了好大的泡。他在地上滚,几个战友也过来趴着帮他灭火。弄了一会,听指导员说“快,我们再冲到前面去”,老邓赶紧爬了起来。可边上的几个战士却蹲着没动。

阵地上弹雨横飞,敌我双方已混战到了一起了,这时候,蹲在坡沿这儿打冷枪无疑是要安全得多的。刚才大家凭着一股子猛劲从火墙那边冲到了这里,可现在要再回到战场中央去,不免就有些犹豫了。指导员不知什么时候已受了伤,右肩膀上全是血,他用左手拎着枪,心平气和地说“同志们,再加把劲吧。我们现在必须把敌人赶回去,不能让他们集结起来啊”。说完就往前走。老邓回头一看,战友们都跟上来了。

指导员带着他们直接冲向了阵地前面的那道浅沟。这时已经有好几个志愿军战士在这里与敌人开打了,看见老邓他们冲过来,美国人忽拉一下就开始逃跑,前面的要跑回美军阵地去,后面的却又从我军阵地上跑回到沟里,而志愿军战士也紧接着追过来。于是,这条七八米宽的浅沟顿时成了美国兵跑路的通道,也成了敌我双方混战的肉搏场。

根据战后的总结分析,指导员实施的这次冲击,目标和时机都是十分正确的,如果稍有延误,敌人就可以在这道浅沟完成集结,稳住阵脚再度进行反扑,那么,我军阵地就难保了。

老邓跑到沟边时,一个美国兵端着机枪正在沟沿上趴着,看见老邓,他竟莫名其妙地放下机枪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说是要投降么?也不象啊。反正我一梭子给他打过去”。可接下去冲进沟里,老邓就没机会再开枪了,肉搏战开始了。“就是抡着枪托子砸呀,见人就砸,也被别人搞倒了好几回,爬起来再接着砸。砸到后面没力气了,趴在地上吐清水……”

老邓没力气了,敌人也丢下四十多具尸体跑了。战友们把他拖回工事里躲避美军的报复炮火。“劳君冠还以为我骨头断了呢,结果起来一看,一点事没有”。

老邓没事,指导员却身负重伤。“头盖骨裂开了,眼珠子挤出来一个,脑袋伤得象个血葫芦”。老邓把宝贝云南白药喂到指导员嘴里,虽然他此时已经无法咽下去,但老邓仍然坚持认为“回命丹”是起了作用的,是它保住了指导员的命。指导员伤好以后就复员了,但从此不能流利地说话,66年,他病逝于自己的山东老家。

到这时,阵地上的战斗人员只剩下二十三人,老邓连里原来的连、排级干部全部损失,腿部受伤的魏参谋成为阵地上唯一的军官。而这时,距离上级任务要求的“防守到天黑”至少还有三个小时。

形势严峻了……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九)
老邓坚持认为是他的“回命丹”保住了指导员的命。朱正常刚接了一句“头骨受伤也不一定致命”,老邓马上就急了:“不致命?把你脑袋敲开看看要不要命?!”在场的大家谁也不愿意做这个试验,因此只能一致服从老邓的意见了。朱正常后来对马甲爹讲,在指导员受伤的这件事上,老邓一直挺内疚,指导员是带伤参加肉搏的(右锁骨击碎),作为通讯员本应该保护好领导,结果他光顾自己打,最后连指导员是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因为这一点,战后给老邓授一等功时,一开始政治部也有不同意见,后来是团领导表态才平息了争议。56年转业的时候,立过战功的人都上台发言,老邓当时说到指导员这事,哭得一塌糊涂。

其实,在马甲看来,指导员能够活下来,很大原因是运气好,送医院及时。当时阵地上的重伤员都是临时转到坑道中,等军工来的时候再分批抬下去,敌人的干扰炮火很猛烈,军工经常上不来,时间一长,许多伤员就牺牲在坑道里了。而这次,当老邓他们把伤员送进坑道的时候,朝鲜军工竟然冒着炮火送弹药上来了,指导员是第一个被抬下去送医院的。

说到朝鲜军工,老邓印象最深的是那些女同志。“头上垫个圆盘盘,多沉的箱子、袋子都往脑袋上搁(据说,苏联的弹药都用木箱装,而国产手榴弹则是用麻布袋装)。爬坡、跑步头上的东西都不会掉下来,可有能耐了”。朝鲜人的衣服宽宽大大的,里面能藏不少东西,可是,老邓一直纳闷他们的口袋到底是安在了什么地方。

老邓送走指导员回到阵地工事,前指已增派了八个人上来(本来是十二个,路上伤亡了四个),还带来一门迫击炮。老邓听见魏参谋在电台里对前指喊,要求敌人进攻时我军一定要实施炮火压制,特别是要压住敌人的支援火力。前指却反过来要求阵地“大胆坚决地进行反击、用迫击炮消灭敌人火力点”,还说“要敢于战斗、敢于胜利”,魏参谋放下话筒转身一问,才知道副团长不在,是参谋长在前指指挥。魏参谋就不说话了。(马甲觉得,朱正常和老邓对这个团参谋长都不太感冒,但具体是什么原因却不清楚。部队里的军官素质是有差别的,比如,魏参谋和朱正常当时都是团里的连职参谋,可如果这时阵地上换成由朱参谋指挥,呵呵,谁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呢?)

这当口,高大炮跑来找老邓,他先问了问指导员的伤情,然后打听说“你没有把我们炸坦克的事告诉指导员吧?”老邓回答:“告诉了啊,没说你不好,指导员还夸你呢”。高大炮于是明显放心多了,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玩意,悄悄问:“通讯员,你说这东西要交公么?”老邓一看,是一付眼镜。按当时的规定,缴获敌人的战利品,包括手表、钢笔、笔记本,都是要交公的,可高大炮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眼镜是否也应该交公,老邓就有点把握不住政策尺度了。老邓说,当时他们不知道眼镜是有不同度数的,还以为眼睛不好的人随便带上付眼镜就管用呢。

两个人正在那里讨论眼镜的事,魏参谋过来了,问老邓熟不熟悉山脊中段那边的地形。老邓说熟悉,部队一上阵地他就转遍了,前几天还在那边值过观察哨。魏参谋就说,根据现在的情况,敌人很快就会发动新一轮攻击,我军光靠表面阵地很难坚持住,必须“大胆坚决地进行反击”,考虑到敌人这次一定会用相当力量保护其进攻的侧翼,所以我们如果还象原来一样在侧面作反突击,将会遇到很大困难。所以,魏参谋计划,用一部分兵力穿插到山脊中段,当敌人发起进攻时,穿插人员直接攻击敌阵前炮兵阵地。一旦消灭了敌人的火力支援点,我军就能够打退敌人的进攻。

“你带5个人去,摧毁敌人阵前炮以后原路返回,我们的炮兵会掩护你的”。说到这里,魏参谋问“有问题么?”“没问题”。

老邓对马甲爹和朱正常说,当时他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要牺牲”的任务,可在战场上,这都无所谓了。自从一上前线,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最后是会死的,只是不知道哪一天轮到自己。“这下知道该轮到我了,那就准备牺牲呗。别人能牺牲,你为什么就不能呢”。

魏参谋点了五个人,其中就有高大炮。老邓说,本来应该不会有高大炮什么事的。因为刚经过肉搏,大家都太累了,所以魏参谋选的其他四个都是新补充上来的兵。高大炮是因为眼镜的事没弄清楚,自己蹲在那里没走,领导布置任务时他又特意凑过来听,所以魏参谋顺手就点了高大炮。

六个人,每人都是冲锋枪、四个弹匣、四颗手榴弹、一个苏联手雷。由老邓带着,先从我们这边下坡,再沿着坡底向前运动,估计接近山脊中段位置了,就开始往山上爬。“我们分成两个组,我们三个靠前一点,他们靠后。在山坡下也弄不清阵前炮阵地应该在哪个位置,估摸着差不多就是了。说好了两个组分开上去,找着炮就炸,炸完了各自跑,没炸了以前谁也不能跑”。“高大炮没有和我一组,他有个老乡,愿意在一起,他们都是警卫连的,我不认识”。“爬到一半不敢再往上了,怕被敌人发现,找个地方躲着”。

等了好一会,敌人开始进攻了,山顶上枪炮声响成了一片。我军也开始炮击敌军阵地,趁着混乱,老邓他们爬上了山脊。到坡上一看,才发现敌人的炮阵地距离他们起码有一百米,山坡上有一些用沙包临时垒筑的简易工事,敌人的火炮和机枪就从这里向我军阵地射击。值得说明的是,这时候,志愿军的炮火仍在轰击美军阵地,敌人也是冒着炮火在支援攻击部队的(由此,马甲对美国兵怕死的观念有了些许改变)。

“唉,我们走过了,如果少走几十米,爬上来冲两步就能扔手雷了”。由于没看见另一组人上来,老邓他们三个掏出手榴弹向炮阵地冲过去,结果,刚开始跑就被发现了,各种火力横七竖八地打过来,老邓跑没几步就被击中了。“打脚上了,一家伙摔地上站不起来,当时只觉着腿肚子痛,可看一看脚,鞋子破了个洞,血从洞里往外冒,后来才知道是腿肚子打穿了,半个脚掌也打没了”。老邓趴在地上向两侧扫射,掩护战友接着往前冲,其中一个跑了二十多米就中弹倒地,另一个都快冲进炮兵工事了才被打倒。“他应该早点扔手榴弹的,可他偏偏就只是那么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炮兵阵地没炸掉,老邓很着急,他趴在个土坑里,美军的机枪子弹打得他头都抬不起来。可他还是拿手榴弹往外乱甩。“我当时就想,打我没关系,就不能朝我们阵地上打”。就在这时候又有枪声响起,打掉了敌人机枪。美军不知道我们上来了多少人,顿时乱了。可老邓知道,这是高大炮他们。

高大炮那个组比老邓他们还多走了一段,因此爬上来时离炮阵地就更远,甚至根本就看不到炮在哪里。他们一开始还沿着坡向左面继续找,过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搞错了方向,赶紧折回来。半路看见前面坡上有一圈简易工事,三个美国兵正用两挺机枪把老邓往死里整,高大炮他们从后面兜上去,两梭子就把美国兵撩倒了。美军的这个机枪阵地离我军“右边角”很远,肯定不是敌人进攻的支援火力点,并且这个工事建在靠近我方一侧的一个土包上,可以清楚地看见我军通往阵地的交通线,所以这应该是个美军的一个固定观察哨。有趣的是,这个观察哨的哨兵也许是被我军炮火吓蒙了,志愿军的两个小组,一个从他左边上来、一个从他右边上来,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受伤的老邓,却又没注意后边来的高大炮。三个糊涂鬼死得也叫活该了。

高大炮他们压制住敌人,老邓连滚带爬地也到了工事里面。看见老邓受伤了,高大炮的那个老乡就问“你会使机枪么?”“会啊”,“那么好,你掩护,我们去炸炮!” 老邓虽然腿受伤,可脑袋变灵活了,他赶紧说“不用去炸炮,过不去的。我们在这里,可以扫射敌人的炮阵地和机枪阵地,守住这里和炸炮一样管用”。高大炮的老乡一听,觉得有道理。“那么你指挥吧,我们听你的”。

“好,高大炮给我当助手,你们俩防守侧翼”。老邓说着,就把重机枪扯了过来。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十)
老王头不会用机枪,老邓头却会用!马甲对老邓的敬仰之情顿时又增添了许多。

“我们指导员以前就是机枪手,打仗的时候也是他负责机枪组。他最喜欢弄机枪了,我也就跟着学了一些”,“我跟着指导员,见过的机枪比我们连里机枪手见的还多,除了我们自己的重机枪马克沁,还有老苏联的郭留诺夫机枪,美国人的强生机枪,再就是勃朗宁”。老邓在美军工事里扯过来的就是勃朗宁重机枪。“那个枪比我们的好,枪筒子能散热,不用加水的,子弹链子也长”(注:解放战争我军缴获装备的M 1917A1式勃朗宁重机枪为水冷式。美军工事里的这个应该是M1919A4式改进型或者是M2HB勃朗宁大口径机枪)。“那机枪带个枪架子,得站着打。我腿有伤站不了,高大炮就拉了个沙包来,让我跪着打”。

高大炮给老邓递子弹,其他两个战士在工事两侧,利用沙包做掩护,一个用轻机枪、一个用冲锋枪,配合着老邓,大家开干了。老邓的重机枪只管打前面的炮兵阵地和机枪阵地,轻机枪和冲锋枪负责打试图接近工事的敌人。他们四个人不用担心背后,因为身后的山坡面对的是我军阵地。

老邓一开打,敌人的后方就彻底乱了。子弹洒向敌阵前炮,炮兵立刻丢下炮躲了起来,子弹洒向敌机枪工事,敌人抱着头趴着,不知道该往前开枪还是往后开枪。老邓的机枪就这么挨着几个重点目标来回地扫。“250发的子弹链子打了不知道多少条,打得地上子弹壳老大一堆”。敌人被打糊涂了,他们不明白怎么阵地后方被志愿军占领了,于是,在前面进攻的美军开始往后退。

可志愿军这边一时也糊涂了。高地上的炮兵观察所首先发现新情况,搞不懂,立即通知前沿指挥部,可前指也不明白啊,又赶紧询问阵地上的魏参谋,大家一碰情况,这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团长这时候正好在前指,他当机立断,命令附近的两个志愿军阵地各派出一个排火速支援魏参谋进行反击,命令在团指待命的两个连直接进攻中央山脊。师前指也随即命令炮兵炮火轰击敌左侧阵地和后方交通线,阻止敌援军接近山脊中部阵地。原本准备在夜晚实施的反击作战,就这么突然改在白天开始了。

战场上的战机是瞬息万变的,好的指挥员能够迅速地感觉到信息,并抓住机会。魏参谋后来告诉老邓,幸亏当时团长正好在前指,要还是那个参谋长指挥,老邓的这条命就算完了。

作战意图改变了,但老邓他们却已成为了新作战意图能否顺利实施的重点。前指无法了解老邓他们现在的具体状况,所以要求炮兵观察所密切注视阵地上的动向,一旦发现老邓他们没动静了,攻击部队就立刻停止前进、撤出战斗。结果,一直到我军冲上了中央山脊,炮兵观察所的呼叫都是:“机枪还在射击!机枪还在射击!”。

老邓当然不知道我军前指正发生着什么事,他玩机枪正玩得开心呢。敌人的炮兵阵地早就没人了,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美军的机枪也都是哑的,高大炮只要看见敌人工事上有人露头,就会大叫“这边这边、那边那边!”,老邓跟着把枪口甩过去,那刚露头的敌人就立马又趴下了。到后来,向我军“右边角”阵地进攻的美军退下来了,看见成群的敌人涌进自己的射程,老邓忍不住掉转枪口,把他们打得东滚西爬。

许多年以后,老邓仍在后悔当初自己的冲动。本来,如果敌人不接近工事就不去管他,如果有人试图接近,就由两个防守侧翼进行阻击,重机枪则保证压制住敌人火力,这是个很稳妥的办法。可现在老邓一转头去打远处的步兵,敌人的几处机枪就趁机抬头了,这么一来,火力压制立刻变成了火力对射,老邓他们的处境顿时就难过了。

“至少有三个点在对着我打,没办法,我打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后来敌人也冲过来了,我都听见甩手榴弹了,知道已经离得近了,我不能打敌人机枪了,先对着步兵打,高大炮这时候也顾不上帮我,自己端着冲锋枪打”。

就这么打了好一阵,敌人的一发炮弹击中了工事。老邓说,他当时已经看见了准备射击的敌人,但等他把枪口转过去的时候,晚了一步,敌人的炮弹已经出膛了,老邓说是“肩扛炮”,实际上应该是无后坐力炮吧。

炮弹打在工事前的沙包上,老邓被掀到工事外面去了。他一时喘不出气、动不了、也听不见,过了好一阵,才又听见轻机枪还在响,他立刻跃起来奔回工事里,把重机枪扶起来接着打。“也奇怪呢,炸了一下,脚也不痛了,能走了也能站了”。事实上,这颗炮弹使老邓的五根肋骨骨折,右前臂骨折,只是高度兴奋中的他没有意识到罢了。

但老邓却看到了受伤的高大炮。他倚坐在工事一角,胸、腹部全是血,右臂被炸飞了。他那只力气很大、能把手榴弹扔得好远的右手没有了。老邓说,他当时听见高大炮在后面嚷“通讯员,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家啊,我这样子怎么回家啊”?说了两遍。而正在前面拼命地打枪的老邓根本没顾得上理他,等战斗结束,高大炮已经因流血过多而牺牲了。“那是个好人啊,人老实,最肯帮忙的。他是解放战争的老兵了,可从来不欺负人。我们后来在朝鲜搞建设,遇到力气活,就经常有人说,要是高大炮在这就好了……”

老邓打完了一条子弹带,伸手去换弹药,却感觉自己抓不住弹链,仔细看看手臂,才发现右手臂弯了,中间鼓出来一大块。只有一只手,重机枪就不能打了。这时,左右两侧的枪声也突然停了,老邓意识到情况不妙,跑到工事旁边,果然看到两个战友都牺牲了。“那时候也没别的办法,只要还有口气就得接着打”。于是他趴下来又操起轻机枪继续射击。

幸运的是,敌人这时候已经开始撤退了。美军撤得很快,老邓打着打着,就发现没有敌人还击了,再打一会,他看见自己的战友了。听见劳君冠“有情况没有?”的喊声越来越近,老邓全身都瘫软了。“当时连喊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只是想,好了好了,又拣了一回命”。

据朱正常介绍,团长后来特别表扬了老邓的战斗意志,说正是由于他们打得坚决、打得顽强,才使得美军无法判断他们的实际兵力。结果是,美军甚至没有能够组织起对他们的有效进攻,就丧失了战斗的决心(美军撤退时,我军负责主攻的两个连才刚到达山脚下,收复中央山脊阵地的是魏参谋他们)。反过来,如果老邓他们稍有畏难思想,整个战斗的结局就有可能逆转。团长说,仅凭这种大无畏精神,就应该给老邓记一等功。

收复阵地以后,老邓他们连被换了下来,老邓也被送进了医院。在医院,老邓切除了半个脚掌,取掉了两根肋骨,成了残废军人。他没有能够参加24军以后的战斗,却在伤愈出院后随部队在朝鲜进行了两年的战后重建工作。

想到老邓的半个脚掌,马甲才知道他为什么走路总是“鬼鬼祟祟”地不大正常,也才明白了为什么当老邓首先提出要回外木班时,其他职工会因感动而纷纷响应,试想一下,以半个脚掌在脚手架上长期工作,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啊。想到这里,马甲大着胆子问:“在医院给你的脚动手术时,你难不难受啊?”

“哦,也不算难受吧”。

老邓刚进医院,就知道他的脚掌要被切掉半个,但在当时,少了半个脚掌是什么滋味,他还不知道。因为脚被包着,他看不见;还没有走路,他也体会不出。而就在他对自己的伤残程度颇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遇见一个病友。

这病友是个排长,大腿受了伤,却是整天乐乐呵呵的。直到有一天,医生告诉他,原先的保守治疗失败了,必须给他截肢,乐呵呵的排长才着急了。他哭啊、叫啊的,看见医生就喊“医生医生别锯我腿吧”,看见护士就喊“护士护士别锯我腿吧”,看见老邓他们就喊“朋友朋友别锯我腿吧”,看不见人了,就对着天花板喊“老天老天别锯我腿吧”。看到他可怜的样子,老邓觉得自己才少了半截脚掌,简直是拣到大便宜了。排长终究还是被截了肢,手术过后两天,老邓听见他在床上又嘻嘻哈哈地开乐起来了。老邓于是领悟到,不管多难的事,只要当时能挺住,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邓在病床上的时候,天天有各路人马来医院慰问,他很开心。当他下床学走路的时候,朝鲜人民军给他送来个红旗勋章(志愿军给的一等功是张奖状,而且要晚两个月才发),顿时,每天老邓的床头都摆满鲜花,每次出门都有朝鲜姑娘前来搀扶,把老邓感动得恨不能马上重返前线奋勇杀敌。所以,老邓说他在医院时没觉得自己的伤残有多难受。

宣布停战的那一天,老邓还在医院。听到这个消息,他先是有点不敢相信。毕竟,这之前他听毛主席说过:帝国主义要打五年我们就陪他五年,要打十年就陪他十年……作为战士,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思想准备。当确信战争已经结束的时候,老邓说,他也哭了。

虽然当兵的时间不长,但战争已经教会了老邓一个概念,即:这个世界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前方,一个是后方;一个比较安全,一个绝对危险。而你只能选择注意一个方向——那就是前线。现在,前线突然没有了,到处都是后方,到处都有安全,世界也突然有了许多方向,人也突然可以有了很多选择,这是多么奇妙的变化啊。老邓说,当他确实相信和平是真实的时候,他看周围的一切风景就都和原来不一样了。他的心,也立刻就从一个战士,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老百姓。



讲故事的那天,喝了酒的老邓话越来越多。但马甲记得,他最后的话还是那句: “打仗不好,真的,打仗不好。不管什么事,再难也难不过打仗,再狠也狠不过打仗”。

是的,打仗不好。如果能够避免战争的话,谁会愿意去打仗呢。
我知道的老兵故事(后记)
我是在山沟里、工地上长大的,不曾认识什么威风赫赫的大人物,我所介绍的老王头、老邓头和朱正常伯伯,也都是平平常常的老工人。他们在部队是小兵、在社会是草民,他们的言行比较简单,刚好是我所能够理解的。我尊敬他们和他们的生活,并且我认为,悉心体会、分享平头百姓的快乐,是件幸福的事,也是件重要的事。

朱伯伯现在国外是我已经介绍了的,老王头已于2004年过世了,他的女儿们则都在国营基建企业中承受下岗的尴尬。老邓头不同,他的景况要好一些。

老邓从81年就带着儿子们自力更生。从帮别人做家具、做沙发开始,到现在,他们家已开了家具厂、超市、煤矿、水泥厂等五花八门的公司,老邓头也已经是住洋楼、坐轿车过上了剥削阶级的生活。我父亲曾经开玩笑说,是什么样家庭出身的人,最后多半会回到什么样的路上去。老邓和邓妈祖上原来就是做买卖的,现在看来,这个“出身论”还真有点道理。我比较惊奇的是邓妈,许多年前她就成天抱着个药罐子,病秧秧的样子,可许多年过去,她依然还是成天抱着个药罐子,病秧秧地享受着生活。我真心希望她老人家能让我的惊奇永远继续下去。

促使我说老兵故事,是由于两个月前的一件事。当时我和母亲在电话里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老王头身上,我于是问母亲:小时侯记得老王和老邓经常打架,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母亲说,是为了工资补调的事。

那时候工资调级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普调”,人人有份,不会引起矛盾;另一种是“补调”,有名额限制,这可就是“挑起群众斗群众了”。老王和老邓基本条件差不多,老王的工龄大概长一些。于是老邓事先去找了领导和工会代表,说了一些家庭困难的情况,结果是老邓调级了,而老王却没有。这样,老王当然对老邓极为不满,彼此的矛盾也就因此升级了。

我问,那一级工资有多少啊?母亲回答:还不是一级,是一档(一级的一半),七块钱。我顿时乐了,两个英雄为七块钱打架,这不是滑稽么。

母亲不高兴了,说这就是生活。英雄怎么了?英雄也要生活;为七块钱又打架怎么了?认认真真生活的人都是英雄!

这句话对我触动很大。我开始思考老王和老邓,在他们的人生中,战争的时间其实是短暂的,漫长的是和平岁月(其实绝大部分英雄也都是这样),对他们而言,战争的回忆只是人生历程中的一个插曲,他们自己似乎并不十分看重。他们重视的是人格,是贯穿于他们生活始终的诚实、认真和公平待人的理念,在战争中,他们以这样的人格对待自己的战友和自己的任务,于是,勇敢无畏就成为了他们的“英雄本色”;在和平时期,他们以这样的人格对待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事业,含辛茹苦又何尝不是他们的“英雄本色”呢。

因此,我想讲讲他们的故事,讲他们平民生活的可爱和战斗精神的可贵。我还想说,战争只是生活的极端形式,并不是只有战争才能创造英雄的。从更普遍的意义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英雄本色。因为,每一个认认真真生活的人都是英雄!

毕竟,在生活中,有什么比生活本身更加伟大呢。
今天看了一半,明天再看~
真是打动了人心。好文。我们都有自己的英雄本色。
好文章啊,可拍一部精彩的电影!
当前网络上最红火的两个字,莫过于“网赚”了,打开互联网,形形色色的网赚让你眼花缭乱,网赚以其轻松,快速的特色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但是笔者要提醒大家:网络赚钱与传统赚钱大同小异,属于互联网创业一类。大到马云的阿里巴巴,小到千万网民的辛苦小赚,都是靠一分耕耘才有一分收获,绝对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可否认,网上有些机遇会让有心人在短期内致富,但绝对没有任何一种会可以让千千万万人一夜致富。
1、利用流量网上赚钱方法
就是做网站和博客来赚钱,该类型可能需要你付点资金,需要点技术,毕竟网站的流量是靠技术推广得到了,虽然是有点辛苦,但劳有所获,这种类型适合人群比较有限,该类型是网上赚钱经验丰富群体最好的选择。在网站上放广告联盟的广告,至于哪些是真的,一般就看广告联盟的信誉或自己获得收入的方法,毕竟属于正途,欺骗性低,一般选择比较有名和信誉好的广告联盟,这个由自己来把握确定。
2、免费网上赚钱方法
就是做点击、冲浪、调查、邮件等赚钱方式,这类是基础入门型的免费网上赚钱方式,对于新手来讲很适合,积累网上赚钱知识和经验,但赚钱不多,想收入多必须做大做精才行,目前该类型虽然有骗人的和不支付的,但伤害不是很大,最多浪费些上网时间而已,还可以兼职做。最好多找一些网赚项目
3、做劳力网上赚钱方法
比如打字赚钱类,毕竟是不复杂,导致做的人过多,给大批的网上赚钱cheater可乘之机,打字赚钱类基本已经成为不可相信的一种方式。
4、培训类网上赚钱方法
此类完全靠榨取网赚新手的利润而得,虽然不少培训班能学点东西,但概括起来还是和费用不成比例,因为很多教程网络上免费都有,并且部分培训靠作弊方法,只是一时而不能长久,导致培训质量低下,学无所用现象严重。这类是不是真的需要根据个人需求来判断,建议大家培训前先想学什么知识,而不是想赚多少钱。
5、威客淘客等网上赚钱方法
这个可操作性较高,但难度也较大,欺骗性少,因为有中介的担保,是不错的网上赚钱模式,威客属于竞标的网赚项目,需要比较高的经验和知识来参与竞争,才能通过获得收入。
6、网络投资等网上赚钱方法
网络投资是最新发展起来的网络赚钱方式,虽在国内还很不普及但是在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是一种很普及的网赚方式,相当于请个职业经理人帮你理财投资,这方面目前有美国酷网基金等信誉良好的网站,属于财富稳步增长理财型的投资网站,也就是央视曾经报道的那个“Take the Internet Back”类似。
以上6类是笔者总结整理出来的现在流行的网赚方式,任何一类都可能有真也可能有假,要根据你参与的企业的信誉做出识别。希望对大家做网赚有所帮助,能够更好的来网上兼职赚些钱。在此笔者提醒大家要用平常心看待互联网创业,搞经济要懂得投入和产出,互联网创业也不例外。当你准备加入某个赚钱网站之前,一定要了解它的报酬支付标准,再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细算一笔帐,多看一些网赚教程 这样就不至于掉入网上赚钱的陷阱里去,最终才能在上网的同时附带赚到一些钱,补偿上网的开销,这才是广大网友所期望的。推荐给大家一个看图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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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感人啊,以前是国家有亏于他们!
mark9966 发表于 2009-10-11 08:02

+1  现在条件比以前好了,应该让他们安度晚年了。